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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福建建宁诗人唐朝白云,躺成先辈的墓碑,躺成下一个世纪的路标

诗歌选读 | 福建建宁诗人唐朝白云,越来越喜欢陶罐的古朴与孤独

唐朝白云,原名孙世明,1964年出生,福建省作协会员,第二届中国网络诗人高研班学员,著有诗集《半个月亮爬上来》。2008年始习诗,诗歌散见于《诗刊》《诗潮》《福建文学》《星星》《上海诗人》《安徽文学》《滇池》《中国诗歌》《草堂》《山东诗人》等,入选《福建文艺创作60年选·诗歌卷》《中国年度优秀诗歌2015卷》等选本。

人到中年

其实人到中年

无非就是在某个午后

把一条大河喝成了一小杯老酒

也就是在返回故乡的一片向日葵中

把一双脚走成了剪开时间和空间的燕子

当然,无非就是看着一茬杜鹃花凋谢

通过一道彩虹,找到我们的影子

也就是在接二连三地打碎了一只奶瓶

一只玻璃杯和一只青花瓷之后

越来越喜欢上一只陶罐的古朴,与孤独

打 铁

这么多年,我始终自认是一块好铁

时光这老小儿的铁锤

带着隆隆的雷声、呼呼的风声

东一锤,西一锤,把我打成一把宰牛的大刀

我没有脑子,叫砍瓜我切菜

叫宰牛我杀鸡。时光这老小儿一咬牙

抡起铁锤,打瞎我的眼睛,打聋我的耳朵

一跺脚,又打哑了我的嗓子,打折了我的手脚

我只好回归乡野,隐姓埋名,做了一把镰刀

割麦子,割稻子,割荒草,割苦菜一样的贱命

庄稼都回家了,我的牙开始脱落

关节里倒出的不是萤火虫,就是蟋蟀和蝈蝈

时光这老小儿啊,又是一通猛火烧灼

一番汗如雨下的锤打,把我打成一枚绣花针

让我在鸳鸯的身后绣涟漪,在霞光的露珠上

绣花喜鹊小两口亲嘴……这么多年

可我始终自认是一块好铁

提灯的人

迷失在清明上河图的画卷中

提灯的人,尾随一只暮鸦

一挥手,抹去太阳、月亮和星星

一落脚,踏空城市和乡村

踩平高高低低的山、弯弯曲曲的路和波涛起伏的田野

一侧身,揠息远近的钟声、市井的叫卖和牛羊的顾盼

接着,弯腰捡起两行永远无法靠拢的脚印

咽下七粒比石子坚硬、八枚比冰霜寒冷的咳嗽

最后,提灯的人环顾四野

将烫痛了手指的烟蒂,狠狠摁在一款闲章上

无边无际的夜色“哎哟”了一声

——提灯的人

终于,找到了出口

一个人,站在濉溪畔

站在濉溪畔,一个人

与站在山顶上、树荫中或屋檐下一样

可以同一株芦苇白头偕老

也可以同一只蚂蚁或一群鱼虾

挑起一场战争。一个人

站在濉溪畔,就像咚咚的心跳

被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篡改为一声叹息

就像时间,被时针和分针裁剪为落日

被分针和秒针,裁剪为阴晴圆缺的故事

站在濉溪畔,一个人

风是背景,鸟鸣、雨水和星光

也是不可或缺的背景

此时,是春天还是冬天无关紧要

是黄昏还是黎明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站在濉溪畔

一个人内心的流水,能否

怀抱天光云影,潺潺地汇入濉溪

秘密

桃花不是春风的谜面

溪流不是大海的平仄

窗外的雨不是布谷鸟的乐谱

电视里的犀牛和鹦鹉不是旷野丛林的意象

现在,我不开灯

不等于我有什么洁癖

我斜躺在沙发上,不代表我很简单

不代表我可以简单得像即将到来的夜晚

用一块黑布就可以轻轻抹去我与生活和命运

像濉溪两岸一样永远缺失的一个拥抱

在濉溪畔,我坦然地……

躺下,坦然地

躺倒在群山的脚下

躺倒在城市和乡村生活的低处

像濉溪一样,放下张家山碗大的泉眼

放下山的高低、路的远近和岁月的冷暖

逆流而上,我坦然地躺下

躺成一块石头或一截木头

躺成一段陈年往事

像濉溪一样,放下白天的白与黑夜的黑

放下海鸥的召唤和蔚蓝的寂寥

当然,还可以顺流而下

我坦然地躺下,躺成一条幽深的巷子

或躺成一座日渐荒废的花园

像濉溪一样,放下左肩的风雨右肩的闪电

放下天干地支、子丑寅卯和金木水火土

像濉溪一样,我四脚朝天地躺下——

躺成先辈的墓碑,躺成下一个世纪的路标

像濉溪一样,我五体投地

放——下——

放下泰山的重,放下鸿毛的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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