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辉,福建漳浦人。1992年创立新死亡诗派,2007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专集《大呢喃颂》《语词性质论》《亡杖》《无简历篇》等多部。获第二届北京《十月》文学新锐人物奖等奖项。创作诗电影《蝴蝶和怀孕的子弹》。2010年创办天读民居书院。
乳名
有些蒙在那里的时间,未被过问
潮湿的名,你的眼睛,白搭在那里
那——可是只适应探望的家
星光绕开它,来凿击,你的胃和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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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乳名被唤起的原处,读不上
亲切,是真是假
你的真名,遗失了——直到你生出另一个人的姓氏
肉体被光睡过,灰尘摸过
被轴轮摸得比轴轮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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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绿的双重挂,转呀转
你说话,说你的名,说好多私情恩怨
太阳也蹿进来,像一头牲口的恶意
绕开它去内屋搬陈芝麻烂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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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永恒之久
用深邃的时间打捞你海洋的名氏
说话说你的名,你的命,直到你说话的眼睛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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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击的家,绕开世界一百周,你的时间和私情
你说话,说被恩怨摸过的乳名,摸得门板哐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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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厝宅
忧思用钥匙打开,你走过怎样的痕迹
心内没有时间
心成为心的过道中缝
你伴热血厄运过的人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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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你来数,再从存在数到沉默
避难所的内室谁在居住?
拆门人和刚从潮汐密穴爬过来的人
举着磨损的手指骨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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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钥匙到手指间
忧思的门哐当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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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妄想全记录下徒壁增高和寸草不长的时间
自己走向自己只是一个圆圈的影射
只是呼吸到比广袤还狭隘一点的台阶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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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
那些,是你的——“那些”是一个地方
你的手扬着尘土,也拿着海藻和蔗青
海黑压压一片,鸥鸟,圈作祭坛的地方
你走进去又走出来,浑身烧着热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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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宁静有任性,遇见避邪的大清早
捡垃圾人的眉睫“那些草捆绑的花瓣”
你呲着门牙,说:那些渴望,随着风跑
一束回不去的光站立无人说话的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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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灰白的,未捋作明亮的,分出一半
悬挂自己的空中——“那些厄运带着吉祥的韵奏”
但你别带走它,你只能听,不能讲
那些,是你的——设防到胎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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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诗
你坐在草垛层叠的阶梯上
气流滑落,含褐色血的诗句往外冒
巫和少量的锡,混同的不明物过多
你不敢伸手触摸,自己是已判若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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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戚合拢,停栖败花的一只耳聋的蝶。”
你看见了慵倦和惊慌,风吹得很轻,也在找出口
天意也少了照料,光隐入微弱的光
救赎和一只手,空旷像锻造一只胃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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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缆和火光,你活在一日的喧嚣之上
一日——谁在乎它通往海面还是萝卜坑
就这样过去——飞艇当土著房住
诗人撕咬,往诗句内冒相扑和小毛蟹的血
诗毁人亡,你听见行鸦都讲着灵魂的话
你仍坐在草垛的阶梯向上望,死亡的草场倾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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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也是一个忠诚的贫弱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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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尝试着给一个平民满足的头衔
一只受刑的靴子耸立作街堂口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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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着火光呼吸
风不可以片言只语,你不懂得什么
你醒来,寂静又向背后蔓延几百里
站立光中的父母,是爱恋的方式的隧道
再走过去是一片海,你的海是一二声哽咽的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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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并非的恩怨,外面也是内面的隐秘
人人在打理芽丛,打发时日,旧、新的,死亡根源
圆形的打桩的生活被日光无助照亮
瞎驴的骨头跳动,盼望重又牵拉隐藏入痕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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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抖动眼瞳,面前出现熟识的星空
路从阴暗中走了回来
从一个人走向众人走向继续的忍受沉默的河流
不会游泳的獾,和逆游的有毒的角蛭互相取闹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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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树影晃动像甩打自己的肾脏
短促跨过切割、蒸煮的夏天,不远处一堆篝火的伤痛
熟识的星空之路把你引向更远处
你对着火光呼吸,那呼号的人影,孤寂照亮了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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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上时光
以钟表当煮鼎,愈煮愈硬的时间
手被手牵着,拿举这无形物
这,从不示弱的
带着爆破信子,帮新生的草籽凸出瞳孔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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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挨傍晚,田野的劳役之光就散尽
河水都泅放着流淌,不知东西,从家到岸
都带回干涸和喧嚣,到家门口
带回持扫粪斗的一位老妪
她是被激烈的洪流嫁来的,从这头到那头
而她那年轻的高高挽起的发髻,从下面到上面,像等一个人
那个人,说着七星语回到孵洋鸡的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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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云带着纺锤凿打出喊语
沿仰望的上深渊,倒下怀飞船病的玫瑰诗
一朵云一丛永活的玫瑰,一个溺毙太阳和爱的逃亡词
死亡也是天上来,天上时间——组装的踝骨和铆钉
这,从不示弱的,飞翔的无形物
手被手牵着,牵到与生命同在和没风石飞沙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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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时光是最亲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