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站在细雨中的楼台,临着浩荡的江风,看远山明灭,在光阴的两岸站作永恒;烟水苍茫,却早流经无数的春夏与秋冬。
人世的风景倏然而过,浮生若梦,而梦里梦外,都是最真实的自己。每当看到斜阳落在深巷里,看到落叶铺满台阶,看到月台上依依的送别,都仿若一场戏的落幕,一段故事的终结。
等闲光阴容易过,多少桃花流水的情谊就那样轻付,多少似水年华就那样轻易蹉跎。那年的青梅已成往事,眼前时光依旧如流,在过尽春风秋月,看过人间冷暖后,才恍然明白: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句词里,同时包含着一种感伤和无奈,又暗示着人们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昨日不可追,明日不可待,人生唯一能够把握的,只有当下,唯一能够怜惜的,只有眼前的人。幸福,从来只在眼前,虽不能做到笑看风云,却可以在一壶清茶里,品尝人生的清欢。
晏殊的词风,格调清雅,毫无雕琢,富含情思,他的词,仿佛只是信手而作,抒发自己的真性情,为一场雨感怀,为一树落花伤情。好像一曲弦音,随着意境而流淌。他的词里,没有悲怆的家国天下,没有难熬的羁旅之愁,没有长夜的相思。纵然偶尔有伤怀之作,也只是一些人生共同的无奈,比如年光的流逝,季节的更替,世事的无常。
一向年光有限身
光阴如露,日影如飞,时光就那样老去。溪水斜阳,飞雪穿庭,落花满身,叶落空山,世间的一切无不在提醒你,年光短暂,生命有限。
我们都只是轮回的风景,如枝头的花,风中的叶,终有尽头。读过一卷泛黄的书,重复几段老旧的故事,演绎几场注定的离合,人生这场戏,便该落幕。
等闲离别易销魂
终于明白,离别,才是生命的常态。落花告别枝头,随流水去往远方;苍绿告别季节,看凉风惊醒秋月,看红叶染遍青山。
无论多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也会有结局;无论是擦肩而过的邂逅,还是地老天荒的诺言,都不过是转身即忘的风景。感叹和怅惘都是如此的多余,多少愁绪也抵不过清酒一杯,各自伤怀。
时光无情,它将晨光带进黎明,将红颜写作白头,将月圆画作月缺,将相爱写作爱过;明光又是有义的,它洗去烟火里的尘埃,还日子一片明净,它给我们机会,填被生命曾经的遗憾,留存至真的完美。
酒筵歌席莫辞频
晏珠是洒脱的人,他明白所有的伤感都改变不了结局,都改变不了时光的流逝。叶梦得曾在《避暑录话》中记载,晏珠“惟喜宾客,未尝一日不宴饮,每有嘉客必留,留亦必以歌乐相佐。”
人生得意须尽欢,在有限的生命里,喝喜欢的酒,做喜欢的事,爱想爱的人。唯有及时行乐,方能聊慰有限之身。虽说再热闹的筵席终会散场,再喜欢的人终会笑着说再见,可是,人生本就只是一个空白的过程。正是我们遇到过的人,发生的事,将这片空白填满,给我们一片纷呈的过往。
回忆的长廊里挂满经年的往事,在每一个落雨的日子,我们会安静地翻捡那些过往。如同一杯杯陈年的酒,每一次喝下,唇齿间总留下岁月的余香。
满目山河空念远
山重水复,烟雨落红,你所念的人,在河山之外,在时光之后。
筵席散了,一种繁华后落寞涌上心头,独自站在小楼上,放眼辽阔河山,很难让人不怀念那些在远方的人,不去想那些错过的情。站在岁月寂寥的岸边,回望往事经年,在一朵落花里看消瘦的年华,一种醒世的苍凉落于心间。
山长青,河常在,而唯有你我,都只是这世间匆匆的过客。我们会从一个地方抵达另一个地方,会路过不同的风景,会过尽悲欢离合,会有旖旎的相逢,会有无言的离别。只是无论多少滂沱的记忆,都只是云水里的过往。
落花风雨更伤春
陌上花开,时光安暖,年华渐行渐远无声,院中一地繁花,更能引起人的伤春情绪。人生凄凉如梦,总觉得还有许事还来不及去做,还有许多人来不及去爱,年华就那样老去。
总以为花还开得正好,却未料到只是一场夜来风雨,枝头便只剩下一树寂寥。世间多少如花容颜,终经不起岁月相催,总在不经意间便匆匆老去。
世间一切终必成空,我们不过是岁月河山画卷里微不足道的一笔淡墨。长长的一辈子里,只煮一壶经年的老茶,只在静谧的屋檐下看光阴来去。
不如怜取眼前人
有多少人曾在滚滚红尘里打捞过一场繁华梦,又有多少人曾在岁月的河畔取一杯苦酒,独自饮下,独自追悔。
这一生,我们有过太多追求,有过太多遗憾,也有过太多错过。人生这杯酒里,总是五味杂陈,我们最不满的总是当下,最想要的总在远方。年轻时,我们想要一个华丽而繁华的梦;老去时,我们又为那些匆匆的错过而追悔。
在过尽春风秋月,历经悲欢离合后,才终于明白,其实最好的日子是今天,最好的梦是当下,最该珍惜的人在眼前。
世间多少虚妄的努力,多少茫然的追求,到头来不过是指尖流沙,不过是一场虚妄。不如怜取眼前的人和事,在平淡的日子里,彼此偎依。
今生所有的相遇,仿佛都早已注定,那些曾经爱过的人,陪你历过几次风雨,看过几场花开,在某个路口便转身离去。在另一个人的故事里,扮演着一个与你无关的角色。
良辰美景,春花秋月,每一寸光阴都由自己亲自丈量,每一处风景都由自己路过。就算有任何遗失的片段,也是自己弄丢的;就算有任何遗憾,皆是自己亲手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