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社会,爱猫的人很多,“大家一看到猫,就失去理智了”。 “第一网红”Papi酱,甚至为家里的两只猫开了微博,并在短短的时间内,成功吸粉高达60万。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的猫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美女(帅哥),想和你做一些人类男女能做的事,你是兴奋呢,还是恐惧呢?
有一只修炼成精的猫妖,爱上了一个书生,这是电影《美人皮》的剧情,演绎的却不是恐怖片,而是美好而发人深省的爱情故事。
《美人皮》是根据《聊斋志异·连城》改编的网剧,由麦贯之导演,韩栋、张予曦、王艺曈等主演。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在我国文学史上独具特色,它是通过“谈鬼”、“搜神”汇集而成的鬼怪妖狐故事集,其中篇幅最多的是爱情故事。这些故事,代表了蒲松龄理想中的爱情,甚至具有了现代爱情的雏形。
《连城》是一篇由“知己”转化成“爱情”的最出色的作品,连城和书生乔生在才情上互相赞赏、心灵相通,他们没有受外貌和“女色”的影响,而是注重心灵之间的相知、契合,为此,他们不惜以死相报、以魂相报。
电影《美人皮》中,导演结合现代的情感导向,摒弃了妖怪和书生的老套爱情,以及鬼魂等不适合宣传的角色设定,进行了情节改编和主题延展,应该说,改编后的电影,更符合当今社会的审美和价值观。
01.相爱:心意相通
书生乔生,散尽家财为上任知县送灵返乡,途中曾为一只受伤的猫包扎伤口,没想到猫却是修炼成精的妖,披着“宾娘”的肉身,愿以身相许来报此恩,被乔生拒绝。
城内史孝廉之女连城,美貌无双,她爱慕乔生的才华,“哪怕他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只要心意相通,谁都阻拦不了。”连城这句誓言,并不是凭空而来,也不是因为乔生长得帅,她说:
他能助你于危困,说明他心地善良;诗画底蕴深厚,说明他知识渊博;能助你我于街市,说明他正直正义。此等人品,可以托付终身。
连城是有识人的能力的,她的判断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乔生和连城的爱情不是发生于郎才女貌的一见钟情,而是缘于才智上的了解与相知,连城的绢绣帕和乔生的题诗,是他们心灵沟通、相知相赏的契机。
真正的爱情,建立在两人的彼此了解和认识上,以相互欣赏为基础的爱更为牢靠。
猫妖“宾娘”虽然修得人形,在对爱情的了解和认知上,显然还处于低级阶段。她看到乔生画的美人图,直言:“连城妹妹生得如此容貌,世人皆会对她一见倾心。”所以她就有自然而然的疑问:“若我换得如此容貌,是否也可以得公子垂爱?”
“自古以来,情爱皆由心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与这容貌、家世皆无关系。”
“若她生得丑陋不堪,若她不是她,你可还会有这情谊?”
为品德而爱上一个人,总是一件很美的事。
乔生赠画给连城,表达自己“风波无尽,厮守一生”的绵绵情意。
爱情,如果不是以互爱为前提,那也是可悲、可怜的,比如单恋、暗恋。哲人说:如果爱情没有引起对方的反应,那你的爱就是无力的,也是不幸的。
法国作家西蒙娜·波伏娃也说:“只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爱也一样,只有你也爱我,我爱你这件事情——才有意义。”
连城和乔生的爱,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猫妖“宾娘”的心,就投向了空寂。
可连城的父亲,为攀附权贵,不顾女儿心意,把她许配给王知府之子王化成,连城气怒攻心,生了怪病,命悬一线。
02.考验:磨难与献祭
如果说穷书生和知府之子的地位、贫富差异,是对爱情的第一次考验的话,那么连城的怪
病,是命运给爱情的第二层考验。
遍寻医生无效,捉妖师顾仕杰给连城开出了药方,但需要一个奇怪的药引:一钱男子的胸前肉。
史孝廉派管家去知府府上,他的“佳婿”王化成冷冷拒绝:“既然是快死之人,不救也罢!”
而痴情的乔生,一直在门口守候,听闻连城需要药引,毫不犹豫地抽刀割肉。
这个一钱“胸前肉”的设计,具有双关的语义。
我们常常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比作“心头肉”,把心爱之物被夺取,称之为“剜去心头肉”。乔生毫不犹豫地割肉赠人,意味着他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了知心爱人,也用行动回应了连城的爱:爱是付出,而不是占有;是奉献,而不是索取;是主动,而非逼迫;是无私,而非利己。
而乔生以胸前肉报连城的情节,具有明显的隐喻性质,它将爱上升为一种富有宗教意味的“献祭”仪式,这一钱肉虽至小至轻,却价值连城,至大至重:爱是一种责任,为了爱,要勇于承担痛苦,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个举动,也深深地震撼了偷窥的猫妖,她没有想到,人类的情爱,居然需要付出血肉,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只以“美色”娱人,满足“欲”的需求,而是承受痛苦,奉献自己。
她以前不能理解,哥哥曾爱上顾仕杰的妹妹,而顾仕杰为了捉妖师的名声,胁迫二人分手,相爱的二人,竟然相拥跳崖自尽,为爱殉情。
人类的情爱,到底是什么?
她冲动地问:“公子何故如此?”乔生说:“生死相依之诺,一点皮肉而已。”
爱的力量, 爱的圣洁 ,爱的崇高, 全在这主动付出的 “一钱肉”中。可这一钱肉治好了连城的病, 却未能成就二人的爱情。
连城病愈,史家去王家退婚,王家听说连城病愈,不肯解除婚约,史孝廉只得婚约照旧。
对一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子,付出这些,还值得吗?
出嫁之日,猫妖“宾娘”说服连城,二人互换脸皮。
化为连城模样的猫妖,以为得到连城的皮囊,就可以赢得乔生的爱。
03.救赎:牺牲与成就
连城顶着“宾娘”的脸,跑去和乔生私奔,乔生却不相信此人就是连城。
“宾娘”拿出自己题诗的绣帕,自证身份,乔生才明白:
“我早该认出你就是连城,却为一幅皮囊所魅惑,怪我心太痴了。”
乔生终究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情爱皆由心起。真正的爱情重在心灵相通、心意契合,而不在容貌和情欲。
连城和乔生,因知己而钟情,经历了生生死死的磨难,为了爱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生死死不变。他们的爱,超越了贫富差距、地位差异,相貌的美丑,这是一种生死之恋。
再好看的皮囊,魅惑的只是双眼。
无论青丝白发,都取代不了情意相投的心志。
捉妖师对猫妖说:“跟我回去修炼,不用多久,就可以脱胎为人,自有深情的男子会爱你。”
猫妖绝望:“一切都晚了,我爱的人,已经让我心碎。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这时候,猫妖因对人类情爱的理解而升华了“人格”,又因对爱的执著而让人同情敬佩。
至于最后,她眼见自己心爱的乔生被王化成刺伤,更是不顾承诺,杀了王化成来泄愤。
乔生在生命最后说: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活着不愿为情而死,死后不能为情复生的人,都不能算是用情的极致啊。
猫妖流下一滴人的泪,她分明是听懂了、理解了人的感情。可是,谁又明白妖的心?
她用自己千年修炼的精元救活乔生,自己选择了死。
一切伟大的作品,常用牺牲生命,来获得解脱或救赎。
陈嘉上导演的电影《画皮》,同样改编自《聊斋志异》,也曾沿袭了这一救赎观念:九霄美狐小唯,用自己的千年修行,换得爱人的一家团聚,还有受她所害的人起死回生,从而获得了自己的解脱。
伟大的爱情战胜了一切,正邪双方似乎都是为情而生、为情而战,最终不是正义战胜了邪恶,而是爱情战胜了邪恶。
《美人皮》中,猫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爱人的生,同时成就了乔生和连城的爱情。因为献身,猫妖也得到了救赎,甚至感动了捉妖师。我更愿意理解为,猫妖对千年修炼的放弃,源于对获得人类之爱的绝望。
《画皮》和《美人皮》这两部改编电影,都选择了用妖的牺牲来成就爱情,而对王化成这样的豪门公子恶势力,却无能为力,从这一点看,猫、狐等妖的死,是咎由自取吗?
对于“妖”,陈嘉上导演的理解,应该也符合《美人皮》改编的初衷,他曾说:
“时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对很多事情有新的、比较开明的看法,尤其对人、男女关系、爱情、婚姻等新的命题……我觉得所谓‘妖’,不过是亲密关系之外的另一个女人。至于这个第三者到底是妖是鬼还是人,其实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无所谓的。所谓‘妖’,还不就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