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其实就是个社会,社会上所有的毛病在大学都有,大学既不纯洁也不高雅。 ——《我的天》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位作家,都书写过青春。
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以下简称《致青春》),曾掀起一股“青春”热潮,人们在“致青春”这一主题下,追忆青春往事,回味青春时期又暖又伤的独特感受。
《致青春》改编自女作家辛夷坞的同名小说,由赵薇执导,讲述郑微的爱情及校园生活,可以说是完全意义上的女性主义电影。
而小说《我的天》与《致青春》有着绝妙的对称视角:一个是以男性大疆的视角为主,包括了围绕在他身边的男生宿舍舍友之间的生活故事;一个是以郑微和她所在的女生宿舍为主,涵盖了她们的爱情、友情故事。
《我的天》是子日山创作的长篇小说,关于作者的资料很少,他生于黑龙江,毕业于武汉科技大学,做过北漂,现居加拿大。
两部作品,同样是以残酷青春叙事,书写独属于青春的疼痛感受。
孤独、迷茫、颓废成为残酷青春表达的独特字眼,对自我意识、独特个性的追求是作品的重要标识。
《我的天》和电影《致青春》,可以说都聚焦于残酷青春,除了视角的不同,二者在人物塑造、情节叙事上,都有很多共通之处。
人生最美好的青春,何以在他们眼中,变成了残酷之极的样子?
01. 亲情的背叛
在《致青春》和《我的天》中,成人的形象都很模糊,父母一方或因死亡缺席,或离婚,对主人公失去了控制,甚至也无力承担养育之责。
《致青春》中,郑微没有父亲,又发现母亲和好友林静的父亲有暧昧;《我的天》中主人公“我”——大疆一出场, 就充满了对父母的仇恨,称他们为“两个狗男女”。
家庭的变故,给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带来“被抛弃”的感受,他们因此仇视家庭,仇恨父母;另一方面,又极度渴望家庭的温暖,需要面对孤独寂寞,重新找到生活的支点,重塑信心。
大疆的父母在他14岁时离婚,又各自成家,“把我丢在这空荡荡的两居室里”,从此,“我的孤独开始了”,“我哭着睡哭着梦哭着醒再哭着睡再哭着醒”,挨过漫长的黑夜,“这深夜太黑了”。
对父母的排斥与仇恨,让大疆发愤努力,终于考出了这个小城,展开了新的人生。家庭,留给大疆的,只有冰冷和失去的疼痛。
从此,连结亲情的,只有金钱——上大学的生活费,父母按单双月分别给大疆寄钱。
大疆把关系都看作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结算的,对初恋胖姑娘念雪,他牢牢记住的是,“你前前后后一共给了我五百二十五”;对火车上认识的陈静,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个穷人,请你做好准备”,最后计算出“你为我这几个月花了155元,将来有钱我会还给你的”。
一个人越缺乏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
大疆在意金钱,他能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只有金钱;他真正渴望的,也只有父母的爱,所以,他对金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
校园中的他们成长于同一时代,却有不同的境遇和人生。
大疆不想让父母的期望实现,他放弃成才,只想“孤独地活着,和这世界玩耍,然后忘记自己。”
恨是爱的另一面。郑微和大疆都不自知。
他们对父母的漠视和仇恨,其实是因为他们深深爱着父母。这份爱,是用恨的形式反映出来的。而恨,不但把父母推向远处,也将自己带入黑暗人生。
他们一味沉浸在自我的小世界,封闭自己的心,孤独的试图用一己之力,来与全世界对抗,独自去面对成长路上的笑与痛、泪与涩。
02. 爱情的迷失
《致青春》采用第三者的全能视角叙事。
自诩为“玉面小飞龙”的郑微,勇猛无前地追求爱情,换来的是遍体鳞伤;她周围的同学,豪情万丈地去追求各自所爱,他们的梦想、爱情、信仰都被残酷现实击打的粉碎,然而他们毕竟勇敢地爱过、恨过,也为之奋斗过,为全剧,也为自己的人生,奠定了青春基调:心怀温暖,直面残酷。
郑微说:“我们一起度过青春,谁也不亏欠谁的,青春是用来怀念的。”
《致青春》定格了青春的美好,对逝去时光的回望,也是对纯真爱情的怀念与追悼。
《我的天》则用第一人称叙事,以日记的方式来展开情节,因此呈现出较多的自我心理剖析。
《我的天》中,大疆经历的几段感情:初恋念雪,偶遇陈静,同学张颜,都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青春带来生理的成长,以及心理上寻求温情的暧昧。
大疆发现自己苦苦追求,全心爱恋的覃婉婷,只是首长奇特性爱队伍中的“星期四”。这场恋情背后的真相,残酷地撕碎了大疆关于爱情的所有美好幻想;及至后来,他追求市长女儿黄小跳,已经没有”爱”的成分,纯属演戏,寻求挑战,获得感官刺激。
《致青春》和《我的天》中,爱情的毁灭,都源于对前程、金钱等世俗物质和残酷现实的屈服,这成为他们青春历程中,最沉重,最具幻灭意义的精神打击。
郑微追求的蒋孝正,在毕业的最后关头,接受了院长女儿曾毓的感情,公派出国深造。陈孝正说:“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楼,一厘米也不能错”,在他眼里,爱情让位前途,才是正确的人生方向。
大疆第一次感受爱情,是遇到唱诗的薄荷老师,“爱情像飞鸟从我头上掠过,无影无形。我如同大病一场,再次摧毁自己”。这是他想象中的美好爱情,也是他追求爱情的预演。
真正爱上覃婉婷,大疆感到自己“像被连根拔起的萝卜”,可覃婉婷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的神秘气质,“黑暗像一只手慢慢把白昼推开”,大疆悲哀地发现,自己深爱的女神,只是首长“玩具堆”中的“星期四”。
可婉婷自愿做“星期四”,全家靠着首长改变了命运,自己可以上大学,可以读研究生,还可以进入任何一个顶尖的医科大学。
“首长不是改变了我的命运而是创造了我的命运,我是他的一部分。”
他们的选择,与其说爱情残酷,不如说现实太残酷。
死亡的结局挥散不去,凄清的色调如影随形。大疆以牺牲自我,牺牲生命来表达真情,宣示真爱。
饶雪漫曾说,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
03. 社会的捶打
“青春”在校园文学中,是最普遍的体现,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青春标本。
与青春有关的符号,在两部不同的作品中,俯拾即是:林荫道,乱七八糟的宿舍,男生打群架,女生的夜话,赖床逃课,与老师斗智斗勇,青涩的恋爱,啤酒和摇滚乐,以及懵懂的性等等。
《致青春》在后半部分,用一个突然的转折,就实现了从校园到社会的转变,展现出前半部青春热血、后半部现实残酷的结构,情节集中,节奏感强,带来全新的画面感和视觉冲击力。
《我的天》中的社会场景,体现在大疆假期打工时。那是一个比校园更残酷的竞争场地,在这个背景下,大疆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寒假在夜总会打工,他是为客人跪地服务的“少爷”;暑假卖书打工,遭遇冷眼、嘲讽、恶言、驱赶,也深刻地懂得了“尊严没有生命重要,身为穷人养不起爱情”的哲理。
孙经理教他重新认识了大学与社会:“大学其实就是个社会,社会上所有的毛病在大学都有,大学既不纯洁也不高雅。”
唯一曾让他感到幸福的,是“现在存了3500元”。
大疆是冷漠地游离在一切之外的人,他始终和环境保持着距离,“不要参与不要读懂他们” ,既不做主角也不做配角,只在“舞台之外”。
他心中向往和怀念的,是梦中的东北家乡。
从初进校园时,自认“我不是家乡放到武汉的风筝”,“不想与家乡有丝毫联系”, “这里是身冷,家乡是心冷”,到后来家乡入梦“天空一片湛蓝”,他因为思念家乡而流泪之后,才明白,家乡给他的温暖,不是用来寒冷,而是用来思念的。
书写“残酷青春”的悲愁、迷惘,对悲剧的解构,也是为了对美好的重建,作者通过解构青春,表达重建自我内心的期望,在残酷与悲情的背后,也传达出对未来的期望。
那么,校园里的学子,如何走出“残酷青春”期,获得成长?
- 通过构建亲情和爱的港湾,排遣孤独,获得心灵慰藉。
残酷而畸形的亲情关系,唯一解救的方式便是爱。
- 爱情会在毁灭中重生,要相信真爱始终存在。
虽然经历轰轰烈烈的爱情,得到支离破碎的结局,但在奋不顾身的追求中,真爱始终是信仰。
- 逃离困境,追寻平淡的生活。
逃离残酷的现状,去追寻简单平淡的生活。
两部作品中,家乡的亲切、舒适、平淡,是“青春”在成长过程中,始终存于内心,满怀爱和向往的。
由此可见,残酷青春,其实是对自我成长中碰撞的疼痛、撞裂的理想、生存的困难的书写,是撕开伤口以示众人,通过对现实的审视,建构心中理想的书写。
对残酷青春的书写与描摹,促使我们思考,“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活着”等问题,重新找到生存的价值,找到人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