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是中国封建时代的顶峰时期,那时的中国在全世界是毫无疑问的巨无霸,唐太宗李世民,唐高宗李治、武则天、唐玄宗李隆基等都曾被称为“天可汗”,可谓“天下共主”。
而唐朝也是有史以来包容性最强的一个封建朝代,历史学家张广达曾说,“在中国历史上,唐代是一个少有的既善于继承,又做到了兼收并蓄的朝代”。如果你穿越回去,走在盛唐时期的长安都城大街上,你能看到波斯人、突厥人、中亚人、日本人、唐人,甚至还有“自爱肌肤黑如漆”的非洲昆仑奴。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多种族共生的繁荣盛世,太宗李世民曾经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这是鲜明地表达种族平等的兼容并包的政治态度,事实上唐朝皇帝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当时边关多个节度使都有胡人血统,比较著名的有高仙芝,安禄山,哥舒翰,李光弼等。
事实上,当时的大唐有点像今天的美国,拥有强大的实力,境内多种族共生,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那种根植于人们内心深处的种族不平等的思想还是无法根除。
玄宗时期的名将高仙芝,本是高句丽人,出生于今天的朝鲜半岛。天宝六年(747年),高仙芝担任行营节度使,率军智取小勃律,三年后又进攻石国突袭生俘其国王和部众。可是当高仙芝得胜归来时,却被上司四镇节度使夫蒙灵察大骂:“啖狗肠高丽奴!啖狗屎高丽奴!”
当然,夫蒙灵察主要是嫉妒和猜忌高仙芝的功劳太大,所以故意压制他,但是从他选择的语言来看,当时大唐对于高丽人是存在一定的心理歧视的。
安禄山和哥舒翰是玄宗时期两个边关名将,不过二人一向不对付,有一次,安禄山故意找哥舒翰套近乎,说:“我父亲是胡人,母亲是突厥人,你父亲是突厥人,母亲是胡人,咱们族类相近,何不亲近亲近?”没想到哥舒翰完全不给安禄山面子,“古人云,野狐向窟嗥,不祥,以其忘本也。敢不尽心焉!”
安禄山认为哥舒翰是故意讥讽自己胡人,他心里气不过,也大骂哥舒翰,“突厥敢如此耶!”两个人已经直接拿各自的种族作为攻击对象了,可见他们心中其实存在着自卑和不忿。
如果翻看史书,很难理解为什么安禄山一定要发动叛乱,毕竟唐玄宗对其宠爱有加,可是如果结合这一文化背景,就不难理解了。
天宝十年,一群宫女抬着被绸缎包裹的安禄山经过玄宗大殿门口,宛如巨婴,唐玄宗好奇的问宫女这是干什么,宫女说这是杨贵妃要给“洗三”呢,所谓洗三,也就是母亲为出生三天的孩子洗澡。玄宗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玄宗和杨贵妃都很宠爱安禄山,但是却把他当成玩物,把一个几十岁的节度使当婴儿玩,再加上安禄山作为胡人和突厥混血的自卑感,很容易产生反抗情绪。
从另一位唐朝的大名人李白身上,我们也能看出些许端倪。据考证,李白出生于碎叶城,也就是今天的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的托克马克附近,而李白的父亲带领全家通过河西走廊迁移到四川。李白的父亲有个奇怪的名字,叫李客,据历史大家陈寅恪先生解释,这是因为李白的父亲是西域人,西域人的名字与华夏不同,所以称他为“胡客”,也就是外乡人的意思,“客”并非他父亲的本名。
考虑到大唐的特性,李白就算有胡人血统也无可厚非,但是李白本人从未承认过这一点,按照李白的自述,“家本陇西人,先为汉边将。攻略盖天地,名飞青云上。”李白认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汉人,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即使风流倜傥如李白者,对于汉胡之别也很介意。
唐太宗时期,东突厥灭亡时,有十余万人口降唐,太宗令群臣商议如何处理,温彦博建议仿照汉朝方法,让投降者住在塞下,充实边疆,只有魏征强烈反对,他说:“突厥世为寇盗,与中国寻仇不已,今幸得破亡,陛下因他降附,不忍尽诛,自宜纵归故土,断不可留居中国,从来戎狄无信,人面兽心,弱即请服,强即叛乱。今降众不下十万,数年以后,蕃息倍多,必为心腹大患。”不过唐太宗没有听他的。
后来,突厥人再次反叛,太宗才悔之莫及:“中国百姓,实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久安,未之有也。初不纳魏征言,遂觉劳费日甚,几失久安之道。”
唐朝的胡人,也就是今天的白种人,在当时的大唐已经占有一席之地,成为一方战将的胡人也不在少数,不过思想上的隔膜还是未能完全根除,总还是存在一丝芥蒂,联想到那个将大唐毁于一旦的安史之乱,以及中唐之后的各藩镇之乱,其实在根源上都与此有一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