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为贾族长房长孙媳,宁国公冢孙妇的秦可卿,短暂的人生落下帷幕。无论她丧礼是怎样的奢华,她的死,已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宁国府的门楣上,从此被订上了“不干净”的黑色标签。在封建上层社会,名誉和体面对一个家族来说至关重要,例如,宁府小姐贾惜春后来连宁府的门都不愿意进了,这个因素当是非常重要的考量。
秦可卿身上的标签有很多,比如她“兼美”的绝世姿色,再比如她高出众人一等高瞻远瞩的头脑。但是,一个“淫”字毁所有。在秦可卿的判词中,通篇只有一个主题,就是情孽。
将秦可卿推向万劫不复的,是她的公公贾珍。两个人的绯闻人所共知,老仆人焦大喝醉了,看不惯府里的这些丑事,直接大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贾蓉、凤姐、尤氏等都在,遥遥地听得真真的,不过都装作没听见。宝玉小孩子家不懂什么意思,问凤姐被狠狠地教训不许乱问。
秦可卿和贾珍的不伦恋情,秦可卿是被逼迫的吗?秦可卿是一个事事周到的人,一开始,或者是贾珍对她的勾引、骚扰,但她最后和贾珍是产生了感情的,或者可以肯定地说,两个人维持了一段相当时间的“地下”情。
根据脂批(此处为畸笏叟)透露,读者可知,《红楼梦》十三回原本还有遗簪、更衣这样的故事情节。因为畸笏叟的干预,这些场面给删掉了,为什么删掉呢?因为秦可卿的行为是为那个社会所不容不耻的。又因为秦可卿临死还在忧心贾府身后事,感动了畸笏叟,就算是功过相抵了吧,别把这位十二钗女子描写到如此的不堪。既然是如此,可想秦可卿和贾珍的关系,至少是在中后期,应该是你情我愿的孽情了。
移情公公,聪明绝顶的秦可卿,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很容易置自己于死地的糊涂事呢?
照曹雪芹给予秦可卿的定位,其实两个字就包括了:情孽。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他要进的宫门上,书写的四个大字就叫做:孽海情天。还有一副对联: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在这个太虚幻境里,秘授宝玉男女之事者的警幻仙子,还有那位和宝玉成婚,让他尽享神仙洞府春色的可卿,统统都是秦可卿的幻象而已。
古今之情,风月之债,人们很难摆脱其的束缚,这是人性使然。而这些,恰恰很容易成为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败亡的根本,古今皆然。尽管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回大篇幅地讲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甚至他通过秦可卿的幻象警幻之口说出:“仙闺幻境之风光尚如此,何况尘境之情景哉?而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
曹雪芹给了贾宝玉一副天眼,那么结果怎么样呢?他还不是一觉醒来先是拉了袭人去重温了警幻秘授之事?可见所谓的大道理在真实的情欲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在这一点上,秦可卿并不例外,甚至,因为她“擅风情,秉月貌”,比起别的女子,需求更高了一层呢。
秦可卿不光有着极高的女性魅力,在人生格局和具体生活中,秦可卿也有着超出她年龄许多的成熟,做人做事上,整部《红楼梦》找不出比秦可卿更高明的人,她几乎是上下通吃的,同样出类拔萃的王熙凤、宝钗、黛玉和探春,她们身上的缺陷是显而易见的,可是秦可卿,从旁人的口中,对她的评价是一致性的赞美。丈夫贾蓉在面对这样的秦可卿时,简直就看不成了,贾蓉也有优点:年龄相当,长相俊美,人也很聪明。但世家子弟的纨绔和没出息,贾蓉一样都不缺,他和贾蔷、贾瑞等人比一比就行了,和秦可卿是没法比的。所以,无论是心智还是所关心的对象,贾蓉和妻子秦可卿都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贾珍也是一个胡闹的人,但贾珍正经起来他是有能力的,比如他但凡到了贾母的身边,完全就成了一个大家长颇有主心骨的样子。大观园的修建,他是总策划和掌舵人,贾琏执行具体的工作。贾珍的能力在整个家族中是数一数二的,至少比贾赦和贾政都强太多。
大门不能出二门也不能迈的秦可卿接触不到几个男人,在她的圈子里,贾珍无疑比贾蓉成熟和可靠的多了,而且彼时贾珍不过三十来岁,他对秦可卿产生吸引力再正常不过。“情既相逢必主淫”,于是一段情事开端,也开启了秦可卿生命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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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原著:甲戌、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20回《红楼梦》
图片来源:清 孙温《绘全本<红楼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