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敌三
1894年7月25日清晨,43岁的管带林国祥正指挥着自己的军舰“广乙”号,全速追赶领队舰“济远”。
就在前方数公里的海面上,航速较快的“济远”已经率先接敌,和三艘日舰展开炮战,“广乙”正在全速驰援。
作为北洋海军唯一有实战经验的舰长,这是林国祥第二次参加海战。
10年前,33岁的林国祥是南洋水师“济安”号的舰长。“中法战争”中,“济安”号停泊在马江海关附近的江面,突然遭到了法国海军的炮击。
济远
在法国海军最精锐军舰的突袭下,“济安”舰体严重受损,林国祥指挥军舰且战且退,最终在青州岛附近搁浅焚没,林国祥率水手凫水上岸。
中法海战让林国祥这位出生在马来西亚的广东籍舰长第一次接受了战火的洗礼,也让他迅速成熟起来。
1892年,41岁的林国祥成为国产新舰“广乙”号的舰长,正式指挥这艘排水量1000吨的鱼雷巡洋舰。
“广乙”是两广总督张之洞下令建造的三艘巡洋舰之一,以鱼雷为主要攻击武器,是当时南洋水师最好的军舰之一。两个月前,南洋水师主力三舰,广甲、广乙、广丙受命驻防旅顺,接受北洋水师的统一指挥,备战日本。
此时,海面上“广乙”面对的是三艘体积、航速、武器均远超自己的日本军舰,“吉野”、“浪速”、“秋津洲”。三艘日本军舰正忙于和“济远”对射,海面上弥漫的硝烟恰好成为“广乙”的掩护。
广乙
利用这层掩护,林国祥命令以日军旗舰“吉野”号为目标,开足马力冲向敌舰进行鱼雷攻击。
和且战且退的“济远”不同,“广乙”一开战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奋勇。
也许是因为10年前中法海战的刺激,让林国祥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再加上领队舰遭到群殴,作为僚舰,“广乙”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解围。
“吉野”显然对突然接近的“广乙”展现出来的战斗决心估计不足,显得措手不及,面对4具黑洞洞的鱼雷发射管,吉野紧急转舵进行避让。
林国祥的主要目的是冲散日军队形,减轻“济远”的压力。因此,当看到“吉野”被迫转向后。他并不纠缠,马上向距离最近的“秋津洲”号冲去。
“秋津洲”号用速射炮拼命向广乙射击,“广乙”的桅杆被打断,虽然两舰已经接近到600米处,但林国祥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发射鱼雷。
此时“秋津洲”号已经有点慌乱,在一片硝烟中,信号旗无法分辨,于是“秋津洲”拼命拉响汽笛,呼叫“浪速”号,“浪速”以鸣笛作为回应,放弃和“济远”的炮战,快速回防。
林国祥命令舰上的三门速射炮向逼近的“浪速”号开火,一枚炮弹命中浪速,打穿“浪速”左弦后击中锚机,将“浪速”号上的锚机和副锚打坏。
这是中国舰队命中日舰的第一发炮弹。
此时,被“广乙”的突然冲击打懵了的三艘日舰已经回过神来,开始集中火力对“广乙”进行轰击。
这三艘日本军舰都是最新锐的主力舰,合计单舷共有17门大口径速射炮,具有每分钟发射80余发炮弹的恐怖火力。
而“广乙”仅有三门150速射炮可以进行还击。
炮战中,“广乙”先是被命中鱼雷发射管,幸管中鱼雷未爆炸;随后又有一枚炮弹在广乙主甲板上爆炸,20余名官兵伤亡。
受伤的“广乙”并没有得到“济远”的协防,恰恰相反,“济远”舰航向直指威海,落荒而逃。
危急中,林国祥出色的指挥拯救了“广乙”。
脱险
出生在马来西亚的林国祥,16岁就回国接受海军训练。在福州船政学堂中,他的成绩在同学中一直名列前茅,成为最早一批获准登舰实习的学员之一。
当他23岁担任“琛航”号管带时,后来名震神州的邓世昌还只是他的的大副。
林国祥
在1894年的这个早晨,面对日舰围攻,林国祥判断此时唯一的机会是利用自身“舰小吃水浅”的特点,进入浅水区躲避。
凭借船小掉头快的优势,在几个熟练的转向规避动作后,“广乙”向南边的海岸驶去,身后紧追而来的是日舰“浪速”和“秋津洲”。
最终,冒着浓烟的“广乙”成功的进入了朝鲜海岸边的浅水区,林国祥命令军舰冲滩搁浅,以能彻底摆脱日舰的纠缠,无法进入浅水区的日舰只得逡巡而退。
在日本军舰悻悻离去之后,林国祥让士兵烧掉“广乙”,避免资敌。随后将水兵分作三队登岸。
登岸的两队水兵分别在附近寻找朝鲜地方官寻求帮助,后来他们在朝鲜民船的帮助下,皆安全返回了威海;林国祥本人则率领医生和总管轮等18人冒险前往牙山,寻找清军叶志超部。
然而当他来到清军营区时,发现已经人去营空,叶志超已率军前往平壤。此时林国祥深入险地,附近随时可能出现日本陆军,他只得率部滞留在牙山白石浦一带等待救援。
所幸的是,林国祥滞留的消息,被驻扎在仁川的英国军舰“阿查”号得知。“阿查”号的舰长罗哲是曾经担任过北洋海军鱼雷艇部队的总教习,不但和丁汝昌私交甚好,而且对北洋海军具有友好的感情。
罗哲是马上设法搭救了林国祥,并随后用“阿查”号将林国祥送回了烟台,此时距离“广乙”搁浅登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鉴于中日双方已经宣战,作为中立国的英国为了不打破中立,要求林国祥签署“不再参加本场战争”的保证书,以显示英国军舰搭救的是非战斗人员。
李鸿章亲自批准了林国祥在文件上签字,同时又指示林国祥,可以改名留在军中。于是林国祥更名为“林天福”,并在返回部队后受到了清政府“勇猛精炼”的嘉奖。
丰岛海战中,“广乙”管带林国祥的勇猛和“济远”管带方伯谦的逃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战后
甲午战争结束后,林国祥以常驻首席中国检察员的身份,被清政府派往英国,监造新订的两艘巡洋舰,以重建中国海军。在此任期内,林国祥娴熟的英语给英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左下鲜花后为在英国时的林国祥
1899年,48岁的林国祥结束监造任务后回到了广东水师,担任舰队左翼分统。
1909年,林国祥迎来了他人生第二次名留史册的机会。
这一年,林国祥以航海总指挥的身份与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率领“伏波”和“琛航”两舰巡视西沙群岛。
林国祥在这次巡视中,以其娴熟的航海经验,为远航成功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受到高度评价。李准甚至说,如果没有林国祥,此次远巡绝难成功。
这次远航中,中国军舰每到一处都勒石命名、鸣炮升旗,宣示主权。其中有一处岛屿就以林国祥的家乡广东新会命名为“新会岛”,另一处岛屿也以出航的军舰名命名为“琛航岛”并沿用至今。
这次极具历史意义的主权巡视,成为林国祥在海军中最后的荣光。
载洵
1909年10月14日,林国祥病逝。
清政府诰封他为“武显将军”,并派郡王、筹办海军大臣载洵去广州林府吊唁。至今林国祥的墓碑上还刻有“清诰授武显将军显祖考国祥翁林公”等字样。
2017年7月,林国祥老家的新会博物馆表示,林国祥墓保存完好,今后还将进一步加强保护。
林国祥后代家藏
林国祥两次参加的战争虽然都以失败结束,但作为一个军官,他仍然以勇敢和尽责为自己赢得了荣誉。
林国祥毕生为中国海防服务,他和壮烈殉国的邓世昌一样,都是我们民族的精英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