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记载于史料的真实故事:
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新疆巴里坤的一个普通夜晚。
在一个有700座帐篷的准噶尔部落营地内,灯火通明,歌舞欢天。汗王沙克都尔曼吉正在宴请几名清军将领。
这几名清军将领当天下午刚刚抵达,他们率领着一支500人左右的精锐清军,借口”出兵他处”,途经借宿。
已经归顺清朝的汗王沙克都尔曼吉,本是厄鲁特蒙古四大部落之一——“和硕特部”的首领,他见天朝大军来到,极表欢迎。不仅腾出了几十顶帐篷给这些清军居住,还杀了仅存的几十只羊并且拿出仅存的美酒,来慰劳他们。
酒宴中,心地拙实的蒙古首领们都喝的大醉,丝毫没有察觉这些士兵眼神中暗藏的杀机。
半夜时分,一声令下,500名矮小壮实的满族士兵对熟睡的蒙古人发起了突袭。
清军 “以笳为令,袭其卧庐”,一个蒙古包一个蒙古包的对毫无防备的部民进行砍杀。
未到天明,700座蒙古包中的蒙古人,无论妇孺,悉数被杀。史料记载 “尽歼全部4000余人”。
汗王沙克都尔曼吉死状尤为惨烈,《啸亭杂录》记载:沙克都尔曼吉大醉之后,回到账中脱光衣服呼呼大睡,对突入的清军士兵毫无察觉。
睡梦中惊醒的妻子见清军持刀砍向自己的丈夫,奋不顾身赤身裸体扑到丈夫身上为他挡刀,结果夫妻二人都被乱刀砍死。死后仍然紧紧相拥,”裸而抱持之,如两白蛇蜿蜒穹庐中”——《饥饿的盛世》。
这次精心设计的剿杀行动,正是由清朝将军雅尔哈善亲自部署的。
任务完成后,雅尔哈善上报乾隆。乾隆帝下诏夸赞雅尔哈善“办理甚属奋往”,并 “交部照军功议叙”。
为何对已经归顺的平民进行屠杀还能获得皇帝嘉奖?
这是因为,乾隆本人正是屠杀的幕后导演。
对和硕特部的绞杀令,乃是奉乾隆密谕“亦当趁其不备先行剿灭“而精心策划的。
“残酷”始终是平准战争中的主题
乾隆皇帝究竟是”千古明君”,还是如易中天所说”60年没干过一件好事”,近期引起了大家的讨论。
的确,乾隆皇帝先后三次发动平准战争,消灭了这片草原上最强悍的民族,并把这片土地命名为“新疆”,在事实上把”康乾盛世”推上了巅峰。
但华彩胜利的背后,却是蒙古族一个重要支系的浩劫——他们被有计划的屠杀殆尽。
准噶尔四部,除了杜尔伯特部汗策凌始终对清朝极表忠诚,从未叛变之外,其余三个曾经反叛的部族,几乎全被杀掉。
三年战争,除了天花、双方交战带来的死亡,其余准噶尔部众,均死于乾隆的种族灭绝政策:
乾隆二十二年二月的一份谕旨这样指示:大兵此次进剿,厄鲁特蒙古人必然会大批投诚。如有到巴里坤投降者…..对那些男人,身高超过车轮者,都尽行屠戮。所余妻子,酌量分赏给官兵为奴,不得稍存姑息。
《准噶尔灭亡纪略》中说,清军屠杀超过了一百万人,准噶尔蒙古作为一个大的部落,已经不复存在。
俄罗斯西伯利亚当局向彼得堡报告说:有一个部落,”几千顶帐篷,只剩下三顶”。
作为平准战争的最高决策者,乾隆对屠杀往往直接指挥。他多次亲自交代行动的细节,以确保清军将领对他的命令执行到位。
他曾经这样指示:在地广人稀处,只要碰到投降的蒙古人就可以杀掉;但如果大批人前来投降,不要立刻剿杀,因为人数太多“难保无一二逃窜之人,泄露其事”,这样其他人就会逃跑泄露机密。
所以,凡是大批投降的蒙古人,都要一批批的押送到甘肃内地后,再分批处死。
心思缜密的乾隆,在屠杀准噶尔这件事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冷血和决绝。
“种族灭绝令”背后的”大清生存逻辑”
乾隆皇帝本性其实并非冷酷之人,甚至还有善良温和的一面,史料记载他曾因京城大雪,担忧城外百姓无法御寒而彻夜无眠;也曾因为宫中小动物的死亡而落泪,青年时期的执政风格也以“仁厚”闻名。
那么,乾隆为什么在对待准噶尔部族时如此狰狞可怖呢?我认为无非以下三点。
1.泄愤
在三次平准战争中,蒙古部落显示出超强的韧性和不驯服,他们曾经多次在清军大军回撤后,又起兵反抗。
其实,要追究起来,造成准部多次叛乱的原因,部分也与乾隆有关。
第一次平准战争时,乾隆为了不错过进攻的时机,在粮草尚未准备妥当之际就催促大军进击。
每名士兵自背两月口粮,其余口粮“沿途取之于蒙古牧民”,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因粮于敌”。实际上就是对蒙古各部落进行抢劫,来补充军需。
过度的掠夺带来的必然是反抗,三次平准战争,两次是为了平叛。清军付出数千万两白银的军费以及损失多名大将的代价,才勉强获胜。
面对屡降屡叛、强悍倔强的蒙古人,乾隆恼羞成怒。他决定,对准噶尔部蒙古人,“总以严行剿杀为要”,从留下的档案资料中,可以明显感觉到乾隆的气急败坏。
2.国家安全
准噶尔部从康熙时期就成为西北边疆的心头大患,多次和清政府进行战争,双方互有胜负。康熙大帝也只和该部打了个平手,以双方休战各自划界为治了事。
乾隆即位后,如何彻底消除西部边陲的严重威胁,让大清王朝江山永固,常常令他坐卧不安。为此,他学习蒙语并达到了精通的地步,以便对准噶尔的历史进行详细研究。
多年潜心钻研后,他撰写出了一部出色的学术作品《准噶尔全部纪略》,可见准噶尔对乾隆朝的威胁之甚。
正是有了对准噶尔部落的强大知识储备和更高的国家视野,才让乾隆在举国反对的情况下力排众议,出兵进攻。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确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灭准机遇。
军事上取得成功之后,对准噶尔采取什么态度才能永无后患?
乾隆最终选择了他认为最彻底的方法:种族灭绝。
在乾隆完成对新疆的统一之后,200多年中新疆始终牢牢掌握在中央政府的控制之下。
3.性格使然
乾隆皇帝一向自视甚高,极端自信。
他也的确拥过人的精力、超高的智商和缜密细致的洞察力。在他统治前期,整个大清的官僚体系被他治理的服服帖帖而且效率极高。
他要做的,不只自己在位期间的”万国来朝”,更重要的是,要为子孙后代消除所有统治威胁,确保大清亿万斯年。
在进攻准噶尔前的20年中,大清国风平浪静、边疆无警。如果不发动战争,丝毫不会影响乾隆头顶”英主”的光环。相反,一旦战争失败,将会带来难以承受的结果。
正是出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和对后世子孙的高度”责任心”,让乾隆采取了一个太平天子很难做出的决定:出兵准噶尔并且对其斩尽杀绝。
乾隆曾说:”自古帝王所以秉承托付者,不过其父而已,而我则深受皇祖、皇父两代的重任。言念及此,我还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惰吗?”
因此,只要能彻底消除威胁大清国的隐患,建立一个长治久安的外部环境,乾隆丝毫不介意采取雷霆手段。
观点
乾隆统治六十年中的所作所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反映着他对权力的控制欲:大清皇权由不得半点威胁,无论内外。
鉴于此,易中天先生所说”六十年没干过一件好事”的结论是否合理,应当首先定义什么是“好事”。
如果从维护统治、确保皇权的角度来看,就算是种族灭绝这样的行为,也可以定义为是”政治正确”。
其实,无所谓好坏,乾隆只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动物而已。
参考资料:《饥饿的盛世》《乾隆对平准战争的指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