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按: 1992年10月8日,瑞典皇家学院在斯德哥尔摩宣布该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62岁的西印度群岛诗人德里克·沃尔科特,因为“从历史的观点看,他的诗吸取了多种文化营养,是光辉灿烂的诗篇”。当瑞典皇家学院常务秘书斯特莱·艾伦将这一消息通知在美国波士顿的德里克时,他感到又惊又喜。他说:“有那么多优秀作家应该获得这一殊荣,为什么偏偏给了我呢?”他认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不仅是他的光荣,也是整个安的列斯群岛文学的光荣。他还表示他真心希望获得此项奖金的是另一位出生在特立尼达的作家维·苏·奈保尔或爱尔兰诗人西默斯·希内,这两位作家都是此次参加诺贝尔文学奖角逐的250名候选人之一。
在一片赞美声中,德里克·沃尔科特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他照样上课,照样写作,只是邀请学生们吃了一顿晚餐来平息他的激动。他说:“如果谁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就认为他是最优秀的作家,这是愚蠢的。诺贝尔文学奖承认的是一种文化的价值,是一些特殊经历的价值。”
沃尔科特被布罗茨基誉为“当今英语文学中最好的诗人”。在作品中,他探索加勒比海的历史、政治和民俗、风景,具有强烈的历史感。其史诗力图再现现代人寻找精神家园的历程,被称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抒情诗则表现了对爱情、死亡和记忆等永恒主题的思索。
在长期写作的过程中,沃尔科特形成了“自己的诗歌领域,独立于他继承的任何传统”。瑞典文学院认为他“忠于三样东西——他所生活的加勒比海、英语和他的非洲祖先”。
德里克•沃尔科特(DerekWalcott,1930-2017),生于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及画家。出版过戏剧集和多种诗集。被誉为“今日英语文学中最好的诗人”(布罗茨基语)。在圣玛利大学和西印度的牙买加大学读过书,毕业后搬到特立尼达岛居住,并从此成为艺术评论家,在其作品中,探索和沉思加勒比海的历史、政治和民俗、风景,有强烈的历史感。他的诗因“具有伟大的光彩,历史的视野,献身多元文化的结果”,而获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
群岛
这个句子的尽头,雨会开始飘下。
雨的边线上,是一张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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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群岛自帆的视野消失;
一个种族对港口的信仰
也驶入了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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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仗打完了。
海伦的头发是一片乌云,
而特洛伊已是烟雨茫茫的海边
一只盛满白灰的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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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渐密,像竖琴的丝弦。
一个目光阴沉的男子用手指扣住雨丝,
把《奥德赛》的第一行轻轻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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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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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之后的爱
这一刻终将到来,
当你充满喜悦地
在自己的门前,在自己的镜子里
欢迎自己
并为此与自己相视而笑,
说,坐下来。吃吧。
你会重新爱上这个陌生人——你自己。
来点酒。来点面包。把你的心交给
它自己,交给那个曾用一生爱过你的
陌生人,你曾为了另一个人而
忽视过的那个人,了解你内心的人。
从书架上取下那些情书,
那些照片,那些绝望的笔记,
从镜子里剥下自己的影子。
坐下来。享受你的生命。
–
(张文武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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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过后
这么多的岛!
仿佛夜空繁星般的岛
在那根树枝上流星摇落
像坠落的水果,落在大篷车号航班四周。
一切事物必须坠落,所以总是如此,
–
一边是金星,另一边是火星,
坠落,并且是独自一个,仅仅因为这地球就是一座
–
孤岛,坐落在星星群岛之中。
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海。现在,是我的最后一个。
–
我闭嘴,现在我工作,然后我看书,
懒洋洋,在一盏钩在桅杆上的灯笼下。
我努力忘记什么是幸福,
不工作的时候,我研究星星。
有时候只有我,和被剪削过的柔软的泡沫
所以甲板变成白色,月亮打开
一朵云像一扇门,还有我头上的灯光
是一条小路,在银色月光下,带我回家。
莎宾妮自大海深处向你歌唱。
–
(伊沙、老G译)
–
–
白鹭
1
细察时间的光,看它能有多久让
清晨的影子拉长在草地上
潜行的白鹭扭着它们的脖子吞咽食物
这时你,不是它们,或你和它们已消失;
鹦鹉在日出时咔哒咔哒地发动它们的船只
四月点燃非洲的紫罗兰
面对鼓声阵阵的世界,你疲倦的眼睛突然潮湿
在两个模糊的镜头后面,日升,日落,
糖尿病在静静地肆虐。
接受这一切,用冷静的判决
用雕塑般的词语镶嵌每个诗节;
学习闪光的草地不设任何篱笆
以免白鹭被刺伤,在夜间呻吟不止。
–
2
这些浑身洁白,鸟嘴发红的白鹭多么优雅,
每只都像一个潜行的水壶,在潮湿的季节
茂密的橄榄树,雪松
抚慰咆哮的急流;进入平静
超越欲求摆脱悔恨,
或许最终我会达到这种境界,
在阳光下,棕榈叶像轿子一样低垂着
影子在它们下面狂舞。在我充溢着
所有罪孽的身影进入遗忘的
绿色灌木丛以后,它们就会到达那里,
一百个太阳在圣克鲁什山谷
上升又下沉,我的爱如此徒劳。
–
3
我看着这些巨树从草地边缘腾空而起
像膨胀的大海,却没有浪峰,竹林陷入
它们的脖子,像被绳子拴着的马匹,黄叶
从震荡的枝条被撕下来,雪崩般塌落;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暴雨骤降之前,
天空如同被浸透的帆布,在绝望地航行
风在乱纸中猛吹,完全笼罩了山峦
似乎整个山谷是一枚安然度过风暴的豆荚
而森林不再是树木,而是奔腾的海浪。
当闪电炸裂,雷声吱嘎作响如同咒骂
而你是安全的,躲在圣克鲁什深处的
一间黑屋里,电光一闪,当前突然消失,
你暗想:“谁会为颤抖的鹰,完美的白鹭
和云色的苍鹭,还有连看到黎明虚假的火焰
都感到恐慌的鹦鹉提供住房呢?”
–
4
这些鸟持续为奥特朋⑴充当模特,
在我年轻时,一本书中雪白的白鹭
或白色的苍鹭会像圣克鲁什翡翠绿的
草地一样打开,深知它们看上去多么美丽,
完美地昂首阔步。它们点缀着这些岛屿,
在河岸上,在红树林的行列或养牛的牧场里,
在池塘上方滑翔,然后在小母羊光洁的
脊背上保持平衡,或者在飓风天气里
逃离灾难,并用它们令人震惊的戳
啄出记号,似乎在它们神话的高傲里
研究它们是完全的特权
它们扑扇着翅膀从埃及飞越大海
伴随着法老的朱鹭,它橙色的嘴巴和双脚
呈现出安静的轮廓,装饰着教堂的地下室
随后它们展翅起飞,翅膀扑扇得很快,
当它们扑扇翅膀时,当然像一个六翼天使。
–
5
那永恒的理想是惊奇。
阴冷的绿草地,安静的树木,那边山坡上
的丛林,接着,一只白鹭白色的喘息使
飞行进入画面,然后用它笨拙的脚步
摇摇晃晃地站立,那么笔直,白鹭的象征!
另一个想法令人惊奇:站在树稍的
一只鹰,悄无声息,像一只猎鹰,
突然冲入天空,用那种和你相同的极度冷漠,
在赞扬或责备之上盘旋,
此刻它落下来,用爪子撕扯一只田鼠。
草地的事件和这种公开的事件是相同的,
一只白鹭惊奇于这个事件,高处的鹰在嗥叫
冲着一具死尸,一种纯粹是虐待的爱。
–
6
圣诞节这周过了一半,我还不曾看见它们,
那些白鹭,没有人告诉我它们为什么消失了,
而此刻它们和这场雨同时返回,橙色的嘴巴,
粉红的长腿,尖尖的脑袋,回到了草地上
过去它们常常在这里沐浴圣克鲁什山谷
清澈无尽的雨丝,下雨时,雨珠不断落在
雪松上,直到它使这里的旷野一片模糊。
这些白鹭拥有瀑布和云的
颜色。我的一些朋友,已所剩不多,
即将辞世,而这些白鹭在雨中漫步
似乎死亡对它们毫无影响,或者它们像天使
突然升起,飞行,然后再次落下。
有时那些山峦就像朋友一样
缓缓消失了,而我非常高兴的是
此刻他们又回来了,像记忆,像祈祷。
–
7
伴随着落入林中的一片悠闲的叶子
浅黄对着碧绿旋转——这是我的结局。
不久将是干枯的季节,群山会生锈,
白鹭上下扭动它们的脖子,弯曲起伏,
在雨后用嘴巴捕食虫子和蛴螬;
有时像保龄球瓶一样直立,它们站着
像从高山剥下的棉絮似的果皮;
随后它们缓缓移动,用双脚张开的指头和
前倾的脖子移动这么一只手的宽度。
我们共有一种本能,那种贪婪供应
我钢笔的鸟嘴,叼起扭动的昆虫
像名词那样吞咽它们,当它书写时
钢笔尖在阅读,愤怒地甩掉它的鸟嘴拒绝的食物。
选择是这些白鹭的教导
在宽阔空旷的草地上,安静而专心地阅读时
它们不断点着头,这是一种难以表述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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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们在圣克罗伊一个朋友家的游泳池边
约瑟夫和我正在交谈;他停止谈话,
这次来访我本希望他会快乐,
喘息着指出,并非静立或阔步
而是固定在这棵巨大的果树上,一种景象使他震动
“就像某种来自博施⑵的东西,”他说。那只大鸟
突然飞到这里,或许是同一只鸟把他带去,
一只忧郁的白鹭或苍鹭;说不出的话总是
伴随着我们,像欧迈俄斯,第三个同伴
什么得到他,他爱雪,什么就会让它呈现,
这只鸟泛出一种幽灵似的白光。
此刻正值中午或傍晚,在草地上
白鹭一起静静地向高处飞翔,
或者航向海绿色的草地,如同一场划船比赛,
它们是天使般的灵魂,像约瑟夫的灵魂一样。
–
注释:
(1)奥特朋(Audubon,1785-1851),美国鸟类学家,画家及博物学家。
(2)博施(Bosch,1874-1940),德国化学家,曾获得1931年诺贝尔化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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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身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