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武向北面的山坡慢慢地滑去。
雷保森砸坏机枪,手握最后一颗手雷,等待美军的靠近。
美军距离他很近很近了,他想把手榴弹扔出去,但是手榴弹掉在地上。他负伤的右胳膊已经不听使唤。他用左手捡起榴弹,用牙扯出技环,把手榴弹扔出去。趁着爆炸升起的烟火,他纵身跳下深深的悬崖。
在一个黑夜里,两个朝鲜农民在悬崖下发现了多处骨折、浑身血迹的雷保森,两个农民用木板抬起这个中国士兵,向中国军队撤退的北方走去。
“狂暴作战”开始不久,随着中国军队的撤退,美陆战一师接近了华川水库。但是,根据南朝鲜第六师的情报,华川水库不但有中国军队坚守,而且中国军队已经把水库的闸门全部打开了,北汉江江水猛涨,南朝鲜军不少士兵和装备被大水冲走。陆战一师七团也许对“水库”这个词特别敏感,他们对不久前在长津水库遭到的厄运至今心有余悸。但是。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回忆中,他们居然想学习一下中国军队的战术,对华川水库来了一个突然的袭击。
李奇微亲自审查和批准了陆战一师的作战计划。
袭击部队以七团为主,特别又配备了一个特种兵连。美军一改乘坐汽车白天行军的惯例,携带着个人补给品和弹药,开始利用黑夜步行前进。
打开华川水库闸门,用大水来减缓美军北进的速度,是中国第三十九军一一五师三四四团干的。他们于9日凌晨4时在师作战科副科长沈穆带领下,来到大坝,让看守水库的朝鲜工人把十个泄水闸门全部提了起来。大水下泄。不但冲走了美军的一个炮兵阵地,连公路都被冲垮了。
美陆战一师的袭击部队想突然占领水库,然后把水闸关上。
袭击部队到达水库边,在他们乘坐橡皮舟渡水库的时候,被中国士兵发现了,立即遭到射击。七团留在北岸的两个连也同时遭到中国军队的猛烈反击,美军部队陷入危机之中。没有大炮的支援,山高雾大飞机也支援不了,美军士兵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陆战一师一营奉命强渡水库,但是他们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他们认为合适的渡口,断崖上全是中国军队坚固的阵地。
七团袭击水库大坝的时候,为其掩护的三团开始向通往水库方向上的一个高地进行猛烈攻击。坚守在这个高地上的是三四四团的一连,连长叫赵志立。这场战斗打得昏天黑地,美三团连续以一个营的兵力一次次地进攻,每一次都被一连打了下去。
为了夺取这个阵地,三团用了四天的时间,伤亡了400多人。战斗的残酷和中国士兵的顽强令美军万分震惊,他们牢牢地记住了华川水库边上的这个小小的高地。
一年以后,朝鲜战争进入谈判阶段。在谈判中,美国方面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见见那个在华川水库指挥战斗的中国军队的指挥官。美国人要“看看这个死硬的军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中国第三十九军的连长赵志立,在他指挥阻击战斗的时候,死他想过,就是没想到他会一战出名,而已把名出到了联合国。
赵志立被打扮了起来,新军装,新鞋。为了表明中国军队的军官不是美国人说的那种“粗暴的家伙”,中国军方还特别为赵志立准备了一个公文包和一副眼镜,直到把他打扮成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在政治部门教给他许多历史知识之后,赵志立来到了板门店。
面对美国记者,问题的核心是,美方不相信在华川水库边那个小山头上阻击美军的仅仅是一个连,因为进攻的是美军最精锐部队的一个营。记者们说赵志立起码是个加强营的营长,中国人在说谎。
赵志立回答:“我今年22岁,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中的一名步兵连长。我率领的连队同美军陆战一师第三团作战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接下来,赵志立详细地回顾了华川水库战斗的全部经过,甚至为证明战斗是自己指挥的,他详细地叙述了那个小高地的地形、地貌。
记者们似乎对这位中国人民志愿军军官的年轻仪表表示出更大的兴趣。于是,赵志立,一个中国军队中普通连长的名字和照片,登在了西方国家的报纸上,报纸称他为“东方直不罗陀战斗的胜利者”。
华川水库战斗进行到天黑的时候,李奇微承认中国人的战术不是那么好学的,于是宣布袭击失败。
进行袭击作战的美陆战一师七团撤回原驻地。
在后来陆战一师的师史中,美军这样写道:“这是越过三八线进行辉煌进攻的结束。如果第七团再有一两天时间的话,就能够出色地完成任务。”
就在美军全力向“狂暴作战”所确定的“堪萨斯线”北进的时候,随着美军大举接近甚至越过三八线,麦克阿瑟与美国政府长期积存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3月里的一天,一份由美国国家安全局送来的绝密情报放在了杜鲁门总统的桌上。这是从东京侦获到的一份西班牙、葡萄牙驻东京大使发给本国政府的电报。电报的内容是这两个国家的大使向本国政府汇报他们与麦克阿瑟将军谈话的要点。麦克阿瑟在和西班牙、葡萄牙大使谈话时,对美国政府使用了极其尖刻的语言,并表示,他能够把正在进行的朝鲜战争扩大为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从而彻底消灭共产党中国。他还说,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西班牙、葡萄牙政府不要感到惊慌,至于苏联,肯定会因为害怕卷入战争而置之不理。
从后来杜鲁门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出,杜鲁门的远东司令官麦克阿瑟在他心中是一个“违抗命令,自命不凡的混蛋”。
在朝鲜战争的问题上,杜鲁门和麦克阿瑟的分歧很简单,即:麦克阿瑟从一开始就准备把战争扩大化,期望朝鲜战争能够最终演变成一场至少席卷亚洲的大规模战争,从而达到他“彻底消灭亚洲的共产党势力”的目的。而以杜鲁门为首的美国政府以及美国众多的西方盟国,都认为朝鲜战争是西方的主要敌人苏联玩弄的一个转移盟国军事力量的游戏,只有欧洲才是盟国军事防御的重点,西方应该把朝鲜战争当做一场局部战争来处理,而且这场战争应该结束得越早越好。
麦克阿瑟不断地提出扩大战争的建议,却不断地遭到杜鲁门的否决,这使他们之间的不愉快逐渐尖锐起来。威克岛会见时双方虽很客气,但是实际上已经貌合神离。甚至有些人说,从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在威克岛见面的时候起,杜鲁门就有撤掉面前这个老家伙的念头;而杜鲁门之所以对麦克阿瑟如此尊重和热情,是杜鲁门“狡猾的政治手段之一”。
当联合国军在朝鲜战场上开始反击并取得胜利战果时,麦克阿瑟摆脱了李奇微的军事成功给他带来的尴尬而重新狂妄起来,可杜鲁门政府却陷入了极端矛盾的心情之中。大多数美国政府官员,包括杜鲁门总统本人,以及“最强硬的反共分子”国务卿艾奇逊,都对朝鲜战争抱有“见好就收”的念头,认为联合国军既然又打回了三八线,联合国军的体面就有了。当然,能打到鸭绿江最好,但是根据与中国军队这一段的作战情况看,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小了。固然,像麦克阿瑟所建议的那样,封锁中国海岸,轰炸中国本土,台湾参战,甚至使用原子弹,不是不能够把中国置于死地,可由此带来的苏联对欧洲的威胁和盟国的分裂,会使这些努力最终得不偿失。总之,坚持统一朝鲜会损害美国的根本利益,既然面子可以保住还是停战好。经分析,美国人认为中国很可能接受停战主张,因为就现在的战线来看,实际上谁也没吃亏,中国“无论从利益还是从面子上讲,也都能说得过去,也该接受停战了”。于是,杜鲁门开始寻找谈判的机会和对话的可能,让国务院和国防部拟定停战谈判的政策。
为停战而努力的杜鲁门读了安全局送来的电报后,不禁怒火万丈。他“下颏绷得紧紧的,张开的手掌猛拍桌面”。他认为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这个老家伙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但是,侦获来的电报所提供的证据无法公开,收拾“老家伙”
还要寻找别的途径和借口。
用什么方法来表明美国政府的停战意图呢?
恐怕还是要沿用老一套的政治方式:发布一份声明和一份向中国方面讨价还价的方案。经过艾奇逊、马歇尔等高级官员的反复商讨,一份可供总统发布的声明拟出。为了统一意见和稳妥起见,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发了一份电报,就总统的声明问题向麦克阿瑟征求意见:“国务院正在草拟一个总统声明,要点如下:联合国军已经肃清了南朝鲜大部分地区的侵略者,现在准备讨论解决朝鲜问题的条件。联合国认为,在大军向三八线以北挺进以前,应进一步做外交上的努力,以便取得和解。这就需要时间来判断外交上的反应,并等待新的谈判的发展。鉴于三八线没有军事意义,国务院已问过参谋长联席会议,你具有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在以后几个星期内取得充分的行动自由,以便保障联合国部队的安全并与敌人保持接触。希望你表示意见。”
3月21日,麦克阿瑟回电,对参谋长联席会议征求意见的电报置之不理,再次申说美国政府对他的指挥权的限制,“使他无法扫清北朝鲜的敌人”。
杜鲁门政府在为总统声明的发布做最后准备,包括逐一征求了所有参战国驻华盛顿代表的意见,并取得了他们的支持。
最后敲定的总统声明措辞谨慎而含糊,充满似是而非的语言和典型的模棱两可的外交辞令,但是,想要谈判的意思还是清楚的:我作为政府的行政首长,应联合国的请求,在朝鲜行使统一的指挥权,并在与提供战斗部队支持联合国在朝鲜行动的各国政府充分协商之后,发布如下声明:“联合国在朝鲜的军队正从事击退向大韩民国和联合国而发动的侵略行为。
“侵略者蒙受重大的损失之后,已被逐回去年六月最初发动非法进攻的地区附近去了。
“有待解决的问题是按照一九五零年六月二十七日安全理事会的决议所提出的条件来恢复该地区的国际和平与安全。联合国宪章的精神与原则要求尽一切努力来阻止战争的蔓延,并避免苦难的延长和生命的损失。
“这里有一个在该地区恢复和平与安全的基础,它应该是一切衷心希望和平的国家所能接受的。
“联合国统一指挥部准备履行能终止战争并保证不再发生战争的部署。这种部署能为解决朝鲜问题开辟更广阔的道路,其中包括外国军队撤出朝鲜。
“联合国已宣布这个世界组织的政策是:允许朝鲜人民建立一个统一的、独立的民主国家。
“朝鲜人民有权享有和平。他们有权利按自己的选择,适应自己的需要,选择自己的政治以及其他制度。
“朝鲜人民有权获得世界组织的援助以医治战争的创伤。联合国已准备给予这种援助,并为此设立了必要的机构。联合国会员国已提出要给予慷慨的帮助。
“目前需要的是和平,在和平的情况下,联合国才能把它的资源用在创造性的重建事业上去。
“令人遗憾的是,那些在朝鲜反对联合国的人对原来可以而且仍然可以为朝鲜带来和平解决的机会很少加以理会。
“迅速解决朝鲜问题就能大大地减轻远东的国际紧张局势,并能开辟道路,按照联合国宪章中所规定的和平解决争端的程序来考虑这一地区的其他问题。
“在未达成令人满意的结束战斗的部署以前,联合国的军事行动必须继续下去。”
杜鲁门希望中国方面能够理解声明中明显的愿意停战的信号,并期望声明能引起巨大的国际反响。
但是,杜鲁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精心准备的总统声明还没有发表的时候,麦克阿瑟却抢先发表了他自己的声明。
1951年3月24日,美军在汶山实施空降的那天,麦克阿瑟又上前线了,回到东京后,他的声明发表了:“战事仍然按照预定的日程与计划进行着。现在我们已大体上肃清了共产党在南朝鲜有组织的军队。愈来愈明显,我们昼夜不停的大规模海空袭击已使敌人补给线遭受了严重的破坏,这就使敌人前线部队无法获得足以维持战斗的必需品。我们的地面部队正出色地利用这一弱点。敌人的人海战术已无疑地失败了,因为我们的部队已适应放人的作战方式。敌人的渗透战术只能是使其小股小股地被消灭。在恶劣的天气、地形和作战条件下,敌人的持久作战的能力要低于我军。
“比我们在战术上的成功具有更大意义的是,事实清楚地表明,赤色中国这个新的敌人,缺乏工业能力,无法提供进行现代战争所需要的足够多的重要物资。
“敌人缺乏生产基地,缺乏建立、维持以至使之投入作战的哪怕是中等规模空、海军所需要的原材料。敌人也无法提供成功地进行地面作战行动所必需的武器,如坦克、重型大地以及科学技术为军事战役所创造的其他精巧的武器装备。起初,敌人数量上潜在的巨大力量大大弥补了这一差距,但随着现代大规模毁灭手段的发展,单靠数量已无法抵消这些缺陷本身所固有的危险性了。控制海洋和空中,进而也意味着控制补给。
“交通和运输,其重要和所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在现在并不亚于过去。我们现在拥有这种控制权,加上敌人在地面火力上的劣势,其作用更加倍增。
“这些军事上的弱点,在赤色中国进入朝鲜战争时,就已清楚无疑地表现了出来。联合国部队目前是在联合国的监督下进行作战的,因而相应地使赤色中国得到了军事优势。即使这样,事实还是表明,赤色中国完全不能以武力征服朝鲜。因此,敌人现在已必然痛苦地认识到,如果联合国改变它力图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境内的容忍决定,而把我们的军事行动扩展到赤色中国的沿海地区和内部基地,那么,赤色中国就注定有立即发生军事崩溃的危险。确认了这些基本事实以后,如果朝鲜问题能够按照它本身的是非加以解决,而不受与朝鲜无直接关系的问题(如台湾问题或中国的联合国席位问题)的影响,则在朝鲜问题上做出决定并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
“决不能牺牲已受到极其残酷蹂躏的朝鲜国家和人民。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军事方面的结局在战斗中去解决,但除此之外,基本问题仍然是政治性的,必须在外交方面寻求答案。不用说,在我作为军事司令官的权限以内,我准备随时和敌军司令在战场上举行会谈,诚挚地努力寻求不再继续流血而实现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的任何军事途径,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是任何国家都没有理由反对的。”
麦克阿瑟的声明让参谋长联席会议在给总统的报告中说:“这位联合国司令官简直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有效的办法来使总统勃然大怒了。”
麦克阿瑟的声明使杜鲁门的一切周密的停战准备化为枉然。其声明的内容和总统已斟酌完毕的声明内容观点正相反。
麦克阿瑟违反了总统去年针对他而签发的“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公开发表有关外交政策的声明”的训令。这是对总统和军事最高统帅的公然的违抗,是对美国宪法赋予总统权威的挑战和蔑视。同时,麦克阿瑟的声明等于以最后通牒的方式通知中国方面,盟国要用全部力量来对付中国,这无异于宣布远东的朝鲜战争将会演变成一场世界大战。
西方盟国把麦克阿瑟的声明称之为向共产党宣战的“战书”。
麦克阿瑟的行为更严重的错误在于:这是在向美国文职官员领导军队的传统观念进行挑战,而美国三权分立的政权之本就是文官治国。
愤怒的杜鲁门立即召集会议,他说:“我现在惟一能说的是我深感震惊。我从未低估过我同麦克阿瑟之间的困难,但自威克岛会晤之后,我曾指望他能尊重总统的权力。我认识到我本人除了解除这位国家的最高战场指挥官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向与麦克阿瑟有间隙的国务卿艾奇逊更是暴跳如雷,在坚决同意总统的决定的同时,艾奇逊这样评价麦克阿瑟这位美国的五星上将:“这是个肮脏的农夫!”
至于如何下手,杜鲁门还要考虑一下。
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毕竟不是件小事情,很可能会引起政治上的轩然大波。
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发了一封电报,提醒他要遵守总统的训令要求,并且要求他如果向中国方面提出谈判的话,必须立即向总统报告。
麦克阿瑟立即回电表示自己的声明实际上是一份“每个司令官任何时候都可以发布的那种公告”。
白宫一边提醒着麦克阿瑟说话小心一点,杜鲁门和他的官员们一边研究如何稳妥地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而麦克阿瑟此时还在继续他的言论,在与记者的谈话中他再次说到他的军事指挥“被束缚在一张人为的罗网之中”,他“第一次发现是在打一场没有明确目标的战争”,而关于“三八线问题,政客侵犯了军人的职权”。
导致麦克阿瑟被解职的导火索终于冒出火星了。
4月5日,美国众议员马丁在众议院的发言中当众宣读了一封麦克阿瑟写给他的信。这封信是麦克阿瑟在发表声明的前三天写给马丁的回信,之前,马丁在他给麦克阿瑟的信中认为,不在朝鲜战争中利用福康萨(台湾)军队是“愚蠢透顶”的事情,于是,麦克阿瑟的回信是:“五日来函附来了你在二月十二日的演讲稿。我以莫大的兴趣阅读了它,我看出,多少岁月流逝了,而你的英姿未减当年。
“关于赤色中国在朝鲜参战而造成的局势,我的看法和建议已极其详尽地阐述并呈交给华盛顿。总的来说,大家都知道并了解这些意见,因为这些意见只是遵循传统的方式给暴力以最大所谓还击而已。我们过去一直是这么做的。你关于利用福摩萨的中国军队的意见既符合逻辑,也符合传统。
“有些人似乎不可思议地难以认识到:共产党已选择亚洲这个地方来着手征服世界,而我们对由此引起的战场问题却展开了讨论;他们难以认识到我们在这里是用武器为欧洲作战,而外交家们则仍在那里进行舌战。如果我们在亚洲输给了共产主义,那么欧洲的陷落就不可避免了。如何我们在这里赢得胜利,则欧洲就很可能避免战争而维护了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必须赢得胜利。除了胜利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当杜鲁门在报纸上看见这封信时,恼怒已经不可遏制。麦克阿瑟凭什么煞有介事地说共产党决定把力量全部集中在他所管辖的地区?他有什么权力说美国的政策是不符合逻辑的和违背传统的?
第二天,杜鲁门把国务卿艾奇逊、国防部长马歇尔、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召集到办公室,明确表明一定要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在场的人都一致同意,表示“早就该这么做”了。
杜鲁门在他那天的日记里对麦克阿瑟有这样的描述:“麦克阿瑟通过马丁又扔出一颗政治炸弹,这看来像是最后的致命一击,卑鄙下流地抗命不从。”
4月9日,在讨论完接替麦克阿瑟的人选之后,杜鲁门决定由正在东京视察的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把解除职务的命令当面交给麦克阿瑟。
但是,由于通讯线路的故障,陆军部长还没有领受命令,《芝加哥论坛报》就抢先把这个消息拥出去了。
于是,1951年4月间日凌晨1时,杜鲁门临时召集白宫记者团,宣布了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命令:“我深感遗憾地宣布,陆军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已不能在涉及他所担任职责的问题上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政府和联合国的政策。根据美国宪法赋予我的特殊责任和联合国赋予我的责任,我决定变更远东的指挥。因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的指挥权,并任命马修。B.李奇微中将为他的继任者。
“对于有关国家政策进行的全面而激烈的辩论是我们民主自由宪法制度的至关重要的因素。然而,军事指挥官必须按照我们的法律和宪法规定的方式服从颁发给他们的政策和命令,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在危急时刻,这一因素尤其不能忽视。
“麦克阿瑟将军已完全确定了他在历史上的地位,对于他在重大责任岗位上对国家做出的卓越和非凡的贡献,全国人民深怀谢意。由于这一原因,我对不得不对他采取行动再次表示遗憾。”
之后,由白宫秘书宣读的解职命令是:陆军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我深感遗憾的是,我不得不尽我作为总统和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之职,撤消你盟军总司令、联合国军总司令、远东总司令和远东美国陆军总司令的职务。
你的指挥权将交给马修。B.李奇微中将,立即生效。你有权发布为完成计划前往你选择的地点而必须的命令。
关于撤换你的原因将在向你发布上述命令的同时公之于众。
当美国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正式接到麦克阿瑟被解除职分的电报时,他正在李奇微的陪同下视察朝鲜前线。晚上,在一片风雨中听到第八集团军参谋长在电话中转达电报的内容时,佩斯着实吓了一跳。他立即把李奇微叫来,让他跟自己走出去。
屋子外面下起冰雹,佩斯让李奇微把脖子上的手雷收起来:“万一冰雹把手雷给砸响了,那么美国就没有了陆军部长和朝鲜的司令官了。”
李奇微对自己接任麦克阿瑟的职务感到万分意外。
当天晚上,李奇微到达东京上任。
在李奇微见到麦克阿瑟的时候,麦克阿瑟表情平静,他们谈论了一些关于战争局势的问题,麦克阿瑟第二次在东京给李奇微留下很好的印象,但是接下来的谈话让李奇微听起米便古怪离奇了。
麦克阿瑟说,他已经收到各种报价,请他谈他与总统的矛盾,有人愿意出15万,有人愿意出30万,最多的愿意出100万。
麦克阿瑟还对李奇微说,有一位“杰出的医学界权威”对他说过,杜鲁门有脑子里的病,“大概活不过六个月了”。
麦克阿瑟很快就被人们和时代所淡忘了。
1962年5月,在已经做了包括胆囊切除在内的几次大手术之后,面容樵粹、瘦骨嶙峋、虚弱不堪、头上戴一顶灰色毡帽的麦克阿瑟回到他一生戎军之路的起点——西点军校,他发表了在销声匿迹多年后的一篇极富诗意的演讲,这最后的演讲与他在太平洋上曾经有过的赫赫战功一样,令世人长久怀念。
麦克阿瑟演讲的题目是《老兵不死》:我的生命已近黄昏,暮色已经降临,我昔日的风采和荣誉已经消失。它们随着对昔日事业的憧憬,带着那余晖消失了。昔日的记忆奇妙而美好,浸透了眼泪和昨日微笑的安慰和抚爱。我尽力但徒然地倾听,渴望听到军号吹奏起床导对那微弱而迷人的旋律,以及远处战鼓急促敲击的动人节奏。
我在梦幻中依稀又听到了大炮在轰鸣,又听到了滑膛枪在鸣放,又听到了战场上那陌生、哀愁的呻吟。
然而,晚年的回忆经常将我带回到西点军校。我的耳旁回响着,反复回响着:责任,荣誉,国家。
今天是我同你们进行的最后一次点名。但我愿你们知道,当我到达彼岸时,我最后想的是学员队,学员队,还是学员队。
我向大家告别。
l964年4月5日下午14时30分,麦克阿瑟于华盛顿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病逝,终年84岁。
不死的老兵去了。
第七章 谁能在战争中取胜
范弗里特将军:欢迎共军进攻!
联合国军前沿无线电监听记录:监听时间:3月30日。
地点:洪川北205高地。
来源:中国军队汉语电话。
内容:今天的伙食有无困难?
联合国军在北进的同时一直在探测中国军队可能发动“大规模反击作战”的迹象。
就在第四次战役中国军队向北撤退的时候,推独彭德怀的指挥部在向南推进。现在,彭德怀的指挥部几乎位于接敌的前沿,敌机不断地在头顶飞过,可以清晰地听到前沿阻击战斗的炮声。
春天来了,尽管战场上的春天来得是那样地迟缓,但斑驳的野花和细嫩的野草已铺布满弹坑的山峦,灌木枝头上挂满鹅黄色的初叶,山谷中吹来的风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1951年4月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党委第五次扩大会议在朝鲜金化东北几公里处的一个叫上甘岭的地方召开。
这是一个巨大的废弃金矿矿洞。数十个炮弹箱垒成的会议桌摆在矿洞的中央。参加会议的除了志愿军指挥机关的首脑之外,还有先期入朝的中国九个军的军政主官,以及刚刚入朝的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副政委杜义德,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等领导。北朝鲜方面的人民军领导列席会议。
中国人民志愿军所有的高级军事指挥官,都集中在这个矿洞里了。
这些指挥官中,有一些彭德怀并不熟悉,但是,高级军事指挥官们没有一个不认识彭德怀的。彭德怀看着壮大了不少的指挥官的队伍,打趣地说:“美帝国主义纠集了十五国的军队组成了联合国军,我看咱们也可以说是个‘联军’,来自祖国的各个地区,咱们一个兵团管辖的地区,就比他们一个国家大得多!”
彭德怀的心情随着国内补充部队的到来而有了好转。在两个月以来的艰苦阻击和焦急的盼望中,第三兵团和第十九兵团的六个军终于到达前线了,加上原来参战的九个军,以及炮兵、铁道兵、后勤部队和技术兵种,中国人民志愿军军队在朝鲜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70多万人。
只要有了人,什么都好办了。
在对人的能力的认识上,杜鲁门不如在亚洲生活了14年的麦克阿瑟了解中国人。华盛顿的那些高级幕僚们所认为的“中国人可能也认为现在是战争停下来的时机”的判断完全是主观臆测。中国人不但不会认为战争应该停下来,而且正在准备一次自朝鲜战争爆发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即使在中国军队被动撤退的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里,打一个更大规模的战役,消灭更多敌人的梦想就已经萦绕在毛泽东和彭德怀的心中了。
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中国人顽强展现其特有的民族性格。
没有较量到最后决不停止,而且永远也不会认输。美国人在远东的朝鲜半岛上竟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明白了这一点。
志愿军党委扩大会议首先总结了第四次战役的得失。
第四次战役,历时87天,中国军队边打边撤退,一直撤退到现在的三八线以北,在运动防御中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中国官兵用血肉之躯顽强地迟滞了美军在空前规模的现代化杀伤武器的掩护下的进攻,令美军的北进攻击平均每天付出900人的代价才能前进1.3公里。但是,中国军队在第四次战役中的教训也是很多的,简单地说就是:一、朝鲜战争将是个艰苦的长期的战争,“速胜”的思想是可怕而有害的;二、在美军的现代化装备面前,中国军队固守防御是困难的,必须进行积极的运动防御。
认识到这两点,足以说明中国军方在战争中头脑的清醒。
且不说中国军队在其保障士兵基本生存与战斗所需物资上的困难,仅仅从部队的机动性能上看,其机动手段与美军相差甚远。进攻中,中国军队攻击手段一成不变,在运动防御中为避免出现崩溃就每每保持相当纵深的阵地配置,而不能随意撤守,由此,美军依靠机械化的速度所达成的突击便会令中国军队陷入被动,这种现实对于中国军队来讲是一个深刻的矛盾,因为即使是在认识到之后,中国军队依旧没有总结出实用的对应方法,于是,这导致了中国军队在思想上根本忽视了这种状况,而在未来的战争进程中依旧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对第五次战役的讨论开始了。
当面联合国军的前线兵力为14个师、3个旅,再加上3个南朝鲜师,共近30万人。至于敌人到达三八线后是否继续大规模北进,尽管中国方面收到了美国方面发出的某种和谈的信号,但是毛泽东和彭德怀根据多年对敌斗争经验所得出的对敌人本质的判断是根深蒂固的,那就是立地成佛的敌人是没有的。但是,目前的战场也许会出现三种情况:如果联合国军继续大规模北进,对中国军队正在准备的反击作战最有利,因为联合国军如果深入北进,其战线状况就便于中国军队利用其间隙穿插分割。
如果联合国军小进而主力停止,那么对中国军队的目前有利,因为中国军队完全有能力阻击北进的小规模之敌而再争取一段战役的准备时间。如果联合国军就此不再北进了,反而不好了,因为美军一旦决心停下来并且形成坚固的防御线,中国军队要想反击,就等于打的不是运动歼敌而是对美军阵地的攻坚,这是最没有胜利把握的一种战场情况。
可是,李奇微始终没有放松对中国军队可能反击的警惕,他使用的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北进政策。部队推进的速度不快,但却十分坚决,并且战线平推,不留间隙,即使越过了三八线依旧还是如此。这反让彭德怀举棋难定了。反击作战肯定要打,但什么时候打为最佳战机,怎么打,这些问题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军事首脑之间形成了激烈的争论。
副司令员洪学智坚决不同意立即进行大的战役,他主张把联合国军再往北放,一直放到战机形成时,也就是中国方面完全准备好了以后,再打。洪学智的理由是:如果现在就打,敌人一编,不容易达到毛主席所要求的“成建制地消灭敌人”的目的。
而把联合国军放进来,中国军队可以采取拦腰截断的战术,解决问题会顺利一些。况且现在新部队刚入朝,没有立即投入大战役的思想准备。
彭德怀打断了洪学智的话:“我们不能再退了,把敌人放进铁原、金化以北坏处很多。铁原是平原,是很大的开阔地,敌人坦克冲进来,对付起来很困难。另外,敌人进来,我们在物开里附近储藏的很多物资和粮食怎么办?不行,不能把敌人放进来,还得在铁原、金化以南打!”
副司令员邓华也倾向于洪学智的意见:“洪副司令的意见有道理,应该把敌人放进来打。目前,第三兵团和第十九兵团刚入朝,第九兵团也刚刚往前开进,地形都不熟悉,行动十分仓促。把敌人放进来,一是我们准备得充分一些,可以以逸待劳,二是可以把地形摸清楚。”
洪学智表示:“至于物开里的物资和粮食,我保证两天之内把它向北搬完!”
彭德怀却严肃地质问:“这个仗你们到底想不想打了?”
彭德怀按照自己的意见起草了给毛泽东的电报,电告了志愿军关于第五次战役的想法。
当天,洪学智又单独向彭德怀提出自己的建议:“彭老总,当参谋的,有三次建议权,我已经向你提过两次了,我现在再向你提一次,最后由你决定。”
洪学智最大的担心是:如果不能在战役一开始就分割包围住敌人,中国军队向前打,美军就向后退,中国士兵的两条腿是追不上美军的汽车轮子的。追远了,部队供应不上,可能还会出现第四次战役后期的状况。
彭德怀没有做声。
彭德怀主张立即作战的重要原因,他当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那就是担心美军的登陆作战。
志愿军参谋长解方提供的两个情报已引起彭德怀深深的忧虑。一是李奇微在东线的视察,美海军加强了对元山、新浦、清津诸港口的炮击和封锁,并且对沿海岛屿进行了频繁的侦察;二是美方本周内从其本土调两个师到了日本,准备增援朝鲜战场,南朝鲜也有至少三万人在日本美军军事基地加紧训练。另外还有消息说,蒋介石的三万名士兵已经运抵济州岛。一切迹象表明,美军很可能在策划一次大规模的登陆作战,地点很可能是东海岸的通川、元山。在正面联合国军大举向三八线北进的时候,如果美军同时在朝鲜半岛的东西海岸进行大规模的登陆作战,那么,中国军队的供应线将被完全切断,腹背受敌的中国军队的局面将是灾难性的。
驻亚洲地区的美军是以两栖登陆作战能力而闻名的。机动能力很差的中国军队经受不住类似仁川登陆一样的两栖作战的夹击,尤其是在没有准备的时候。
彭德怀自担任朝鲜作战的统帅时起,就一直对此抱有极大的警惕。
要抢在美军可能发动登陆作战的前边,在战线正面向其施加压力,以粉碎美军的企图,消除中国军队侧后的威胁。这就是彭德怀坚持立即开始新的战役的思想根源。
彭德怀在志愿军党委扩大会议上作了重要讲话。他指出:“我们必须在四月二十日左右举行战役反击,消灭敌人几个师,粉碎敌人的计划,把主动权夺回来。实施反击的主要方向是西线汶山至春川一线,该线敌人有南朝鲜第一师、英第二十九旅、美第三、第二十五、第二十四师、土耳其旅和南朝鲜第六师。由于敌人连续的北进作战,其纵深小,援兵主要依靠横向运动,所以我军在战役指导上,实施战役分割与战术分割相结合,战役迂回包围和战术迂回包围相结合的方针。在兵力布置上,拟从金化、加平一线的山区劈开一个战役缺口,将东西两线的敌人分割开,同时以三兵团由正面突击,以九兵团和十九兵团从东西两翼实施战役迂回。北朝鲜人民军分别向当面敌人发起攻击配合作战。”
彭德怀要求立即抓紧时间进行政治动员和战术教育,组织第一批参战部队的干部向新参战的部队介绍作战经验,并向新参战部队派出顾问,立即开展战役侦察和战术侦察。同时,对后勤工作的要求是:加强囤集粮弹物资,保证参加这次战役的每个战士能自带五天的干粮,后勤分部同时准备可供部队五天的干粮随部队前进。要克服王八线一带150公里无粮区的困难,不允许战士挨饿的情况发生,如果一两天断粮,再好的作战计划也没有用。卫生部门做好四至五万伤员的收容治疗准备。工兵部队立即开始修筑熙川经德岘里、宁远、孟山到阳德的公路,准备一旦敌人从侧后登陆,中国军队的西线交通被切断时作为主要运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