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与王熙凤的夫妻关系裂痕起始于他陪林黛玉回南,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在江南大开眼界,饕餮盛宴后,不免对家里王熙凤平儿这等清粥小菜提不起兴致,乃至于开始朝秦暮楚不老实。
贾元春省亲后,贾家彻底轻松不再忙碌,“饱暖思淫欲”的贾琏很快有了想法。恰逢巧姐儿不幸染了天花,荣国府供奉痘神娘娘,贾琏搬到外书房斋戒,就遇到了前来引诱的多姑娘。
(第二十一回)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今贾琏在外熬煎,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曾下得手。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他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贾琏越丑态毕露。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此后遂成相契。
贾琏厮混多姑娘,曹雪芹写得极丑,将贾琏色胚样子,多姑娘的浪荡一一描写,也将贾琏对女儿毫无舐犊之情揭露批判。
言归正传,多姑娘这人比起贾琏,更是花丛老手。原文说她“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又说她“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才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她考试过的”。她当初看中贾琏,就仿佛贾琏看她一样,双方都是“饥鼠”一般。
贾琏与多姑娘一拍即合,双方海誓山盟遂成“相契”,也就变成了老朋友。然而不久以后贾琏却与鲍二家的鬼混,并没有再找多姑娘,多姑娘也继续她的“考试”,不贪恋贾琏。这又是为什么呢?
(第七十七回)灯姑娘乜斜醉眼,笑道:“呸!成日家听见你风月场中惯作工夫的,怎么今日就反讪起来……我等什么似的,今儿等着了你。虽然闻名,不如见面,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儿,竟是没药信的炮仗,只好装幌子罢了,倒比我还发讪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
“虽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后才发现竟是“没药信的炮仗,只好装幌子罢了”。多姑娘评价贾宝玉的话,何尝不是说贾琏?
那琏二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传说在女人堆里有手段。可一见面竟然“饥鼠”一般,形同畜生。与贾宝玉慌乱手脚并无二致。两个极端,都是“不中用”。
多姑娘与贾琏欢愉时故意提起她女儿“出花”供着“娘娘”。贾琏不以为耻,还厚颜无耻的说:“你就是娘娘!我那里管什么娘娘!”这些事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来,实在太臊人,即便多姑娘也要看不起他。
多姑娘又叫灯姑娘,曹雪芹写她绝不为写一个“恣情纵欲”的潘金莲,而是以肉身布施,心似明灯的“真菩萨”。
多姑娘就像一面镜子,将贾家子弟所有的丑陋不堪,都照见出来。进而再有警醒。她提醒贾琏女儿“出花”,是想看贾琏是否会父女连心而回归人性。贾琏“考试”失败,多姑娘自然弃他如敝履。
多姑娘身子虽“脏”,心却是干净的。她不像鲍二家的的那样诅咒王熙凤死,也不像尤二姐那样谋求上位。反而在欲望当前泼贾琏一盆冷水,是以心中明灯照见浊世黑暗。灯姑娘之名不虚传。
多姑娘才是具备慈悲心和慧眼之人。她说晴雯被造谣诟谇与贾宝玉的关系:
(第七十七回)“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后悔错怪了你们。既然如此,你但放心。以后你只管来,我也不罗唣你。”
多姑娘的话就是打脸王夫人这些人的掩耳盗铃和一叶障目。更是羞臊贾琏这种不知耻的人。并且将秦可卿、金钏儿、晴雯乃至于林黛玉遭到他人造谣诟谇之事说的一清二楚。
“人的嘴一概听不得”,可惜现代人也不能遵从,还是以讹传讹的多。就像秦可卿,被讹传的那般不堪,全不考虑曹雪芹如何会让“潘金莲”一般人物,入了金陵十二钗正册?多姑娘这句话,全是为秦可卿正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贾琏没有通过多姑娘“考试”,只是个陷溺情欲之中无法自拔的“泥猪土狗”,又如何会再与之交往?
贾家没几个人有灯姑娘明白,也没几个人有多姑娘心里“干净”。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实在是个神奇的人。
曹雪芹笔下的多姑娘,就是一面“风月宝鉴”,化身菩萨以肉身布施,心似明灯照见世间浊污。贾琏入不得她的眼,只有贾宝玉才能让她“真”一回。
文|君笺雅侃红楼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