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里,林黛玉与贾宝玉之间的爱情,被许多读者所铭记。他们的感情既深刻又真挚,宝玉一听说黛玉将来要回南,立刻就急得生了病。
而回目中描写黛玉对宝玉感情的,包括第十八回《助情人林黛玉传诗》、第二十六回《潇湘馆春困发幽情》、第二十九回《痴情女情重愈斟情》等,都可见林黛玉这个女孩子,与贾宝玉之间的真挚感情和热切互动。
坦白说,在整部《红楼梦》里,感受并拥有过爱情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主子小姐里,黛玉是其中一位。贾府的奴才丫头里,几乎就只有小红、龄官、司棋了。此外,张财主家的张金哥、路遇薛蝌的邢岫烟、暗恋柳湘莲五年的尤三姐,她们所遇到的,也许同样是爱情,但也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总而言之,在主子小姐里,切身感受并经历且真正拥有过完整爱情的,可能真的只有林黛玉。
十二钗中,王熙凤和李纨是已婚女子,她们都可能是在婚后完成的恋爱,即使熙凤与贾琏婚前即认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掺杂有太多利益因素;元春入宫为妃,即使再荣耀显达,她也很难拥有帝王的真心;迎春、探春、惜春三位,一直被养在深闺,根本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和可能;湘云大大咧咧,从不将儿女私情放心上;妙玉对宝玉似有微意,但这个年龄小她几岁的男孩,对她也不可能是爱情;至于秦可卿,更不用说了,和她缠绕的恐怕更多只是情欲而已;巧姐年幼,即使日后她和板儿之间发展了感情,恐怕也是基于感情基础上的一种亲情,且是后话,暂且不谈。
最后说到薛宝钗。薛宝钗之所以薄命,不仅仅在于婚后宝玉离家,致使她长期独居,更重要的恐怕是,她自始至终都没能获得过宝玉的真心,却又在母亲和姨母两姊妹的安排下,整日里戴着那把錾了和通灵宝玉上那字“是一对儿”的金锁,在贾府里住着,在贾母跟前奉承着,在宝玉和黛玉的儿女情长之间尴尬着……
宝钗不可悲吗?她自始至终就不曾真正得到过宝玉的爱情,最后却还是身不由己地嫁给了宝玉。是她不优秀?还是她不出众?或者是她原本不配?都不是。
幸运或者不幸,很多时候无人能确切地分得那么清楚。
黛玉是幸运的。在整部红楼故事里,几乎人人都不曾见过、拥有过那么真挚感人的爱情,而她拥有了。龄官贾蔷之间,尚且不知将来结局如何,贾蔷是否会善始善终。贾芸小红之间,彼此性情、家境、人品能力都十分相称,但他们的感情更多则是在红尘同路而行,充满烟火气,用情未必至深至纯,算得上是尘世间一对非常般配的伴侣。
“爱众不常,多情不寿;风月情怀,醉人如酒。”是《红楼梦》第三十回末尾戚序的一段脂批。林黛玉身上的那股灵气,与人间烟火气不太相称,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恐怕很难走进柴米油盐的俗世生活。她的青春时期,有很多“痴情女情重愈斟情”的时刻,黛玉斟的是情,醉人如酒,她沉浸在这感情里,也就注定了“多情不寿”。
黛玉也是不幸的。她拥有宝玉的真心,也对宝玉付出过自己的真心,他们之间,高度默契,彼此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了眼神的用意。他们精神层面也高度统一,虽为两人,实则一体。但金玉良缘横亘其中,对木石前盟造成威胁。
当她深深地沉醉在这段感情中,似乎也迷茫了自己的双眼,且一直在追求一个结果——她和宝玉之间的婚姻,同时对潜在的威胁耿耿于怀。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私以为,那么聪明的黛玉,把爱情看得十分重要的黛玉,不食人间烟火的黛玉,其实是不会那么看重她和宝玉之间的婚姻的。爱情和婚姻,一直都是两码事。她看重的从来都是宝玉对她的真心,她所要确定的,也一直是宝玉的心。当她确定了后,不仅对宝玉放了心,也明白她对自己的心有了交代。
她为还泪而来,“欠泪的泪已尽”,泪尽之后,她还会在乎宝玉娶谁吗?她还会在乎自己是否能和宝玉结合吗?在她看来,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彼此都真正付出并拥有过对方的真心,这就足够。
一个“情”字,于你我凡人而言,是一道难关,但于黛玉而言,只是醉人的酒。酒醒泪尽,情去不留。
作者:向上。欢迎关注我的头条号:红楼夜思。从书里,看更广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