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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在等你》玖月晞

分节阅读_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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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赶来时,就看见玻璃橱窗上水流阵阵,那一边,橘红的火舌跳跃,晶莹的水花四溅,彩色的纸,黑色的灰,被水枪冲打而散,漫天飞舞。宋焰就站在那一世界的水与火,纸木与灰屑间;身影高大坚定,背对所有人。玻璃橱窗外围着的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寂静无声。里面那个男人灰衣长裤,分明和外头的每个普通人一样,在放假,在逛街,在吃饭而已。和外边的每个普通人一样,不是钢,也不是铁,是血是肉。高温会灼伤他的呼吸道,火焰会烧伤他的手。一个女孩轻推许沁:“你们是一起的吗?”许沁回过神,未及回答,对方一脸崇拜:“像英雄一样。”另一个女生纠正:“什么叫像?就是。”“对,就是。”许沁看到那个被救出的女生,走过去:“你有没有受伤?”对方冲了一脸的水,睫毛膏全花了,摇摇头:“只是被烫到,不是很要紧。”许沁检查了她的手臂,说:“不严重,自己去药店买药就行。”说话间,火很快灭了。宋焰嗓音嘶哑,冲外头喊了声:“关闸。”外观群众像得了指令,一个接一个迅速传话:“关闸。”“关闸。”几番传递,离消防栓最近的一个男人关了闸门。室内一片狼藉,地上黑水直流。宋焰从头到脚都是黑灰,他拆下水枪,拿管子里的水胡乱洗了把脸,开始收水带。许沁立刻过去,上下看他:“你有没有受伤?”宋焰直接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许沁顿在原地。她的面前一片漆黑景象,水湿哒哒地覆盖着烧焦的屋子,多狼狈。她终于还是回头——围观的人群一路跟着宋焰走,赞叹,感激,但那男人显然今天心情很差,把他们也都当空气,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只顾着收水带。有几个女生递纸巾让他擦擦脸上的水和衣服上的灰,他倒是没拒绝好意,接过了路人的纸巾。宋焰很快把水带水枪恢复原样,卷好了放回消防栓。商场的管理人员也赶来,拉着他不停道谢。宋焰冷冷反问一句:“你们商场的消防警报没问题?”负责人当场噤声,想把他拉到一旁单独谈,无奈围观人员太多,而四溪地消防中队已经赶来。宋焰跟四溪地的同事快速交接了,一句多余的话也不留,走了。人们还围在商场各层的栏杆边看他,目送他离开。许沁独自沉默地进了观光直梯,看见宋焰站在扶梯上渐渐往下,依旧站得笔直,下颌紧咬,这一次,目光看着视线微下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直梯下得很快,突然就沉入地下负层,许沁毫无准备,宋焰便消失在了视线里。……宋焰下到一楼,走出天景,给四溪地消防大队审检科打电话,开门见山:“四溪地soho消防验收的时候,队里有人收钱了?”那边噤了噤:“怎么说?”“商场里的消防警报,趁早再来核验。”宋焰道,“至于你们那些黑路子,意思意思得了,注意点分寸,出了大事儿你们全得玩完儿。”那头沉默半晌,小声:“过段时间去检——”“尽早。他妈的别把底下人的命不当回事儿。”宋焰挂了电话。消防检验和火灾预防都由上头负责,轻松,路子多;底下的人火里来火里去,不收那份黑心钱,却得为那份黑心背锅送命,真他妈讽刺。他走进商场旋转门,从反光的玻璃上看见自己脸色很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电话再度响起,是李萌打来的。宋焰还心想四溪地这头这么快就跟十里台告状了,正愁没地儿泄火要怼回去呢,结果却是关于他调岗升职的事。前两年,支队的大队的都数次考虑过提拔宋焰,他都以自己手下官兵年纪太轻火场经验不够再多带两年为由拒绝。毕竟消防这块但凡家里有点儿门路的兵都不愿来,全想方设法转走了,分来干这个的真真都是最苦的外地孩子。人员一断层,十八.九岁的小兵都能送来进火场,宋焰心不够硬,放不下那群小毛孩儿,一直拖着。今年却主动提交了申请。“政审通过了,职位虽然预批了,但要等明年公示。还得在原岗待着。”李萌说,“以前就有机会,你不肯,非要混一线,说我们官僚主义,现在突然想通了?”宋焰只道:“到年纪了。”李萌琢磨半刻,问:“不是为她吧?”好几月前,可不就是重新遇上许沁的时候。宋焰无端烦躁,眉心狠皱:“跟她没关系。”李萌听他是真火气大,吓了一跳,立即改口:“好好准备,政委可是个好位置,过几年没准能进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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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宋焰没心思聊天,挂了电话。……十里台消防中队的全体官兵一连数天如履寒冰,他们的宋队长自休假归来,整个人都不对了。一张脸冷罩冰霜,周身自带寒气,看谁眼神都能在对方身上刺个洞出来。训练时也怎么高强度怎么来,体能,技能,基础……跟上了发条不会累似的。众人叫苦不迭,却也丝毫不敢怠慢,谁脑子有坑敢去逆摸狮子毛。巧的是,第三军医院急诊室的几个护士也体验着和他们相似的战战兢兢的心境。她们的许医生虽然平日里不大爱说话,表情匮乏得让人怀疑是否面部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可,“淡”与“冷”,旁人还是分得清的。那天做小手术时,许沁说了句:“缝合针。”小西和小北都以为对方会递,反应迟了两秒。许沁略一抬眼时,那冷冷的眼神用小西后来的话说,比11号尖刀片还锋利,吓得她骨头都冷了。护士们跟许沁的关系仅限于工作,揣测不出她的心事。许沁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有心事,不过是天越来越冷,叫人更习惯沉默安静了而已。不见宋焰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大不同。她工作忙得连轴转,哪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当初脑子发热跑去找他,是休假空虚无聊的。头几天,宋焰在商场救火的视频被人发上网络,引发全城热议,无数网友点赞。小南小北闲暇时也有议论。许沁刻意没去看那视频,也刻意避开了大家的聊天。她也没再让自己去想他。再也没想,直到,一天深夜,下晚班回家,许沁煮开水时,水不小心溢出来。她把壶子端开,拿抹布擦拭水渍时,无端看着那块抹布出神好久。可脑子里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想的。好不容易回神,一转身看见空空荡荡的客厅,一瞬间,那个秋天的下午,宋焰在这儿拖地的画面浮现眼前。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温暖,她还记得。他的影子和阳光一起折射在地板上。而如今已是冰冷冬夜。和他重逢大半年来,相遇的次数并不算多,却也时不时意外相见。然而,自上次四溪地分别,快一个月过去,竟一直没再见了。急诊室依然有烧伤的、车祸的市民送来,可她一次都没再遇见过宋焰。那个深夜,许沁站在灯光虚白而寂静无声的家里,一阵后知后觉的痛苦在周身蔓延——或许,缘分已尽。这个认知像烈火烧噬着许沁的神经,她开始下意识地去留意身边的消防栓和警笛,走在路上会搜寻消防车的身影,在医院也格外注意急救车。然而,没用了。她再也没见过宋焰,甚至有一次跟车到现场见到满世界的消防员,就是没有他。好几次,她毫无意识地拿出手机,回神时发觉自己在呆看他的号码。可除了看看,却也不能再做更多的事。……月底的一天,许沁准备下班时,有人叩门。“有事?”许沁抬头。是个和她年龄相仿妆容姣好的女生,眉眼含笑,神采奕奕,不像是病人。女孩探身:“你应该下班了,没打扰吧?”许沁:“是。你——”“你不记得我了?”她进来坐下,随手将爱马仕铂金包放在地上,“那次四溪地纸艺工作室起火,你问过我有没有受伤。”许沁对她印象很深。她看着宋焰把她从火里救出来。他拉了她的手,她还扑到他怀里抱紧他不放。许沁盯着她看,说:“有些模糊。”“我叫詹小娆。”詹部长的女儿。“你是许沁对吧,我跟你哥还有肖亦骁很熟。”詹小娆笑起来时眼角会飞,好看极了,“你跟那个消防员认识吧?他叫什么名字?”“宋焰。”“宋。焰。”詹小娆稍稍吟诵,“这名字真好,像他。你有他电话?”许沁:“怎么?”“我找他好久。幸好那天现场有个白领认出了你,说你是三院的医生,还说你和他认识,我才顺藤摸瓜找来。”詹小娆说,“他救了我的命。我一直在找他,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呢。”许沁看着她,忽然就想,自己请宋焰吃饭时,眼中的情感是否也像这个女孩眼中那样明显,那样昭然若揭。应该是没有的。她埋得太深,她的眼睛是一潭死水,不像她,亮闪闪的,光明又大胆地写满了*。 第26章 hapter 26(修)chapter 26詹小娆在手机里输入宋焰的电话号码,屏幕上的亮光映在她眼底,钻石一样闪耀。许沁看着她拨通电话后一脸期待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办公室里很安静,iphone手机并不隔音。许沁能听到那头清晰的嘟嘟声,电话被接起,宋焰的声音在听筒里听上去格外低沉有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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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詹小娆掩饰不住兴奋:“终于找到你了,你好!”宋焰:“哪位?”詹小娆语速飞快:“我是一个月前你在四溪地救的那个女生……那个起火的纸艺工作室,你不记得了?”那边短暂停了一秒,说:“不记得。”许沁垂着眸翻看病历,听着这三字,犹如天籁。“不记得没关系,见我面就能想起来。”詹小娆半点不沮丧,热情道,“谢你救命之恩,我请你吃饭吧。”那边说了句:“不用。”挂了,干脆而利索。如许沁所料。“诶——”詹小娆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只剩嘟嘟声。许沁心境好似扫了整个月的阴霾。下班,小南看见许沁离开时唇角微弯,难得的和颜悦色。小南完全摸不着头脑。数天后,小东的身体检测结果出来了,hiv阴性,未感染。小东拿到结果,一路跑来许沁办公室,拉住小西小北又跳又叫,又哭又笑。“真的是好人有好报。”小东说,“大家都没有感染。那群消防员也没有,他们都高兴得和我拥抱了。”许沁抬头:“他们来医院了?”小东:“对啊,在传染中心呢。”许沁原地坐了一秒,插兜起身:“我想起要去找一下徐教授。”走出办公室,听见身后小东嚷:“我那说的是气话,谁说我要辞职了?白衣天使是我从小的梦想。”许沁出了急诊楼,却并未朝门诊大楼走,一转弯去了感染中心楼。上到hiv化验科,楼道里空空如也。许沁问同事:“来化验的那群消防员呢?”“都没事儿,走啦。”化验员也很高兴的样子,“刚走,一分钟吧。”许沁掉头就追。刚出电梯就远远看见一群统一穿橄榄绿常服的男人,已出了大楼,宋焰的背影格外清晰明朗。而待许沁穿过人群跑出大楼,就只看见宋焰最后一个上车的身影,离开了。许沁不得已停下,轻轻地喘气,遥望着。宋焰上车关上车门,车发动时,无意识地回望一眼医院内,竟看见许沁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十二月,天已经很冷了。她原待在室内,衣服穿得薄,白大褂里头只有一套淡绿色的手术服,脚上还穿着洞洞鞋。头发胡乱绑了个低垂的髻,素颜的脸上表情空空荡荡,望着他的方向。隔着玻璃,双目相对。车很快开走,她的身影也飘去了身后。……许沁没在原地多待,室外太冷了。返回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起詹小娆,想以她的性格,会怎么做。也就是那个时刻,许沁隐隐意识到,那天詹小娆的受挫,不会是终止。而这个证实来得异常迅速而迅猛。次日晚上,许沁再一次见到詹小娆,在肖亦骁的酒吧。自坐在一起后,许沁就观察到詹小娆一整晚都在玩手机,看手机的表情一下含笑一下皱眉的,手指时而在屏幕上打得飞快,时而停下犹豫琢磨。肖亦骁问:“聊了一整晚了啊,跟谁呢这么如胶似漆的?”詹小娆从手机里抬起头,沮丧脸:“单聊。发了几十条短信了,约他吃宵夜,就是不回。这男的够狠。”自言自语,“好不容易等到他休假,不然错过了又得等。”蒋裕随口问:“又看上哪个男的了,让你这么热脸贴冷屁股的。”肖亦骁:“她哪次不是死缠烂打。”詹小娆:“我高兴。”又道,“喜欢就追,不喜欢就分,你们男的不都这样,凭什么我们女的不行?”“行行行,没说不行啊。”许沁静静喝着杯中的酒。詹小娆继续时不时地发短信。许沁不知道她发的些什么内容,是聊天,还是撩人。她猜不出,只能一口一口地喝酒。快十一点的时候,詹小娆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从沙发里跳起来:“他回我了!”说着就从包里翻出粉饼和口红补妆:“不陪你们了,约会去。”许沁看着她把嘴唇涂得殷红,像玫瑰一样。肖亦骁好奇了:“什么人啊,你这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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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员,我的救命恩人。身材特好,我一定要把他拿下。”詹小娆眉飞色舞的,把化妆品塞回包里,起身离开时留下一句嘚瑟,“名字特好听,宋,焰。走了。”肖亦骁,孟宴臣,蒋裕三人脸色齐齐一变。肖亦骁和孟宴臣不约而同从各自的方向瞥了许沁一眼。许沁面不改色,喝着酒,吃着水果。她吃完了,拿纸巾擦擦手,起身:“我去洗个手。”酒吧洗手间外的走廊上,一对新认识的男女抱在一起疯狂亲吻。他们会在今晚开房,滚床单,一夜情,第二天或继续,或形同陌路。许沁走进洗手间,拨开水龙头,挤洗手液,搓洗,冲水;再打洗手液,搓洗,冲水;不断重复。直到一位补完妆又上完厕所的姑娘察觉异样,小声问了句你还好吧?许沁才意识到手心手背剧烈刺痛着。都说手连着心,所以此刻心才会一刺一刺地疼吧。她看着自己一双手,忘了从何时有的强迫症与洁癖,忘了自己为何选择做医生。过去的一切回忆,好像都要没什么用处了。她洗了把脸,还是收拾好了情绪,回到朋友们中间,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望着周围尽兴的人群,她忽然不知今晚该如何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不知今晚该如何入睡,索性闭眼喝酒。她酒量不太好,接连喝了三杯威士忌,人已昏昏沉沉,说困了想回家了。原想自己打车,但孟宴臣和肖亦骁坚持送她回去,看着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下楼时,肖亦骁问:“她这是借酒浇愁?”孟宴臣沉默良久,却说:“壮胆。”……冬夜,月光皎洁。棕榈花园后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孟宴臣坐在黑暗的车里,盯着小区后门。肖亦骁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反常态的沉默。果然,在夜色中看见了许沁。她脚步有些晃,出了小区,走向五芳街。肖亦骁用力地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孟宴臣。孟宴臣望着夜幕里那瘦小的身影,一动不动。肖亦骁叹了口气,下了车尾随而去。……深夜的五芳街是有些骇人的,街道昏暗,静静悄悄,一排排老式的房子在夜里映出幽深的轮廓。树枝也光秃秃的,鬼魅一般。许沁脚步有些微的漂浮,但一路快速地穿街走巷,到了翟家院子门口。她走上台阶,一拍朱漆大门,大门紧闭。她用力拍了两下,寒风把手吹得生疼。她拍着拍着,突然喊出一声:“宋焰!”她极少大声喊话,此刻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夜空,听着陌生而不真实。“宋焰!”她愈发用力地拍门,愈发大声地呼喊:“宋焰!”有人来开门,是翟淼,披着件羽绒服,冻得打颤,见了许沁,一脸惊诧:“你干嘛?知道几点了吗?”许沁推开她就往里头走,绕过影壁和长廊进了院子,舅舅舅妈也披着衣服从正屋出来:“这大半夜的,怎么了?”许沁直奔西厢房,拍门,声音却稍稍低了下去,唤:“宋焰。”像是怕把里头的人从梦里惊醒似的。“宋焰。”她平静地拍了拍门,“宋焰,我是许沁。”翟淼跑过来,有些烦躁地嚷:“我哥今晚没回来。”许沁明显愣了一愣,呆立两秒了,又推了两下门,推不动。这才走到窗边往里头看。窗帘没拉,床上被子叠得整齐。他跟别的女人出去了,没有回来。而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或许……许沁站在窗边,突然低下头,拿双手捂住了脸。很久都再没动静。院里三人一时面面相觑。舅舅对翟淼示意了一下,翟淼翻翻白眼,走过去:“人不在,你回去吧。”许沁依旧无声无息的,捂着脸,像一尊没了生命的塑像。翟淼冷得要死,又烦躁起来,刚要发作,听许沁极轻地说了一句话,像在自言自语。“我感觉要死掉了。”她说,“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翟淼这回吓了个清醒:“别呀,怎么啦?你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许沁拿开手,抬起头,脸上却异常的平静无恙,一句话不答,转身走开。只是因为酒精,身子有些晃荡。翟淼不敢放她走:“要不你再坐一会儿——”许沁不搭理,刚要下台阶离开,瞥见一双男士运动鞋晾在台阶上,鞋子很大,洗得干干净净。她停下,盯着那双鞋看。

分节阅读_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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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淼看见:“哎呀,我哥鞋没收。”说着弯腰去拿鞋。许沁一脚踢过去,一只鞋子被踢飞进院子里。许沁猛地喘一口气,眼里写满恨意,追着那只鞋子过去又是一脚用力踢开,再追上去再踢。那鞋子被她踢得满院子滚,她满院子追了踢,踢了追。赶来的肖亦骁冲进来把许沁拉住,冲舅舅家三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醉了,耍酒疯。对不起对不起。”三人将信将疑。肖亦骁搂住她腰身往外拖,许沁不吵也不闹,只挣扎着,双眼执拗盯着那鞋子,非要去踹。肖亦骁干脆捂住了她眼睛往外拉。许沁抓他手又抓不下来,被他混沌往外扯,脚步凌乱竟再次踩到那只鞋,许沁又是一脚踢过去,那只运动鞋滚开好远,停在了他主人脚下。宋焰走下长廊站定,垂眸看一眼脚边的鞋子,目光上移,冷淡看向院中各人。舅妈推推舅舅,拉他进屋去了。许沁挣开肖亦骁,挑衅地看着宋焰。宋焰走下院子,只字不语,跟她擦肩而过。许沁:“你站住。”宋焰停下。许沁回头:“你晚上去哪儿了?”宋焰双唇紧抿,早憋了一肚子火。他肯出去见詹小娆无非是想当面警告她别再骚扰,却意外得知电话号码是许沁分享的。呵,她究竟把他当什么?得,回来倒好,又撞见她在耍脾气,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大半夜上他家里闹?宋焰双手插在夹克兜里,回头睨她:“跟女人出去了,你认识,叫什么来着,嗯——”他低下头,手指点着额头略一回想,“姓詹,叫,小娆?”许沁被他这语气刺激得眼中恨意跃然,突然冲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宋焰后退两三步,站定了看她,脸色骤变,眼底嘲讽与鄙夷尽有:“许沁,你有点儿品。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闹?”许沁胸腔起伏,浑身直抖,狠狠盯着他,却憋不出一句话。她说不出,她明明有很多话,却说不出。她也想有詹小娆那样会说话的眼睛,让人可以一眼看出快乐悲伤,可偏偏她就是没有。她的眼睛永远和她的人一样沉默,压抑,把她自己都快逼疯了。肖亦骁脸色铁青,不由分说拉上许沁:“走。——跟这种人讲什么?也看他配不配得上你。”宋焰冷冷看他一眼,再转向许沁,眼寒如冰。许沁不肯走,猛地把肖亦骁挣开。她抬起下巴,直视宋焰,说:“对。你配不上我,你就是配不上我。”宋焰无声看她半刻,最终,竟笑了一笑,已经无所谓了的样子,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许沁一瞬便觉得心疼得快要粉碎掉了。“因为——”她站在深夜的风霜里,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扯起一丝惨淡的弧度,“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宋焰脚步骤然停住,一时竟不能相信。“我不善交际,不喜欢结交朋友,金融,律师,管理,好多职业,都不适合我。只有医生,学好专业就行了。而且永远不会失业,能养活自己。”许沁泪水缓缓弥漫上眼眶,心痛得喘不过气了。她颤颤地吸一口气抬头望天,醉酒的身子晃了一晃又站稳,“我回了国,改了姓,我从家里搬出来,我在计划,一点一点,不再用家里给的东西了。我在想,怎样,才能让爸爸妈妈不生气,不反对,不要不认我这个女儿。会不会努力工作,快快升职成为一流的,著名的外科大夫,就能让他们在别的方面感觉骄傲自豪一点,就能纵容我一点。”她轻轻地,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一切,停了下来。宋焰回过身来,看见夜色静寂,泪水一行一行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隔着泪雾看向他,眼里再度浮现出刻骨的怨恨,“可你呢?你做过什么?——宋焰,我问你,你为喜欢我做过什么?!——是,我不停想靠近,又不停在犹豫。我反反复复,我贪心计较,我迟疑软弱,我看不到希望,我害怕,那是因为——”她张了张口要说什么,泪珠先滚滚而落,她强迫自己咬紧牙,终于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撕开她最难以释怀的伤,“你从来没有为我们俩在一起做过哪怕一丁点儿的努力。从来没有。”宋焰喉中一阵苦涩,脸几乎是狠狠抽搐了一下。“许沁,我——”嗓子里苦痛难挡,像压着千钧的重石。能说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失败是借口,狼狈是现实。他做过的一切,如今说出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与讽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讲诉他可怜而无能的过往,以此乞求她的体谅?更或,告诉她把他推入如今境地的是她最信赖而不可分离的至亲?他还没有颓败到那种地步。他终究只能选择了沉默。她等着,期许渐渐变成失望:“我说对了,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宋焰盯着她,无言以对。人生最落魄莫过于此,胸中分明有千言万语,可到底无一句能讲。许沁呆望着他,像是得到证实,顷刻间,人便泪如雨下:“你不喜欢我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然你不会一点儿尝试都没有。你甚至从来没想过靠近我!”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疯了般流淌,她呜咽,悲泣,控诉,“你只会站在原地,等着我去找你。哪怕看见我摔倒你也不会过来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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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的人,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去你那里?!是,我自私,对喜欢的人我也自私。我就是想要看到你有付出了我才肯走向你。不然我该怎么办?如果我失去一切,你却只是站在原地,我该怎么办?是我不纯粹,是我要计较,是我想要你也付出,想要你也能朝我的方向走一步。可你为什么不过来?”宋焰眼睛湿了,本能地上前一步,手忍不住去拉她。她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臂,又踢又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过来?——你的喜欢,我根本看不到。我告诉你,我不会再朝你走了,我不会了!”肖亦骁再也看不下去,上前用力箍住许沁,强制把她往外扯:“回家!”许沁这次挣脱不开,终于嚎啕大哭:“宋焰,你为什么不过来?!我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过来?!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没那么喜欢,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说你对我是要命的喜欢?我都当真了!我当真了啊!——”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很快消失在风里。肖亦骁已把人拖了出去。院子里骤然安静,远处却隐约还有女孩呜呜哭泣的声音。翟淼呆怔在原地,已是一脸的泪:“不是这样的。”她朝大门外冲去。“翟淼!”突然一声厉吼,翟淼毛骨悚然,刹在原地。那一声里极尽的痛苦绝望,她听得清清楚楚。翟淼缓缓回头,骤然间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那不是宋焰。不是她的哥哥宋焰。那个男人仿佛在许沁离开的一瞬间变了,抽了魂了。翟淼从未见过宋焰这幅样子,他垂着头,肩膀垮塌着,脊背弯曲着,仿佛体腔内有极度扭曲的剧痛。他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痛楚压得他缓缓蹲下去,抱紧自己的头,没能再发出一点声音。 第27章 回忆杀&nbsp&nbsp 回忆杀宋焰对许沁的喜欢,一开始是源于那份莫名而来的保护欲。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看着她安安静静做她自己的事,不论是抱着书包独自穿梭在校园,还是课间一个人收拾自己的书桌,打乱了摆整齐,摆整齐了又打乱再换个方式摆。不和任何人交流,都好,只要她喜欢。他想做的,就是让她不因这份奇怪和安静而被人打扰,议论,嘲笑,欺负。他的朋友们是不能理解的,不理解他怎么会喜欢许沁。说漂亮吧,漂亮女孩多了去;说优秀吧,她成绩只能算中上游;说温柔吧,真没看出哪儿温柔了;说大方吧,更是沾不上边,相差十万八千里。宋焰这样的人,配得上他的应该是个大气的女孩,可以不活泼不爽朗不外放,但内心性感而肆意,举手投足都霸气飞扬。可许沁呢,不爱说话,表情匮乏,总低着头,不与人视线接触。真和她对视上吧,便看见空幽幽的黑,仿佛看着你也没把你看进去似的。目中无人。可宋焰就是喜欢她,谁说她半点不好他揍谁。朋友们就纳了闷了,他喜欢她什么呢,说难道有啥交流么,可这女的又不爱说话,也不见得和宋焰说了多少话,他怎么就喜欢这么个闷葫芦了。起初宋焰自己也弄不明白,可这事儿又不是做生意,他不需要明白,他就是高兴,就是乐意。他在校服上唰唰写上自己的大名,递给她,说:“穿上。”她便接过去,乖乖地套上,也不管那衣服大得可以做她的裙子了。穿久了,她认真把衣服洗干净,等着看他进了教室,就默默地捧着衣服走过去递给他。他以为她要归还,正准备抽过衣服塞进抽屉呢,她小手抓着不松。她指了指衣服,原来背后的笔迹褪色了。宋焰一愣,这才明白她想让他重新再写上他的名字。他重新写上,抬眸时见她抿着嘴唇,嘴角抿起一丝极细微的安心。好像就是在那一刻,宋焰的心很明确地触动了一下。她等他写好了,把衣服穿上,回到自己座位上读书去了。这一次,她没有低垂着头。那一份安心,在后来的很多时候都自然而然流露过。他带她出去玩,路上三两个社会小混混走过,她不由自主往他身边靠近,攥紧他的衣角了才舒一口气。他带她回家玩,她在舅舅舅妈面前有些拘谨,只跟着他跑,小尾巴似的。他进正屋她跟着进正屋,他进厢房她跟着进厢房,他穿过长廊她跟着穿过长廊,他往角落走,她跟着往角落走,他回头,笑:“上厕所你也跟着?”他带她轮滑,说:“别怕,我在一旁守着你。”她二话不说便向前飞跑。他带她玩跳床,说:“别怕,要失控了就叫,我马上来抱你。”她毫不害怕就蹦进弹簧床。他带她去台球室玩,他正打着台球呢,她过来拉拉他的衣角,指着不远处一伙打球的男生,朝他告状:“那个人拿球杆戳我手心。”他摸摸她的手了,从兜里掏出手机和钥匙给她:“给我拿着。”过去就打架。台球室里鸡飞狗跳。许沁捧着手机钥匙跑去看,还帮忙拿台球砸人,被宋焰他们拉上了一起跑。跑出台球室,一伙人哈哈大笑。宋焰抽着烟,斜睨着她,事后算账:“你。过来。”许沁走过去他身边。

分节阅读_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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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男人打架,你掺和什么?”她别着头,不吭声。宋焰皱眉:“说话。就你这小身板,还打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嗯?”她抬起脑袋,说:“重在参与。”宋焰:“……”周围兄弟们哈哈大笑。宋焰手指戳一戳她额头,训:“你以为比赛呢还重在参与?拳脚不长眼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她说:“有你在,我怎么会磕着碰着?”宋焰:“……”他带她逃课去郊外玩,说:“把你拐了卖钱。”她说:“卖去好一点的人家行不行?”他咂舌:“我可不认识什么好人家。”她想也不想:“你家呀。”他深夜翻大院的墙,爬到她窗前,要把她偷运出去看星星。她也不怕夜黑风高,麻溜儿穿衣服下床,溜出门去。和他手拉手在深夜空荡的大街上疯跑,大笑。她和他溜上景山看繁星漫天,他吻她,她不害怕;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她也不害怕。一切像春雨润湿土地,树梢抽出新绿,平缓,无声。在某一天蓦然回首时,丝雨已汇集成溪,林间已一片葱郁。有天晚上,他把她从学校宿舍偷出去,带到酒吧里看乐队表演。少年少女们随着歌声肆意呐喊,她一瞬不眨地观看,不够融入却也绝不反感。看到中途,她起身离开。宋焰问:“干什么去?”许沁答:“上厕所。”他起身陪她一起,许沁说:“不用。”他执意:“我在外边等你。”去洗手间的路上,抽烟的男孩们像潜伏在夜里的狼。有男孩和女孩抱在一起亲吻,男孩的手在女孩身上上下游走,女孩伊伊啊啊地哼着。许沁盯着看。他低头凑到她耳边:“看什么呢?”把她的脑袋扭过来。到了洗手间门口,许沁刚推开门,一个男孩光臀站在洗手台边,一个女孩坐在台子上,白洁的腿缠在男孩腰上。两人奇怪地运动着,声势浩大。许沁歪着脑袋看。宋焰都做好了在外头等她的准备,正低头点烟呢,一扭头见到这情景,眼珠子快瞪出来,立即上前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拖回来:“小孩儿不能看这个。”许沁抓他的手:“怎么不能看了?”宋焰骂:“你丫的,别的男人屁股有什么可看的?找抽呢是吧?”许沁:“那我能看谁的?”宋焰:“老子的。”许沁不吭声了。他捂着她的眼把她拥在怀里一路出了酒吧。外头瓢泼大雨,他和她在街上跑,淋了个湿透。回到五芳街,已是深夜。他牵着她的手,把她藏在身后,溜进家门。舅舅他们刚睡下,他搂着她蹑手蹑脚穿过院子,刚打开房门,正屋里传来舅妈的声音:“宋焰回来了?”宋焰:“诶!”舅妈:“你个臭小子,几点了?!”宋焰冲许沁挑了挑眉,把她推进屋里:“十一点半。”“……”舅妈斥,“还不快睡觉?!”宋焰进屋开了灯,许沁站在他面前,浑身湿透,因为冷,轻轻抖着。宋焰在衣服堆里翻一翻,找出件t恤扔给她,说:“你先去洗个澡。”许沁小声:“要是洗到半路,有人来上厕所怎么办?——那我不就被发现了。”宋焰扭头看她,看了几秒,脸色就不太自然了。……宋焰开门先扫视了一下院子,正屋和东厢房静悄悄的,廊外雨潺潺。宋焰回头看许沁,许沁抱着衣服溜上长廊,躲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快速进了卫生间,锁上门。

分节阅读_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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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空间不大,宋焰自进了门就眼神回避,不看许沁。他关上马桶盖,坐在马桶上,面对着门的方向,说:“你洗吧,我抽根烟。”他低头点了根烟,她到他身后脱衣服冲澡。两人都不说话了,似乎在刻意避免。水声淅淅沥沥,他的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深而迟缓起来。抽完一根烟了,他低头扔烟蒂,余光瞥见镜子里的她,光溜溜地站在花洒下边,身子纤细而白净。分明浑身湿透,宋焰却觉热得难受,一定是花洒里的热水蒸汽作祟。他目光直而深,盯着镜中的女孩;镜子里,她也刚好撞上了他的目光。可谁都没有避开,像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两人的视线交叉在洗手台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着。终于眉心隐忍地一皱,站起身,从架子上抽下他的浴巾,裹住她的身体,上下一顿搓。许沁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即使是隔着浴巾,女孩的身体也异常的柔软。他把她擦干净了,背过身去又点了根烟,只是沉默。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更沉。浴室里安安静静的。他在忍。许沁迟迟不穿衣,忽问:“你刚才看见了吗?”宋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说:“看见了。”花洒里,几滴水滴在地板上。许沁又问:“他们在做什么?”宋焰说:“沟通。”许沁:“哦。”宋焰再度看向镜子,这一次,女孩的身体正面对着他,眼神也是。宋焰眼神漆黑,问:“想试试吗?”许沁抿嘴唇,问:“疼吗?”宋焰说:“会有点儿。”许沁想了想,没回答。宋焰突然扔了烟,朝她走过去,一把抱起她的身体,将她放到洗手台上。许沁猝不及防,低低惊呼:“啊——”“嘘——小声点。”他倾身凑近她耳边,微微喘气。她立即拿手捂住嘴,只露出乌乌的眼睛。他含住她的耳朵,抚摸她的背脊;她整个人在他手里打颤。屋外,雨水颤颤;屋内,热气蒸腾,一点点覆上了墙壁和玻璃。她被他挑弄得意乱情迷,却还记得他的叮嘱,咬紧双唇,不发出一丝声音。他那里抵着她,挑逗够了,即将破城。他问:“害怕吗?”她摇摇头,轻声:“不怕的。”“乖啊。”他轻哄,嗓音都变了。下一秒,冲刺而入。“呜——”她齿间溢出一丝呜咽,而他以吻封缄。 第28章 chapter27r27雾霾红色预警,四合院内光影朦胧,抬头只见红墙赭瓦之上,天地一片混沌,周围的cbd大楼早已隐匿尘雾之中。翟淼蹲在东厢房门口的台阶处,磨磨蹭蹭系鞋带解鞋带,系鞋带解鞋带。对面房门吱呀一声拉开,翟淼立即起身:“哥!”宋焰没搭理,进了隔壁洗手间,挤了牙膏刷牙。翟淼跑去,从镜子里看见他眼里有血丝,眼睑下也有圈淡淡的黑,整个人有些颓废,估计是一夜无眠。翟淼站在门边,小声问:“你会去找她么?”宋焰依是不答,漱了口,弯下腰,双手捧水洗脸,洗完拿毛巾擦干脸颊,刮胡茬。电动剃须刀滋滋作响。翟淼见他不愿开口说话,叹了口气,揪着书包带子转身要走,实在难受,又返回来找他:“哥,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她喝醉了。”翟淼道:“她只顾宣泄,没有理智,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是没解决。这样跑过去,如果又变成纠纠缠缠不清不楚的呢?”“我知道。”宋焰开口,扯了扯嘴角。翟淼一愣。宋焰也不多说了,抬着下巴睨着镜子,刮下颌处的胡须。上次四溪地分别后,近一个半月不再联系,足以说明她不作打算了。这次若不是詹小娆从中搅局刺激了她一把,时间和理智便会渐渐消磨一切。一来二去,如果这缘分阴差阳错,同一个城市偏偏再不见面,那就是下一个沉默的十年。反正这女人最擅长的便是平淡和无声了。

分节阅读_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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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淼痛心疾首的:“那你还——去找她?哥,你28了,不是18了。再折腾一次,人都要颓了!”宋焰低了头,放下剃须刀,手撑在洗手台边,沉默了半晌,问:“翟淼,过了昨晚发生的事,我不去找她,情况会怎样?”翟淼是女生,自然一清二楚:“那我死也不会再找你。”“所以我去找她。”宋焰再度看向镜中,继续刮胡子。翟淼怔住,无言以对。是啊,他别无选择。去,不一定有个好结果;可不去,结局便已注定。无非是,情势已逼到最无法回头的地步,而他终究还是不舍得放手。翟淼轻声:“哥,你真有那么喜欢她?”宋焰不做声。翟淼:“你不是说过的吗?不见面还好。不见面就好了呀。”宋焰说:“可她来了,我得去接她。”翟淼没懂,扭头看大门的方向:“她来了吗?”宋焰已清理好自己,走出浴室回房:“上学去,我的事你别管。”“诶——”翟淼还欲说什么,宋焰已关上房门。……许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孟家,不免吃了一惊。她知道自己昨晚醉酒了,却不明白孟宴臣和肖亦骁怎么会把她送到这里来。而她也无从询问,现在上午九点,家人都上班去了。也好,她能一个人静一静。她翻了个身,闭紧眼睛,把头埋进双臂里。昨晚的事,细节虽已模糊,轮廓却记得清楚——她跑去宋焰家耍酒疯了。脸颊又烫又辣,可比起羞耻,更多的是懊恼……不该喝酒,不该神志不清去找他。她往已经冰封的两人关系上又泼了层冰,把那僵局推成了死局。到了如此地步,不骤变,便是死。而巨变谈何容易。手机响了,正是宋焰。许沁不知是喜是忧,迟疑了好几秒,接起电话:“喂?”宋焰声音不大:“是我。”许沁也低声:“我知道啊。”宋焰:“醒来了?”许沁:“嗯。”短暂的沉默。宋焰又问:“在哪儿?”许沁:“在家。”宋焰说:“我过来找你。”许沁:“西边这个家。”宋焰一时没接话,又是短暂的沉默。许沁:“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宋焰:“行。……那先这样。”许沁:“嗯。”放下手机,许沁把脸埋进枕头,她把自己推到了不得不撕裂的边缘——不是宋焰,便是家人。无处可退了。她脑子里各种思绪纷繁复杂,头痛欲裂。她还是迅速洗漱完毕,下了楼准备出门,无意一回头,看见走廊尽头,付闻樱的书房门没关。许沁以为她在家,过去准备打声招呼。到门边才发现里头没人,只是佣人打扫忘了关门而已。许沁随手带上门,目光扫过书房,意外发现这么多年来里头的陈设一点儿没变。她上一次进付闻樱的书房,还是年少时候。她看着那红木的书桌,那牡丹绽放的暗朱色地毯,她呼吸微微沉下去。她突然看到了少年时的孟沁低着头站在那里。恐惧,让她细细的小腿微微打抖。付闻樱冷脸坐在一旁。她走上前去,拉付闻樱,小声:“妈妈——”

分节阅读_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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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闻樱甩开她的手:“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她不吭声,只是发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和外头的人交往。你不洁身自爱,要跟他在一起,那你书不用读了,这个家不用回了,以后也别再叫我妈妈!”她愣愣好久,又慌慌地去拉她:“妈妈——”付闻樱再一次打开她的手,冷脸好久了,终于下通牒:“沁沁,你以后要是听妈妈的话,妈妈送你出国读书,给你最好的生活;可你要是想按自己的胡来,不在乎这个家,妈妈现在就把你送回梁市,永远不让你回来帝城。你以后没有爸爸妈妈和哥哥,没有家了,也就算你去爸爸和哥哥面前哭也没用,我说到做到。”她怔怔的,手缓缓从妈妈的衣角落下。付闻樱起身要走,她终于轻声说:“妈妈,我听你的话。”许沁记得,当年,那个沉默的小女孩站在那里,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也没有流泪,她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而她站在那里,孤立,无助,将被遗弃的画面,一如幼年时她站在父母的卧室外看着他们争吵说要离婚说都不要她时的画面一样,成了她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魇。许沁关上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静静地戴上口罩,离去。……许沁到棕榈花园小区门口时,宋焰已经到了,站在一株常青树下抽烟。他穿着一件灰色的修身的大衣,乍一看,竟有些清瘦。看到许沁,他把烟掐灭了。许沁口罩遮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问:“怎么不戴口罩?”今天雾霾很重。宋焰说:“忘了。”许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来,递给他:“我多带了一个。”宋焰接过来,低头戴上,边问:“吃早餐了吗?”许沁摇头。宋焰的视线停在她的眉上,问:“想吃点什么?”许沁的视线则停在他的口罩上,答:“想喝粥。”宋焰:“哪种?”许沁:“白粥。……什么都不放的。”这片儿的粥店里头,没有卖白粥的。许沁说:“我家里有水和米。”两人默契地朝小区里走,一路无话。进了电梯,也都分站两边,隔着一小段距离。目光不约而同地刻意避开,即使相对,也总落在眉目之上,鼻唇之下,堪堪交错而过。回了家,宋焰打开橱柜,看见崭新的一袋米,问:“家里没开火,怎么还买了米?”“医院里边发的。”许沁说。宋焰问:“什么时候发的?”许沁:“忘了。”宋焰低头找袋子的印记:“不会过期吧?”许沁:“米怎么会过期?”宋焰看清了生产日期:“没有。”宋焰把那袋米拎出来,问:“有剪刀吗?”看她眼神茫然,“……嗯,菜刀也行。”许沁找了菜刀递过来。宋焰割开包装袋,许沁递来汤锅。宋焰舀了一杯米进去,端到水龙头下,许沁纳闷,问:“这就够了?”宋焰看她一眼。许沁:“看上去很少。”宋焰说:“煮出来就多了。”许沁:“哦。”宋焰淘了米,加上水,放到灶台上点火,打了两三次,没火。宋焰低头弯腰,边再次尝试着,边问:“上次用天然气是什么时候?”“……”许沁抿抿唇,说,“没用过。”宋焰:“……”许沁估计是想要弥补,转身找手机:“可能本身就是坏的,我给物业打电话。”“等等。”宋焰阻止,蹲下,拉开橱柜找管道,看一眼了,说,“阀门没开。”他转了下阀门,起身再打火,燃了。“……”许沁说,“厉害。”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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