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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也跟着动身:“我送你吧。”宋焰回头看了她一眼,许沁道:“现在上班高峰期,打不到车的。翟淼在派出所里等着,应该挺急。”“谢了。”宋焰没跟她客气,看来是真急着往那边赶。许沁的车上次被水泡废之后,孟怀瑾又给她买了辆白色宝马,和之前一模一样,型号配置都没变。车买回来没多久,座位上堆满了除味的炭包。许沁坐上驾驶座,把副驾驶位上的炭包都抱起来扔到了后座。宋焰坐上车,拉安全带的时候,发现安全扣上的塑料膜都没撕下来。他随口问了句:“换了辆一模一样的?”许沁插车钥匙,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问:“你见过我以前的车?”宋焰用力把安全带扣上,咔地一响。许沁说完那句话就发现说错了,立即改口:“错了,暴雨那天你见过我的车。”宋焰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许沁以为他在担心翟淼,问:“哪个派出所?”宋焰:“七叶台。”许沁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还什么都没说呢,宋焰来了一句:“不用你帮忙。也别费那个人情去找关系打电话。”许沁一愣,一时没说话。宋焰还是说了声:“谢谢。”生活于她来说,异常的简单轻松,是好事。他没有权利与资格去剥夺;却也不能理所当然地去借利或享受。许沁微踩油门,汽车驶离了地下车库。这片是商业区,正值上班高峰,由西向东来的路堵得水泄不通,但由东向西出的路畅通无阻。逆向车道上,洋洋车流堵成了停车场;许沁这边却一片开阔。她瞥一眼车外后视镜里的路况,又瞟一眼车内后视镜,正巧看到宋焰的侧脸。他微拧着眉,望着窗外,面色有些凝重。许沁问:“翟淼现在在哪儿读书?”宋焰没回头:“a大。”许沁稍稍讶异:“她成绩这么好?——我记得她很贪玩儿,从来不学习。”宋焰叹了口气:“但她聪明。”许沁:“为什么叹气?”宋焰扭头看她,道:“她获得成功比别人容易,一来二去,对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律便没有敬畏之心。况且,对自己能力太过自信的人也容易利用和耍弄他人,做出越线的事。”许沁揣摩着这两句话,忽说:“你蛮适合做家长的。”……很快到达七叶台派出所,翟淼耷拉着头坐在里边,一见宋焰来了,立刻起身:“哥!”她面前的民警正做笔录,原想叫她坐下,但那民警年纪轻,人还算和善,没跟小姑娘计较。许沁跟在宋焰身后,意外发现翟淼身边坐着的那个女生很眼熟,却是在湾流会所里孟宴臣点过的公主——叶子。宋焰一眼见翟淼安全无虞,也落了心。大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没人打架吧?”说着看了眼叶子,但翟淼的书包放在叶子脚边,显然两人是一起的。“打什么架啊我……”翟淼面色焦急,刚要说什么,看到他身后的许沁,不高兴了,“你怎么也跟着来——”宋焰皱眉打断:“翟淼你搞清楚你现在在哪儿了没?还耍脾气是吧?”翟淼瞪着许沁哼了一声,算是暂且不跟她计较。表情却是不服的。民警问:“你是他哥吧?”宋焰道:“是。她闯什么祸了?”民警道:“卖假货。闹纠纷的人刚出去。”宋焰眉心一抖,不可思议:“卖假货?她一个学生——”回头看翟淼,脸色变了,语气也变了,“怎么回事?”翟淼怕他,不敢讲,支吾半天了,一跺脚,抓住他的袖子:“哥,你听我说,我是在学校做兼职买东西,我被人骗了,我不知道的。”“没说谎?”民警拎起一大包东西放桌上,“真不知道这些是假的?还大学生呢,卖假货。这么严重的诚信问题,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民警还在叹息:“受过高等教育,又知法犯法。你们这些聪明人路子要是走歪了,以后对社会是大祸害啊。”宋焰看一眼那堆化妆品和包包,眼里最后一丝担忧和焦虑撤得一干二净。翟淼心知不妙,吓得赶紧收回手。许沁看那包和各类迪奥阿玛尼口红粉饼粉底液,心里也明白了。只怕宋焰很清楚翟淼在说谎。叶子显然比翟淼淡定很多,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听到翟淼辩解也没反应,反而有些不耐烦而轻蔑的样子,手里拿着电话,欲打不打。叶子一抬头看见许沁在看她,她也认出了许沁,稍稍诧异,转瞬又恢复平静。翟淼还在跟民警求情:“我真的不知道呀,我怎么知道这是假的。我好多同学都这么找兼职做的,怎么就抓我一个?再说这些名牌我一穷学生又用不起,我哪知道真假?”民警似乎觉得可信,翟淼拉宋焰:“哥,你帮我说说——”见宋焰脸色很差,不服:“你干嘛?”宋焰眼神冷然:“还觉得委屈是吧?”他拿起一管口红,问:“这个你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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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淼瑟缩了一下,嘀嘀咕咕。宋焰沉声:“好好说话!”翟淼一抖,小声:“进货五十,出价三百。”“这东西原价——”宋焰顿了一下,回头问许沁,“原价多少?”被点名的许沁愣了愣,答:“六百多。”宋焰问翟淼:“兼职?你脑子有坑不知道自己卖假货?——到现在还不认错,以为耍个小聪明说不知道就能推掉责任,当警察是傻子?”那民警一愣,很快赞同地点了点头。翟淼快急疯了:“你别煽风点火行不行?!我是找你来救我的。”宋焰道:“我他妈还以为你挨揍了,没想你丫欠揍。自己闯的祸,自己用脑子想想怎么解决?”翟淼:“我哪儿知道怎么解决?”宋焰直问要害:“上头给你出货的人是谁?”翟淼一愣,闭嘴了。民警敲着手中的圆珠笔,道:“我问了,她说没有联系方式,对方直接来宿舍找的她。我想找她舍友求证吧,她死活不肯说自己哪个学校的。”翟淼哭腔:“警察哥哥你高抬贵手吧,我还是个学生呢。你找到我学校,我还要不要上学了?”民警语气放缓:“现在知道不对了?”宋焰冷冷地注视着翟淼,眼风又扫向叶子。叶子撞见他研判的目光,迅速别过眼去。翟淼不看宋焰,再接再厉只求民警,可怜兮兮道:“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个姐姐嘛。下次她再去找我,我摁住她了打110行不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也看到我哥了,只会训我,我保证回去反省改正好不好呀?”民警犹豫半刻,也有些为难,戳了戳笔:“你这个情况是受骗者来投诉的,按我们的办事章程,要通知你学校。”翟淼趴到他桌上,呜咽:“我要是被通报批评,会记进学籍档案里的!警察哥哥求求你了。”民警问:“你是真不知道?”翟淼头摇得像拨浪鼓,举手:“我真不知道。”民警再度犹豫一会儿,叹了口气,眼见要相信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宋焰开口了,说:“翟淼,再问你一遍,上头给你出货的人是谁?”翟淼回头一怔,眼神一抖,低声:“我真不知道啊。”宋焰对民警说:“通知学校吧。”翟淼和叶子同时一惊。连民警都缓了缓,才问:“哪个学校?”翟淼一脸绝望崩溃,宋焰正要开口,许沁唤了声:“宋焰。” 第22章 hapter 22chapter 22宋焰站在走廊的尽头抽烟,许沁在一旁提醒:“通报批评不是小处分,你真要告诉学校?”宋焰手指弹了一下烟灰,没吭声。许沁推测:“你想吓唬她吧,让她说出主谋是那个叫叶子的?”宋焰看许沁:“你看出来了?”许沁:“嗯。觉得她挺不对劲的。”宋焰道:“我是希望翟淼把这事儿交代清楚,画个句号。是她的责任,她逃不了;但不该她背的,我也不能给她扣上。”许沁清楚他的意思,他这人,正直得要死,却又护短得要死。许沁说:“你想这些没用,翟淼不肯揭发她。”“估计还指望过了这遭儿继续干呢。”宋焰冷嘲一声,“要真有这种想法,被学校记过都算轻的。……刚才她那样子你也看见了,自作聪明不知悔改,利用警察骗取同情,丫的就是欠收拾。”许沁道:“你要是她爸妈,倒也无所谓,让她被学校开除都行。但你舅舅和舅妈那头——”宋焰皱了皱眉,有些棘手的样子。舅舅舅妈都是正直善良的人,出了这事儿一定会教训翟淼。但孩子毕竟大了,管不住。再说事关学业,做家长的也怕孩子档案里不清不白,势必会不了了之。许沁抬眸看他:“让我跟翟淼说吧。你继续给警察施压,让叶子开口,我刚观察了,她有想联系的人,还在犹豫。不管怎样,想办法叫这两人在今天断了。”双方一旦对立起来,翟淼和叶子的合作关系自然会散开。宋焰瞅她半晌,突然笑问:“我俩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人回到办公室,翟淼警惕地打量宋焰,诚惶诚恐。许沁说:“翟淼,你出来一下。”翟淼虽然不喜欢许沁,但看在刚才她为自己说话的份上,听话地跟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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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剩三人。叶子低头不看宋焰。宋焰也不管她,看民警:“这位同学和我们家翟淼一起的?”“是啊,一起的。”宋焰问:“主次责任分清楚了?”叶子咬紧嘴唇。民警略微迟疑:“还没——”宋焰:“没问?”民警:“问了,她就是不说话。”宋焰也不废话,转头问叶子:“你是翟淼上头的出货人?”叶子捏着手机,不吭声。宋焰不跟她费时间,看向民警,道:“翟淼犯的错,我们一定担;但这位同学不能蒙混过关。如果翟淼拖她下水,我们负责;可如果她引翟淼下水,我们也一定追责。她现在一个人,也不能仗着人多欺负她。麻烦你通知她联系亲友。如果还是不说,叫她老师过来。我知道她哪个学校的,查出是哪个系不难。”宋焰说这段话时,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叶子一眼。叶子低着头,手指要把手机掐碎。门外,翟淼听到这番话,又害怕又羞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面恨宋焰严厉非要刨根问底,一面又知他是真疼自己。许沁示意她跟自己走,到走廊尽头了,许沁回头,双手插兜:“刚才你哥说的话都听到了?”翟淼看着别处,不看许沁。许沁问:“知道自己做错了吗?”翟淼本来心里就乱,见她摆谱训自己,更烦:“别以为刚才你帮我说话我就看你面儿,少在我这儿装好人。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就要走,许沁突然抓住她胳膊把她扯回来。翟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人猛地撞到墙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沁,刚要发作,许沁语气冷淡:“翟淼,没那个资本就别横。”翟淼气极,上前一步:“你就有那个资本——”“我现在可以一句话让你从这儿出去,也可以一句话让你出不去,你信不信?”许沁问。翟淼噎了一道。许沁知她个性,索性不给好言好语:“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吧?你那点小聪明算得了什么,嗯?今天你犯的事儿小,你哥交个罚款还能救你。改天呢,受害者要是烂了脸中了毒,叫你坐牢,你爸妈跪下磕头都没用。”翟淼抖了一下:“那些虽然不是真名牌,但都是正规的——”“你还跟我辩?”许沁问。翟淼咬牙。“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关心你。”许沁说,“但你别给宋焰添麻烦。这么大人了,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负责。”翟淼无话可呛回去,徒劳地回一句:“许沁,你真够虚伪的。”许沁淡淡道:“这我知道,不用你来告诉。倒是你,看不清自己站的位置。你哥还说你聪明,我看你蠢得一塌糊涂。”翟淼又要生气,许沁打断:“你学校好天资高,毕业后前途无限,大把的钱等你挣,可你呢,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把时间荒废在这些假名牌上,被眼前的小利小益蒙蔽,不蠢?”翟淼如受当头一棒。“过去跟你哥认个错吧。”许沁看向别处,道,“他也没想把你们往死路上逼。但你要还不知错,他也是下得去手的。”翟淼面色依旧不太好,人却是平静下去了。翟淼重新去找宋焰,认了错,也向他承认是从叶子那里拿的货,但毕竟是同校,不好向警察揭发。宋焰无心管叶子的事,没有强迫她。翟淼给民警道了歉做了保证,总算告一段落。“行了。”民警说,“交罚款吧。”罚款单递过来,两千。翟淼看见上头写的金额,愣了愣,不说话了,手指把那单子攥得生紧。宋焰一言未发,把单子从她手中抽出来看一眼,随后手伸进兜里掏钱,点了二十张红色递给民警。民警接过来,数了一遍。四周异常安静,许沁看一眼翟淼,她双唇紧抿,突然别过头去抬头望天。怕是到了这一刻心才真的知道痛了。挣那区区两千块钱,她哥得往火场里冲多少次,从高楼上跳下去多少次。数钱的民警不知道这钞票背后的血汗,点完了把钱收好,说:“行,没事了。下次别犯了啊,再犯就没这么轻松了,得拘留的。”翟淼别着头没吭声。宋焰拍她一下,训:“跟你说话呢。”“知道了。”翟淼瓮声,不看宋焰。“知道就好。”民警说完,看向叶子,“你也交罚款吧。——要是没带就让你朋友送来。”“我去打个电话。”叶子终于开口,起身时,无波无澜地瞥了许沁一眼。许沁大概猜到了她会给谁打电话,没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民警问:“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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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叶子说,回到椅子上坐好。不到一分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匆匆走进来,民警立刻起身:“所长。”所长却迅速扫一眼在场的三个女生,似乎没看出是谁,转身问民警:“小陈啊,刚才是哪位给孟首长打的电话?”民警小陈一脸懵懂,疑惑地指了指端坐着的叶子。所长大步走过去,弓着腰朝叶子伸手:“你好,我是七叶坛派出所的所长刘子光。你好你好。”叶子看一眼他伸出的手,简短地握了一下,微微一笑,还算礼貌。翟淼目睹这一切,费解地皱了眉。所长对小陈说:“这是误会啊。”小陈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长都这么说了,他一小民警较个什么劲儿呢。“耽误您时间了,我送您出去吧。”所长对叶子说。叶子静坐了一秒才站起身,所长给她让路,后退时撞了许沁一下。许沁并未介意,那两人出去了。她回头看宋焰,他们也该走了,余光却看见民警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两千块钱。许沁脸色微变,希望下一刻的事情不要发生,但——民警说:“这钱你们拿回去吧。所长都说没事儿了。”民警在为他心里的最后一点儿公平做斗争。宋焰却不接:“她犯了错,该罚的。”又道,“我妹妹跟她不是一起的。”许沁没说话。民警也有些尴尬:“哦。不是一起的。好。”宋焰那两句话,翟淼听得清清楚楚。她看一眼那两千块钱,眼睛红了,低下头。宋焰揉揉她的头,说:“走吧。送你去学校。”两千块买她知错悔改,挺值,就算是两万他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到了派出所门口,所长还在送叶子,陪她在路边等。一辆奔驰车驶过来,停在路边。许沁看到那辆车,脚步不自觉放缓,但宋焰和翟淼走在前边,她也不能落下太远。况且,那车宋焰也认识,她走快或走慢已无区别。只怪她没想到孟宴臣会派车来接人。所长给叶子拉开车门,叶子坐上去,所长关门前对车内的叶子又一番嘘寒问暖了才关上门,挥手再见。那车却不开,像在等人。许沁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口。驾驶座上的车窗落下来,身着西装的林司机礼貌询问:“大小姐,需要我的车送您一程吗?”所长诧异地回头,不明白身后怎么又蹦出一个大小姐。许沁道:“不用,我车在前边。”翟淼早对叶子那一通电话心生疑虑,现在又来豪车接送,还和孟家扯上关系,她更不解了。她回头看宋焰,宋焰脸上风波不起。许沁也是。两人互不看对方,像是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又像是各自心知肚明不去挑破某种难堪的现实。派出所门口,一道看不见的线在他们之间清晰地划开,泾渭分明。线的这一头,宋焰用两千块把翟淼带出派出所;另一头,所长点头哈腰把叶子送上豪车。翟淼心里突然疼得要死,她跑去拉住宋焰的手,不由分说:“哥,我们走。”宋焰的脚起先未动,被她拉得晃了一下才迈开步子,侧头看许沁一眼,简短道:“走了。”许沁:“嗯。”翟淼拉上宋焰快步疾走,才转身眼泪就吧嗒往下掉。悔恨自己把宋焰拖到这幅折辱境地。哥,这世界真是不公平。真的。你比那些人好一百倍,真的,好一百倍。翟淼狠狠咬牙:“哥,我再不浑了。我保证。”宋焰清楚她心里难受。其实他并不在意,只是——要不是他喜欢的人站在那条线的另一头……他笑笑,揉了揉她的头,一言未发。翟淼抬头就看见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写满寂静,眼神似乎依然笃定,却又似乎没看见前方。翟淼眼泪更凶,她一抹眼泪,用力下决心:“哥,你别那么早恋爱结婚,等我好好读书毕业找工作了,给你买保时捷的婚车,给嫂子买大牌包包,绝对正品。我以后嫁人了,也把婆家的好东西往娘家搬,都给你。”宋焰哭笑不得:“放屁。”翟淼说着,回头看一眼,许沁还站在原地,所长也站着,那辆车也还停在那里。翟淼莫名害怕,立即小心翼翼看宋焰,怕他回头,便挽紧他的胳膊加快了脚步。她的小心思宋焰看得一清二楚。而他也并未回头。许沁一直看着宋焰在银杏叶的小道上越走越远,她是知道他不会回头的,但她一直看着。直到他走到拐角,那高高的身影一闪,不见了,空留金黄一片的世界。没有回头。秋天真是奇妙呵,分明是那么温暖热烈的金色,黄叶却又那么枯寂凋零,那么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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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hapter 23chapter 23许沁一路开车回了孟家,孟宴臣的车停在门口。许沁才进家门就察觉气氛不太一样,孟宴臣坐在餐厅里的大理石桌旁低头吃面。付闻樱守在一边,双臂叠放在桌上,一脸慈爱地看着孟宴臣。听见开门声,孟宴臣往这头瞥了一眼,目光在许沁身上停留一秒,又平淡地收回去。付闻樱似乎心情格外好,笑:“沁沁回来了?”许沁唤了声妈。付闻樱:“还没吃早饭吧,过来跟你哥一起吃面。我还说怕你忘了,要给你打电话呢,宴臣说不用。看来是我瞎操心。”许沁低头脱着鞋子,心下一阵搜索,猛然想起今天是孟宴臣的生日。她忘了。一抬眼又见孟宴臣低头喝汤时拿眼角看了她一下,眼神依旧平淡无痕。这么多年,他的性格许沁再清楚不过。他和她一模一样,内心压抑到何种程度,表面也看不出一丝波澜。许沁换了拖鞋走去餐厅,在孟宴臣对面坐下。付闻樱问:“没吃早饭吧?”许沁本想撒谎,但实在吃不下了,便道:“吃过了,喝碗汤吧。”付闻樱吩咐桂姨去盛汤。她微笑着看许沁,又看孟宴臣,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一晃,我们家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了。”许沁从桂姨手里接过汤碗。付闻樱说:“生这小子的时候可把我折腾惨了,在医院里躺了七个小时,就是不肯出来。你爸还说这孩子以后是个操心的命,得让我狠狠伤心的。”许沁和孟宴臣动作同步,低头喝汤。“结果是胡说,大院里没有比宴臣更叫父母省心的孩子,长这么大从没让妈妈伤心过。还记得小时候——”付闻樱今日的话比平时多,讲述着孟宴臣刚出生时的事。每年生日她都会讲一遍,没有哪个孩子会在这天打扰一个母亲的回忆。孟宴臣一会儿得去上班,吃完寿面就上楼去收拾了。许沁也回到房间,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木雕的小孟宴臣,走去他房间敲门。“进来。”许沁推门进去,孟宴臣站在落地镜前穿衣,他已换好一件黑色衬衫,正在系袖扣。或许是因为黑衬衫黑长裤,显得他身形格外颀长,脸色也格外清冷。许沁转了转手里的木雕,过去递给他。孟宴臣看一眼,从她手里抽过雕刻,转身拉开抽屉,丢了进去,抽屉里大大小小一堆小孟宴臣。他关上抽屉,下手不轻,啪地一声。他不看她,继续穿薄毛衣。许沁原地站了几秒,才说了句:“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孟宴臣没有接话。许沁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听见身后孟宴臣淡淡的嗓音:“没有别的话要说?”许沁脚步站住。叶子的事没什么可问的,孟宴臣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不论是他的教养还是他的洁癖,都做不出那种事。他弄这一出不过是——罢了。今天是他生日。许沁道:“没有。”说着去拉房门。那边,柜门砰地一声关上。“不是回来质问我的?”孟宴臣问,“别说你跑回来是因为想起了我的生日。”许沁扶着门沿,说:“你是很过分。”“怎么?”他对着镜子理衬衣领,居然慢慢地笑出一声,“伤到你心上人那可怜的自尊了?”他一贯守礼克己,极少如此刻薄,偏偏每次都是针对宋焰。而以他低调不张扬的性格,怎么可能为区区小事去给一个派出所打招呼,更遑论拿他的车去接人,无非是为了给宋焰和她之间划上一道深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用权势欺压他人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可这一次,许沁的手轻轻一推,才拉开的门又紧紧阖上。她回头看他:“孟宴臣,你想干什么?”孟宴臣亦回头看她:“你想干什么?”许沁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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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看她片刻,转身去拉开衣柜门,一长排各式大衣笔直悬挂着,他挑中一件,手指在衣架上顿了一下,说:“当然,如果你只是玩玩,没关系;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劝你最好打住。”他抽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出来,木衣架重新挂回去。许沁问:“所以你现在是以家长的身份在管我?”孟宴臣:“不然?”两人连争锋相对都是异常平静的,像没有风来的湖面。许沁看着他把大衣穿上了,说:“孟宴臣,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我跟谁结婚,跟谁相亲,跟谁恋爱,跟谁玩——都不关你的事。”这话说完,房间里有好几秒的寂静。孟宴臣没看她,他低着头在整理袖口。他穿衣服向来一丝不苟,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衬衫袖口、薄衫袖口、大衣袖口,一层一层理好。终于,他说:“他不行。”孟宴臣一字一句,说:“就他不行。”许沁顿感荒谬至极:“为什——”“他不配。”他迅速而冷静地打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厌恶,“我拜托你找也找个像样的。”许沁压低声音:“你说话别太过分。”“我过分?”孟宴臣唇角弯一下,淡淡道,“他为你做过什么?但凡他对你有一丝真心,当年因为那种原因分开,一个男人就该咬紧了牙关拼死往上爬混出个人样来;但凡他对你有一丝真心,他混到现在都不会只是个消防员,连给你条像样的项链都买不起。”许沁下颌紧绷,像是被戳到最难堪的伤疤。她不是不谙世事活在梦幻里的小女孩,也不是追求柏拉图精神恋爱的小姑娘。她也虚伪,她也世故,她也会算计,她也会比较。如果要她抛弃现有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财富,父母亲情,只为他;那么,他凭什么?他拿什么来要求她这么做?早晨站在派出所门口时,望着宋焰离开的背影时,她就在想,所以她没有追上去。那时没想出个结果,而现在,许沁依然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更不愿把这道伤疤撕开来给孟宴臣来看。她淡淡一笑便恍如没听见这番话,转而反问,“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当初是你说叫我不要再喜欢你,是你说以后不会再管我,也是你说要我改姓,做孟家的女儿做你的妹妹。我的感情是机器程序吗?好,我听了你的,现在你又来插手控制我,还打着关心我的幌子,你不觉得虚假吗?”至亲之人,互相伤害起来,都是一击致命的。孟宴臣听着她的话,身形顿了顿,才抽开手表柜,从里头挑出一块腕表戴在手上,他低头扣着腕带,唇边有一丝淡到没有的涩:“为什么劝你?呵,当初为什么劝你?你不改姓,妈妈会把你送走。这辈子再也——”后边的话就那样断得了无痕迹了。许沁狠狠一怔,从不知背后有这样一段缘由。“我要是喜欢你,我要是喜欢你——”他摇了摇头,没说下去,仿佛后果苦得会叫他从此失去声音。“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来接受你终究会嫁给别人的这个现实,但宋焰,不行。”孟宴臣扣上腕表,拉好袖子,转头看许沁,“你要准备怎么做,嗯?为了他,去求爸妈,还是跟家里闹?我呢,这个时候你要我怎么做?你让我在旁边看着?看着你为了他卑微心碎地去求父母,还是看着你为了他狠心地和我们决裂?你说,这个时候,看着你快被撕成两半,我是该帮你说话,还是不该帮你?”许沁仰望着他,清楚地看着他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凄凉和愤怒,他大步上前,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可手掌在将要触及她的时候突然弹开,仿佛她是禁忌的不可触碰,“我请你哪怕给我一点尊重。如果你和他都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说不下去了。为什么我和你不可以。如果你和他可以拼尽一切在一起,为什么你和我不可以。孟宴臣很快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楼下偌大的草坪。银杏树上的叶子落了半地,铺在草地上。忽然之间,世界变得很静寞,什么都不必再说。他背身对着她,轻轻拉开最里边的那个抽屉,刚才关抽屉手重,把雕刻推倒了。她没看见,他把那小小的孟宴臣扶起来站好。“祝我心想事成?”他摸摸小孟宴臣的头,“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就祝我心想事成?”“算了。”孟宴臣说,阖上抽屉,出门去了。许沁站在原地,听见他的脚步声迅速下了楼出了院子,听见他的汽车发动,很快离开。她望向窗外,看见阳光灿烂,一片黄叶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那片叶子,乘着秋风从高高的树上晃晃悠悠飘下去,前所未有的疲惫。好累。……宋焰把翟淼送到学校,翟淼没吃早饭,在食堂里叫了碗面条。
分节阅读_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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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横竖休假没事,平时也难有空,便陪着,自己开了瓶北冰洋。他喝着汽水,想着在派出所门口和许沁的分别。那时她的想法,他猜得出一二。食堂里不时有学生走过,宋焰本身长得好看,气质又成熟,且人高腿长,穿衣有型,不似学校里温文书香的男生,难免会吸引女学生目光。翟淼在桌下踢踢宋焰的腿:“哥,刚过去那美女在看你呢。”宋焰灌着汽水,理都不理。翟淼继续踢:“你回头看一眼呐,看她好不好看。”宋焰手插在夹克兜里,扭头瞥一眼,再回头时人已不太耐烦:“赶紧吃,吃完上课去。”“今天上午没课。”翟淼说,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哥,其实你条件挺好,要没想急着结婚,先找个人谈恋爱嘛,别那么——”宋焰:“吃个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翟淼瞪他一眼,继续吃面了,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问:“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宋焰眉一皱,正要训斥她什么,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来一看,竟是许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明天我请你吃饭。”后边附了一个地址。宋焰盯着那条短信,沉默了几秒。心里有莫名的预感,不是好的。他回了一个“好”字。收起手机,翟淼道:“哥,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认真问你呢。你是不是还喜欢她?”这次,宋焰竟笑了一下,说:“不见面还好。”翟淼问:“见了呢?”宋焰说:“见了就不想不见了。”翟淼肩膀垮下去,显然失望,但最终接受:“好吧,我以后对她客气点,也不跟着我妈瞎起哄了。”宋焰无语地哼笑一声:“我谢谢你。”翟淼搅着碗里的面,食之无味了,想一想又道:“哥,我觉着她应该也喜欢你,你们干嘛不就在一起算了?”宋焰不想谈,搪塞:“你不懂。”翟淼就不服了,筷子一放,跟他理论:“我懂。不就是她家太显赫了嘛。我看你是一根筋。现代人追求什么,自由快乐,享受当下。喜欢就在一起,未来太远,能不能结婚暂且别管。恋爱先谈着呗,走哪儿算哪儿,能继续就继续,不能就分,也好过你们现在这样隔海相望遥遥无期的。最起码享受过在一起的时光,无论精神还是*,反正也不吃亏。”宋焰:“放屁。”“本来就是。谁规定谈恋爱一定得善终?我说哥,你明明有谈无数恋爱的先天条件,怎么偏有颗从一而终的心呢?”宋焰忍她到了一定程度,起身:“先回了。好好上课。”“哎,哎,你真走啦?”宋焰快步出了食堂,走在学校的小道上,想起翟淼那番话,觉得荒诞无稽,却又拿不出反驳的理儿。而他和许沁走入的死胡同,却是怎么也走不出了。深秋的校园里只剩下银杏和长青树,一片金黄一片墨绿。学生们三三两两,有的坐在长椅上读书,有的在晨跑,年轻人脸上写满蓬勃朝气。宋焰不经意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教室里苦读,在操场上锻炼的岁月。许沁不知道,他复读过,考过最好的军校,也去过最苦的基层,以为拿着那光鲜的战绩和履历就能走上她能看见的位置。却没想到这里头水有多深,千里之外的人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叫他跌落深渊,万劫不复。宋焰从夹克兜里摸出一根烟,塞在嘴里点燃,烟雾被风吹散在他脸旁,衬得他侧脸棱廓分明。几个走过的女生偷偷看他,小碎步跑开。宋焰毫无留恋地出了学校。走去地铁站时,经过一条马路。人行道旁停着一辆车,车牌白底黑字。那车牌数字,宋焰记得有一年见过。但他熟视无睹,指间捻着根烟,从那辆车前走过了。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后台出现了一个防盗文功能,特别新鲜,然而,我完全没看懂如何操作→_→ 第24章 chapter24r24孟宴臣生日,晚上有家宴。至亲的叔伯姑姨堂兄侄儿都聚齐,九十五岁高龄的孟爷爷都来了。孟爷爷出身于民国书香世家,弃文从革命,是老元勋。膝下三儿一女,孟怀瑾是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儿子,孟宴臣则是最小的一个孙儿。至于重孙辈,最大的重孙都毕业工作了,跟孟怀瑾在一个大军区,见了面不叫叔爷爷,得敬军礼叫首长。平时家里人都忙,生日才聚得齐整。付闻樱那边的舅舅姨妈表弟表妹也来了,虽说着是小型家宴,却也热闹非凡。并没有请朋友,孟家一向避免此类可供人送礼的契机。只有肖亦骁过来蹭饭,送了孟宴臣几套星战模型,还给许沁带了根棒棒糖,也不知是从哪个饭店前台顺来的。孟宴臣的大侄儿吐槽他:“你怎么年年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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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肖亦骁反吐槽:“到门口站岗去。”所幸人多,许沁和孟宴臣都无需顾及彼此。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男宾聚一处谈工作,女客聚一处聊家常,生在孟家,家常也避不开工作人情。许沁陪着亲戚们坐了一会儿,待大家都散去或三两私谈或出门散步,她上楼回了房间,讨得半份清净,从抽屉里拿出未完工的木头,坐在桌前雕刻起来。木头碎花一点点刮落,她给那小人雕好身子,剩最难的头部。她放下刻刀休息半晌,想再下楼去看看。经过书房时听见几位长辈的说话声,像在谈正事。许沁听孟宴臣说过,三伯有进书记处的打算,以他的条件,无论是能力资质,抑或人脉底蕴,都是绰绰有余的。而孟怀瑾最近也要调职升官。孟宴臣几个小辈均发展不俗,孟家风头正劲。许沁对这些不关心,但还是听到只言片语。“……让老四多跟蒋克存书记联络联络。老四他生性不爱弄这套,但该维持的朋友人脉,你得帮他注意着。”付闻樱:“放心,两家关系一直都好。沁沁跟他儿子蒋裕相过亲,但没进展。现在的小孩子啊,心思搞不清。”二姑妈道:“我们家孩子都是守规矩的,倒不用操心。詹家那个,就那成天花天酒地的儿子,跟个学生混在一起,把人弄怀孕了。现在孩子打了人送国外去了。詹家儿子找不着那女学生,天天搁家里闹。”“家风不正。”大伯道。许沁走过走廊,下了楼。佣人勤快,不久前还杯盘狼藉,顷刻就整理得干干净净。灯光璀璨,照得一楼幽静典雅。她独自穿过客厅和餐厅,转了一圈才停下,望着偌大的家,忽然忘了自己下楼来为何。原地枯站了十几秒,又往回走。经过小花厅,看见一老一中年的父子坐在木茶桌前——孟怀瑾在给老人剥橘子吃。灯光温暖,他剥开橘皮,撕下白白的脉络,掰开橘子,掰下一小瓣递给老人。老人的手颤颤地接过了,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孟怀瑾静心候着,待老人缓慢吃完,递给他下一瓣。老人年事过高,形容枯瘦,父子间并无言语交流,只有那一瓣瓣黄澄澄的橘瓣连接其中。许沁推门进去,唤了声:“爸,爷爷。”老爷子已分不大清来人,而孟怀瑾虽已至中年,但身姿挺拔,精神奕奕,半点看不出颓萎之态;且一张脸俊朗非凡,又不失岁月沉淀的老成,加之他一生磊落坦荡,更显面相极善。孟怀瑾问及许沁工作事宜,道:“你妈嫌你工作累,我倒觉得你喜欢就好。”“谢谢爸。”孟怀瑾笑笑,撕着橘子上的筋络,问:“除了工作,还有不开心的事?”许沁不吭声了。她虽不爱说话,但心里是轻松是低落,爸爸是瞧得出的。“是最近你妈妈让你相亲?”许沁也不隐瞒:“不能找自己喜欢的吗?”孟怀瑾扭头看她:“现在有喜欢的人?”许沁没有直接回答:“不想过安排好的生活,也不想要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即使这种日子优渥幸福,无忧无虑?”许沁不答,反问:“爸,你爱妈妈吗?”“当然。”“可我听哥说,你们当初不是自由恋爱。”孟怀瑾把橘子递给爷爷,讲起旧事,有些好笑:“不仅不是自由恋爱,爸爸当时喜欢另一个女人。”“那怎么——”“她不合适。”“你后悔吗?”孟怀瑾笑容变得温和:“不后悔。追求爱情,得付出代价。代价不可逆,结果却不可定。所以我退却了。好在时间是一剂良药。后来我忘了她,爱上了你妈妈。”许沁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们在一起过得轻松幸福。”“对。”孟怀瑾再次看向许沁,“因为日子过得轻松无忧,所以在快乐中产生了新的爱情。相反,如果一对爱人彼此条件不合适,过得辛苦,互相计较计算,爱情在苦难中也会变成仇恨。”“爱情是一时的,但家族和亲情是永久的。”孟怀瑾说到这儿,叹着气笑了笑,“当然了,这是我们老一辈的想法,我们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年轻人呢,崇尚自由,那我就不懂喽。”孟怀瑾说着,继续给爷爷喂橘子吃。许沁独自又回到楼上。这座大房子里分明有很多人,可偏偏又是那么寂静无声。她推开自己的房门,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穿过黑暗走过去,身着消防服的小木头人躺在一片碎木屑里,面目模糊——他的头部还没完成。许沁站在桌前,盯着那小木头人的脸看了很久,突然,她把他拿起来扔进最下面的抽屉里,啪地一声迅速关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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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约宋焰吃饭的地点在四溪地的soho广场,五层的一家中餐馆。许沁站在商场内的观光电梯里,不断向上,看见商场里各家服装店彩妆店的招牌五彩斑斓,设计感十足。离圣诞节还有好远,但商场顶棚已经挂上了一串串红色的金色的大球,十分惹眼。衣着光鲜的俊男美女们来来往往,有一同逛街的朋友,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就是在那时,许沁看到了扶梯上的宋焰,他双手插兜,站得笔直,随着扶梯缓缓上移。他目光稍稍看着他的正前上方,下颌微咬着,有些心事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扶梯上上下下,行人不少,精心收拾了出来的男人也不少。可即使如此,宋焰也是格外出众的。叮一声,电梯到了五层。许沁走出电梯,宋焰乘坐的扶梯也缓缓靠近。宋焰余光忽见走来的许沁,眼神扫过来,瞬间恢复了锐利明亮,表情也寂定下去。宋焰走下扶梯,许沁正好迎去他身边,指了指不远处:“那里。”两人走向餐厅,一路都没有说话。服务员引着两人入座,心里还想:真是一对璧人。餐厅装饰为中国风,座位靠内窗,扭头可见商场内繁华景象,一条条白色扶梯在镂空的楼层里折叠穿梭,搭出一个奇妙空间,人们行走其中,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轻松自在。许沁想,这些人里头,应该没有和她一样,来为一段还不曾开始的努力之路画上句号的。许沁坐下后眼神不定,没看宋焰,先是找来服务员要了两杯水。宋焰则相反,从坐下开始,目光便始终锁定她,虽没什么表情,但也一刻不移。服务员走了,许沁看向宋焰,聊天:“你今晚要归队吧?”宋焰:“嗯。”许沁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下午六点归队。她说:“还能休息半天。”宋焰没接话,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出滑稽的小丑剧。许沁心知肚明,有些无地自容,表面却未显山露水,依旧淡定。“这家餐馆的推——”宋焰没心思跟她绕了:“许沁。有话直说。”服务员过来端上两杯柠檬水,许沁借着这空隙,伸手要拿一杯水。宋焰眼色微凛,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说完再喝。”许沁把手收回来,垂眸半秒后,坦然看向他,开口:“请你吃饭,是为谢谢你救过我,就这些。”宋焰等了几秒,见她讲完了,没话了,他眼睛移开,看向窗外的商场,突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待再度看向她时,笑已收尽:“许沁,你就说一句,你前几天有点想跟我好,现在反悔了觉得不值得不想玩了,就这一句话这么难出口?”“我以为过了这些年,你个性至少会利索点。”他呵一声,不无轻嘲,“还是说,一面下了决定,一面还想留点儿余地?”他揭了她的底,毫不留情;她反而在一瞬间轻松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讶异她的阴暗会被他剖得一清二楚。她就是这样自私又贪心的人,首鼠两端,得陇望蜀。至始至终,她都在他面前丑陋恶劣到了极致。到了这步还在犹豫还在奢望留后路,真丢脸呢。许沁终于.迅速点了一下头,仿佛逼自己下定了决心:“嗯。这顿饭是道谢,然后我们也——”“两清了。”她说。沉默。宋焰突然就无话可说了。他只是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很安静,无声。分明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却静得叫人绝望。叫许沁突然间无法呼吸。宋焰只是看着许沁的脸,仅此而已。他看见商场里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医生当久了,她没有化妆的习惯。他看见她额头高洁,眉毛很细,眼睛很黑,鼻翼很小,嘴唇很红,唇下有一处小小的凹。整张脸并不艳丽,是清秀的,看着会让他不想移开眼神。不见面还好,真的,不见面还好。眼前这个便是他一眼看上的女人,虚伪,贪心,软弱,无情。许沁,如果是现在才刚认识你,如果是现在这个年纪认识你,你即使坐拥亿万资产,我也不会看上你。当年教室窗外的那一眼,是他命里活该。当年哪里能想到就是那一眼,会要他的心,要他的命。但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只是笑了一下,说:“行。”他一个字接受了她的选择,终结了他们的关系。没有讽刺,没有讥嘲。很沉默,很迅速。许沁的心蓦地抽疼了一下。她直直看着他,四目相对,竟也无多的话可说。服务员走来,许沁匆忙别过眼去,从服务员手中夺过菜单,胡乱翻开,余光却见对面的男人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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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以他的性格,怎么还继续坐得下去,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一起吃饭?许沁抬头看他,宋焰说:“走了。”她有些发愣,却在一秒间让自己镇定下来,极淡地一笑,没有挽留:“也行。”宋焰冲她略一点头,算是告别。许沁僵坐在原地,一瞬不眨盯着他,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害怕,会不会这一瞬真的就是终结。商场里一派繁华,人来人往;服务员站在一旁礼貌静候;而宋焰转身离开的那个瞬间突然被拉得无尽长,只剩画面,没了声音。直到——突然,外边商场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起火啦!救命啊!” 第25章 chapter25r25“起火啦!起火啦!”尖叫声来自店外,五层。宋焰第一时间冲出餐厅。许沁和服务员也应声而出。而餐厅窗外,片刻前还悠然有序的商场顷刻间加速运转起来,所有人快速移动,像小磁石一样往一个方向聚拢。五楼的姑娘小伙儿们拉着手一溜儿往尖叫声处跑,其他楼层的涌向开阔的视角去观望,有的试探着往扶梯上走。不少人举着手机拍摄,或打电话。出事地点在五层西北角的纸艺工作室。火起时纸艺老师正带着学员们上课。据逃到店外的客人说,有人在教室后方偷偷抽烟,没想点着了纸艺品,慌乱中拿起一摞纸想把火拍灭,结果这一拍打,纸艺碎开,火星四溅,引燃周围一大片纸制品。教室里全是纸,燃烧速度极快,女生们惊慌失措,全尖叫着跑出来,投身于周遭的围观大军里。宋焰拨开人群冲到工作室的玻璃门边,只见有一个女生落单了,困在火中。宋焰猛地拍了一下玻璃,女孩惊慌回头,宋焰冲她做了一个手势。那女孩立即明白,赶紧把自己身旁的纸张全推走。宋焰转身又跑出人群。许沁问服务员:“你们商场的消防栓在哪儿?”服务员一脸懵圈:“消防栓?我不知道啊。”许沁目光穿过跑动的人群,四处张望,一眼看见了天景对面的宋焰。宋焰早在进商场时就观察过消防栓的位置,这已成了他的习惯。刚才他大致观察起火地,提醒被困女孩后,人就直奔消防栓。此时此刻,他已经打开消防栓,摘下水枪,取下消防水带,一端扣紧在水闸上,一路铺了管道过去。从事发至此一连串,他前后反应时间不过四十秒。宋焰:“全都让开!”围在店前的人回头见宋焰推滚着水带迅速而来,纷纷让出一条路,也不知这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然起火不过一分半钟,但店里情况特殊,墙板纸张全点燃,跟烧纸糊灯笼似的,落地玻璃窗内满是跳跃的火焰,十分骇人。被困的女孩躲在里头直哭。人们一边拍照一片打电话报警,围得水泄不通。一大卷水带完全拉展开,宋焰在水管道末端装上水枪,回头望消防栓,正想喊那边的人开闸门。就见许沁已经站在那里,双手紧抓着阀门,朝他喊:“哪个方向?”宋焰:“顺时针!”许沁整个人使劲,用力一拧,阀门打开,自来水迅速冲进管道,瘪瘪的水带撑成滚圆,直灌宋焰手中的水枪。宋焰扯上水带,双手架稳水枪瞄准纸艺室内一阵猛冲。男人人高腿长,脸色冷峻,拿枪的姿势燃爆了。围观的男男女女都看傻了眼,纷纷拿手机拍摄。宋焰走进门廊,先沿着玻璃橱窗冲出一条隔离带,见人们还在围观,恼火地吼了声:“全他妈退开!”女生们被训斥得脸红心跳,一边麻溜儿地乖乖后退,一边继续保护手机。被困火场的女生缩在角落不敢动,宋焰大步上去抓住那女生的手把她扯了过来。女生尖叫着扑进他怀里抱住他。宋焰一手握着水枪,一手把她揪下来,拎小鸡一样拎到门边,大力推出去。女孩的朋友赶紧上前去接。他救完人,竟只身再往火场里走,一众女生不由惊呼:“别进去啊!”“危险呀!”宋焰头也不回进了室内。里间火燃得最凶,而这工作室由一家大铺面隔断而成,不尽早灭火,隔壁商铺也会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