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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好似打架的双方她都不认识。朋友们围过来,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孟宴臣眼见宋焰还要去抓许沁,先一步转头问许沁:“你跟谁走?”宋焰停下脚步,看着许沁,大口喘着气。一直发呆的许沁眼神终于聚焦,看向宋焰。周围朋友都在,宋焰一字一句:“不准跟他走。——我送你回去。”许沁走到宋焰身旁,轻声:“宋焰,我要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玩好不好?”宋焰表情冷硬地俯视她。许沁也不过多地解释,转身离开。当着他所有朋友的面。朋友们围在原地,不敢发声。宋焰一句话没说,捡起轮滑鞋走了,才走出两步,突然大吼一声把鞋子砸在地上。第二天星期六,许沁来轮滑场找宋焰。宋焰不理她,她就坐在台阶上等。宋焰风一样踩着轮滑鞋嗖嗖地滑过来滑过去,就是不理她。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许沁一动不动坐在台阶上等。他的朋友好心劝她:“散了吧,你昨天太给焰哥丢面儿了,他不会跟你和好的。回去吧。”许沁坐在场边等,目光追着宋焰来来去去。天黑了,宋焰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玩累了,滑到场边的长椅旁,拧开瓶子往嘴里灌水喝。许沁走过去,说:“宋焰,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宋焰冷冷看她一眼。许沁在他脚边蹲下,像只小猫,黑眼睛干干净净望住他:“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来找你了吗?”宋焰气得咬牙,骂了声操,砸飞了水瓶,脱了鞋起身走人。许沁立刻跟上,跑上前去拉他的手,他在气头上,不客气地打开。她又跟上,攥紧他t恤的衣角。这次他没打开她,只是大长腿迈得飞快,她在身旁哒哒疾走。吃饭时,他至始至终一言不发,许沁也提着一丝警惕,她感觉到他想问什么,想问她和孟宴臣的关系。可一顿饭吃完,他放了筷子,看着她慢吞吞继续吃,什么也没问。直到最后,他忽然伸手揉揉她的头,只轻轻问了一句:“小家伙,想我了没?”最想问的,最终只能问的,一整晚纠结辗转反侧想要知道答案的,只有这一句,小家伙,想我了没?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啊。那一刻,她铁石般的心肠上撕开一条口子,刺拉拉的疼。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只因为她回来了,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她。可分手那次,她说:“我不喜欢破烂的五芳街,也觉得你会是个没出息的人。”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原谅了。可时隔多年,他的回答是:“你当初的选择不重要。”许沁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要是再不明不白地去找他,就是欺人太甚了。 第18章 chapter18r18第二天,许沁又睡了一上午,精神好了些,准备在家吃完午饭回棕榈花园。午餐前家里却来了一位客人,蒋裕。说来找孟宴臣,而后者和肖亦骁出去了。付闻樱把许沁叫下楼招呼客人。蒋裕上下打量许沁,见她清瘦不少,问:“感冒好了吗?”许沁说:“差不多了。谢谢你送的花。”蒋裕笑了笑:“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客气?”许沁说:“礼貌一点总是好的。”蒋裕不置可否,见她无意识着搓着手指,而手指上还有木屑,问:“下楼前你在干嘛呢?”许沁说:“刻点儿小东西。”“你还会雕刻?”蒋裕显然有些诧异,“石头还是——”“木头。”许沁说。“能看看你的作品吗?”“走吧。”许沁的房间很大,有一个专门的会客厅,和卧室区隔着屏风。她的书桌上摆满了小雕刻,小动物小花小草小人儿,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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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裕饶有兴致地一个个观赏,许沁坐到桌前,拿起未完工的雕刻和刀子,说:“我不招待你了。”蒋裕:“行,我自便。”半路,许沁突然发问:“你喜欢我吗?”说这话时,她刻着木头,头也不抬。蒋裕始料未及,愣了一下,又思考一秒,道:“有点好感,但称不上喜欢。”许沁抬眸,直接问:“能接受跟我结婚吗?”蒋裕抓抓后脑勺,倒也没觉得尴尬:“说实话,我结婚吧,找个门当户对的,跟谁结都无所谓。”“羡慕——我不行。”许沁笑笑,低下头雕刻,“我有喜欢的人。”蒋裕靠在桌边,拎起一只木头小猫,问:“你爸妈反对?”“嗯。”“那你怎么办?”蒋裕好奇,全然忘了两人是相亲对象。这话把许沁问住了。昨晚就是在这个房间,肖亦骁听完她的话,仰起头长久地望着天花板,最后叹出一口气:“那你就试试吧。”“不试你会不甘心。试过了,就算撞得头破血流,回来再乖乖听你妈妈的安排,那时也心服一点,不是吗?”哪有他说得那么简单,宋焰不肯。也是在这个房间,很多年前的那个星期六,孟宴臣生气地把她拦在家里,不准她去找宋焰。她不吵不闹,不争不辩,只一句句地重复:“我要去找宋焰玩。我答应了宋焰,今天要去找他玩。”她知道宋焰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可如果她去找他,他会原谅。但如果她不去,就出事了。孟宴臣堵着她,把她锁在家里。她从二楼翻窗爬树逃走。但现在,没那么容易了。许沁不会像肖亦骁说的立刻跑去找宋焰。宋焰不会同意,两人关系只会进一步恶化。而她是否真的想清楚,想清楚后要怎么做,都需要过程。“之前想太多,做太少;现在不想想那么多,慢慢做自己——”许沁抬头看蒋裕,说,“想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再顺其自然,看未来有什么路在眼前。”……许沁回到棕榈花园,独自坐在阳台上抽了根烟。楼下,五芳街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棕榈花园内安安静静,草枯树黄。她抽完一根烟了,联系管家,把家里的水电费燃气费地暖费小区物业费都询问了一遍,拿本子记好。又把这几个月的电话费汽车维修费加油费衣食住行日用品的各项费用都清算了一遍。她没有记账的习惯,很多都只能算个大概,一个人趴在茶几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弄出了一个粗糙的数据。不算高昂。可如果算上房子里的一切,算上衣橱梳妆台里的一切,那就头疼了。许沁叹了一口气。房子还没开地暖,冷得慌。许沁吸了吸鼻子,感冒还没全好,后遗症便是犯困,只想睡觉。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晴,她打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去森林公园走走。许沁回到卧室,关上房门,拉上厚厚的黑窗帘阻挡光线,把房间制造成与世隔绝的黑盒子。她爬上床盖上被子,蒙上头,什么也不想地闭上眼睛。这一觉睡得比在孟家安稳。警笛大作。许沁以为自己做梦,怎么稀里糊涂又梦到消防警笛?可隐约又闻到烟熏味。这梦境未免太真实。许沁睁开眼睛,房间里漆黑一片,外头警笛阵阵。是真的。她立即摸开台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浓烟如幕,遮天蔽日。高层着火,就在她家下方。她迅速套上衣服,拿上钥匙和手机,走到玄关处,听见楼道内消防警笛无比刺耳。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住户都不在家。刚要开门,门上传来敲门声,伴随男人的喊声:“有人吗?”是宋焰。许沁毫无准备,心里突地一下。“2701,屋里有人吗?!”许沁快速拧开层层反锁,拉开门。“你好,我们是……”宋焰看到许沁的脸,也暂停了半秒,很快过去,“十里台消防中队的。楼下2601着火。因为是复式楼,一楼火势太大,房门暂时没破开。据业主说家里有小孩,我们想从你家阳台下楼,可以吗?”许沁把门完全拉开,侧身让到一旁:“请进。”“谢谢。”宋焰简短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危急时刻,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在她身上。宋焰回头对身后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几名消防员迅速进屋,赶到阳台边架绳索。另外几名消防队员往许沁家里铺水管,小葛在楼道里开消防栓。宋焰:“给自来水公司打电话,给这边的管道加压。”小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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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往身上背灭火器:“童铭,范阳,你们俩跟我下楼。其余听指挥。”“是。”宋焰带着两名队员迅速穿过客厅,许沁正站在客厅中央,赶紧退后给他让步,看着他擦肩而过。许沁回头,见宋焰往身上绑了绳子,再无其他的防护措施,就这样踩上阳台栏杆,翻身去了楼外。这是27楼。许沁被倒灌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抖。她跑到二楼的阳台上往下望,楼下是水泥地面,车停在院子里像一个个小方块。光是望一眼都让人脚板发软。宋焰双手拉着安全绳,脚踩墙面快速下降到26楼的窗口边。26楼是密封式阳台,一整面钢化大玻璃,只有两侧有两个小型的可开窗,但因前些天雾霾重,此刻窗户紧闭。宋焰一手攥紧绳子,手腕飞速在绳索上缠了几道,另一手从身上摸出安全锤,拿锤子猛砸玻璃。他砸了数下,收好锤子,双手拉住绳子,脚踩在玻璃上,双膝弯曲,用力一蹬玻璃,人从玻璃上弹开至空中,又加速落回去,双脚猛踹玻璃面,哐当一响。如此往复了四五下,人像钟摆一样在空中摆动,一下一下猛撞玻璃。许沁盯紧了那道绳子,生怕它承受不住这种力量会断开。这要是掉下去,当场没命。砰地一声炸响,宋焰踹开了玻璃,整个人冲破玻璃,滚进了室内。一道浓烟冲天而出。绳子也很快飞出来,空荡荡的,人不见了。另外两人也随后进去。许沁心惊胆战,在冷风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瞬间被浓烟呛得眼泪直冒。宋焰进入火场,迅速找到卧室,一边用灭火器灭火,一边翻衣柜找床底,并没有看到小孩的踪影,洗手间也没有。整个二层都没有。许沁家阳台上,杨驰把水管递给楼下的童铭,小葛开了水闸,自来水迅速充满了管道冲进火场。宋焰令童铭留在二楼灭火,又通知小葛李成下来支援童铭,自己则和范阳下了一楼。二楼至一楼的楼梯间里烈火熊熊,宋焰拿灭火器开路,刚走上楼梯,脚底一松,木板烧穿,他整个人摔下一层。范阳喊:“队长!没事吧?”宋焰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做了个没事的手势。范阳跟着跳进火海。这家装修都是易燃材质,木地板桌椅酒柜地毯窗帘壁纸全烧起来了,有毒气体随着黑烟涌动,刺鼻又刺眼,烟熏火燎地烧喉咙。宋焰把楼下的房间洗手间杂物间都翻了个遍,连着火的床板和书柜都找了,还是没找到孩子。火场里热气涤荡,空气烧得噼里啪啦响。范阳从厨房里出来,大声喊:“起火点在厨房灶台。估计是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玩火把房子点着了。”宋焰从浴室出来,里边还是没有孩子。他刚出门,身后的门板烧穿了,倒在他背后,砸了下他的头。宋焰掀开背后的门板,走向客厅。范阳:“一楼火太大了,上楼吧,从上边冲水下来灭火。”宋焰翻着沙发:“先找小孩。”正说着,才掀起沙发,火舌蹭地燎起来烧上天花板。宋焰迅速后退避开:“操。”范阳:“小孩会不会躲二楼去了?起火点在一楼厨房,照理说会往楼上跑。咱们先上去,在这儿待着不行,温度太高。”两人高温烤着,又穿着厚重的消防服,已不知出了多少的汗。宋焰思考一秒,觉得范阳说的有道理。返回楼梯口,范阳正准备喊上边的同事,宋焰突然停下:“不对,楼梯这儿也是着火点。”楼梯底已烧成灰烬,“那小孩没办法上楼,他还在一楼。”宋焰折回火场,扫视一圈,不知小孩能躲去哪儿,哪儿都找过了。火焰充斥着整间房子,一楼全被烧黑,阳台上的树叶都被火焰燎干。宋焰猛然一愣,大步走向一楼阳台。那边种了两三棵富贵树,宋焰拨开枯枝,就见一个小男孩蜷在瓷盆后,陷入昏迷。宋焰迅速把小孩护在怀里,冲过火场,借着队员们丢下来的绳子上了二楼。二楼的火刚刚扑灭,小葛他们拿着水管下去一楼冲刷起来。……许沁站在自家二楼的阳台上往下望,下边浓烟滚滚,消防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去,偏偏迟迟没人出来。冷风和浓烟交替,许沁一阵冷颤一阵热汗。直到某一刻,一只手伸出来抓住安全绳,绕几圈缠住手腕。宋焰嗓音嘶哑,吼:“拉!”阳台上的人齐齐拉安全绳,宋焰手里抱着个小孩,从滚滚的浓烟中升起来。许沁望着他,突然就知错了。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宋焰抬头向上望,透过自己队员们的脸,看到了更高处许沁的脸,惨白的,惊怔的。她半个上身探出栏杆外,眼神急切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痛苦。四目对视,她眼中的情绪撤得干干净净,就那么笔直地看着他。宋焰也看着她,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她的身子立刻收回去,人迅速跑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第19章 chapter19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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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被队员拉上去,他满头黑汗,抱着孩子喊了声:“许沁!”许沁已飞快赶下楼,冲过来:“把小孩给我。”宋焰把昏迷的小孩交到许沁手里,自己则接过索俊手里的水壶,猛地灌了大几口水。许沁迅速给小孩做了个检查,并未窒息,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被烟呛晕过去了。她松开小孩的上衣,打湿了毛巾给他擦拭脸颊胸口,边快速抱上小孩往外走。到门口了,回头问一句:“电梯能用吗?”索俊道:“安全。”“好。”许沁抱上小孩,下楼去了。楼下停了救护车,跟消防一起联动出车来的。许沁把小孩交给同事,救护车很快驶离现场。许沁返回自家,消防员们正陆陆续续往外走,有几个弓着身贴着地面卷水管。杨驰从她身边经过,笑:“谢谢了啊,姐。”许沁问:“好了?”杨驰:“火灭了,楼下的门也破开了,我们下楼再去检查检查。”小葛也感谢:“幸好借了你家阳台,不然没这么快。”他一边说一边抹着脸上的汗。许沁看他手掌通红,道:“有人受伤的话,我帮你们看看。我家有急救箱。”小葛一愣,看看自己的手,摆了摆:“没事儿,我们先下去工作了。”许沁没多加挽留。一众小伙子蜂拥而出。宋焰从客厅里走出来,在玄关处和许沁擦肩而过。“谢谢。”宋焰说。许沁摇了一下头。整个队迅速撤离。片刻前还热热闹闹无比紧张的房间顷刻间就又变得空落落的,许沁站在玄关口,看一眼偌大的客厅。人全走了,留下一室的水渍、黑灰和污迹,狼藉一片。阳光照在水淋淋脏兮兮的地板上,反着刺眼的黑光。……宋焰他们下楼把熄灭的火场检查了一遍,找出着火点,又联系了小区物业和业主。业主还在往回赶。宋焰留了两个队员善后,其余收队。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撤离,到了电梯口,宋焰交代:“杨驰你陪指导员清点器材,回去后小葛写份报告。”悉数吩咐后,又说,“我留下等会儿走。”杨驰没反应过来:“这儿留下肖飞和老江就够了,队长,早点回去休息吧。”宋焰说:“我去一趟楼上。”杨驰纳闷:“2701?干嘛?”宋焰:“把人家里弄得稀糟,总得帮忙收拾一下。”杨驰:“也对,哥,我跟你一起,我帮你去收拾。”宋焰:“不用,一个人就够了,多了添乱。”杨驰:“怎么会添乱呢,哥,我做事可利索……”索俊从电梯里伸出一只手,揪住杨驰的衣领把他扯进电梯,一手摁了关门键,对宋焰抬下巴:“去吧。”宋焰折身跑进楼梯间,几大步上了楼梯。到了许沁家,门开着,里头传来水声。宋焰走进玄关,探头看一眼,客厅里一团糟,没有人。许沁拿着块毛巾,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宋焰,也有些奇怪,问:“丢东西了?”“没有。”宋焰看看地板,“借了你家阳台,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再走。”许沁没拒绝。宋焰把厚厚的防护服脱下放在玄关处,又脱了鞋走进来,直奔洗手间,扫一眼后,问:“拖把在哪儿?”许沁:“没有。”宋焰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下落:“用毛巾?”许沁掂了掂手里的毛巾,咳了咳:“只有这个。”宋焰无语地盯着她看半晌后,摇了摇头,无语得有些好笑:“这顶个屁用。等着。”说完,往外走。许沁问:“你去哪儿?”宋焰正弯腰穿鞋,扭头看她:“下去买拖把。”直起身了,问,“你家还缺什么,给你一起带了。扫帚,清洁剂,抹布……”说到半路,停下观察她神色片刻,问,“都没有?”许沁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嗯。”宋焰:“……”男人转身就走了。叮,走廊里传来电梯下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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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走到玄关处,朝外看一眼,人下去了。她又退回来看看地上的消防服上衣,巨大的,特别厚实。衣服外表脏兮兮的,里头汗味熏天。许沁走到阳台上往下看,等了没一会儿,看见宋焰快步跑出楼道,很快消失在拐角不见了。十一月的第一天,楼下的银杏叶一片金黄。秋意萧索,冷风阵阵席卷阳台。许沁退回屋内。没过多久,宋焰回来了,一手拿着拖把,一手拎着一大塑料袋东西。“这么多?”许沁过去看,吸水抹布五颜六色的好几条,普通抹布也有,还有清洁剂,清洁球,刷子之类的;垃圾袋也买了好几卷。许沁轻轻皱眉,问:“买这么多干什么?”宋焰正在卷袖子:“你还好意思说。”许沁:“……”宋焰哼一声:“你这儿有半点家的样子。”说完拎了拖把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冲洗。水声阵阵。许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大块抹布,跟着去了卫生间。宋焰开着水龙头,反复杵着拖把,打湿布条;许沁走去洗手台前,搓洗干抹布。两道水声。宋焰低头弄着拖把,目不斜视,像是不太经意的,问:“嗓子怎么了?”“感冒了。”许沁答。“嗯。”哗哗的水声,隔了好久了,宋焰又问,“好了吗?”许沁点点头:“好了。”“嗯。”他关了水龙头,压干拖把上的水,出去了。许沁拧干抹布,跟着出去。宋焰正在阳台上拖地,他人高臂长,又有力气,前后推两下,偌大的阳台地板就被他擦得干干净净。要是换做保洁阿姨,得前前后后细细碎碎地捯饬半天。许沁拿着抹布走过去擦阳台栏杆,宋焰刚转身把拖把推出去擦拭角落,准备收手,许沁迎面撞上来,绊在拖把布上,滑了一跤。宋焰眼疾手快,大力握住许沁的胳膊把她扯回来。许沁慌乱站稳了,心突突地跳。宋焰松开她:“小心点。”继续拖地。“哦。”许沁微微喘出一口气,走到栏杆边准备擦拭栏杆上的水渍和黑灰。高楼上强风阵阵,吹得她一个哆嗦。宋焰突然探手过来,夺过她手中的抹布,没收了。“进去吧,外边风大。”他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许沁:“我可以——”“感冒加重我不负责。”宋焰说。许沁于是回到室内。身后,宋焰紧跟着拉上落地窗。原本空气流通,北风穿堂,现在关了门,室内突然有一股回温的暖意了。宋焰在外头擦栏杆,那栏杆被消防员踩得脏兮兮的。许沁见他抹布也脏了,又从塑料袋里拿了新的出来,到水龙头下打湿,返回到门边,拉开一条缝给他换抹布。他把脏的递出来,干净的收走。她拿了脏的去清洗。他做事特别利索,打扫卫生都十分专注认真,很快就把阳台清理干净。宋焰回到室内,关上门,到卫生间里清洗拖把,返回继续打扫满是脚印和水渍的客厅。推到沙发处时,拖把不小心撞了一下茶几,一张小卡片掉了下来,宋焰捡起来,是许沁的身份证。他目光在上边停留一秒,原地放回去了。许沁没有干坐着,用新的烧水壶烧了一壶水。时间过得缓慢,一切都自然自然。两人谁也没和谁说话,一室安静,只有拖把在地板上滑过的声响,掺杂着烧水壶里的咕咕声。许沁在开放式厨房里转过头时,拖把刚好在客厅里的水渍中间拉干净一条路,阳光反射在上边,明晃晃的。她不经意眯起了眼,看见宋焰的身影融化在了秋天金色的阳光里。她站在这边煮茶,他在家里拖地。那一刻,记忆似乎定了一下格。回过神来,这是一个很宁静的秋天的下午,很平常的一天,像以往的每天一样。水开的时候,宋焰已经把客厅打扫干净,拖把抹布全洗净,整整齐齐摆在洗手间。“喝杯茶再走吧。”许沁往玻璃杯里倒开水,茶叶翻滚起伏,茶水浮出淡淡的绿。她抬眸看他一眼,“出了很多汗,要补水。”她依次倒满了三杯水,一排地摆在流理台上。饮水机在一旁,形同虚设。许沁说:“水有点烫,你先坐一会儿。”宋焰说:“我身上脏,不坐了。”许沁有些尴尬,他却异常的豁然坦荡。他裤子上全是污渍,火场里打过滚,没一处干净。站在刚打扫过的净得发亮的屋子里,格外的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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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移开眼睛,指吧台边的高脚凳:“坐这个吧,我过会儿擦擦就干净了。”宋焰短暂地考虑了一秒,过去坐下。三杯水氤氲地荡着水汽,不会在一秒间变成温水。两人沉默地等。许沁问:“你身上受伤没?我给你处理一下。”宋焰看一眼自己的手:“没有。”许沁:“手腕呢,应该磨破皮了。”宋焰顿了一秒,抬眸看她,他自己都没察觉手腕处破了皮——是抓安全绳时缠绳子勒的。许沁表情平静,去拿了医药箱过来。宋焰把手伸在台子上,她给他简单地清理,上药,忽问:“你工作忙吗?”“还行。”宋焰说,“每天都有事儿,大大小小。”顿了顿又道,“没你忙。”“我是轮岗到了急诊,不然没这么忙,而且,”许沁看他一眼,“我们没你工作危险。”他鼻子里淡淡哼出一声:“我看你工作也够危险的。”许沁明白他是指那枚针头。她给他的手腕处贴上纱布:“好了。”三杯水的雾气少了,杯口凝结着密集的水滴。宋焰端起来一饮而尽,三杯一杯杯喝光了,手背擦一擦嘴角,说:“谢了。”他不多耽搁,起身离开,她跟在他身后送客。宋焰走到玄关处,把地上的消防服拎起来,地上一小摊污渍,他说:“自己能弄干净吧?”许沁:“能。”“好。”他出门去了。许沁站在门边,看着宋焰离去,心底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在一起,好不好?电梯叮地一声,门开,宋焰走进电梯,转身按了楼层,随后直视她。许沁也看着他,宋焰,在一起,好不好?可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电梯门阖上,阻断了他和她的视线。楼道里恢复了安静,消防栓也完整而崭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许沁关上门,看着玄关处那一小滩污渍,再看看干净得发光的客厅,忽然觉得这房子安静得让她喘不过气。她握紧自己的手,走到沙发旁,端坐下去,她坐得笔直,手越捏越紧。突然,她猛地起身,跑去拉开落地窗,强风涌进来。她扑到窗台栏杆上,朝楼下的人喊了声:“宋焰!”金色的银杏树林里惊起一串飞鸟。秋意萧索的小径上,穿消防服的男人停下,抬头仰望。许沁看不清他的表情,欲张口朝他喊什么,冷风涌来,像一只大手扼住她的喉咙。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你明天休假,是不是?”一秒,两秒,世界静寂。下一秒,宋焰转身走了。 第20章 chapter20r20十一月的第二天,天气格外的好,暖阳高照,碧空万里。前些天的雾霾被北风吹散,清晨的空气清冽而干净,只是气温更低了。许沁掖紧脖子上的围巾,快步走进五芳街,见到高高的蓝天,矮矮的红墙,大片的蒸汽漂浮在街巷里,一阵蒸馒头香。商铺都还没开,一排排木门紧闭,门上画满了彩色的涂鸦,也不知是附近哪个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干的。五颜六色,从动漫到古风,从人物到景色,像是一个老妇人脸上涂了青春洋溢的妆。任何街区里,最早醒来的那一拨都是早餐铺子和摊位。煎炸蒸煮炖,各种香味往人鼻子里钻。蜗居在五芳街里的外地小白领们挤在摊位前买油条豆浆,有的坐在铺子里一边刷手机一边喝汤。平凡人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以前的许沁从来不会去关注这些人,他们就像这个城市的背景,像这台机器的螺丝钉,多一个少一个,就跟树上的叶子增减了一片一样,微不足道。但今天,许沁认真地观察了他们每一个人。
分节阅读_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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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情侣在摊铺前买了两份粥打包,互相亲吻对方:“晚上见。”“好好工作哦。”“知道啦。”两人分别,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女孩从许沁身边跑过,脸上的笑容朝气蓬勃。而男孩走开数米远了,回头看一看女孩的背影,笑了,继续赶路。另一个女孩一边排队买早餐一边拿手机跟上司汇报工作,待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满意的样子。而店内呢,有男人一边划平板,一边大口吃面,狼吞虎咽的,分不清是这面太好吃,还是赶时间。还有人拎着公文包,哼着歌嚼着油条,步履轻快从许沁身边经过。当然还有挂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加班没睡好的,一边疾跑一边打电话:“诶,师傅,我马上就到路口了,你等我一分钟。——我看见您的车了。”大千世界,不是只有棕榈花园另一边的光鲜亮丽;亦有庸碌平凡后的小苦小甜。许沁转个弯进了小巷,一地金黄的银杏叶铺就成路,引着她七弯八绕到了翟家,朱门大开。翟舅舅是个爱起早的人,也不知会不会撞上他。许沁轻手轻脚地迈过门槛,绕过影壁,穿过回廊,进了院子。里头安安静静的,早晨的阳光洒在各类木工上。树上的鸟笼不见了,舅舅应该出去溜鸟儿去了。西厢房的门虚掩着,昭示着住在里头的人已经醒了。许沁走过去,透过门缝往里头看,只能窥见木衣柜,柜门开了一半,里头挂着几件男士的毛衣长裤。她轻轻扣一下门板,咚,没人应;她又伸手戳一下,门开了。房间里头一眼望去,给人最深的印象莫过于干净整洁,带着某种纪律性。木地板上洁净无尘。蓝灰色的床铺上,床单被抚平得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叠成标准的军队式豆腐块。暗红色的软木沙发和茶几摆得规规矩矩的,椅子也端正地摆在书桌前,桌上立一排书籍,诸如易燃材料图解世界火灾案例之类。衣柜里的衣服也悬挂得笔直有序,像能闻见洗过的洗衣液香和晒过的太阳味;柜底的木框里一双双男士袜子卷成清一色的样子,整整齐齐摆着。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屋子里,窗明几净,空气清新,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一切都显现着这是一个自律的男人的屋子,干净得性感。许沁原地站了几秒,记得宋焰的屋子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还是典型的少年,床上被子一坨,脏衣服堆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漫画书……还在走神,身后侧小房间的门拉开,男人的脚步声踏上走廊,许沁还没来得及回头,宋焰人已站在她身后,闲淡的嗓音从她后脑勺传过来:“又来?”许沁回头便看见男人清朗而坚硬的锁骨,她迅速退后一步。宋焰一头湿发,身上裹着浴袍,刚洗头洗澡出来,整张脸看上去异常的干净帅气,但眉毛微皱着,眼神也不算客气,下巴往一旁指了指:“让一让。”许沁让开,宋焰侧身进了屋,房门一关,把许沁留在了走廊上。阳光恰好,院落一角的银杏树正值金黄。许沁望着树梢上的叶子,揣摩了一下他刚才不太友善的态度,和昨天在她家中判若两人。她眼中稍有悔意或爱意,他便放软;她眼中稍有犹豫和迟疑,他便冷硬。真够毒,把她的真心和劣根看得一清二楚。过了没多久,房门拉开,宋焰走出来,换了毛衣夹克和长裤,看许沁还在外边,问:“找我?”这是一句废话。许沁:“对。”宋焰:“昨天帮你打扫屋子是公事,我们执行工作给市民造成不便,理当清理现场。”许沁完全没有自作多情:“我知道。”宋焰:“还有事找我?”许沁:“有”宋焰:“干什么?”许沁:“表示感谢。”宋焰戳穿:“你这套还要玩多久?”许沁面不改色:“到你接受为止。”宋焰:“……”许沁表情平静,语气也疏淡:“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救了我好几次,总得还上。”宋焰:“怎么还?”许沁:“我请你吃饭。”“……”宋焰仿若看穿她的把戏,哼笑出一声。许沁倒平平淡淡的,脸都不红一下。宋焰一时也没有回答,从夹克兜里摸出烟来,刚放在嘴里,许沁适时地开口:“大清早抽烟,对身体不好。”宋焰正低着头要点烟,抬了抬眼瞧她。许沁说:“来自医生的忠告。”
分节阅读_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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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把这忠告当耳边风,点燃了烟,问:“从哪里搞到我值班表的?”许沁:“肖亦骁他堂兄。”宋焰:“呵。”他不说话了,只顾抽烟。许沁站了一会儿,说:“吃饭去吧。”宋焰说:“不去。”转身进屋,“你回吧。”刚迈进门槛,又回头看一眼,许沁站在原地不动。宋焰说:“还不走?”许沁还是那句话:“我请你吃饭。”他眯着眼瞧她半刻,哼出一声:“那你就搁这儿站着吧。”话音未落,东厢房的门开了,翟淼背着包准备去上学,一出门就看见许沁站在眼前。“我说一大早有人叽叽咕咕的,你怎么又来了?”翟淼穿过院子大步走来,“叫你不要再缠着我哥了,你听不懂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呀?”许沁没做声。宋焰看了她一眼,又看翟淼,一时也没说话。可在翟淼接着再要吐话时,宋焰突然开口禁止:“翟淼。”翟淼不管不顾:“本来就是,赶都赶不走,上次赶了今天又来。怎么这么厚脸皮啊?”宋焰眉心皱了皱:“行了。上学去,跟这儿瞎闹腾什么?”翟淼不服:“哼,那我告诉我妈去……”宋焰大步上前,拎住翟淼就往门外走,翟淼大叫,“妈”字还没发出音来,被宋焰捂住嘴架出了门外。宋焰在巷子里扔下她:“还来劲儿了?”翟淼抖索着挣乱的羽绒服,恨铁不成钢:“哥,我怕你心软啊,我操心你都快急死了。她上次来找你我就轰过她,没想到她还敢来,跟狗皮膏药一样……”宋焰脸色微变:“行了,知道了,上学去。”翟淼还不肯,要往屋里走:“你一男的拉不下面儿,我帮你去轰她——”宋焰揪住她衣领,把她扯回来:“闹够了啊。”“哥,我跟你——”宋焰冷声:“走不走?”翟淼气鼓着嘴。宋焰:“一,二,三——”刚扬起手,翟淼捂着脑勺一溜烟跑开,冲他喊:“反正我晚上还会回来的!”宋焰看着她消失在胡同拐角,四合院的红墙灰砖上,深秋的天空高远而湛蓝。他脸上阴晴不定,用力抽了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拿脚碾碎,回头上台阶进大门。许沁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小脸白皙,黑眼睛看着他。宋焰迈过门槛,不看她:“你走吧。”许沁回头,还是那句话:“我请你吃饭。”宋焰下台阶,头也不回:“不吃。”许沁说:“行,那你请我吃饭吧。”宋焰刚下台阶,被她这话弄得身形一顿,眉心一抖,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她:“我图个什么?”许沁:“昨天我帮了你们整个消防队,你做队长的,不该带头来谢我吗?可我在家等了一天,没花篮没水果没锦旗,连个道谢的电话都没有。感觉我这个好市民白当了,你们消防官兵怎么能这样?”她说这话时,面色异常淡然,语气也很有理有据,仿佛如果宋焰拒绝,他就是失职,就是不尊重守法守纪的好市民,视市民的无私援助为草芥为空气。宋焰下颌绷得紧紧的,看了她好几秒,问:“许沁。”许沁:“嗯?”宋焰:“你这幅样子,你周围人知道吗?”许沁垂眸想了想,又看他,认真问:“什么样子?”宋焰:“……”他仿佛也是没辙,终于点点头:“行,你是祖宗。”说着,往外走。许沁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不徐不疾地跟上。……再走上五芳街主街道的时候,阳光已从西边的屋檐照到青石板路上。起早的白领们早没了踪影,民工、送货员来来往往。商铺陆陆续续开门。
分节阅读_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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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铺的老板娘推开门板,细细的尘土氤氲在秋日的阳光里,老板娘回头看见宋焰,打招呼:“小宋,今天休息啊?”宋焰回以一笑:“是。”这边都是老街坊老邻居,一个个地招呼问好,宋焰一一应答,许沁瞥他一眼,见他笑容爽朗,眼睛弯弯,像太阳一样好看。她才想起,上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笑容,是好多年前了。而此刻的笑容也不是给她的。老板娘还在闲话家常:“小宋啊,我们家腌了酱鱼干,叫翟淼放学了去家里拿啊。”宋焰:“谢谢张婶。”老板娘笑眯眯的:“甭客气——”眼睛瞥见他身旁,瞅了又瞅,“哟,这是孟沁吧?”许沁答:“许沁,姓许。”“哦哦。”旁人并不在乎,也不挂心,倒是更好奇这大清早的两人怎么一起出来。但嘴上都没多的话语,忙着开张去了。那年他们也在五芳街上进进出出,他搂着她的肩膀,或拉着她的手。不似现在,隔着距离,路人匆忙地从两人间穿过,也不会察觉这两人是一起的。谁也没有说话,不知是否有人忆起那年的时光。街还是那条街,人还是那群人。当年还紧紧依靠在一起的孩子,现在各自无声前行。连宋焰也变得格外沉默。走到早餐铺停下来,宋焰回头问许沁:“吃什么?”许沁说:“豆腐脑,红油面。”是这家的特色,以前他和她常吃。宋焰短暂地停了一秒,像是放空了一瞬,才回神对老板说:“各要两碗,再加一笼烧麦。”转身要进门,许沁说:“还要麻团,油条,豆浆。”宋焰顿了一下,侧眸看她一眼,有些怀疑她的食量,但什么也没说,回头再看老板:“麻团和油条豆浆。”店内分外简陋,墙壁地板都是木制的,时有油污,不甚干净。天花板很矮,比宋焰高不了多少。两人刚坐下,店员就端上两碗豆腐脑,上边浇了黄花菜卤汁,厚厚的一层。当年宋焰第一次带许沁来这儿吃豆腐脑时,许沁瞪大眼睛:“这稠稠的东西是什么呀?豆腐脑要放糖的,这怎么吃?”宋焰则挑眉:“豆腐脑放糖?脑子有病吧。”两人就豆腐脑是甜是咸争辩了一个星期,可后来许沁也接受了咸味的豆腐脑,咸的甜的,各有滋味。……宋焰没有多的话,埋头飞速地吃完豆腐脑,许沁碗里还有大半。红油面也上桌了。印花碗,掉漆的木筷子,碗边还有磕破的缺口。一大碗细细的面条,泼上红彤彤的油,看着就让人有食欲,闻着也香。宋焰拿起筷子便吃起来,许沁也夹起面条吃一口,吃着吃着,忽然说:“很奇怪。”宋焰有些心不在焉,应付地问:“怎么?”“味道没有变。”许沁说,“很多店做久了,生意好了,味道和质量就下降。但这家没有。还和以前一样好吃。”宋焰没接话,大口吃面,自进了店他话就格外少。倒是一旁忙得陀螺转的店员听到她的话,接话道:“都是街坊邻里的,哪能坑人呐?”正在吃早餐的客人搭腔:“我们五芳街的人实在。做生意做人都凭良心。”店里的人闲聊起来。宋焰迅速吃完面,几大口嚼了烧麦,擦擦嘴了,看许沁,她面前还有半碗豆腐脑,半碗红油面,一个麻团,一份油条豆浆。她那红油面吃到一半,又往面里加一勺辣椒。宋焰看着那火红的辣椒被她搅拌一下,融进面条和汤里。多年前,她就坐在这个位置,舀起一勺辣椒油放进碗里。他咂舌:“这么多?”她还嫌不够呢,拿筷子拣起一大块辣椒,尝了尝:“真香。”她吃了一口又一口——孟家人都不吃辣,和他在一起才能释放天性。他看得肉跳,不屑地哧一声。她又拣起一大块,递到他跟前:“你试试,真的很好吃。”宋焰摇头:“我有病吗,自虐。”许沁说:“你吃了我就亲你一口。”宋焰二话不说,把那口辣椒吞了下去。神思一晃,当年的丫头就变成了现在的姑娘,面前的桌椅似乎都没变,只是旧了些。屁股下坐的椅子也松松的,摇摇欲坠。许沁还在不紧不慢地吃面,一缕头发从肩膀上滑下来,她抬手捋一下,别到耳朵后边,粉白.粉白的小耳朵侧对着他这面。宋焰冷定寂寂地看着。那头发跟故意捣乱似的,一小捋刚拨上去,一大捋又落下来,许沁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双手把长发拢在脑袋后,拿皮筋束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线条修长,机理细腻。宋焰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她倒自若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面,依然不急不缓。“少磨蹭。”宋焰终于不耐烦,催促。
分节阅读_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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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于是夹起一大筷子面条送进嘴里,塞得脸颊鼓鼓的,嘟成一团,小小红红的嘴唇也努着。宋焰不经意就皱起眉,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半晌后骤然舒展开,眼睛看向别处,唇角勾了一下,有些轻蔑。“许沁,这把年纪,不适合装可爱了,知道吗?”“嗯?”许沁蓦地抬起头,眼珠黑漆漆的,眼神干净笔直,“怎么了?”宋焰:“……”他一言不发,踢了板凳起身,走出店外,站在路边抽烟去了。宋焰抽到半路,回头冷冷看一眼屋内的女人,套路,全他妈套路。 第21章 hapter 21chapter 21宋焰抽完一根烟了,回头看一眼店里头,许沁已经解决掉红油面和麻团,正在吃豆浆和油条。她学会了当地人的吃法,把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油条泡在豆浆中,将软未软的时候,拿勺子舀起来送进嘴里。油条一面脆一面软,吸满浓香的豆浆。她吃完了舔舔嘴唇,似乎很满意这味道,筷子夹起下一段油条,继续在豆浆碗里泡泡蘸蘸。她吃东西的方式和周围人无异,看上去也很寻常的一个姑娘,头发低低地束着,一件灰色大衣,牛仔裤,小短靴,背着一个很小的书包。和环境并无不搭,和周围其他的女孩也没什么大不同,除了人美一些,神色和气质都淡然些,整个人也都从容平静。正看着,里头的许沁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朝他看过来,眼神还未撞上,他已迅速别过眼去,看向忙碌的街道。来往的人多了起来。宋焰点燃第二根烟,自和许沁重逢,宋焰还没认认真真近距离地仔细看过她的脸,每次他的眼神都无法在她脸上停留过久。但她的模样在他脑中是清晰的。现在的她和当年并没有多少变化,除去褪了婴儿肥,脸变得小了些,也更白了。鼻子还是又小又高,眼睛也还是黑漆漆的,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许沁是漂亮的,宋焰很清楚。但当年,第一眼喜欢上她却不是因为她的漂亮。开学那一天,宋焰坐在教室后排跟同学笑闹。班上的人一群群聚在一起讲话,教室外三三两两的学生跑过。某个时刻,他无意间看向窗外,一个落单的女生经过。她抱着书包,低着头,很缓慢地走过。他没有看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瘦弱的身影异常伶仃无依。旁边有人跟他讲话,他回了一句,再看过去时,窗外的女孩不见了。他继续和人笑闹。这时,对面的朋友对他挑挑下巴,看着他身后,说:“诶,你挡着新同学的路了。”彼时宋焰坐在桌子上,脚踩着另一张桌子,长腿拦住通道。他正和朋友说着话,边跳下桌子站起身避让。狭窄的过道里,那个抱着书包的女孩从他眼前擦着他的胸腔走过。他认出她来,话说到一半止了,盯着她看。但她矮他一个头,又瘦又小,他只看见她亚麻色的长发和紧攥书包的手指,她抱着那个书包像抱着自己,背影非常的弱小。那一刻,毫无预兆的,他忽然就想保护她。没想跳下去了却是个坑。她哪里需要他保护呵。宋焰烟抽到一半,手机响了,将眼前的五芳街从多年前拉回到如今。是翟淼打来的。宋焰不经意皱了下眉,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到了学校,准备上课了。“喂?”“哥!”另一头声音急切,带着哭音,说了一串口齿不清的话,掺杂着男人的训话声。宋焰把烟从嘴里捏下来:“你好好说,出什么事了?”“我……”翟淼欲言又止,“哥,我在派出所,快来救救我吧。千万别告诉爸妈。”她急着叫他,别的也不多说,宋焰只问了在哪个派出所,就挂了:“等着,我马上过来。”他放下电话,把烟掐灭了,走到柜台前结账,结完账回到桌前,许沁也刚好吃完。宋焰插着兜,跨坐在凳子上,问:“吃好了?”许沁点头。宋焰说:“那走吧。”许沁问:“你要去哪儿?”她看见他接电话了。宋焰说:“办点事儿。”许沁问:“什么事?”宋焰道:“翟淼在派出所。”许沁皱了皱眉,一时想不出她一个学生能惹出什么事来。宋焰看出她想问,接了一句:“要么是路上碰着车了,要么就是跟人拌嘴推搡了。她那性格得理不饶人,别是挨揍了。”“先走了。”宋焰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