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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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骁目光往他裤裆扫了扫:“你小子不是有难言之隐吧?”孟宴臣淡淡瞥他一眼:“要不拿你试试?”肖亦骁一脸嫌弃:“去你的!老子对男的没兴趣。”包厢的公主小妹偷偷笑,肖亦骁佯作恼怒:“笑什么笑?啊?”小妹知道他不生气,笑容更大。肖亦骁把孟宴臣的脸掰过来:“问你俩,他帅吗?”孟宴臣打开肖亦骁的手:“滚。”公主小妹抿唇笑,脸上浮起红晕。肖亦骁:“帅吗?啊?他。”两个小妹点头。肖亦骁继续逗姑娘:“他帅,还我帅?”孟宴臣忍不下去了:“你无聊吗?”有个小姑娘斗着胆子,朝孟宴臣挑下巴:“他。”肖亦骁笑容收了,幽幽盯着姑娘看,过一秒,唇角一勾:“今晚你没小费了。”没小费的小姑娘被他撩得心神荡漾。肖亦骁不闹了,吃了片橙子,忽说:“那天,小沁跟我说了一句话。”孟宴臣看过来。肖亦骁:“她说,你妈跟她说过,所谓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也正是得不到才想要,真到了手,就会很快抛到身后。”孟宴臣盯着他看。肖亦骁:“人这一生就这么长,能好好享受手头有的东西,已经是很大的福气。放弃已有的,去追想要的,不值得。”正说着,许沁从洗手间出来,孟宴臣收回目光,闷下一口红酒。倒酒的小姑娘问:“亦哥,你还有想要却得不到的啊?”肖亦骁又没了正经,笑起来:“我想要你,可得不到呀。”小姑娘经不起调戏,羞涩地笑,脸红如杯中酒。桌上肖亦骁的手机震了又震。孟宴臣看一眼:“下去吧。你刚下楼是有别的事?”肖亦骁知道瞒不住他:“合作方几个领导在隔壁吃饭,我也刚知道,想请他们来会所喝酒,但……”孟宴臣:“没房间了?”肖亦骁:“真他妈不凑巧。”孟宴臣:“叫过来吧。没关系。”许沁坐下,说:“我也没事。”肖亦骁笑容绽开:“得嘞。”五六个客人西装笔挺,刚落座,领班阿露带了二十个陪酒公主进来,齐齐站一排。姑娘们各个身材高挑,露着白皙的肩膀和大长腿,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大眼卷发的拉丁美人,应有尽有。那几个客人第一次来*,放不开,礼貌地推辞。肖亦骁问:“没有看得上的?”他招一招手,一拨美女鱼贯而出,另一拨鱼贯而入。往复几轮,湾流的姑娘被挑了个遍。肖亦骁行事简单直接,客人们不选出几个陪坐,就让那些姑娘们一直站着。横竖也轮不上他尴尬。许沁拿叉子往嘴里送水果,作壁上观。几个男人无路可退,一人叫了一个陪着。阿露挥手让剩下的出去了,搭住肖亦骁的肩膀:“亦哥,你不叫一个陪着聊聊天?”肖亦骁指一指许沁:“哪儿敢呐,女朋友搁这儿坐着呢。”被拖出来挡枪的许沁恍若未闻。阿露多年前只是陪酒公主,现在成了领班。她跟他们都熟,知道肖亦骁开玩笑,所以双手依然勾着肖亦骁脖子:“沁姐还是那么漂亮,比我们这儿的公主漂亮不知多少倍。”肖亦骁脸色微变:“这话怎么说的?”许沁不搭理,不救场,看都不看她一眼。阿露意识到不对,忙改口:“这哪儿能比啊,气质就不一样,不能比——”肖亦骁:“滚出去。”阿露诺诺地起身离开,过会儿估计是想将功补过,又带了两个美女进来,解释说这俩是新面孔,本来今天休假不上班,为了他专门叫来。的确比之前的看起来清秀,脂粉味也不重。肖亦骁回头看孟宴臣,特大方:“你先选,剩下我的。”孟宴臣:“没兴趣。”
分节阅读_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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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白色短裙的姑娘以为没事了,转身就往外走。肖亦骁眼色一凛,喝道:“什么规矩?给我站回来!”那姑娘转过身来,目光正好与许沁对上,许沁表情漠然。肖亦骁说:“哪儿来的臭毛病?”阿露赔笑:“是,没规矩。”那姑娘不解释,不吭声,不道歉,面无表情。冷淡模样乍一看还有点儿像许沁。孟宴臣指了她一下:“就她吧。”她过来坐到孟宴臣和许沁中间。先前那几个不要公主的客人现在聊得火热,倒是孟宴臣肖亦骁这边,两人都把姑娘当空气。肖亦骁偶尔还问一下,孟宴臣直接一句话不说。白衣姑娘坐在孟宴臣旁边,自己喝红酒,反而落得自在。孟宴臣忽然问:“走吗?”白衣姑娘说:“我不出台。”孟宴臣扭头,眼神带着克制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瞥了许沁一眼,后者在吃葡萄,没听他说话。白衣姑娘明白过来,抿着红酒不答话了。隔一会儿了,往孟宴臣杯里添上红酒。孟宴臣问:“叫什么?”“叶子。”“老家哪儿的?”叶子回答了。孟宴臣:“好地方。”叶子:“你去过?”孟宴臣:“出差。”许沁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身。肖亦骁:“嘛去?”许沁:“值夜班,先走了。”孟宴臣:“我送你。”许沁:“不用,地铁很快。”孟宴臣不说话,抄起钥匙串,起身出去了。许沁看他一眼,跟着出去。肖亦骁回头看他俩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孟宴臣这几年话越来越少了。……因是周末,深夜的街道上仍有车辆来往。孟宴臣的车停在红灯前,他扭头看许沁一眼,许沁望着窗外的路灯光,表情干净而冷淡。“看什么?”她望着窗外,问。孟宴臣手指敲着方向盘:“今天,妈妈跟我说了些事情。”许沁:“什么事?”孟宴臣:“没什么大事,就是让我问问你。”许沁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下文了,扭头看他:“问什么?”孟宴臣:“想结婚了吗?”许沁重新扭回头去,不在乎的样子:“没有想,也没有不想。”孟宴臣揣摩了一会儿,问:“想和什么样的男生交往?”许沁:“听妈妈的安排。”孟宴臣:“还和小时候一样,对什么都没兴趣。”许沁望着窗外的夜色,不发一言。快到医院时,孟宴臣忽问:“和宋焰说话了?”许沁:“没有。”孟宴臣扭头看她。许沁:“我跟他说话,他不理我。——无所谓,我和他也没什么可聊的。”孟宴臣很仔细地看着许沁的脸,却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多余的表情。“沁沁?”“嗯?”“那年你出国前,妈妈跟你谈了什么?”
分节阅读_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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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是要宋焰,还是要钱。”许沁扭头看孟宴臣,说,“我当然要钱了。”孟宴臣盯着她,一瞬间眼神复杂。许沁却努努嘴指前头:“绿灯了。走吧。”……许沁协助高良主任完成了一台心肺外科手术,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夜里突发心脏病。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出了手术室却见两个女人在厮打。原来送人来的是男人的情人,现在被妻子撞上,免不了一番揪扯。不少护士在劝架。许沁平静地绕过吵架的人群,离开走廊。回到办公室,难得无风无浪地度过了半小时。可往往到快换班的时候,是突发事件最多的时候。许沁已多次在临近下班时遭遇手术类急救。遇到这种情况,加班时间无限拉长也没办法。离换班还有十分钟,来看病的只有一个被流浪猫挠到的白领,许沁正为她处理,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哭声,随即是问询声:“手臂伤着了,往哪边看医生啊?”脚步声靠近。很快,一对夫妇拖着个十岁多正在嚎哭的小男孩冲进诊断室,嚷:“医生,我家宝宝烫伤了!”许沁抬眸瞥一眼小孩手臂上并不严重的伤势,收回目光:“去门诊挂号。”母亲急道:“小孩子疼得不行啦,门诊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外边又没人,你是医生,就通融一下给我家宝宝看看嘛。”小男孩哇哇大哭着,此刻外头也没别的急诊病人,许沁道:“去外边排队。”那母亲还不满:“可是……”许沁抬起头:“这边还有病人。”那对父母便拉着小孩站在一旁等,齐齐瞪着许沁,仿佛这样能给她压力,叫她迅速打发手头的病人。许沁:“麻烦你们出去一下,保护这位病人的*。顺便先去挂号。”两人不情不愿拉着小孩退到门口,就是不出诊断室。许沁没跟他们较真,她开了处方,递给白领:“药房领完药,去注射科打针。还有,以后被狗咬了,去疾病预防中心,不用来综合医院。”“谢谢医生。”白领拿着处方单离开。那对父母立刻拉着男孩坐来椅子上:“医生,你看看,小孩被开水烫到,手上都起泡——”话音未落,两个浑身黑灰的男人冲了进来:“医生!”一个男人手腕上的衣袖烧焦了,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黑红一片,惨不忍睹。那对父母和孩子嫌他们身上脏,躲去一旁。许沁觉得这两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转身找剪刀镊子时,突然想起在五芳街的火灾中看过这两张脸。她看一眼桌边烫伤的小孩子,迅速打出一张处方笺给他的父母:“去药房领药,涂三天就好了。”说完转身对护士,“小南呢,把她叫来,准备手术。”那父亲见状,不可置信:“医生,我孩子这边你还没看呢!”许沁回头:“你们照这处方去拿药就行。”说着要走。男人怒了,猛扯许沁一把。许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给我儿子看病了吗?!啊?!十秒都没看!你把病情搞清楚没就乱开药?你问了我们是什么情况吗就乱开药?!”许沁:“想跟医生聊天,去门诊排队。”转头,“小北,带这位去隔壁,准备手术。”许沁迅速往外走,那男人却揪住许沁的白大褂,把她扯回去:“你今天不给我儿子把病看清楚,我要你好看!”许沁:“你松开。”“不松你要怎么着?”男人打开手机,对准许沁的脸,“市里最好的医院,医生就这么个素质,我要拍下来放到网上给人看。”许沁一扬手,男人的手机摔到地上。“你他妈的!”男人手掌朝许沁打下去。护士尖叫:“你干嘛?!”许沁用力挣扎,可力气不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他的巴掌朝自己扇来,她眼底一阵冷光闪过,却毫无作用。那巴掌却没落下。一道陌生又熟悉的高大身影挡在了许沁前边。 第6章 chapter6r6宋焰一只手钳住对方手腕,并未用多少力,对方已动弹不得。宋焰冷嘲:“打女人?这没出息的毛病跟哪儿学的?”“你给我放手!不然——我——”对方磕磕巴巴。宋焰反问:“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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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松了许沁,另一手袭击宋焰;宋焰扼住他手腕,两手一剪,一推,那男人被推开,猛地撞到墙上。女人指着宋焰,尖叫:“你们医院还打人?”宋焰不屑搭理,回头见许沁还站在他身后,下巴迅速往门口指了指,不耐烦道:“不出去救人,跟这儿杵着看戏呢?”许沁立即跑出去,只听身后宋焰嗓音散漫,一口痞话:“老子不这医院的,受伤那我兄弟,谁他妈敢跟这儿闹,耽误他治疗,老子卸他丫狗腿。”这世道,欺软怕硬,蛮横的就得更蛮横的治。许沁想。……受伤的消防员叫童铭,陪他一起的叫小葛。许沁剪了童铭的衣袖,给他做基础的清洗。童铭疼得冷汗直流,脸上的黑灰冲出一条条沟壑。许沁道:“忍一忍,过会儿给你打麻药。”又抬头对一旁的护士小南示意,小南过来给童铭擦脸上的污物。这大男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的。小南急了:“你总躲什么呀?”童铭抬起另一只手:“我自己来,自己来。”小南:“你这手都是肿的,还脏。”说着,摁住他的手,给他擦脸。擦去那一层黑灰,年轻人的脸通红通红,有几丝干裂。小南瞧出是火烤的,心中恻隐,不再说话,只低下头给他擦手掌。许沁简单清理了手臂上烧伤的创处,给他打了一针麻醉,冷淡问:“现场没救护车?”童铭傻乎乎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我被小葛拉来的。”小葛帮忙解释:“有的有的。但不够,拉了几个受伤的民众就走了。”许沁说:“没救护车留在现场?”小葛一时没回答。许沁说:“去投诉。”小葛一愣,童铭也愣了愣,小南小北都愣住了,心里暗叫:许医生,那是咱家医院呐!童铭憨笑,摆手:“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投诉的。嘿嘿。”许沁抬眸看了他一眼。童铭以为她没懂,指了指许沁,又指了指自己:“医生,消防员,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一家人,一家人,都不容易。”许沁低头工作,不再言语。手术完毕,许沁开了药和针剂,小南领着童铭去注射室打消炎针。许沁这才想起宋焰,她迅速返回会诊室,人不在了。换她班的李医生在给病人就诊。许沁回到大厅,不经意四处看,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忽然瞥见一个高高的男人从注射室走出来,直奔大门。许沁拔脚追去,绕过大厅穿梭的人影。男人步履极快,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许沁穿过人群,出了大门,飞速跑下台阶:“宋焰!”男人停了下来。那时,正是一天中最温柔美好的时刻,晨曦洒在他宽阔的肩上,在他黑色的发间晕上一层细细的光。是清晨呢。许沁平复着因奔跑而紊乱的呼吸,双手落进白大褂口袋里,她走上前去:“宋焰。”宋焰转过身来,看向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两人站在上午的阳光里,望着对方,身边人来人往。宋焰:“有事?”许沁:“好久不见。”宋焰眯着眼,似乎认真地回忆一下了,说:“是挺久的。”许沁问:“过得怎么样?”宋焰:“挺好。你呢?”许沁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答:“不好。”宋焰脸上笑容定住,他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半秒后,极淡地弯了弯唇,表情好似看穿了她求同情的把戏。他说:“哦。还有别的事?”他显然不关心,也没心思跟她兜兜转转。许沁却也不尴尬,淡定得一如平常,说:“刚才的事,谢谢你。”宋焰客气说:“我是为了我弟兄。”许沁点点头,礼貌说:“还有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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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宋焰打断,黑色的眼睛盯着她,看穿了她的弯弯绕绕和磨磨蹭蹭,“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沁:“有时间喝杯咖啡。”宋焰盯着她半晌,再度奇怪地笑了一下,其中的讥诮毫不掩饰。许沁觉得此刻她应该脸如火烧,但她感觉不到一丝羞耻,依然开口:“可以吗?”“挺忙的。”宋焰稍稍倾身,拉近和她的距离了,下巴微微一挑,说,“排队。”许沁脸上风波不动。宋焰直起身:“到号了叫你。”他走了。痛痛快快,不回头。许沁站在原地,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转身进了医院。进门碰上120中心的同事,许沁问:“刚才有跟消防一道出车的吗?”“有啊,去了四辆车。”同事回答。“民众伤了很多?为什么受伤的消防员没有医护人员救治,后边甚至没车留在现场?”“哎,别提了。本来有车留在现场的,几个轻伤的平民处理过就好了,可非说不能呼吸,要全身检查,吵着闹着要来医院,我们也没办法。”许沁没再多问,换了衣服下班了。……许沁一觉醒来,离上班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她叫了份外卖坐在阳台上,看见高楼大厦中央一方矮矮平平的街区——五芳街。一片红墙白瓦间,不久前烧掉的那块还是黑黢黢的。许沁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到了路口。走进五芳街,瞬间从繁华都市坠入热闹小镇,青石板巷,砖瓦民居,阁楼上的风铃丁丁作响。她经过裁缝铺子,听见缝纫机吱吱呀呀飞速踩动,听见布匹撕裂,针线崩断;她经过香料铺子,老板娘和伙计们在门口站一排,拿筛子抖着八角茴香,筛香料,她听见香料如齐整的千军万马在竹筛中奔腾,唰——唰——;她经过理发铺子,剃头师傅手中的剃刀吱吱烫着开水,一反手,在铜水盆边沿上摩擦,她听见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她经过小饭馆,满脸油光的厨师荡着铁锅,她听见锅铲翻动,瓢盆叮当;她经过猪肉铺子,听见老板磨刀霍霍;经过蔬菜店,听见卖菜姑娘洒水阵阵;经过米铺,零食铺……听见大人们讨价还价,邻里间八卦喧哗,小孩们叽叽喳喳。空气里弥漫着布料香,香料香,洗发水味,饭菜味,还有一树橘叶香,从高高的树梢晃晃悠悠飘荡到巷子里。许沁走过繁忙的小街,意外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五芳街外的世界日新月异,这里头的一切却和当初一模一样——香料铺的老板娘嘴边还有那颗泪痣;裁缝铺的那个裁缝还爱穿长衫;理发铺的师傅依然留着寸头……而她也顺利找到通往宋焰家的路,和回家一样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宋焰从小被他舅舅舅妈带大,家在五芳街深巷中,是一处四合院落。宅门上挂着“翟记”的牌匾。木门大开,绕过影壁,游廊里、庭院里整整齐齐摞着各类木工。宋焰的舅舅翟家老三是做木匠的,手艺精细,远近闻名,小到梳妆盒,大到整体衣柜,样样都能在他手中生出花来。许沁站在少时宽阔的院子里,忽觉记忆中的院落不似此刻逼仄狭窄。红墙赭瓦,岁月沧桑。头顶一片青天。院落里有不大不小的电视节目声。正房两侧的枇杷树如今已亭亭如盖。而她当年种下的紫藤爬满了西厢房,垂垂如帘。那里是宋焰的房间。一切都似乎没变。许沁轻轻抚摸手边的木头,她记得,在这里,翟舅舅曾教过她木工,刨子往长木头上一推,成片的木头花翻滚着飞出来,她高兴地咯咯笑。她说:“宋焰,我好喜欢你家。”少年的宋焰蹲在木桩上,两指间夹着一支烟,习惯性地歪头瞅着她,笑:“光说没用,敢不敢上我户口本?”许沁停下一切,也停了笑,一瞬不眨看着他。他凑近她:“老子保证,这辈子就往死里头疼你。”舅舅过来,一巴掌拍在宋焰后脑勺上:“又在家抽烟,把房子点着了你舅妈不宰了你!”现实世界里传来脚步声,把许沁拉回现实。翟老三看见院内的人影,从正房走出来:“要做木工?”许沁扭头。舅舅老了啊。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在时光中凝滞的院子突然变化起来,有什么东西很明确地在时光里褪色了。她终于看清,墙上的赭红被经年累月的日照晒得浅淡,屋顶的鎏金瓦也被雨打得斑驳。翟老三脸上的笑容在一刻间凝固,扭曲,又压抑,平复。许沁吸一口气:“舅舅。”“哦,孟小姐啊。”翟老三恢复了客气,“这突然上门,有事儿?”许沁:“我找宋焰……”话音未落,表妹翟淼从屋里蹦出来:“你这坏女人,还有脸来找我哥?当年你差点把他害死还不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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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妈走出来,连推带搡把翟淼推进屋。许沁没太听清翟淼的话,上前一步:“刚才她说……”舅妈打断:“他不住这儿。”许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西边的房间,房门紧锁,木窗紧闭。墙壁上赤漆掉了色,片片灰白,只有屋檐上紫藤疯长。“他现在住哪儿?”许沁问,“方便告诉我吗?”“方便的。”舅妈微笑,说,“他现在是消防员,军队管理,住营地。——意思就是,出不来的。”见不着了。不像当年那么容易,找他他就在这里。 第7章 chapter7r7许沁一整个星期都平平静静,如常工作,如常生活。市庆放假期间门诊轮休放假,急诊照常上班。一到节假,醉酒的、暴饮暴食各种纵欲过度发病的、遭遇意外让110送来的,整个急诊部就没有停下的时候。深夜又送来一对醉酒的男女,许沁进留观室时,两人躺在隔壁床上讲话。许沁叫护士给两人量血压,男孩儿正和女孩儿说话呢,一眼瞅见许沁了,嘿嘿笑:“天使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呀。”女孩儿就指着男孩儿哈哈大笑:“你个傻逼,喝醉了吧,我才是天使,我在这儿呢!”男孩儿不服气:“你他妈才醉了,老子千杯不醉。”女孩儿:“闭嘴!信不信我亲一口,把你变成石头。”男孩儿掀被子要下床:“来啊,亲啊,谁不亲谁是孙子!”护士们废了好大劲把两人摁床上。许沁看了一下两人,交代护士:“常规的监护输液就行。”说完阖上诊断本收起笔,出了留观室。小南紧随其后。许沁:“这两人认识?”小南:“不认识,从两个方向送来的。”许沁:“倒是自来熟。”小南:“这俩还算好的,昨天那几个抱在一起滚,床上全是尿。”许沁淡淡道:“国家就不该给假期,人这种动物,一脱离束缚就不懂节制。”小南默默提醒:“许医生,那我们也会没假期,然后累死。”许沁想了想:“……哦……”而不过几个小时,小南再一次深刻地体会了不懂节制的意思。那是凌晨两点,许沁和另外几个外科医生,以及几位护士站在会诊室灿白的灯光下,看着同一个方向,每个人都眉心紧蹙。一位男病人躺在检查床上,面部涨红,双腿蜷起,生殖器上套着一个内径狭小的短钢管。经初步会诊,这位病人因生理性冲动,把生殖器塞入短管中以寻求刺激,但卡在里头出不来了。生殖器因压迫充血无法软化,坚.挺了几小时,疼得人都快虚脱。病人要死要活,不断哭求:“一定要救救我啊医生,我还没生孩子呢,九代单传,这命根子可不能费了啊。”“九代单传你不悠着点?”许沁他们商量后试着给人打了几针,然而那东西就是不软,尝试拔管子也不可能,那地方稍稍一动病人就疼得鬼哭狼嚎。一筹莫展之际,许沁说:“叫消防员来吧。”见众人纳闷,她补充道,“他们有专业的工具。像小孩手卡在玩具里,成年人腿卡在旋转门里,手指卡住小号戒指,消防员都能弄下来。还能抓蛇抓野生动物什么的。”众人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那病人还有心思插嘴,嘲笑:“我去,什么傻逼会把腿卡在旋转门里?”许沁缓缓看了他一眼。小南去打119了。李医生感叹:“我还不知道消防员可以做这些。”许沁道:“消防员也是一个见识奇葩……”看见众人的眼神,换了个用词,“……开拓眼界的职业。”没过多久,车来了。许沁在办公室的窗口看见一队男人下了车,这一次,他们穿着橙色的制服,不似救火时冷静的墨蓝,这一抹橙在夜色中格外明媚。她没看出哪个是宋焰,或许制服太过标准统一。等消防员们赶来会诊室,一群陌生的面孔里没有宋焰。许沁介绍完情况,多问了一句:“你们哪个消防队的?”“十里台。”宋焰队里的。看来是轮班了。也对,二十四小时服务,谁吃得消。许沁沉默地退到一旁,望向窗外的救援车。他也不会在那里。
分节阅读_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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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嘴钳,剪切钳,电动磨光机……消防员们花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把套在那男人身上的短钢管取了下来,人交给医生做进一步处理。等事情告一段落,伤者想答谢消防员时,队伍早就撤了。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营地里,宋焰正带着官兵们上训练课。老话说业精于勤荒于嬉,再好的身手,离个十天八天不训练也会生疏。上了火场千钧一发,极小的失误都会致命。消防中队制定的训练日程本身就很紧,体能训练、技能训练、知识和心理训练,不一而足。而宋焰又是一个极其严苛的队长,平时可以嘻嘻哈哈,课上却决不允许心不在焉偷懒取巧。队员们早习惯了他的带队模式,也知自个儿性命得自个儿惜,训练起来一个比一个认真卖力。回回支队里搞比赛,十里台中队的消防官兵都是样样第一。今天的练习内容是外墙翻爬和速降。队员们分成两两一组,集结在训练楼下,一人先徒手上爬,或借助排水管道或借助空调箱、挡雨板,翻上楼顶,固定并扔下安全绳,另一人借助绳子迅速上楼,两人分别在身上绑住重达50公斤的假人,随后速降至地面。如此往复,来回十次算一组。一组练完休息十分钟,继续下一组。宋焰和杨驰搭档训练。杨驰先爬上楼,扔了绳子下去。宋焰扯过绳子,踩着墙面十秒内上了楼顶,刚翻过栏杆,杨驰说:“焰哥,听肖飞说,他们今早出警去了三军院。”奇葩市民生殖器上套钢管的事儿别说全队上下,只怕周边几个中队的人都知道了,毕竟都是好奇心大的年轻男孩们,拦不住嘴碎。“所以?”宋焰飞快把假人背起来,往腰上绑。已经练到第三组,宋焰头上全是汗,t恤湿透了贴在身上。杨驰也抹一抹脸上的汗,背上假人:“还说遇到一个冷冰冰的美女医生了。大家都说下次受伤了专去找她。”“要不我现在让你受个伤?”宋焰瞟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别呀。”杨驰嬉笑。宋焰起身返回栏杆边,抓住绳子,翻身跳到墙外。杨驰跟着翻过去,脚踩上墙面:“哥,你是不是认识那医生?我上次看着就觉得不对……”宋焰抿唇舔一下牙,眼神危险。“是不是你前女……”宋焰一脚踹他手上。杨驰嗷一声叫,骤滑半米下去了重新抓紧绳子,麻布袋一样在墙上荡来荡去。“我错了!”宋焰又踹一脚,杨驰嚎叫:“我错了我错了!”宋焰吸紧脸颊,低头再踹。杨驰终于摔下去,扑腾一声掉在垫子上。宋焰看他一眼,抓好绳子,踩着墙面三两下速降下了楼。……转眼到了八月上旬,高温天气已过,暑假也过大半,医院里诸如醉酒的,燥热得打群架打出事儿的,吃麻辣喝烈酒搞得胃出血的——此类病人数量开始呈下降趋势。许沁按部就班地工作,回家,看父母,看朋友。期间跟付闻樱一起出去喝过茶,茶桌对面坐着与付闻樱同样优雅的太太,与许沁年龄相般的英俊男生。许沁表现得正如付闻樱心中的完美女儿,美丽,清新,温和,懂礼。在付闻樱他们的世界里,规则很简单。爱和情,心与性都可以泛滥,唯独婚姻,只有强强联姻和门当户对的可能,决不可越过圈子与阶层,绝对不可。孟宴臣如此,肖亦骁如此,他们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人都如此。许沁亦平静接受了家长们的观念教化。她从小到大享受了太多富庶与特权带来的便利和自由,像一个巨大的蜜罐,她沉浸其中,不可脱离。那天见面的男生并没有当场表现出对许沁的好感,隔了两天后却给许沁发短信约见面,然而许沁才坐下,科室临时开会把她叫走了。而后少有联系。估计对方条件很好,选择也很多。许沁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转眼就忘了。反是每天上班来医院下班回家时看到楼道里的消防栓,思绪总不免断上一秒。但她一贯淡定,倒也不萦于心。有天快下班,接到肖亦骁的电话,约她出去玩。他的酒吧“魅色”开业一周年。许沁比孟宴臣先到,找到肖亦骁时,他正坐在卡座里跟一个男人谈笑。他看见许沁过来,抬手打了个招呼。那男人一回头,好巧不巧,正是许沁相过亲的那个男生——蒋裕。蒋裕看到许沁,也有些许惊讶。两人在短暂对视的一秒钟内,达成了绝口不提的共识。肖亦骁不知两人有这么一段,还热情地介绍:“这我亲妹,孟沁;这我哥儿们,蒋裕。”蒋裕客套地明知故问:“做什么工作的?”许沁看他一眼:“医生。”“医生应该挺忙的吧?来这儿玩,不会临时被叫走?”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许沁又看了他一眼。后者笑容有礼。肖亦骁插话:“我之前就这么说,医生太累。让她去医科大学上班,轻松多了,非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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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拧开一瓶矿泉水,说:“除了拿手术刀,别的事情都不想做。”说着,刚要把水倒进高脚玻璃杯中,她眼睛微微一眯,看见高脚杯杯底上一小点水渍。许沁叫来服务员:“麻烦换个杯子。”蒋裕不明所以,肖亦骁拦住,非得问清楚:“等等,这杯子哪儿不对了?”许沁指给他看,肖亦骁凑过去看了半天才看清,叹:“受不了你那洁癖了,你眼睛是显微镜还是什么?怎么什么东西到你面前都是脏的?”许沁不搭理,杯子换过来她检查一遍,依然不满意清洁状况,便找服务生要了根吸管,接过吸管用纸巾擦拭一遍,才插在杯子里边喝起来。蒋裕看完她这一套动作,有些匪夷所思,隔半秒,却又低头笑了笑。肖亦骁:“听我妈说,你妈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蒋裕端起酒杯喝酒。许沁:“嗯。”肖亦骁问:“看得上眼吗?”蒋裕的酒杯在手中慢慢把玩。许沁:“就见过一面,没什么印象。”蒋裕看向她,旋即又移开目光。孟宴臣过来了,在许沁肩上拍了拍,后者极其自然地往里边坐了坐,给他挪了个位置。蒋裕看看许沁,又看看孟宴臣,最终笑着和孟宴臣寒暄起来。原来他们俩也都认识。本就是熟人,只不过许沁不知道。三个男的聊着公事,许沁咬着吸管喝水,没心思听,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直到某刻,肖亦骁接起电话,说什么“消防突击检查”。“消防”二字,许沁猛然回神,发现周围很闹,不远处传来驻唱歌手的歌声:“回归的大雁,背身是大海,一路向北方,穿越云间——”许沁抬头望:“这歌不错。”肖亦骁走远了,她放下杯子起身:“我去那边看看。”孟宴臣和蒋裕留在原地喝酒,不去凑热闹。许沁看见肖亦骁飞快跑出沙发区,穿过外边的舞池,不见了。她紧紧跟去,舞池里人头攒动,人群跟着音乐缓缓摇摆。舞台上长发的主唱抱着吉他,声音磁如一把弦:“我的爱人啊,等在我的草原,静静地等着,阳光穿透黑暗。”毫无预兆的一瞬间,在人影闪过的缝隙中,许沁看到了舞池对面的消防员,穿着松枝绿的常服。一个消防员,两个消防员,从走廊穿过。许沁想也不想,冲进舞动的人群和飞旋的灯光里,朝那边跑去。人影晃动,随歌起舞:“时间之箭,燃烧着划破苍穹,将希望点绕,却无法追赶。”许沁拨开重重人群,走到对面,弯进走廊。酒吧经理带着几个消防员在接受突击检查。一个消防员从许沁身后冲过去,奔向那个高高的身影:“队长!”后边的说话声许沁听不清了,酒吧里太吵了,歌手放肆地喊着:“心有所向的地方,魂牵梦萦的故乡,埋葬梦想的地方,有没有花开成海洋!!!”许沁站在原地,心跳被震耳的歌声鼓动着,她看见他们要走了。她终于大步走上去,猛地拉住他的衣服下摆。他站定一秒,缓缓回头。……“有事吗?”对方一脸疑惑。她认错了,他的脸甚至和宋焰一点儿都不像。许沁松开手,说:“认错人了。”她心底异常平静,原路返回,穿过躁动而寂寞的人影。舞池里,有人跳动着,撞到她。许沁再次回过神,听见歌手撕心裂肺地喊:“要回到他身旁!!!——”一吼完毕,音乐骤停,世界突然陷入短暂的安静。就是在这一秒的安静里,许沁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她要去找宋焰。 第8章 chapter8r8许沁的车在西三环上一路向南奔驰,没有堵车,没有红灯。很快到达十里台消防中队营地外。已是深夜。路灯照着黄叶,街上空无一人。许沁透过栅栏往里头看,月光洒满偌大的操场和宿舍楼。她抬头望一眼两三米高的栅栏,刚要往上踩,操场那头传来一声警犬叫。
分节阅读_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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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一只黑色大犬风一般从操场那边冲来:“嗷!嗷!”许沁受惊不小,转头跑开。那狗不依不饶,百米冲刺,锁定许沁,隔着栅栏冲她吼叫:“汪!汪!”叫声凶狠,响彻整条街。许沁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站岗的哨兵身板挺直,眼珠子转过来警惕地看她。远处有男人训话:“小孟!”狗叫声戛然而止。许沁理好头发和衣服,看一眼那个方向,一只身形巨大的德牧站在不远处,两只尖耳朵竖得笔直。它亮亮的眼睛盯着许沁,隔一下,转身跑向远处的男人。许沁问哨兵:“你好,我找宋焰。”哨兵看一眼门口的警示牌,许沁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上头写着“谢绝探访”。训犬的男人朝这边走来。身影高大而模糊。许沁盯着他看,很快,心头一松。他从树荫处走到月光下,她看清了,是索俊指导员。索俊见这边有情况,过来询问,结果认出了许沁:“你是不是那天……”许沁:“你好,我找宋焰。”索俊:“他公派培训去了。”许沁:“……哦。”索俊:“你找他有什么事?”许沁:“没,就刚好经过。谢谢,再见。”“诶——”索俊还要说什么,许沁已匆忙转身,步伐极快地走过街道,开车离开。干燥的风从车窗涌进来,前方的道路灰暗,坚硬。整座城市灰蒙蒙的,一栋栋高楼像枯败的植株,委顿,无精打采。要是下场暴雨就好了,许沁点燃一根烟,想,下一场把城市淹没的暴雨就好了。她快闷死了,快窒息死了。……次日,艳阳高照,气温突升。几十名消防官兵顶着烈日在操场上接受体能考核。队员们列队排好,宋焰一声口哨,排在队首的冲出起跑线,奔跑,跨栏,匍匐,障碍,俯卧撑,仰卧起坐。宋焰一身迷彩服,身挺腿长,拿着秒表和记录板站在一旁,瞟一眼行进的队员,看一眼秒表,记录下每一项的耗时。后头的队员时不时张望着,在内心中比较。一人完成,宋焰吹响口哨,下一人出发。一小时后,所有队员都考核完毕,重新列队。宋焰翻看一眼成绩表:“立正!”官兵们齐刷刷站直。“稍息。”齐刷刷稍息。“通报成绩,江毅,短跑11秒3,跨栏17秒8,……”宋焰抬眼看向自己的队员,却看见索俊从操场对面走来,“……总成绩2分24秒,比上一周提高15秒。——鼓掌。”军人们整齐地拍了三下手。索俊在旁边一棵树下站定,军犬小孟蹲在他身旁,一人一狗等着宋焰。宋焰一个一个通知完了,收起记录板背在身后,简短道:“每个人成绩都有提高,继续保持。休息十分钟,”看一眼手表,“十点半集合,体能训练。立正!”“是。”队员们齐齐立正,敬礼。“解散。”宋焰转身离开,走向索俊,冲小孟打了个响指:“解散!”片刻前表情严肃蹲得笔直的小孟立刻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朝宋焰扑过来,前爪搭住了他的胸口,不停地摇尾巴。宋焰揉它的头,笑起来:“卧槽,几天不见,想成这样。”索俊:“你养这狗养出祸害了,你不在它饭都吃不下,脾气也不好,见人就吠。跟你的感情是真深。”宋焰:“废话,老子把它养大的。”索俊道:“是,这狗啊重感情,随主人。”宋焰正挠着狗脖子,挑眉看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话里有话呢?”索俊打哈哈:“说你重感情呢。哦对了,前天晚上有个女的来找你,好像是那个医生。”宋焰弯着腰揉狗头,毫不上心的样子。“本来要找她留个联系方式的,可人跑了。”宋焰抬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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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连续下了三天,愈来愈好。许沁喜欢一切不好的极端恶劣的天气,看着平静的一切被撕裂出丑陋伤疤。但医院的同事们显然不这么想。每每遭遇恶劣天气,急诊的病人会成倍激增。大厅、会诊室,注射室,留观室,处处人满为患。许沁她们组这三天接到七起大小不同的交通事故受伤者,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在来的路上停止了呼吸,到医院时已无力回天。死者的父母拖着医生哭嚎,呼天抢地,求医生救救他们的儿子。医生护士们虽然见惯生死,却也不曾习惯。小南在清洁间洗手的时候,忍不住擦眼泪。许沁问:“怎么了?”小南:“刚才死掉的那个男生那么年轻。他父母太可怜了。”“嗯。”许沁洗完了手,用纸巾擦干,说,“我下班了。明天见。”小南愣愣看着许沁插兜离开,正巧小北走进来:“看什么呢?”小南:“我发现许医生好像从来都没有情绪波动过。”小北往手上打洗手液:“你今天才发现啊,医院的人都说呢。没见她笑过没见她哭过。遇到可怜的病人,她好像不同情;遇到凄惨的家属,她也不怜悯;甚至遇到胡搅蛮缠的,她也不发火。所以我觉得她这种人最适合做医生了。”小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小北耸耸肩:“和病人保持距离,理性地把医术当做一门不掺感情的专业和学术来对待呗。”小南:“可我听烧伤科的朱娴医生说,徐教授对许医生有意见,不同意许医生升主治医师。”“诶?为什么?许医生虽然不热情,但做事靠谱,和她共事很轻松的。其他医生还得处理人际关系,麻烦死了。”“好像是觉得许医生没有仁心。我听杨思佳医生说的,当初她和许医生同批面试。外科几个主任都在,徐肯主任问,如果一个病危患者申请转院来你院手术,你判断成功率不高,你会接受转院给他治疗吗?杨思佳说一定会,说咱们院医术精湛,救活了很多别的医院救不了的病人。她希望有一天自己成为这样妙手回春的医生。”小北:“那许医生呢,她怎么回答?”小南:“许医生说不会救。”小北:“没说原因?”小南:“说了,不想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小北:“卧槽,这么直接?”小南:“可不。徐主任当时就在表格上打了叉,但没想到她还是进来了,而且分去了咱们院外科里头技术最精湛的烧伤科,刚好就是徐主任管的部门。”小北忧虑了:“那许医生这次还能升职吗?”……许沁中午回到家,发现窗户没关,雨水打进来,把实木地板弄得脏兮兮的。她找了一圈,家里没买拖把,抹布也没有。现在也没法约钟点工。她实在无法忍受一丝脏乱,找来找去,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新毛衣,擦干净地上的水。这几天下雨,气温骤降。许沁忙完家务,觉得有些鼻塞,便找了件针织外套披着。她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望着空空的大屋子,不知不觉发起了呆。烟烧到尽头了也毫无察觉。从那夜去十里台后,便常常如此。可她平静惯了,所以即使内心有情绪低落,自己也不会察觉。枯坐良久,肚子咕咕一声,她想起只在早上吃了小南给的蛋糕,今天还没吃饭,刚摸出手机准备叫外卖,孟宴臣的电话打进来了:“沁沁?”“在。”“到家了?”许沁的上班时间表极其复杂,但孟宴臣掌握得一清二楚,从不在她上班时间打扰,也总在她休息时关心。“到了。”“没事,就提醒你一下,今晚暴雨红色预警,别出门乱跑。”孟宴臣说话向来平淡,语气里也没多少关心。“知道了。”许沁说。“吃饭没?”“还没。准备叫外卖。”孟宴臣停顿一秒,说:“我也还没吃,一起吧。”许沁:“去哪家?”孟宴臣:“你想吃哪家?”许沁:“江之楚。”孟宴臣在那头极淡地笑了一声:“你也吃不腻。”许沁:“我马上出发。”孟宴臣:“不用,雨太大,路上不安全。我给你带过来。”许沁:“他们家可以外卖的?”“不可以。”孟宴臣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