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一听,从人群中挑出几个身手好的老兵摸了上去,从草丛中一步步向鬼子哨兵靠拢,快到两米远的时候,几个人纵身跃起,手中的刺刀在他们的脖子上一划而过,鬼子兵就倒在了地上。
牧良逢说:“全部人员以班为单位,分散攻入鬼子炮兵阵地。先用手雷杀伤鬼子有生力量,然后再毁炮。”
“连长,多好的炮啊!炸了怪可惜的,你看……”
“如果能拉走当然更好,实在不行就炸掉,绝对不能把炮留给小鬼子。”牧良逢想了想说,大家吃尽了炮兵的苦头,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消灭掉他们。
双方的炮击已经停止,鬼子炮兵也累坏了,三五成群地围在临时挖起的炮阵后抽烟,有的坐在地上聊天,更有甚者居然还在得意洋洋地哼着日本小曲。
牧良逢一挥手,身经百战的一连老兵们立即化整为零,如猛虎下山直扑炮阵。只见一连的散兵将手雷哗哗地丢入到鬼子炮兵坑里,这种坑躲炮弹有点用,但是手雷丢进去却是事半功倍。手雷在坑里爆炸,巨大的气浪将无数的碎弹片射向四周,鬼子粹不及防,被这从天而降的一百多颗手雷炸得晕头转向,血肉横飞,一门迫击炮被掀起了两米多高……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中国士兵已经提着枪冲了上来,步枪上雪亮的刺刀在火光中更显寒意,几个端着机枪冲锋的家伙更是了不得,一边冲一边点射,刚刚想跑出炮坑的鬼子被扫倒一片,重机枪在后面早也架了起来,远远地提供火力压制,一时枪声、手雷的爆炸声、喊杀气响彻云霄……
鬼子炮兵玩炮都是好手,但玩刺刀和枪却差远了,在牧良逢带领的这伙老兵面前,简直是一群野狗被群虎包围,没一下子就被放倒一半,剩下的作困兽犹斗,玩命抵抗。
牧良逢万万没有料到鬼子嚣张到了这个地步,两军交战,步兵居然放心留下炮兵后撤,这下给他钻了个大空子。他甚至后悔没请求团长多派一些人过来帮忙。考虑到鬼子步兵随后就会回来支援,士兵纷纷使出了吃奶的劲,放开手脚一番撕杀。
枪声开始逼近,牧良逢知道鬼子的步兵回来支援了,看着这一门门日本山炮是抢不到手了,他粗着嗓门命令炸炮,几个早有准备的老兵立即把炸药包绑在炮上引爆。
“撤退!”牧良逢占了便宜,见好就收,否则被鬼子的大队步兵缠住可就血本无归了。
大家边打边撤,没跑多远,一颗子弹就追了上来,正好打在牧良逢的后背上。
“真是晦气,跑这么远还让小鬼子打到了。”牧良逢骂了一句,然后眼睛一黑栽倒在地上。一连的士兵一看连长中枪,都着急了,拼命抬起连长就跑,后面的士兵还怕子弹再伤到连长,纷纷挡在几个抬牧良逢的兄弟身后,往自己的阵地狂奔。
后面鬼子步兵已经追击上来,好在刘团长不放心他们一连,派了一个营来接应他们。双方立即交上火,掩护一连撤了回来。刘团长看着牧良逢是被士兵们抬回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你们是怎么搞的?连自己的连长都保护不了。”他吼了起来。特务团的士兵从来没见刘团长发过这么大的火,都吓了一跳。
一连的士兵更是焦急万分,丝毫没有把团长的话放在心上。
“医生!医生!”
团长在吼,士兵也在吼。
几个团部军医围上来检查了一番,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说:“报告团长,初步判断子弹是从牧连长的肺叶边上打了过去,要赶紧送师部医院,否则一旦感染,后果就严重了。”
“那还等什么,让运输连调车马上送牧良逢回师部医院。”刘团长的脸涨得通红。
第六十九章 野战医院
开始的时候,牧良逢隐隐还能听到一些声音,虽然他一句也听不清楚,慢慢地,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梦见自己在黑暗中行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她说:“牧良逢,你睡了很久了,应该醒醒了。”
牧良逢说:“柳烟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他,还在喃喃自语着:“牧良逢,我千山万水来找你,你就不醒来看我一眼吗?”
牧良逢急了,说:“我这就醒来,你等等我。”
柳烟已经哭了,她哽咽起来,牧良逢甚至能够感觉到眼泪的温度,它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上,慢慢地渗入他的体内,像火一样地燃烧,一种心痛的感觉迅速漫延开来。那个下着大雨的缠绵之夜,他从一个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也是从那一刻起,柳烟就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他爱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将她娶进了家门。
她的眼泪让他心痛难言,他想柳烟千山万水来找自己,自己不应该再睡了,他一边想着这个,悠地睁开眼睛,从昏睡中醒过来。窗外阳光明媚,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活生生的就坐在他的身边,正拿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那个女人叫柳烟。
“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吓死了。”柳烟抹了一脸的眼泪。
牧良逢说:“你怎么来了?”他感觉自己有些无力,然后想了起来,那小鬼子该死的一枪。
“你204团运输连的一个兄弟告诉我的,我就急着赶来了。”柳烟看到牧良逢醒来,破涕为笑。
牧良逢这才看清楚了,自己躺在师部的医院里。几个医生护士立即跑了过来,忙碌了一阵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医生说:“总算是醒过来了。”
牧良逢感觉到自己异常疲惫,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医生,前面打得怎么样了?”
医生笑了笑:“牧连长,你这一睡就是好几天,怎么一醒来就关心这事?你现在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吧!师部特意交待了我们,让你好好休息,养好了病再说。”
牧良逢问:“前面是不是打得很惨烈啊?”
医生点点头:“前面还在打,每天都有不少伤员送进医院,你看,现在医院已经没有半张腾得出的床位了,院子中间都挤满了伤员。”
柳烟拿起一张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生气地说:“自己小命都差点不保,你还盯着前线干吗?”
医生也说:“是啊!牧连长你好好休息吧!身体好了以后,够你打的。”
牧良逢闭上了眼睛,心底里,他是在担心自己那一群兄弟的安危。这是一场恶战,日本人为了守住桂南这块战略要地,肯定会寸土不放,而自己这边不拿下桂南也誓不罢休,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死磕的局面。
“我们打的胜仗,是拿尸体堆出来的啊!”牧良逢沉默半响说。
师部的野战医院设在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里。如果不是每天有伤兵源源不断地运进医院,在柳烟和医院的精心照料下,牧良逢曾一度产生了错觉,世界已经太平,他可以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但是伤兵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时传入他的耳中,穿过了几道门墙依然听得真真切切,他自己躺在军官的病房,受到的待遇自然是不同。这个病房里,一共五个伤员,除了自己是个中尉,其他的都是上尉,还有一个少校。
躺在他左边第二张床的是一个从前线拉回来不久的营长,他的一条腿被炮弹活活炸掉一半。几个长官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神中全是绝望和悲观。除了牧良逢,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说一句话。
“老子看你们谁敢锯我的腿,我的枪呢我的枪呢?老子要毙了你们。”
有伤员在外面吼叫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医生青着脸走进了牧良逢他们的病房,边走边嘀咕着说:“还没见过这么野的兵,太过份了。”
牧良逢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柳烟,她显然被这个伤兵的吼叫声惊吓到了,脸上露出了恐惧。
“医生,发生什么事了?”牧良逢问。
那医生说:“牧连长你说,那兵的腿如果再不锯掉,命都包不住了,可他就是死活不同意,还动手打我们的医生生护士。”
病房里的少校一听这话,把被子掀起盖在自己脸上。
这已经是牧良逢在医院半个月后的事了,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在柳烟的搀扶下,可以走上几步路了。
他看了看柳烟:“扶我出去一下。”
柳烟惊悸地说:“你出去干吗?”
牧良逢笑了笑:“我给那位兄弟说说,人家一条腿说没就没了,换作我也接受不了。”
柳烟只好扶着他慢慢地走出病房,外面的情形却把他吓了一大跳,院子里密密麻麻躺满了伤兵,临时架起的木架子床,一排排地整齐地摆在院子里,上面都躺着人,再望院外一看,连院子外面的露天场地上也是伤员。
一个身材魁梧的伤兵正坐在院子中间大骂,几个医生护士围在边上劝说着,但那个伤员不为之所动。他咆哮如雷:“要我这条腿,还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医生劝说:“你这条如果再不锯掉,一旦感染,你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老子这条命是捡的,在保卫南京就应该没了的,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老子死就死了,总比做个一条腿的废人要强。”那伤员一边吼着,眼泪却流出来了。
牧良逢站在医院的过道里,看着满院子的伤兵。那个要被锯掉一条腿的伤员是个大高个儿,年纪看起来要比牧良逢大几岁,他满脸的悲怆,一个即将失去一条腿的战士,有时候甚至宁愿失去的是生命,这是他的理解,这也是他的尊严,一个失去了支撑的士兵,就如同失去了他的全部,他再也回不到战场。
士兵们眼中的无助和绝望,和他病房里的那个受伤的少校何曾相似啊!
“大哥!”牧良逢轻轻地走了上去,要被锯掉一条腿士兵只是一个二等兵。等级森严的国军制度下,中尉牧良逢的一声大哥让士兵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长官,你也是受伤了?”
牧良逢点点头:“任务完成了,撤退的时候让小鬼子打了一冷枪,差点把肺打烂。”说着他笑了笑,问士兵是如何负的伤。
士兵说:“也是打昆仑关炸的,鬼子的九二步兵炮,这半条腿都被炸飞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不用看牧良逢也知道,那包扎着的白布里面,是一堆烂肉。战场上,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
“还好只是炸掉了半条腿,命总算包住了。”牧良逢吁了一口气。
士兵沉默了一下,说:“一条腿没了,我这人也废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你是好样的,我从心里佩服你,但你这个想法我却不同意。男子汉大丈夫,少了一条腿就不想活了,这不是军人,也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士兵看看牧良逢,显然是对他的话表示疑惑。
“我们当兵的,为国家捐躯流血是正常的,打仗我们不上,难道让老百姓上?少了一条腿怎么啦?是男人照样顶天立地,说不定那天我的一条腿也会被炸断,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要活下来,我要看着小鬼子被我们一步步打回他的狗窝去。”牧良逢目光在一院子的伤兵身上扫了一遍,他的语气坚定果敢。士兵们都看着这个年轻的长官。
牧良逢又说:“军人能够流血牺牲是我们的荣耀,但死得要有点价值,像大哥你这种想法就很窝囊,鬼子没打死你,你自己却把自己折腾死了,这要让小鬼子知道了,他们就更瞧不起我们这些中国兵了。打仗打不过人家,死都要比人家死得窝囊,传出去,丢人啊!”
要被锯掉一条腿的士兵的脸涨红了,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说,看着牧良逢转过身去。
“长官,你说我们真的能打跑日本人吗?”牧良逢走了几步后,士兵在身后突然发问。
牧良逢回过头来笑了笑,说:“大哥,如果我们大家都保住了命,日本鬼子肯定就能被我们赶跑,如果我们死光了,那就难说了。”
院子的伤兵一听这话,哄堂大笑起来,大家的满脸阴霾一散而光,那个就要被锯掉一条腿的二等兵也笑了,说:“既然这样,那我不能死了,否则太便宜小鬼子了。”
牧良逢笑了起来:“哈哈,这就对了吗?医生你们不要发愣了,准备给这位兄弟动手术吧!”
几个医生护士一看这犟牛被说服了,赶紧拉来一个帆布做成的屏风,将那二等兵的床位围住,医院重伤员太多,手术室根本就腾不地方来,只好现场动手术锯腿了。
“长官,我有一个请求。”二等兵看着医生拉过来屏风,有点慌了,他看着牧良逢,眼神里有些紧张。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请求你留下来陪我聊聊天,给我讲个故事听听也行。”
牧良逢笑了笑,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我们连有个家伙老会说故事,平时大家没事就听他吹牛。”
二等兵强装笑颜:“那请长官给我们也说个故事。”
伤兵们跟着起哄,都说要听故事。
牧良逢知道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尤其是这个马上就要被锯掉一条腿的二等兵。他学着小伍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给伤兵们讲起了故事。
屏风里,锯子和手术刀开始沙沙作响,听得旁边的柳烟一脸的惊骇,脸色发白。但牧良逢的故事也开始了,他讲在武汉刺杀汉奸,讲如何到万家大院里搜查日本奸细,救出阿贵兄妹……大家似乎都被故事吸引住了。屏风里的医生护士也很配合默契,他们的手术很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长……长官,你……你……吹牛。”二等兵在屏风后面吐出了一句话。
牧良逢哈哈笑了起来,说:“我绝对没吹牛,不信等你好了去我的连队,随便找个兄弟问问就知道我不是吹牛了。”
“长官我相信你不是吹牛,吹牛的长官一般不来我们这些小兵堆里。”
“是的,喜欢吹牛的长官从来不到我们这里面来。”
伤兵们一片叫好声,就好象给他们讲故事的这人不是他们的长官,而是在街头或是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这些故事听起来就是解气啊!
“长官,我们伤好了,都去你的连跟你混怎么样?”伤员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了,看起来都精神焕发,大家喜欢这个没有一点官架子的长官。
牧良逢说:“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牧良逢笑笑说:“要你们都来我的连队,我也不用带兵打仗了,天天就给你们讲故事算了。”
院子里又是一片哄笑。所有的绝望和悲观在这时都一扫而空。
“兄弟们啦!我房里有一条好烟,可是我又不会抽,一会儿拿出来便宜了你们。”牧良逢想起桌上真有一条烟,也不知道是那个家伙送的,反正自己不抽,拿出来犒劳犒劳大家。
伤兵们又是一片叫好。因为牧良逢的到来,大家显然轻松了许多。屏风后面的手术终于完成了,拉开的时候,二等兵已经昏厥过去了,这个只是半身麻醉,精神上也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可怜的士兵终于顶不住了,一头昏睡过去。
院外刮起一点风,风从门口挤了进来,院子里一下子冷了起来。牧良逢看了看院外,几个医院的后勤人员正在架设临时的草棚,挡住从四面八方涌向伤兵们的寒冷,天色渐渐晚了。
回到病房,牧良逢的伤口也疼痛起来,柳烟把他扶上床,心痛地笑骂他说:“自己还带着伤呢!一说就是小半天,真是不要命了。”
牧良逢说:“士兵害怕啊!这种事换成谁都受不了。”
“我也害怕,你怎么不给我讲故事?”柳烟说:“我感觉你从军后,变了一个人似的。”
牧良逢笑了笑:“我变成什么人了?”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傻呼呼的一个愣小子,现在居然有点当兵的样子了,也有点‘长官’的样子了。”柳烟脸微微地红了一下。
半个多月的一个下午,一辆空荡荡的军用卡车停在了风铃渡镇的柳烟茶馆前,从车上跳下来几个当兵的,柳眉一看到他们,心里就咯吱了一下,脑子里嗡地一响,一种缺氧的感觉涌上脑门。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在牧良逢走后的日子里,无数次默默祈祷的那句话又涌了上来:“老天爷啊!求求您不要出现坏消息,让良逢平安归来吧!我愿意用我自己的一切来交换他的平安。”
在未知的前方,无助的柳烟什么也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乞上苍让他的爱人平安归来。她是南京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学生,本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在此时,思念与担忧却她慢慢憔悴,她希望她的英雄在某一天突然平安地归来,脸上带着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那种羞赧的憨笑。然后他陪着她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渡过一生,这是柳烟所有的期待。
但是士兵跳下了车,他们脸上的表情告诉她: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一颗可恨的子弹穿过了牧良逢的身体,将他击倒并且生命垂危。这几个士兵是204团的,到县城押送物资,他们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偷偷驱车数十里来到风铃渡,将这个消息告诉柳烟。
“嫂子,坐我们的车走吧!”几个兵的年纪尽管都比牧良逢大一点,但是他们还是愿意喊柳烟嫂子。狙击排的几个家伙,都是嘴上藏不住话的,牧良逢在镇上过夜的事私下传开,不少兵是知道的。
晕厥过后,柳烟收拾起东西,上了士兵的卡车。汽车行走了一天一夜后,她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牧良逢,内心一下子如千万把刀子扎来,疼痛得她站立不稳,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小鬼子的三八大盖穿透力强,从我身上穿过去了,如果换成我们的中正步枪,我这小命早没了。”牧良逢醒来后的当天,还在笑呵呵地和柳烟“讨论”枪支。柳烟喜极而泣,找了个没人地方痛哭了一场。如果牧良逢这次真的遭遇不测,她真找不到活下来的理由了,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现在只有牧良逢。
天气越来越冷,院子里已经生了几堆炉火,前线的战争态势也越来越像这个天气,阴冷而沉闷。仗已经打了半个多月了,双方的伤亡人数在不断地增加,尤其是国军这边,在这场惨烈的攻坚战中,双方都在作垂死一战,守的一方寸土不放,攻的一方却是志在必得,结果就不难想象了。
特务团的李参谋是傍晚时分来的,他满身灰尘,火急火撩地冲进病房,把一些东西放在他桌上:“团长让我送来的,你好好养病吧!”说完不等牧良逢回话,转身就走。
“李参谋,李参谋,先别急着走啊!给我说说前线的事。”牧良逢急了。
李参谋回头说:“我现在公务在身,没时间跟你说。”
“一连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一连现在由猛子带队,换到二线了。”说着,李参谋已经走出院子了。柳烟和一个护士拿着刚刚洗过的被单进来了。牧良逢仔细一看,那护士原来是猛子的妹妹王小田。
“你怎么也在这儿?”俩人几乎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王小田看到牧良逢,高兴坏了:“我是师部的护士,前段时间调到前线去了,刚刚才回来。你怎么受伤了?”说着她看了看他的床边的病单,放下心来。
“我哥呢?”她又问。
牧良逢说:“你哥没事,放心好了。”
柳烟看他们聊得热乎,就有些好奇:“你们认识啊?”
牧良逢笑了笑:“姐,他是我兄弟的妹妹,叫王小田。”他一直管柳烟叫姐的。
“她是你姐?”王小田惊诧地看看牧良逢,又看看柳烟,两人的脸都红了。王小田虽然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这时候她是看出来了,失望一下挂在了脸上,她一声不吭地抱起被单,出了病房。
柳烟尴尬地看看牧良逢,说:“你这兄弟的妹妹是怎么啦?感觉怪怪的。”
“是啊!我也感觉这小丫头怪怪的。”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与牧良逢同处一个病房的尉官和少校终于说话了,不过不是跟他说话,几个人在那里瞎聊。
两个上尉在聊天:“这战是没什么打头了,打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而已。”
另一个说:“是啊!老子现在是庆幸自己中了这一枪,总算躲在这里保住了一条小命。”说着他看了看少校:“长官,你觉得这场仗咱们打得赢不?”
少校眯着眼睛:“干不过小鬼子啊!人家装备比我好,单兵素质比我们高,怎么打?没法打!”
牧良逢一听这些话,心里就有些窝火,但又不好直说,就对柳烟说:“姐,知道我们为什么老打不过小鬼子吗?”
柳烟点点头,她聪明伶俐,当然知道牧良逢的意图。
牧良逢冷笑一声说:“我们干不过小鬼子是因为我们这边废物太多,孬种太多。我们很多官军啊,还不如躺在外边的那群士兵。”
他指桑骂槐,病房几个同僚立即瞪住他。牧良逢受伤那天,送他进医院时的情形着实把这几个同病房的校尉军官吓了一跳,伤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尉,但护送来的却是一个排的兵力,由团部的一个少校带队。第二天,师部的一个副师长亲自出马来看望了他,医院这边,更是出动了最好的医生为他主刀动手术。谁都看得出来,这中尉连长来头不小啊!
正是因为这个,病房的几个人都不愿意跟他说话,在他们看来,牧良逢充其量只是一个有背景的军官,像其他的高干子子弟一样,在基层混几天,然后调到大后方去了,有些回国防部,有些分到后勤机关,总之离前线要多有多远。但是这些天的接触,牧良逢越来越不像一个高干子弟,他一门心思想上战场,就和同病房的几个人更加格格不入了。大家不敢得罪他,但也不想与他为伍。
牧良逢假装没有看到几道射过来的满怀仇视的目光,依然在冷笑:“废物啊!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群废物带兵打仗,怎么可能干得过鬼子呢?”
少校终于忍不住了:“兄弟你骂谁呢?”
牧良逢说:“谁消极抗战我就骂谁,作为军人,尤其是军官,不想着守土保国,却想着在这里享乐避祸,耻辱啊!说轻一点是没有人性,说重一些就是消极怠战,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可以通敌罪论处。”这话绵里藏针,几个军官都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外面有士兵在喊:“牧长官,牧长官,出来陪兄弟们聊天喔!”
自从牧良逢上次和伤兵们聊过一次后,伤兵们都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的中尉连长,没事就喊去陪大家聊聊天。牧良逢也乐意承陪,和士兵们在一起比和这几个混蛋军官在一起开心多了。柳烟笑呵呵地扶着他出来,伤兵们就笑嘻嘻地开玩笑:“长官,有这么漂亮的嫂子天天让我们看到,我们的病都好得快多了。”
牧良逢也笑了笑:“少贫嘴,否则你嫂子抽你嘴巴我就不管了。”他和柳烟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但是战火连连,自己却不能给她一个名份,这让牧良逢的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索性承认了这层关系。
柳烟一听这话,脸上果然一片绯红。牧良逢那里知道,他随口的这一句话,在柳烟的里面已经掀起了巨浪,她强忍住眼泪,内心的欣喜和幸福像花一样绽放开来。她就像一片随风飘荡的树叶终于找到了归宿地——那就他,她的英雄爱人牧良逢。
第七十章 1940年的春节
1940年(民国29年)的春节已经到来,大战还在继续,只是慢慢接近尾声,98师血战近两个月,伤亡惨重被换了下来。这场被后人称之大捷的战役对交战双方而言都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以至老蒋在半个月后的柳州军事会议上,一口气撤职查办了十几位军师级高级军官,庆幸的是,98师长因指挥若定、用兵有方受到了嘉奖,职务从师长升为副军长,军衔从陆军少将升任为陆军中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个副军长就是走走过场,用不了几天就扶正了。自然是水涨船高,原98师的一些功臣纷纷受奖,职务一路上扬。原来的特务团刘团长军衔晋升上校,有消息从师部传来,说用不了多久,他将调任师独立旅任少将旅长。
牧良逢不关心这些,他照样当着他的一连连长,士兵们列队来医院接他时离过年只有三天了,医院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枯燥沉闷,如果不是有柳烟和一堆伤兵们陪着他,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逃跑了。
同病房的几个军官因为顾忌到牧良逢在,谈论的话题开始转移到升官发财上面,牧良逢是一天也不想跟这些混蛋呆在一起,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这几个家伙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想赖在医院里等这场战事结束。
一连的士兵衣着整洁地站在院子外面,这群身经百战的士兵们在等待着他们的连长从医院里走出来,这是一群真正的战士,跟着牧良逢不指着能升官发财,大家在一起就是要打鬼子。
牧良逢出来的时候,带走了两个痊愈的伤兵,一个叫王二宝,一个叫陈小顺,这是牧良逢在医院最大的收获,他挖到了两个宝。王二宝是个迫击炮天才,迫击炮能打多远,他就可以将迫击炮的威力发挥到多大,这家伙没读过书,但是当了五年炮兵,练就了一手无人能及的迫击炮操作技术,普通的迫击炮一旦到了他的手中,简直就是神了。陈小顺是河南人,这小子个子高大,出生在一个武术世家,自小就练得一身好武艺,他身手敏捷,擅长搏击,近战时一把大砍刀舞得呼呼生风,四五个鬼子拿刺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这两个家伙都是第九集团军159师的士兵,桂南一仗打得有些窝囊,老蒋一怒之下,连部队番号都取销掉了。
伤兵们羡慕地看着两条大汉跟着牧良逢走了出去,牧良逢想了想转身说:“兄弟们,伤好后还有想打鬼子的,能打鬼子的来特务团一连找我,不过我先说好了,我们98师都要能打的,想混军饷的就不要来了。”
伤兵们笑了起来,轻伤的都站起来给他敬礼。
“长官,我想打鬼子,但我枪法不好,可不可以来跟你混?”一个伤兵问。
牧良逢点点头:“可以,只要想打鬼子就可以,枪法可以慢慢练出来。”说着小伍进来了,按照牧良逢的吩咐,给伤兵们留了几条香烟。
小伍笑呵呵地给伤兵们发烟,当然也没忘记宣传一下:“这是我们连长特意送给大家的,伤好了愿意来一连的都赶紧了。我们那里伙食好装备好,而且不拖欠饷银……”
牧良逢瞪了他一眼,这才住了嘴。挖人家墙角的事,不能太明目张胆了。
一连上次一战,补充进来的新兵牺牲一半,兵员不足,受过伤的兵基本上能算是老兵了,所以小伍借这个机会拉人。
牧良逢想了想,又来到那个少了一条腿的二等兵面前:“大哥,我先走一步了,你好好养病,有时间我回来看你。”
二等兵苦笑一下:“我心里老想跟着长官重新回到战场去杀鬼子,可是……”说着一条堂堂的七尺男儿眼睛一红,嚎啕大哭起来。
牧良逢理解他现在的这种心情,一个再也回不到战场的士兵,就像是一个人被抽掉了灵魂,其中那么多的酸楚和痛苦,真正明白的又有几个?
牧良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行几人给他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外面,士兵刀枪林立,整齐地列队静候着连长重返战场。
“报告连长,一连士兵全部集合完毕。”警卫班长阿贵快步跑了过来,这个穿军装时间不长,但跟着牧良逢已经出生入死好几次的广西兵现在有眼有板。他那把长刀依然在肩,显得杀气腾腾。
牧良逢说:“集合完毕干吗?”
“报告连长,兄弟们是来接连长和嫂子回去的。”阿贵饶有其事的样子。牧良逢终于知道这群家伙的意思,为了迎接柳烟这个没过门的嫂子,兄弟们都是穿新军装来的,给足了牧良逢面子。
柳烟第一次看到牧良逢这么多的兵,脸都红了。
牧良逢摆摆手:“回去啦!回去啦!”兵们哄笑起来。阿贵他们是懂事的,考虑到有个未过门的嫂子,他们在连部不远的一处民宅特意为他们租了一间房子,算是暂时给他们的新家。快过年了,城里的节日气氛浓烈,战争正在继续,但人们过了几千年的年依然也要继续。
牧良逢把这两个宝贝兵挖走,回去一试,果然都是好手。王二宝的迫击炮指到那儿打到那儿,陈小顺更是厉害,牧良逢挑了四个身手好的老兵一起围攻他,二分钟不到就被他全就放倒在地。这让牧良逢大喜过望,当即就决定让陈小顺当连里的武术教官,由他负责教全连士兵武艺。
士兵们为牧良逢租的房子离连部不远,乡亲们的房子早已经挂上了大红的春联,有钱人家更是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在县城的每一个角落漫延开来。因为这场大战打得并不出彩,中国军队伤亡极大,战事失利,所以部队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军方不得张灯结彩庆祝新年,尽可能的低调。
军饷早几天就发了下来,随之一起来的还有大米、白菜、腌过盐的猪肉和鱼这类的过节物资,牧良逢的钱是猛子代领的,但送钱过来的却是小伍和阿贵,牧良逢一大早就起了床,叫来陈小顺教他打拳,在医院躺了这么久,身子早就想活动一番了,这下好,俩人在房子前面的小院里你一拳我一脚练了起来。
小伍和阿贵提着一东西进来,看着他们在练拳,笑呵呵地进房去了,柳烟正在里面帮牧良逢熬一些还没吃完的中草药。一会儿俩人出来。牧良逢停了手问:“猛子呢?”
小伍说:“他没来,这家伙这几天怪怪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你们刚才拿了些什么东西进屋?”
“没什么啊!一点年货还有你的饷,我全部交给嫂子了。”
牧良逢进房一看,小伍和阿贵送来了一小袋大米,还有一袋子素菜和十来斤猪肉。
“你们俩个一下子提来这么多东西,兄弟们够不够吃?”
阿贵咧着嘴笑:“管够了,团部怕我们不够吃,多加了半扇猪肉,足有百多斤呢!”
“那我们一起去连部,过了年还有大仗打,不能吃着猪肉忘了鬼子啊!”
柳烟端着一碗中药追出来:“快把这药喝了,你伤还没好利索呢!”
牧良逢笑呵呵地接过药来,一口喝得精光,然后带着几个人去了连。还没到连部门口就碰到团部吴参谋长。
“牧良逢,你跟我来一下。”吴参谋长笑呵呵地眯着眼睛喊,说着看看周围,悄声问:“听说你想老婆了?”
牧良逢脸一红,没吭声。
吴参谋长嘿嘿一笑:“想也没关系啊!我是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小孩了。”
牧良逢还是没吭声。
吴参谋长说:“团长的意见是,乘着春节部队休整,把你们的婚事一起办了,免得名不正言不顺,让别的部队说闲话,你觉得咋样?”
牧良逢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一想也不妥,自己和柳烟的长辈一个都不在场,如果把婚事办了,回去少不得要让爷爷生气,再者人家柳烟还没同意呢。
“这事我还得回去问问柳烟。”他想了想说。
“哈哈,瞧你这点出息,好吧!那我和团长等你信啊!有情况告诉我们一声。”吴参谋长笑逐颜开地转身走了。
回到连部,牧良逢脑袋里全想着这事,越想觉得这事越不靠谱,全连清一色的光棍,兄弟们大部分都没成家,自己这个当连长的却带头找上老婆了。再说这仗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才完,万一那天自己在战场上挂了,还要害着柳烟守寡。
正在想这事,204团的一群家伙过来了,王保山、小东北、李天佑还有那个经常惹事现在混成了排长的吴得江。几个家伙牛皮哄哄地冲进一连连部。
“听说你小子金屋藏娇,赶紧领出来让兄弟们看看。”吴得江是认识柳烟的,为这事他还挨过牧良逢一枪。
牧良逢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是死性不改,难怪越混官儿越小。”
吴得江笑嘻嘻地说:“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官呢,给我一个军长当也没味道,说不定那天上了战场,一颗子弹过来照样四脚朝天。你还真以为我们稀罕你那位美人呢!我是想当人家面赔个不是。”
李天佑和小东北几个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吴得江这个王八蛋啥时也学会赔不是了。
牧良逢也乐了,说:“这样吧!你们就一起到我家里去吃中饭。”这些家伙好久没碰头了,见了面自然少不了相互挖苦一番。
“好!今天我们就要吃穷你牧大连长。”几个人笑嘻嘻地,扯着牧良逢就走。
那天中午,在牧良逢的小院子里,小伍、阿贵还有204团的四个兄弟喝掉了几斤米酒,吃掉了团部刚刚送下来的好几斤猪肉。
第七十一章 年关闯祸
那一天,中尉牧良逢办成了四件事,第一件,和204团的兄弟述了回旧。第二件,他自己掏腰包让阿贵从市面上买了一些烟酒和猪肉,送给连里的兄弟们过年。第三件事,他带着阿贵和陈小顺去看了战死的二连长他那60岁的瞎子老娘。这事本来他是约着和八连长一起去的,但是他到八连长的部队一问,士兵们都说连长已经换人了,原来那个八连长上次去昆仑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八连连部听到这个消息,牧良逢眼睛红红的对阿贵和陈小顺说:“等下回去,你们到市面上再买一些吃喝的东西回去。”
阿贵和陈小顺一时没明白连长的意思,愣头愣脑地说:“连长不用买了,团部发的东西兄弟管够吃。”
牧良逢一瞪眼,说:“你们懂个屁!让你们去就去,兄弟们现在是多吃一顿赚一顿。”
最后一件事,是牧良逢动手打了36军的一个营长和后来的新八连长,理由很简单:已经牺牲了的老八连长的手下告诉牧良逢,都要过年了,他们还有四个月的饷银没拿到手,上面发下来的东西都是变质了的,猪肉变了味,大米里面生了虫子,面也是发霉的。身上一套军装烂了又补,补了又烂,就是没看到新军装下来。
那个向牧良逢“告状”的士兵偷偷地跟在牧良逢的后面,在八连连部外面不远追上了牧良逢一行三人,然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苦。牧良逢看了看这个原八连的新兵,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和团部的军需官关系不错,据军需官们说,部队过年的物资早就到位了,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出现。
“牧长官,您是我们老连长的朋友,您不能看到兄弟们受苦不管啊!”那八连的新兵一脸菜色,可怜巴巴地说。
牧良逢看到他穿着一条单裤,在这天寒地冻的大街上的天冻得瑟瑟发抖。
“管!老子这就去问这帮狗日的。”牧良逢火冒三丈,脏话脱口而出。说着转身要冲回八连。阿贵一把拉住他,悄地说:“连长,这可是36军的地盘啊!你充其量和人家平级,这事咱们不方便插手吧?”
牧良逢脾气上来了,那还管这么多,推开阿贵吼道:“今天就撤掉我这个连长,我也要管他一管。”
阿贵和陈小顺看连长主意已定,也不多说了,卷起衣袖跟着牧良逢气势汹汹地冲进八连连部。新八连长是个30出头的瘦高个子,正与一个营长坐在里面喝酒,旁边生着一堆炉火,桌上美酒佳肴,两人正喝得性起,没注意牧良逢带着人闯了进来。
看到牧良逢几个人,八连长醉眼朦胧问:“这位兄弟来干什么?”
牧良逢示意一下,阿贵和陈小顺冲上去就把桌子掀翻。
“你们是什么人?放肆!”那营长和八连长被这一闹,酒也醒了不少。
牧良逢是豁出去了,本来他就欠着人家八连长和二连长的人情,现在这两个兄弟不在了,他们手下的兄弟,如果不出头帮他们一下,他自己都良心不安。
“你们身为军官,在这里烤着火,吃好的喝好的,兄弟们都吃些什么穿着什么?你们出去看看?”牧良逢瞪眼发问。
新八连长和他的上司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闹事的家伙就一中尉连长,放下心来,根本没把牧良逢他们几个放在眼里。
“你一个小屁连长敢跑到老子的地盘来狗拿耗子,是不是找死啊!?”那营长仗着自己职务高,指手划腿了两句,抡起巴掌就要“教训”这个不听话的下级军官。陈小顺一看有人要打自己连长,那还得了,一个扫膛腿就将营长放倒在地。
“反了你们啦!来人啊!给我把这三个混蛋绑了。”一群八连的士兵冲了进来,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一个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