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先把这个老家伙给我绑了。”牧良逢也懒得跟他客气,一声令下,几个手下的弟兄就将万太爷按住。万家的打手护院们一看主子被抓,拔出枪来准备与牧良逢他们对抗。
“姓万的通没通敌,你们也应该清楚的吧?我奉劝你们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别怪我手上的家伙不客气。”牧良逢在这些狗腿子身上扫了一眼。
牧良逢手下的一个弟兄不耐烦了:“排长,跟这帮狗汉奸还讲什么道理,干脆把用机枪把他们全部突了算了!。”
到了这个当口,没人再愿意给万太爷卖命了,纷纷将手上的枪丢在地上。
“乡亲们,把枪捡起来。”牧良逢说了一声,老百姓们一涌而上,把地上的十几把枪全部捡到自己的手上。
牧良逢留了几个士兵在客厅看住万太爷他们,并且吩咐士兵:“如果他们敢乱来,给我就地击毙。”然后带着人进了后院。
这万家大院面积太大,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大大小小的房子有上百间,两、三个人躲起来还真不好找。没办法,牧良逢只好让人一间一间地搜查。就在这时,突然一条黑色的身影在靠近围墙的地方一闪而去。
“什么人?”牧良逢起身就追,那黑影一路小跑把他们引到一间隐蔽的杂货房前,站住了。牧良逢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万家的一个佣人,他看了牧良逢一眼,然后指了指这间杂货房,转身跑掉了。
这间杂货房里面却是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排长,我们是不是被人家耍了?”
牧良逢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眼睛突然停在了靠墙的一个黑色的旧书柜上,他觉得有些蹊跷:杂货房里其他地方到处都是灰尘,唯独这个古声古色的旧书柜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看了看手下的几个弟兄,大家端着枪围了上来,把那大书柜一把推开,原来是一个密室,只见里面床榻茶几桌子一应俱全,俨然一个精致的小卧室。两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悠闲自在地喝着茶。
一看到有人强行闯入,两个中年男子本能地想去腰间掏枪,但是他们慢了一步,牧良逢和几个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的手枪下了,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那两人穿着中国的长衫,一副商人打扮,其中一个虽然被中国军人押着,还极不老实,嘴里脱口而出:“八格亚路!”
“他妈的,还真是个日本鬼子。”一个国军士兵一脚踢了过去。
万太爷看到日本人被搜了出来,脸都白了:“误会,牧长官,纯属误会啊!这两个都是我从北平来的日本朋友,他们只是经商的,可不是军人。”
“是吗?”牧良逢冷笑一声:“把这两个鬼子押出去就地枪决了。”
“长官饶命啊!我可不是什么日本鬼子啊!我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一起中年男子一听要枪毙他,慌了神。
牧良逢用枪顶着他的脑袋:“那你是什么人?”
“长官饶命啊!我只是他们请来的翻译,这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那人一看到枪顶在自己头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
“这个日本人来干吗的?不说实话现在就枪毙了你。”
“老总,您千万别开枪,我说我说。”那翻译急于自保,哪还管日本人和万太爷的死活,他说:“日本人想通过万太爷,不不不,想通过姓万的在地方上的关系搜集有关国军的情报。”
那日本人瞪着眼睛不停地挣扎,嘴里还在骂个不停。
牧良逢问翻译:“他在说什么?”
“这个……”汉奸翻译说:“他骂中国人都是猪。”
牧良逢一听火冒三丈,猛地一脚将那日本人踢翻在地,手上的枪顶着他的脑袋瓜子。日本人嘴巴还不停地在骂。牧良逢一枪托砸在他的头上,那日本人哼哧一声昏了过去。
“姓万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万太爷一把跪了下来:“牧长官饶命啊!小老儿一时糊涂,差点卖了祖宗,求你放我老头一条生路。要钱要粮只要您一句话,我无不从命。”
牧良逢最恨这种没有骨气的汉奸走狗,懒得再理会他,让手下的兄弟们将院子里的管家打手,还有鬼子、汉奸翻译一起绑上,等明天一早押往县城,交给部队或是地方政府。
一行人出了万家大院,雨大了起来。万家的管家趁着天黑路滑,不顾牧良逢的再三警告,推倒两个押他的乡亲,往山下狂奔逃命,没跑多远就被牧良逢一枪打死,其他的人这才都老实起来。
回到村子时东方已经发白了,村民们欢天喜地,一派过节的景象,村民们感谢国军为民除害,救出阿贵和阿慧,家家户户生起炊烟,杀鸡宰鹅为士兵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大家狼吞虎咽地吃过后,押着鬼子汉奸们上路了。
阿贵带着他的妹妹阿慧在村民们的陪同下追了上来。
“牧长官,我和妹妹的命是你们救的,我们想跟着你一起去打日本鬼子。”阿贵带着妹妹一把跪下。
牧良逢连忙将他们扶起,想想这对孤儿也真是可怜,就说:“你跟我们去当兵打仗倒是可以,可是阿慧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上战场呢?”
“我可以的。”阿慧急了:“你们部队也有不少女兵,我可以和他们一起上前线救伤员。”
牧良逢犯了难,手下一个兄弟插嘴说:“排长,收下阿慧吧!我有一个老乡在师部医院任职,我可以把阿慧交给他们。”
牧良逢这才答应收下他们两兄妹。
天空中依然风云密布,雷电交加,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在村民们目光下,一群中国军人押着鬼子汉奸向县城走去……
暴风雨还在肆虐着这悲苦的人间。
第三十六章 县城兵变
县城里果然到处都是兵,有从前线退回的,有从外地开过来的,部队在这里集结待命,准备对昆仑关发动全面反攻,一举收复失地,将鬼子彻底赶出桂南。
城里人满为患,但依然无法掩盖战乱中的万物萧条,街上的商铺生意清冷,人们无精打采。牧良逢进了县城,守城的几个士兵正在盘查路人,他走上前去:“兄弟,你们知道98师在那里吗?”
几个士兵叼着香烟,极不耐烦地摆摆说:“不知道,你们自己进去打听。”
为首的一个排长看看他们这一群人,好奇地问:“你们押的是什么人?”
“鬼子和汉奸。”
几个守城的士兵一听来了精神:“不错啊兄弟,连鬼子都给抓回来了,来来,让我们兄弟开开眼界。”
“咦!”这排长愣了一下,他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万太爷:“这不是营长的老爷子万太爷吗?”
万太爷一听对方是自己儿子的手下,立即来了精神:“小兄弟,快去通报你们营长,让他来救我,我被这几个兵痞给绑架了。”
牧良逢手下的兄弟一听这话恼了,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老家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这个狗汉奸再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就嘣了你。”
那排长带着几个兵围了上来:“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万太爷怎么可能是汉奸呢?”
牧良逢说:“人证物证俱在,我们还能冤枉了他。”说着押着人就要进城。
“不行,这事必须等我们营长来了你们才能走。”那排长打发一个人进城报信去了,其他几个挡在牧良逢他们前面。
牧良逢眼睛一瞪:“你们是不是也想背着通敌的罪名?”
“老子才不管这些鸟事,反正我们营长不来,你们就别想进去。”守城门的排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牧良逢手下的几十个弟兄一听火了,“你们到底让不让路?”
“不让!”
“揍他们这几个狗娘养的。”牧良逢手下的兄弟骂了一句,几十个人一涌而上,将那几个守城门的兵一顿狠揍,打得他们鼻青脸肿,收拾完这帮混蛋后,牧良逢带着兄弟们准备进城,就在这时,城门口跑出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国军士兵,足足有一个连的兵力,为首的军官拿着短枪杀气腾腾地冲出来:“他妈的,你们是那个部队的?”
牧良逢一看他的军衔是个上尉,就猜到这是万家的二少爷了。“报告长官,我们是98师特务团的。”
“小兄弟,把你们抓的人全部交给我,这种事理应由我们县警备营处理。”万营长看看眼前这个小尉官年纪不大,但气势不小,准备好言安抚他,悄悄地把这事情处理掉。
牧良逢当然不会买他的账,现在把人交给他,那鬼子汉奸岂不如鱼得水。
“报告长官,我们是奉98师特务团刘团长之命抓的人,我没有权力把人移交给你们。”牧良逢军衔太低,只好抬出了自己的长官:“如果你们要人,可以跟我到特务团去,由长官当面向我们团长要人。”
“你他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把人交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万营长救父心切,顾不得许多了。
“对不起长官,我们不能把人交给你们。”牧良逢寸步不让。
“来人啊!把他们给我绑了。”万营长火了。手下人一听营长下了命令,想围上来抓人,牧良逢手下的几十号人毫不含糊,立即一字排开,将子弹顶上腔,机枪就地架好。
“长官,军有军规,这几个人都是证据确凿的鬼子汉奸,你如果想一意孤行可要考虑后果。”牧良逢软硬兼施。
万营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排长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你到底交不交人?”
牧良逢笑了一下:“还是那句话,要人跟我去特务团,否则长官如果强行抢人的话,要考虑后果。”
“混账,本营长还用得着你来教训?”万营长有点慌了,这种事拖久了就更难解决了:“来人啊!给我把这群违抗上司命令的兵痞抓起来,谁敢反抗给我就地击毙。”
牧良逢也火了:“你敢!”
双方摆开阵势,两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峙着。因为大家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谁也没有胆量开第一枪,两伙国军就这么僵持不下,街上的老百姓一看当兵的亮出了枪,一个个惊慌失措躲到城里面去了。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万营长已经失去耐心,为了救老爷子,他准备孤注一掷,拼命抢了人再说,就在这时,城门外又开来一伙部队,一辆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吉普车停了下来,牧良逢转身看了看下车的人,一时喜出望外,原来下车的长官正是204团的团长张治明。
“团座你来得正好。”牧良逢大喊一声。
张团长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自己的爱将,愣了一下:“是你小子?这是怎么回事?”
牧良逢就把事情简单扼要地给团长讲了一下,张团长大怒,上前就给了万营长一记大耳光:“反了你这个兔崽子,你老子通敌,按理你应该大义灭亲才对,你倒好,反过来帮鬼子汉奸,你说,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万营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你……你是什么人?敢打我。”万营长手下的士兵一看自己营长被打,群情鼎沸,蠢蠢欲动。
“老子是98师少校团长张治明,你们难道还想造反?”张团长眼睛一瞪。身后的大部队已经跑步过来了。
“给我把这个狗汉奸的龟儿子绑了送师部。”警卫连长李天佑带着几个人上前就将万营长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吗?这姓张的又不是我们的长官,怕他干吗?”万营长想煸动士兵保驾。果然,他手下的一两百号人把子弹顶上膛,准备救自己的营长,与204团对抗。
张团长火冒三丈,咆哮如雷:“你们这群兔崽子是真打算跟着鬼子汉奸走啊?兄弟们,将这群叛兵就地给我毙了。”
张团长身后少说也有好几百号人马,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头上钢盔在阳光下一片瓦亮,听到团长一声令下,几百支枪立即顶上火。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手下的枪放下,站到老子这边来。”张团长眼睛在万营长的手下身上扫了一遍。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放下枪,看样子是要誓死保卫自己长官了。
牧良逢看到张团长的面子挂不住了,搞不好一声令下就将这伙士兵给枪毙了,于是大步上前,将那鬼子、翻译和万太爷三人推到最前面,让阿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大家,说到激动处,阿慧两兄妹抱头痛哭。牧良逢对那个翻译说:“你把万太爷通奸的事给大伙儿说说,如果有半句假话就毙了你。”
那翻译点头哈腰:“情况是牧长官说的这样,我和这个日本人昨天下午到万家的,万太爷答应帮日本人收集有关国军的情报,本来事情谈成后我们就要走,因为下大雨我们留在了万家,后来,牧长官他们就来了……”
“听到了吗?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个狗汉奸却在后面出卖我们,残害我们的老百姓!兄弟们,你们难道还愿意给鬼子汉奸陪葬?”牧良逢一番话慷慨激昴,有理有据,万营长的士兵自然不愿意跟着汉奸对抗上司,纷纷丢下手中的枪,站到了张团长这边来,剩下几个执迷不悟的异党被李天佑的警卫连一起绑了。
就在这时,特务团刘团长和县长带着人闻讯赶了过来了。
“牧排长,这是怎么回事?”刘团长和牧良逢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欣赏牧良逢的一手神奇枪法,年纪轻轻的,关键时刻却有独挡一面的能力。所以当他开入广西战场前,就让他带了一个加强排,刘团长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基层指挥官,而不仅仅是一个神枪手。
牧良逢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刘团长看看县长和张团长:“两位怎么看?”
县长是个老好人,拱拱手打个哈哈:“按理这种通敌罪可以交给我们处理,但事情涉及到军方,还是你们做主吧!”
张团长大大咧咧的一条汉子,听到县长这样说也就不客气了:“我的意见是将这些人送到师部去,由师长定夺。”
刘团长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李天佑的警卫连将一干人等押往师部。这时候,万家父子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势,就像霜打的茄子。
牧良逢看事情处理好了,就问他的长官们:“两位团座,我把受害的两兄妹带回来了,怎么安排他们?”
两个团长看了看阿贵阿慧兄妹,给出意见说:“这姑娘去团部医院当护士吧!阿贵交给你了,就编在你们排。”两个团长的顺水人情做得很漂亮,正合牧良逢心意。
阿贵兄妹自然喜天欢地。这对苦命的兄妹俩被人收留,不再寄人篱下,第一次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他们一起跪在牧良逢面前,感谢他的大恩大德,牧良逢赶紧拉起这兄妹俩,让一个警卫员领着阿慧去团部医院报到。刘团长这才又回过头来问他:“听说你们阻击了一个大队的日军?”
牧良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有哪本事,只是联合两个兄弟连队阻击了鬼子几个小时罢了。”
“好样的!不愧是我们特务团的人。”刘团长故意当着张团长的面,狠狠地表扬了牧良逢的排。“这样吧,你先和你的老团长聚聚,晚上回驻地。”
“团座,特务团驻在什么地方?”
“城西,你回来找个人问下就知道了。”
牧良逢又看了看张团长,请示说:“我晚点再去204团行不行?”
“为什么?”
“弟兄们几天没睡过好觉了,我想带他们回去洗个澡,好好地睡上一觉。”
两个团长面面相觑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行,那你们跟我先回驻地。先好好休息,过两天还有重要任务派给你们排。”
“什么任务?”
“到时自然会告诉你的。”
牧良逢又问张团长:“狙击排的弟兄们和王保山他们可好?”
张团长说:“你们一走,我就将于将狙击排解散了,排里的这些射击骨干下到各连去了。王保山还行,你有时间过来团里,我让你们好好聊聊!”
“是!”牧良逢给张团长敬了个军礼,然后笑呵呵地带着他的排跟着刘团长回驻地去了。特务团驻扎在城西的山边,为了让他们休息好,刘团长特意腾出团部的两间大房子给他们住。这两间房子是找一户本地乡绅借的,院落虽然有些破败残旧,但比起其他兄弟部队的住宿条件,已经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牧良逢和兄弟们洗漱干净,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这接连数日的苦战,把这群当兵的折腾得够呛,他们终于可以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在睡梦中的他们不会猜到,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正在等待着他们。
第三十七章 战地记者
猛子和小伍是下午来的,那时牧良逢还在酣睡,这两个家伙找了一根稻草,塞到他的鼻孔里掏了一下,牧良逢痒得难受就醒来了。
“牧排长,听说团部准备了两头肥猪,晚上要加餐,再不起来怕是连汤都没得喝咯!”猛子笑着逗趣说。
“你们就只知道吃喝,我无所谓。”牧良逢早上在老乡家里吃得满嘴流油,他知道这可能是乡亲们备的年货。春节临近,乡亲们攒了一年的东西被他们几十张嘴吃空了,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临走的时候,牧良逢硬是给乡亲们留了些钱,好让他们他们过一个像样的年。
牧良逢知道这两个家伙一来,自己是睡不成了,就起来坐在床头听他们两个吹牛。进入广西战场前,和他一起担任教官的猛子和小伍,被调到了其他的连队担任排副,这让猛子多少有些不满,他好好的一个正排长,被师长借宝贝一样地借到特务团,结果反而降了半级。小伍倒是无所谓,从一个大头兵到副排长,他知足了。可没多久,问题就出来了,猛子和他的排长搞不好关系,谁也不服谁。小伍也是个急性子,看不惯当城市兵出身的排长,两个不同的阶级出身的士兵产生了茅盾。
听到猛子和小伍大倒苦水,牧良逢建议说:“你们干脆到我的排来算了,我的副排长在昆仑关一战牺牲了。”
“是啊!还是我们几个在一起好些。”小伍说:“跟着你们俩个老大混,我当个兵都乐意,真不想再去伺候那个老爷排长了。”
牧良逢嘿嘿一笑:“猛子你来当这个排长,我和小伍给你做副手。”
“少来了!”猛子嘟了一下嘴巴:“带兵打仗我不如你,我有这个自知之明。”
“你和团长说说好话,把我们俩个调到你这个排来!”小伍铁了心不愿意再给那城里兵当副手了。
牧良逢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他们一起生活战斗过,彼此都有默契,如果团长真答应的话,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几个人正在闲聊,刘团长的一个勤务兵进来了:“三位都在呢?团长让我过来叫你们。”
“团座大人有什么吩咐?”
那勤务兵嘻嘻哈哈说:“当然是好事啊!团长给你们开小灶。”
几个人乐了,到团长住处一看,果然是在给他们开小灶呢,刘团长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放着一壶酒和七八个菜。
刘团长看到他们进来,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下:“今天团部杀猪,我把你们的份子放到这里来了。”
牧良逢笑了笑:“我还以为团长舍得给我们开小灶呢!”
“哈哈,我自己都要借着你们的份子打牙祭,怎么有条件给你们开小灶?”刘团长笑了起来:“现在到处都在打仗,物资奇缺啊!有很多兄弟部队一个月都难得吃到一回肉,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算是好的了。”
几个人坐下来吃饭。酒过三旬,牧良逢想起一件事:“团长,不是说有任务交给我们排吗?”
刘团长把筷子放了下来:“本来这事我不打算让你们去的,但是考虑再三,只有你比较适合,你们排老兵多,加上你这个排长又是山里长大的,枪法好。团部这才决定让你们去。”
“什么任务嘛!”牧良逢急坏了。
“侦察,上面的意思是让你们摸到敌人的占领区域,收集一些鬼子的情报。”刘团长说到这里,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这一去,搞不好就是有去无回,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
牧良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经过血与火考验的战士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他只希望能够在战场上,与如狼似虎的侵略者浴血奋战,直到把他们赶出中国。他在战场上一天天地成熟起来,他迫切地想证明给日本人看,中国也有能打的军人。
刘团长沉默了一下说:“好!先吃饭,等下还有从重庆来的客人拜访你。任务的事我们晚点再说。”
“重庆来的客人?拜访我?”牧良逢一头雾水。
刘团长点点头:“是的,重庆中央社的记者和两位外国记者来采访你,你快成大名人了。”
牧良逢更纳闷了:“记者采访我干吗?”
“你一个普通的国军士兵,在战场上猎杀了数十个鬼子汉奸,记者们当然要给你做做文章了。”刘团长一点也不吝啬他的表扬:“唉!我中华大地要是多十万你们这样的士兵,倭寇何患不除?”
说得牧良逢他们几个有些不好意思,在他们看来,军人就是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没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你们昨天和鬼子的那场阻击战,三百来个没有重火力支援的普通士兵,居然敢和日军一个大队面对面打阵地战,这在我军历史上可不多见。”刘团长是保定陆军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也是个热血青年,说到激动处眼眶都湿了:“上峰想借着这个机会,一方面激励一下士气,另一方面也想告诉日本人和国际友军,中国军队并非像他们想的那样不堪一击。”
当时中日作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中国军队只有3倍兵力于日军,才能打防御,5倍兵力于日军,才能勉强进攻。这对于军人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没一会儿,几名中外记者在师部一位副参谋长的陪同下跨进了特务团的团部大门。看到牧良逢,记者们实在是不敢把他和那位传说中的虎狼战士联系在一起,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青年军官,看到摄影机的镜头,他的脸上甚至还满是羞赧和腼腆,但在牧良逢在讲述着战场故事的时候,这些敏锐的战地记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坚定和自信。
采访结束后,一个美国女记者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一群伤员给我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我可以想象出来,作为一个战士的荣辱和尊严,那场景一定是太令人震撼了。”豪放的美国女记者说着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你是我在沮丧的中国战场上,听到的最兴奋的消息,牧,我很崇拜你。”年轻的美国女记者大胆地表露出她对英雄的崇拜。
“那群伤员委托我们向你表示感谢。”那位女记者又补充说。
牧良逢的脸上一下子红了。
一房子的中国军人见此情形,都哈哈大笑起来。
临走的时候,师部的副参谋长把刘团长拉到一边,小声说:“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保证这个排长的生命安全,这是军部的命令。”
送走了长官和热情洋溢的记者们,刘团长思吟良久,半响转过身来:“牧良逢,你的任务取消了。”
牧良逢急了:“为什么?”
刘团长沉默不语,牧良逢再三追问,他这才道出实情:“没办法,这是军部的命令,我估计是军长亲自下达的命令。”
牧良逢糊涂了:“我执行任务,跟军部有什么联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现在是我军的一面旗子,你这面旗子不能倒下。”刘团长透过表像看本质,分析得出这个结论。
“团长我求求你,就让我去吧!我又不是第一天与鬼子作战了,他们的枪打不着我。”牧良逢死乞白赖,刘团长被逼得没辙了:“那好吧!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团长你说,我都答应!”
“给老子活着回来!”刘团长异常严肃的说。
牧良逢点点头,又得寸进尺起来:“我想让猛子和小伍也到我们排来,请团座大人批准。”
刘团长笑骂:“你真会找时间伸手,好吧!你们三个一起我也放心些。另外我再从其他连队调一个通讯班给你。”
第三天一大早,牧良逢带着部队在团部紧急集合,刘团长亲自布置任务,大家这才知道此次任务的真正内容:前期会战,日军在南宁俘虏了一个连的中国军人,其中包括一位重量级的人物——重庆一位陆军中将的少爷。中将见儿子被抓,立即委托他的老朋友——98师的师长帮忙营救。根据情报部门前期的侦察,目前战俘被关在邕宁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镇上。县城驻扎着一个大队的鬼子,而小镇只有一个中队和少量汉奸新组的警备大队。
牧良逢带着部队上路的时候,团部唯一的收音机响了起来,一个女中音一字一顿地正在广播:中央社消息,民国28年12月26日,我国民革命第98师204团少尉排长牧良逢一部,为掩护伤员撤退,率三百余我英勇军将士与数倍之日寇决战昆仑关下,双方激战半日,日寇伤亡惨重……
刘团长久久地站在窗口前,望着远处的广西十万大山峰峦雄伟、蜿蜒起伏,想想国破家亡,男儿浴血,一行热泪流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好色的警备队长
日军投入的兵力有限,他们占领了城镇,但是偏远的山区和村庄给牧良逢他们提供了极大的活动空间,他们早上出发,到达目的地是傍晚了,大家静静地潜伏在这个小镇外面的山林里,等待着先前由情报部门联系好的接头人。
这一带的山不高,但是树林却很密,山势陡峭,他们趴在山坡的草丛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脚上的一条通往省府南宁的小马路。那条马路上冷清清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远处的小镇像一块沉睡的石头,同样一片沉寂,自从小镇被鬼子占领,这里的人们就再也没有欢声笑语。
牧良逢看看天色慢慢暗下来了,可接头人迟迟未到,有点急了。
“排长,接头的人会不会出事了?”小伍在旁边提醒说。
“但愿不被你这张乌鸦嘴说中。”牧良逢说着一屁股坐在草丛中,特务团果然非同寻常部队,他们一个整排的人坐在草丛里,居然鸦雀无声,周围只听到呼呼地风吹过树梢,大雨已经停了,天气却并没有这些显得暖和一些,照样阴冷阴冷地。
“排长,山下有人。”树上的哨兵发现了情况。
牧良逢立即紧了紧衣服,站起身来向山下望去,只见一个40出头的中年男子探头探脑里在山上张望了一会,慢慢地向山上爬了上来。没一会儿就近在眼前,那男子四处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语说:“应该是这里啊!人呢?”
“我在这儿!”牧良逢冷不防从草丛里闪了出来,将那人吓了一跳。
“你……你可是牧长官?”
“我是牧良逢。”
“我叫关一民,是无杏村的保长,是给长官带路的。”那叫关一民的中年男子自我介绍。
关一民好奇地看了看周围:“长官,我们的人呢?”
牧良逢笑了笑,他的兄弟们一起现身,关一民是个识货的人,一看眼前这群好象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国军士兵,脸上满是欣喜:这群中国军人精神抖擞,清一色的美式装备,头顶的钢盔都是涂过沥清,在太阳光下一点也不反光,一看就知道这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兵。
为了这次任务,特务团下了大本钱,牧良逢的排有40支冲锋枪,5挺轻机枪,3具掷弹筒,3支狙击步枪,其他各类枪支20余支,每人4颗手雷,子弹以及其他军需物资若干,因为考虑到任务的性质,没有给他们配备重装机。
“牧长官,要是咱们的部队都像你们这样,鬼子早就赶出去了。”关一民感慨万端。
“赶跑鬼子是迟早的事,对了,关保长,你给我介绍一下镇上的情况。”
关一民说:“我们的人被关在一个临时的战俘营里,由两个中队的鬼子和一个汉奸警备队负责看守,强攻肯定不行,县城还有一个大队的鬼子,镇上一旦有事,鬼子的机动部队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赶来驰援。”
牧良逢点点头。
“战俘营在镇西边上,以前是国军的一个训练场,现在鬼子在周围划出了一道一百多米的警戒线,除了鬼子汉奸,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
牧良逢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镇上警备队的情况你了解吗?”
“说来惭愧啊!”关一民叹了一口气说:“警备队的队长还是我的表兄弟,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败类。”
“警备队队长是你表兄弟?”
“是啊!他以前是镇上的保安队长,鬼子占领这里后,摇身一变就成了汉奸。”
“他们有多少人?”
关一民说:“警备队的人倒是不多,也就一百来号人,平时两班倒,一半人守战俘营,另一半人在下乡帮着鬼子征粮,抓抗日人士。”
牧良逢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他决定以这个警备队为突破口:“关保长,你再仔细说说你这个表兄弟的情况。”
“警备队长姓林,加之他喜欢《水浒传》里的林冲,所以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豹子头’,平时大家都喊他叫林豹子,这家伙最好色,前段时间和镇上一个乡绅的小老婆好上了,在镇上的一家烟馆边上租了一间房子,经常和这个女人在那里过夜幽会。”
小伍听到这种事就来了精神,插嘴问:“关保长,那个乡绅也心甘情愿当乌龟啊?”
关一民嘿嘿笑了笑:“没办法,现在镇上是他姓林的天下,谁敢拿他怎么样啊!人家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装聋作哑。”
小伍和排里的兄弟都哈哈大笑,当兵的对这些内容极感兴趣。
牧良逢瞪了他们一眼,这才都收了声。
“天黑我们再摸进镇子。”牧良逢说:“大家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下。”
关一民说:“牧长官,你们人太多,目标太大,这样恐怕不行。”
牧良逢想想觉得也对,就吩咐猛子和小伍,三人各带一队人,分三批进入镇子。
第三十九章 夜袭警备队
天色暗了,牧良逢想起了上次他们去沦陷区的遭遇,还有些心有余悸。在这乱世之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得不防!他看了看猛子和小伍他们,说:“我们人多,进镇子目标太大,还是我先带几个人摸进去探下虚实。”
“不行!”猛子立即反对:“你是指挥官,打前哨应该由我去。”
小伍也跟着反对。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做。”牧良逢主意已定。他挑了四个脑子机灵、身手好的的兄弟,每人配了一长一短两支枪准备跟着关一民下山。
“排长,我也要去。”小伍和阿贵异口同声说。
小伍要求去,牧良逢是没有意见的。但是阿贵是第一次参加实战,本来这次任务,牧良逢是不愿意带他一起来的,实在经不住他死乞白赖,才勉强答应了。因为他天生神力,所以一路上成了搬运工,他一个人肩扛着上百斤的弹药,一走就是二、三个小时居然还面不改色。但这可不是搬运那么简单,一旦与鬼子汉奸遭遇,搞不好就是一场激战。
“阿贵,你想参加战斗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次不行。”牧良逢说:“下次打仗,我一定带上你。”
阿贵急坏了,一定要跟着去:“排长,你是担心我拖累你们吗?你放心,我绝不拖累你们。”
排里一个兄弟插嘴:“阿贵,你连枪都不会用,跟着去干吗?”
“我可以用刀。”阿贵说着从身上抽出一把类似于日本武士刀那样的长刀来,只是刀身较短,大约一尺八的样子,比刺刀稍长。
“不行!”牧良逢坚决拒绝了阿贵的要求,让他原地待命。
手下的兄弟跟着关一民慢慢地下山了,牧良逢转过身来对猛子说:“如果有异常情况,以枪声为准。没有情况的话,我们会在镇口点个火把,你们看到后就过来接应我们。”
猛子点点头:“你自己小心点。”
天一黑,镇子里除了只有几家商铺还在经营,其它的人都早早的关了门,除了偶尔的一两声狗,镇子里异常安静。
“关保长,林豹子和他的那个姘头在什么地方?”
关一民机警地看看四周,悄声说:“我带你们去,就在前面不远。”
前面是一家营业的小烟馆,大门前空荡荡的,门帘上方有一盏灯笼,散发着是晕黄的灯光,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烟”字。烟馆的边上是一条小巷子,关一民带着七个国军士兵沿着巷边的昏暗处摸了进去,来到一个小院子门口,关一民轻声说:“牧长官,就是这儿了。”
门上却挂着一把大锁。
小伍看了看牧良逢:“排长,我先进去看下情况。”
“好,小心一点。”
那院子围墙不高,大约一米八的高度,是一道土墙。两个人架起小伍,翻身就上了围墙,一会儿,小伍顺着围墙里面的一棵树爬到墙头:“排长,里面没人。”
“怪了,这家伙平时都是在这里过夜的。”关一民喃喃自语说。
牧良逢想了想:“我们在这里再等等。”
“现在还早,他有可能还在警备队。”
几个人等了一会儿,小巷口有人哼着肉麻的小曲过来了:“我说那个心肝肝啊!情郎哥哥望你望得心慌慌……”
一个女人的浪笑:“你这死鬼,有老娘一个还不够啊?还在想那个小骚货。”
……
关一民低声说:“林豹子和他的那个姘头来了。”
牧良逢扬了一下手,几个人立即散开,隐藏在树后。没一会儿,林豹子搂着他的那个姘头走上前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背长枪的警备队员,一人手中还提着一只灯笼。
林豹子开了门,转过身来骂他的两个手下:“他妈的,给老子好好看着门,别再像上次一样进来偷看了,否则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两个手下阴阳怪气地嘿嘿奸笑:“放心吧队长,这次绝对不看。”
“偷听也不行。”
“是!”
林豹子的姘头浪笑一声:“瞧你们俩这点出息,想女人不会自己找去,真是的。”
“林队长,近来可好?”关一民从树后面闪了出来。
“什么人?”冷不防从黑暗里窜出一个人来,把林豹子吓了一跳,立即拔出枪来。
牧良逢和几个手下的弟兄闪了出来,几把枪对着他们:“别动,动就打死你们。”没等林豹子几个反应过来,他们的枪已经被人下了。林豹子的姘头吓得尖叫一声:“妈啊!快来人……”
她话还没说完,小伍一把托重砸在她的脸上:“你这臭婊子再喊就要了你的命。”
那女人挨了一打,老实多了,捂着满嘴的血蹲在地上,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牧良逢把他们推进院子,把院门关了,只留下一个哨兵把门。
林豹子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楚了眼前这群中国军人和他那的表兄弟关一民。
“老表,你这是……?”来者不善,林豹子向关一民讨好地说。
关一民瞪了他一眼:“呸!谁是你老表?自从你当上汉奸那天起,你我的兄弟情份就断了。”
“兄弟我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一直在心里等待着国军打回来呢。”林豹子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汉奸,一看这群杀气腾腾的国军士兵,立即讨好他们。
牧良逢说:“少来这套,我有件事要问你,如果发现你说了一句假话,老子立马活剥了你。”
林豹子点头哈腰:“任凭长官吩咐,我知道的一定实话实说。”
“战俘营一般什么时候换人?”
“晚上10点多,白天的人回来,换一批新的去接替。”林豹子保命要紧,所以不敢有半句假话,他看着自己的女人满脸是血,恨得牙齿痒痒,他的这个表兄弟更是可恶,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他。
牧良逢随口问了一句:“现在是几点钟?”
林豹子掏出一块镀金的怀表看了看:“八点多一些。”说完又讨好地将那块表递给牧良逢:“这表孝敬给长官。”
牧良逢不客气地接过:“战俘营,鬼子的兵力是如何布置的?”
林豹子一愣:“你们该不是想凭着这几个人就去攻打战俘营吧?”
“这个不用你管,快点回答我们排长。”小伍的枪口顶在他的头上。
“战俘营有皇军,不不不,是鬼子的两个中队,四个炮楼,其中有两个正在修筑。修好的炮楼上驻扎着鬼子的一个中队,还有20多个我们警备队的人……”
牧良逢打断他的话:“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现在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带我去那儿?”林豹子害怕了,以为牧良逢要他的命。
“去你的警备队。”
林豹子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