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 (短篇小说)
张灵伟
残秋落叶的时候,有人说秋风落叶是秋的声音。而这深秋的季节,有人却特别喜欢。喜欢秋实,还有那枫叶染红的片片如云霞的艳景,也喜欢满地的落叶。红黄相间大地呈现出秋的特色,只见大风过后,秃枝摇动,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虺走了!起初,虺来时,单位几乎没有人能认识他,更不要说认识这个姓了。于是就有人查了字典,才知道了它的读音。慢慢人们认识虺其人,也是从这个姓开始的,至于名什么?谁也不知,更没有人去问。
虺的调走,始于他自己想上一个政治台阶的欲望。传说他找了上级某个领导。为能攀上这位领导虺费尽了心机。别的不说,起初求见,单是苦等,就使虺吃尽了苦头。一般没有极大韧性的人是办不到的,而虺暗暗告诫自己为了成功,必须坚持。前二次见面也使虺丢尽了脸面。虺深深感到人家是不愿接触他的。但虺脸皮厚,经多次硬缠软磨且找人家爱好,漫漫有了沟通,花了一定的积蓄。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现在的区级部门副职转正到区级部门正职。命运有时会向人们开玩笑!他的欲望落空了。文纸上通知转了正,但职务却固定在一个整顿农贸市场的组织机构中,任了一个主任。那时市场经济刚刚起步,据说这个职位很重要。因为,领导是这样给他谈的话,他也是这样给周围人们说的。听起来职位很高,其实有职无权。这是因为二级单位的性质不说,业务让区里一个股室代办,有业务沒有工作人员,经费就更不用说了。就这职位也为难了组织,从组织掌握、群众认可及个人情况等方面综合考虑,实在是再没有什么职务与他相匹配。从虺职务变化来讲,上级组织也是知人善任的。从虺个人角度来讲,虺却很难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他尽力奋斗的目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很失望。
这事说起来也很蹊跷。前一天通知的新职务,第二天调任单位便来人要接去上班,在来人接他上班时,虺有心事在想:有一位靓女还没来得及谈心;近一段时间来到家中,收了人家贿赂的还没兑现承诺;刚出差费用还没批下,里面还有做假帐报销的费用;分管的股里有些事还沒交待……
虺想的越多遗憾越多,只见他挠了挠头,显岀无可奈何的样子。
确实他想多了。岀差费的问题,如职务不变,有人就会报销后送来现金,根本不用自己多费心。股里的事会有人汇报,不用着急。
他突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想到:受贿还愿之事还是个别处理吧。想到这里他感到脑子空空,不由地而一种无名之火从内心升起!这位知心人怎么办呢?谈心事小,关心其前途事大。更想和她偷偷见见面……他又笑了:我业务熟,调我出门,看原单位工作怎么推?
现在调整通知已发出,他想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无助,乏力苍白。而且是多么的幼稚,可笑!是他自己看重了自己,还是大家看重了他,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现在不是什么虺副局长了。
十几天过去,虺感到了孤独。职务的升迁并没有给他带来兴奋的感觉:原想的几件事没有一件按设想到来!就连那位知己也远远躲起了自己!差费应该报了,而到现在怎么还沒有回音?有几个陌生人打来电话,明说要商量、研究!什么人?商量、研究什么?就是明着来讨要……他开始烦躁,接着给原单位几个同事打去电话也无人接听,怎么不接?他自言自语道。
今天找借口早下班,一路上思绪万千,虽是秋天别样风景,却没有观赏的心致。可以看出虺心情显得很是沉重。回家的路上却不知不觉去了原工作单位。刚进大门就顺手撩起了门房门帘,发现只有一个值班人员,顺便进去转转。曾听说过这个门卫和他是亲戚。看门因师还算热情。虺想:过去这地方他是不去的,他一个区直一级部门的领导,怎么能和一个门卫打在一起呢,档次太低!现在不同了,讨个信息还得靠老因。进门寒暄之后,就拉起了家常。他没想到今天俩人对话,怎么这么投机。感到没多大功夫,饭时已过。因师是个聪明人,什么信息也没透出,反而从虺的对话中了解到他工作很不顺心,且许多人开始反感他:熟人大多不理他了!这话是虺自己说的。
虺伤心极了,一脸丧气回到了家。晚饭没吃就上了床,上床后,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开始回味起许多事来!
自己当股长后,感到前途慢慢明朗了。找自己办事的人多,根据手中掌握的权力,自己也能满足一些人的要求。酒局应酬多了,时不时不认识的人主动和自己找借口打招呼。有时浮想,自己在中技学校掌握的知识,应对眼前工作已是绰绰有余!于是,给人办事要有选择。哥们的事不拖,其他人的事按付岀情况酌情去办。怎么谁家的美貌姑娘,同自己搞起了约会。舞场、酒店,旅游的景点……其中单位上的这位女贴心人,常常来找自己,那声音柔美好听,听到这声音就什么公事、私事不想做了!有几个借调的女同志,交为知心后,早已打发,一个由临时工作,是自己煞费心机转为正式工,已调到边远单位了,现在还联系着。另一个……还有……。办事该拖的就拖,玩一玩权术有什么不可以呢!自己大小还是一个副县职务。运动来时,批斗会上能利用的就利用,不能利用便参与其中,掀一掀高潮,乘机出出风头,多好啊!他会意的笑了笑,又高扬起手捋一捋自己的头发。
不是吗?前几天就有一个急办的业务事,应该办,但就给他久拖不办,最后捞了一把,择机才给办了。事后找了许多理由,找办事的对象进行了交流,来人有苦难言,不乐意的表达了谢意,而虺却顺手落了人情。单位上多和同县的人联系,说说心理话,有些人该算计的还得算计……
想着想着,不觉夜已深了。生物钟不听指挥的还在回忆着过去的事:单位的一把手别得罪,交办的事尽量快办,就是越岀规定外的事,也要去办,而且要多办,找借囗给办。分管自己的上级领导,有人正在给做工作,委托朋友在领导原籍找了能给自己说话的人。可以说,已拉上了关系,从认识到现在联系了多次酒局,看来,还不太顺,怎么还没动静?都已打点了。这事整的,没结果怎么能行!还是让老婆多接触去吧!对了,老婆今天下午去了,半夜了还没回来,因为几次酒席上已认识……
他翻了一个身,确认床上只有他一人,又难入眠。
起床去上厕所,回头在洗面镜前照了照:小背头,小圆脸,肤色微黑,原来老胃病,身体不胖,自从什么人捎了那个进囗治胃的药后,身体不觉也发胖了。他又自信起来,咱这个头、长相……
突然又想,这个老婆,文都发了,班都上了,还去那干什么?说起来,还是前三任那位领导好,钱虽花了不少,酒局也少不了,老婆接触后,很快就在自己职务上有了效果。不是吗?这个副局职务提拔任职后就再也沒变过,十一年了,还是各职务中社会认可的重要的一项工作,谁能办到?他又默默地暗笑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老婆这点事算什么?他虽这样想,却难过起来!事办到如今这地步,还去干什么?
咳,我的虺副局长!你真可怜,怎么又想回来了呢?不是要有牺牲精神吗?
单位上的帮派斗争丝毫没有停止过,从他自己当上股长后,势力重头向这边斜了一些。原来同志们之间和谐的气氛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同志们能心交心的状况,使自己掌握了许多暗斗对方的囗实。也不知怎么了,有几个人明显见到自己就躲远了。有时远远看到他们又说又笑,自己一接触,他们却什么也不说了。
舍乙,是自己的好朋友,就是生活孤辟不善接触人,性格有些奇怪,就此得罪了许多不该得罪的人。这位朋友,常常与接触的人吵架,而事后又常常给他人去赔礼道歉。为这种事费了不少口舌和精力!但他和自己很贴心。经常一起谈论单位的一些内幕关系,也很能谈得来。有时正聊的热闹,却不觉已到了下班时间,似乎没来得及表述结束语,就散了。舍乙有解决许多疑难问题的主意。
突然,一个姓宕的股长在脑海中浮现,自己特别恨这个同级的股长,按舍乙的主意,去机关主要领导那说了这个同事许多坏话,最后得到几次工作调整。他心理高兴了好一阵子,那满足感确实是难以言表。
曾经按他和舍乙商量的主意,还无中生有诬陷过同自己关系亲近的另外一个同事。最后经过组织多方调查落实,闹了个很不体面的下场。事后舍乙等多人为此事还聚会过,相互劝导,相互开导,不久又振作起来,士气大鼓,信心百倍。
虺这时又想到,最初提拔这个副局时有十九人参加民主推荐,幸亏于前一天知道,给同事们分别打了电话,让关照自己的同时,必须打压另两人。结果使自己喜出望外,自己全票,其他两人因得票原因,被刷下。后来听说,其他俩人投票时没给自己划票。虺除了给同事做工作投自己票外,自己给自己也投了票。投票结果可以告诉你,他十九票。不知全体职工当时怎么看这件事?
虺自己想,上级领导工作也不过仅此而已!他有些飘然了!
这次投票使虺自己多年的奋斗变成了现实。他当上了直属部门的副局长!如果在野外,他激动的会手舞足蹈!
世事难料!昨日的奋斗,得到了满足。今日的奋斗却一落千丈!
他深思不得其解:业务这么熟,为什么会调走呢?在他眼中什么事都能办到,只要打开关节的经济后盾坚实。现工作单位的一把手还不是自己当的吗?他努力过,最终放弃,降了标准,只要是区直部门的一把手就行。县上他努力过,也放弃了。现实使他失望!有时自己也回味,自己这人样,许多人赞美自己是全区的帅男,当面自己不敢承认,还说了谦虚的话,背地里其实自己也这样认为!
虺过去是个很忙碌的人,参加的会议都渉及到大家的切身利益,他签字发出的文都是大家企盼的。他的名字因此而名扬全区各个角落,只是大家对他的姓氏记得比名字印象深罢了!他衣服整洁,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走路头抬得很高!同伙们相聚,他首先自掏腰包!虺给本族的先辈们争了光。他父原是个普通职员,一生勤俭,老实诚恳。虺提拔后,轻车熟路,很快给自己同族兄长,找人拉关系、做工作最终也提拔了个外地科长!他自己当上副局长后,公社(原乡镇级)、区直部门领导来找他,他总是笑脸相迎。电话询事,答复后,他还会亲自搞一些政策资料送上门,有时顺便还带一些纪念品献上。平时职工或其他人员找他,几乎沒有多少时间去搭理……
而今,职务变化后,他开始也给人代一些无味的会议了,虚的多了,实的少了。这是他首先感到的。有时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一天也沒几个电话,想找人谈谈话,人很少。偶尔遇上熟人,刚想上前搭话,人家象没看见,转身就走了!
虺很无聊,但外表还是整洁,头发后背。据说身上还带着梳子,闲时常整理头发!
虺走后。原工作单位有人悄声议论:查了一下他的姓氏,如果是复姓就好,单姓太可怕了!究竟是人可怕还是姓可怕?有人这样问,却没人回答。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处事。
虺走后,原工作单位少有人提起他的名。记起他也是因为他的姓,名字就更没人提起了,时间长了,人们是想念他呢?还是淡忘他呢……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不知虺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又会怎么做……
(以上图片均为甘肃通渭籍90后画家王建平的画作)
作者简介:
张灵伟,男,庆阳市人。文学爱好者。曾在《北斗》、《陇东报》发表过散文和诗歌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