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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高地》纸媒创刊号【名家特约●马启代】

马启代(1966年——),祖籍山东东平,诗人,诗评家,“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现为中国诗歌在线总编辑,“长河文丛”、《山东诗人》《长河》主编。1985年11月开始发表作品,创办过《东岳诗报》等民刊,出版过诗文集22部,作品入编各类选本200余部,获得过第三届当代诗歌创作奖、2016首届亚洲诗人奖(韩国)等,入编《山东文学通史》。

马启代诗选    

雪中访友帖

一定要找一位好友

他一定在雪原的深处

内心有荒郊的人

这样的天气,他一个人一定在下雪

宜步行,穿越野外

仔细听积雪反抗脚板的声音

雪花都是个体主义者

可这无边的世界堆满集体主义美学

我早不是行吟客

无马可骑,也没有江山

爱红颜,也爱烈酒

雪地里写满暴力,但长啸会有雪崩

做一位嫉恶如仇的书生

剑气已聚于丹田

这白茫茫的天下到底是谁的

除了爱情和友情,究竟会发生什么

与马晓康午夜散步

——“您相信能量守恒和物质不灭吗?”

“你所用的是相对论还是绝对论?”说实话

我中毒极深,越活越对万物不敢下定语

“太阳还有五十亿年就要熄灭?还是更长?”

“毁灭或者新生?我相信冥冥中有一位主宰”

我所指的不是独裁,也不同于个体的神明

“您不是坚信诗人永远是怀疑主义者吗?”

“是的,但诗人有着坚定的信仰!”我指的是

自然法不同于世俗法,但人各有光辉

初春的午夜,稀疏的灯火散落在微寒的风中

时隐时现的星光闪耀在马晓康的瞳仁

也许我们正在另一个数百亿年后的星际漫步

所有交谈不过是那个新世界的天堂絮语

在古建筑构件收藏馆

——这些被挂着、被吊着、被固定着的

木头、石头和砖头

里面都活着一尊神灵

这些被刨子、钎子、斧子杀过无数遍的魂魄

就是斗拱、梁枋、牛腿、雀替、抱鼓石

因为有生命,就成了艺术

因为是艺术,就活过了时间

矿彩镏金大狮虎,双狮衔绳滚绣球碉板

这些是寻常百姓家的物件吗

由此我想到大观园,想到柏桦的《水绘仙侣》

想到精致的生活和歌舞升平的颓废

有人说,木头做成了刀柄,就会杀人

石头、砖头难道不也是搏斗的工具

是武器还是凶器,关键在谁的手里

文字不也可以成为投枪和匕首

……前几日与友人在某古河边漫步

见北风吹动几株孤独的白桦树

白桦树上偶有的几个鸟巢

这是鸟类的栖身之所啊

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简易,有的精巧

他们的世界也有高低贵贱吗

我用目光抚摸满屋子的构件,心不由地哆嗦

 实话实说

坚强都是假的

苦难会让勇士变成羔羊

我一直怀疑自已的写作

至今沒有让鸡蛋战胜过石头

想到露宿者,被冤判的人

绝望的病人,我总无地自容

甚至做不成一颗螺丝钉

在这台机器上我不会安分守己

所有的抵抗似乎都失败了

我也担心被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知道黑夜中火把也有恐惧

但燃烧,黑夜也会害怕

在向深渊下坠的列车上

光是灵魂唯一上升的通道啊

当我要把一个“绿”字吐出

“绿了,绿了”

推窗望到河岸那一抹葱茏

心底不由爆响一声惊奇

当我要把一个“绿”字吐出

泛起的却是一旷野的酸楚

我不过是一位会说话的哑巴

谁教会了我如此指认这些事物

并将此依样传递给别人

所有的命名都只能指向一位神灵吗

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真的是造物主的虚构

难道它已经囚禁了我们所有的认知

我极度怀疑现存的一切

不仅关于自然的

更包括一切道德和律条的合理性

我们宿命地活着,挣扎着

何尝不需要一个普遍的法则

魔鬼的逻辑却总想以邪恶对抗文明

歌唱

我歌唱母亲

但那些假借母亲之名的伤害至今无法愈合

所以我要谨慎发出自己的歌声

我当然歌唱太阳、水、粮食和鲜花

但要警惕那些自喻为太阳的人垄断阳光

水和粮食乃能量之源

但除了神的赐予,我绝不为此交换人的尊严

鲜花和掌声,无论贫富贵贱

只能品行高尚的人才配拥有

所以这一切,请不要强迫我送给你

更不能试图迷惑我的心智

我也不能随便歌唱劳动

无论精神还是肉体的劳动我都不能轻易歌唱

看到那些为了生计辛苦劳作的人

我对把劳动当做光荣的麻醉剂深恶痛绝

我歌唱自由的风、天空的白云和飞鸟

歌唱不畏险恶的勇士和守护美德的英雄

还有不灭的星辰和心中的道德律

但对乌云冷雨和翅膀下的流弹要足够清醒

我歌声里爱的力量生生不息

约稿/审核:邓红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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