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里头,薛宝钗的地方叫蘅芜苑。蘅芜苑通“恨无缘”,乃薛宝钗将来与贾宝玉有分无缘之意。显然,如果根据作者的一贯笔法,蘅芜苑传递的信息,不仅于此!
文中第一次描写蘅芜苑,是在第十七回。大观园修建完成后,贾政携众清客提前游览,初见外围时,贾政第一反应是:“此处这一房子,无味得很”。谁料步入门后,所见之景出乎意料,文中写道:
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面对此景,贾政直呼:“有趣”,然而再仔细观察蘅芜苑的外景以及内局:门前的大山石(墓碑),四面围着石块(坟围),野地中奇花异草,屋里的菊花,青(黑)纱床帐……许多读者表示不淡定了,纷纷表示这不就是一座坟墓吗?如此薛宝钗就是住在墓中的鬼了。
然而,若再仔细琢磨,便发现相对于坟墓,蘅芜苑更像一个蛇窝。
先来看看蘅芜苑的样子。
蘅芜苑其名,因院中植有无数奇花异草而起。据杂学旁收的贾宝玉所言,这些花草中有薜荔藤萝,有杜若蘼芜、紫芸青葛等等。期间贾政令众人题联时,有人还吟出“蘼芜满院泣斜晖”的诗句,此诗化自唐朝女诗人鱼玄机的《闺怨》,预示了将来宝钗婚后独守空闺的惨境。
然而作者的意思还不仅于此,蘼芜在多部药典及古籍中,都被指出与一种草药相似,那就是蛇床,如《淮南子》云:
乱人者若芎穷之与藁本,蛇床之与蘼芜,亦指细叶者言也。
《管子》中云:
五沃之土生蘼芜。郭璞赞云:蘼芜香草,乱之蛇床,不损其真,自裂以芳。
所以蘼芜通蛇床,而在众多诗词中,藤蔓、薜荔等植物与蛇有着紧密的联系,譬如李白《太华观》中写道:“恠石堆山如坐虎,老藤缠树似腾蛇 ”;宋人方岳《山居十首其一》中云:“龙蛇松薜荔,虎兕石莓苔 ”;更有宋人仇远《拜霞屿待制伯祖墓下》中的“瘦藤拔地长蛇走,灌木维垣野鼠肥” ……
所以,那些薜荔藤萝,都是蛇的典型意像。蘅芜苑到处都是穿山盘阶,垂檐绕柱的藤蔓,如果夜里,月光下,一阵风刮过,蘅芜苑这情景,细思之,难道不是一幅“群蛇图”吗?这蘅芜苑,妥妥一蛇窝啊!
哪位要说了,蘅芜苑既然是蛇窝,那么,住在里面的主人也该是蛇才对,那么,文中有没有信息能说明薛宝钗是蛇呢?别着急,还真有。
其一,薛宝钗的家族名从“虫”字
薛宝钗的哥哥,名唤薛蟠,字文龙。蟠,不用说,蟠龙、蟠绕、蟠踞等等,都是环绕盘曲之意,是龙和蛇的典型形象。而从薛宝钗堂弟薛蝌之名亦从“虫”字来看,薛宝钗大名当从“虫”字,那么哥哥是小龙,蛇在民间又有“小龙”之称,所以薛宝钗是蛇,也是情理之中。
其二,薛宝钗自报家门
在第二十七回,芒种节众姐妹寻不见林黛玉,薛宝钗便来潇湘馆寻,后来看到贾宝玉进了潇湘馆,忙抽身退出。回来路上薛宝钗看到一对玉色蝴蝶,便用扇子扑着玩,追到滴翠亭边,听到亭内传来窃窃私语,薛宝钗便“刹住脚,往里细听”,就这么听到了林红玉和别个男子私相授受的惊天秘密。这可把我们“珍重芳姿昼掩门”的宝姑娘吓坏了,当然啦,宝姑娘这是还不知道将来自己会单独坐在睡着的表弟床边绣鸳鸯肚兜哒。
宝姑娘虽然被吓到,但很快镇静了下来,想到亭内的说话的人就是怡红院“眼大心空”的林红玉,担心其知道秘密被自己听了去会狗急跳墙,马上作出应对措施,那就是“金蝉脱壳”。怎么“脱”?用林黛玉背锅!她故意放重脚步往前赶,叫着林黛玉的名字,当林红玉打开窗时,她还笑着问她们“你们把林姑娘藏哪儿了?”,后有称分明看到林姑娘在这弄水的,最后边假意搜寻边嘴中咕哝:
“一定是又钻在山子洞里去了。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
滴翠亭事件,无论拥薛派如何力争,都不能否认,薛宝钗潜意识里是将林黛玉视为敌人的,所以在面对危险时,第一时间将她推了出去。清代点评家张新之在此更是怒批宝钗:“卿卿即蛇,终必被咬”。
其实张新之说的何尝不是正理?薛宝钗滴翠亭嫁祸林黛玉,就是咬了林黛玉一口。而为了“金玉良缘”,薛宝钗费尽心思,拉拢贾府之人,变相打压黛玉,后来,在搬出大观园后马上建议王夫人关闭园子,就是为了切断宝玉和黛玉交集的空间,种种行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不正是一条在“咬”黛玉的蛇吗?
其三,薛宝钗自曝其身
元妃省亲后,在当年端午节前命太监送出信息,让家中男人们去清虚观打醮祈福。凤姐约众姐妹一起去看戏时,薛宝钗马上就拒绝了:“罢,罢,怪热的。什么没看过的戏,我就不去了。”
宝钗此举反应两个信息,一,她怕热,而蛇喜阴。二,宝钗无所不通,对戏曲颇有心得,这在其生日时的表现便知一斑。然而宝钗这时竟然对戏不感兴趣了。为什么呢?
清虚观打醮当天,贾珍来回贾母,称在神前拈了戏,头一出是《白蛇记》。
有意思的是,自小家中就有戏班子,听戏无数的贾母听到这戏名后,竟然问贾珍:“这是什么故事?”贾珍就答了:“是汉高祖斩白蛇的故事”。汉高祖斩白蛇起义,隐喻贾家起家,这就不说了。
更有意思的来了,汉高祖斩的白蛇,据《汉书》所载:“此白帝子也”。偏偏在咏白海棠时,薛宝钗如此写道:
欲偿白帝凭清洁,【庚辰双行夹批:看他收到自己身上来,是何等身份。】不语婷婷日又昏。
这这这,太赤裸裸了,曹雪芹让薛宝钗自曝身份,脂砚斋一旁幸灾乐祸:“哈哈,你看看她露出尾巴啦”,真是太过分了这俩老头。
而除此之外,《白蛇记》还有另一版本,那就是唐传奇中,白蛇化身美女害书生的故事。故事中的美女“凝脂皎若,辞气娴雅”且“名香人鼻,似非人世所有”。哦买嘎,这不正与“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有着“凉森森、甜丝丝,不知何香气”的宝姑娘如出一辙吗?白蛇美女惑害书生,薛宝钗用“金玉良缘”害了宝玉,毫无二致。
薛宝钗之蛇形,就这么彻底暴露了。如此,蘅芜苑藤蔓灌木遍地,也就不足为奇了,而“苑”字,在古代指养禽兽的植林木的地方,足以说明,蘅芜苑就是一个蛇窝。想那坟墓中不过一具尸骸,而蛇窝却伏着一条相机而动的毒蛇,谁更骇人,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