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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楚虞》全集-荔枝很甜

第60章
现在京里, 魏家这事倒是闹的沸沸扬扬。
楚虞在府里都时不时能听青陶和邹幼日日给她带新消息。
今日说的, 是魏栋才那个外室去魏家哭着求陈梓心让她进门,还叫陈梓心给打了。
这事传了出来, 说哪头话的都有。
有说外室不知耻的,也有说陈梓心不大度的,反而是魏栋才偷得了闲,没人去说他的不是。
楚虞听完冷冷一笑,便宜都让他占了, 留两个女人互斗, 他可真出息,从前倒是没瞧出这魏栋才是这般没担当的男人。
邹幼说着说着来劲了, 给楚虞添了杯茶继续道:“不过这陈姑娘怀了身子, 魏夫人本就有了给魏姑爷纳妾的意思,因而对这外室,她倒是态度极好的,若不是顾着容家的面子,怕早就点头将人娶进来了。”
但说到底,这都是府外的事儿,邹幼低头叹了声气:“夫人,您真就不回秋苑了?奴婢瞧着,二公子这几日也不来了……”
前几日二公子倒是日日都来,变着花样想将人哄回去,可近日却不来了…
楚虞抿了抿唇,继续翻着账本, 这路家的老账,又多又乱,府里的开支记的混乱,是该好好整整。
邹幼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路家这么大,不是一两日便能打理清楚的,现下最要紧的,哪里是账簿啊。
容庭自打成亲后,就鲜少和那些阔少们去喝酒吃肉,在林楚虞那头吃了几日闭门羹,容庭也恼了,一口就应下丘长决的邀约。
一直到酉时都未归。
邹幼实在憋不住:“公子还未归呢,我听秋苑伺候的丫鬟说是同丘家公子一伙人去喝酒了。”
楚虞抬眸默了半响,邹幼以为她这是要叫人去寻二公子,正高兴着,谁知楚虞吩咐道:“备马车,去容家。”
邹幼一滞,耷拉着脑袋吩咐下去。
安喜堂如今只剩老太太一个主子,倒是静的很。
楚虞出嫁许久,就上回回门时来过一趟,连顿饭都没用就走了,这回来,齐妈妈高兴的吩咐厨房备了姑娘最喜爱的菜。
老太太这几日是打不起精神来的,缘由楚虞明白,无非就是为了陈梓心那事。
她接过摇竹手中的竹扇替老太太扇着:“陈姐姐可还好?”
老太太摇了摇头:“遇上这事如何能好,那丫头又好面子,自个儿憋在心里头,怕是要憋坏了。”
老太太顿了顿:“你若是得了闲工夫,替外祖母去魏家瞧瞧她,我们容家出去的姑娘,也不能叫人欺负了。”
楚虞赶忙应下:“是,我明儿就去。”
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这魏家就魏栋才一根独苗,魏夫人早有心思要替她这儿子多纳几个妾室和通房,那时候二人刚成婚,又顾着容家的面子,做这事不体面,这不,日子一久,念头不仅没打消,反而更甚。”
楚虞一时无言,当初魏家提亲时可是说的千好万好,老太太看着魏栋才面善,对他也是难得喜爱,谁知如今闹成这样。
老太太摇摇头:“若是那外室是个好相处的便也罢了,可却是个胡搅蛮缠的,陈丫头往后若不能将她料仔细了,怕是要吃亏的。”
楚虞亦是如此想,好在陈梓心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老太太扭头瞧了她一眼:“你可得记住你陈姐姐的教训,别走到这被逼无奈的地步。现在谁家还不纳个妾,若是早早点头肯了,还能挑个心善的妾室,将来也好相处。”
楚虞蓦地抬眸,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外祖母说的是,若是往后容庭想纳妾,只要那姑娘人好,我定不多加为难的。”
老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做女子本就是难,打着俩丫头还小时她便教她们如何在后宅大院里谨慎小心,就是怕她们将来受了委屈。
楚虞在安喜堂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用了晚膳后又陪老太太在院里走了会儿。
容庭回到路家时,本以为那丫头会叫人来秋苑打探一二,谁知却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路临看容庭那沉郁的脸色,大抵知晓公子别扭的心思,犹豫着开口道:“夫人好像,回容家了,在老太太那儿用饭呢。”
容庭脸色更难堪了,她这是闹别扭回娘家了?
默了半响,容庭挫败的叹了声气:“备马。”
门庭外,马车缓缓而至。
楚虞提着裙摆下了车,脚还没站稳便吩咐说:“叫厨房做碗醒酒汤给秋苑送去。”
邹幼扬了下眉,诶了声应下。
还以为姑娘当真铁石心肠,不打算理会二公子了呢。
邹幼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舒了口气,又将方才在马车上没说完的事儿继续道:“那顾夫人也是硬骨头,二话没说就签了和离书,顾家哪能想到她当真这般豁得出、”
邹幼生生闭了嘴,下意识往楚虞身后退了一步,就见二公子一双眼睛阴郁的盯着她:“和离书?”
邹幼噎了一下:“回公子的话,是长清河顾家的大夫人。”
容庭管是谁家的夫人,这丫头跑回容家一趟,一进门就提到了和离书,容庭一颗心吊了起来。
楚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儿,但不算太重,想是也没喝多少,便放下心来。
邹幼看准了时机,悄悄探出脑袋问:“姑娘,那还要做醒酒汤给公子送去么?”
楚虞眉间一跳,瞥了容庭一眼:“不用。”
男人脸色缓了缓,跟上她的步子,给邹幼使了个颜色,邹幼识趣儿的就找借口跑了。
他扣住楚虞的手,楚虞只稍稍动了下手腕,倒是没挣扎。
秋苑和冬苑本就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容庭直将人往秋苑带,他扭头看了眼姑娘的嘴角,早就大好了。
“我往后轻一些。”
楚虞一愣,品出他的意思之后攸的红了脸:“你能不能别说话。”
容庭知道她脸上薄,怕好不容易哄回了一些,又将人气跑了,便乖乖闭了嘴。
小院的石桌上摆了几个匣子,楚虞狐疑的看了一眼。
首饰布匹,全是当下最流行的几个样式。
楚虞一眼就被那最边上一枚水晶戒吸引了去,难得通透的水晶,饶是她在老太太那儿见了那么多好东西,也未曾见过这样好的。
姑娘家总还是喜欢这些漂亮玩意儿,楚虞再如何正经,那也还是十五岁的姑娘。
容庭握拳在嘴侧轻咳一声,又一想到方才那什么和离书,忍不住替自个儿说了句:“嫁给我,虽没什么了不起的名声头衔,但这京城里但凡能用银子买到的,我都能给你弄来。”
楚虞:“……”
瞧瞧这话说的,恨不能拿块金砖将人砸晕了。
容庭打量着她的脸色:“今晚能回秋苑睡了?”
一提到睡,楚虞冷不丁抬眸,警惕的望了他一眼。
瞧她这防狼似的样子,容庭一噎,蹙了蹙眉道:“我不碰你。”
楚虞还是迟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松口,点了点头。

第61章
夜里, 楚虞紧紧包着被褥挤在床榻靠墙的那面。
虽说他再三保证今晚不动她, 但鉴于楚虞对这男人的了解,还是难以宽心。
何况…
她身子还没好利索。
容庭盯着姑娘的后脑勺看了半响, 从她身后扯了扯被褥,楚虞立马惊的坐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我明日要起早的。”
容庭眉头轻轻拧了拧:“林楚虞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这般防着他,还真拿他当狼看了?
楚虞一噎,嘟囔的背过身去:“那快将烛火熄了吧, 太亮了。”
容庭一脸不高兴的将床头的烛火吹灭, 屋内霎时一暗。
楚虞背对着他,浅瞳在黑暗中来回转着, 一点儿都没犯困的意思。
身后的男人似也是没睡意, 来回翻了两次身,忽然动作一停,没了动静。
默了半响,他开口叫了声林楚虞,楚虞背脊一僵,佯装睡下,没应声。
容庭看姑娘僵硬的身子,没理会她故作不理会的小心思,继而又问:“那个长清河顾家的夫人,与你相熟?”
楚虞下意识一蹙眉,姚骊?
从前一些茶会诗会上倒是见过此人几次,为人颇高傲, 但又确实有些真才实学,她的琴艺是连老太太都说难得有天赋的。
这回她自愿请书和离,要休了她那成婚两年的夫君,闹的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楚虞却不觉意外,倒是像极了姚骊的性子。
楚虞迟疑了一下,不知容庭怎又问起她:“不大相熟。”
“那相识?”
楚虞狐疑的扭过头,借着窗外一星半点的光,能瞧见容庭一双上扬的眸子十分清醒的盯着她看。
“从前见过几回。”
容庭眯了眯眼:“不必相熟,往后离她远些。”
不等楚虞反应过来,容庭趁她不注意一手搭上她的腰直将人从墙边捞了过来:“你要是敢打和离的主意…”
楚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听了他的话,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说呢,怎么这人今晚这么别扭,合着是将邹幼的话往心里去了。
楚虞抬了抬下巴:“就怎样?”
容庭低头瞧她,勾着她的下巴在姑娘唇上轻轻抿了抿:“你试试,我让你每晚都下不了床。”
“……”
楚虞背过身,无语的闭上眼。
又没来由觉得好笑,忍了忍,还是弯了嘴角。

魏家那头,陈梓心自个儿强撑着也不找老太太诉苦,魏家以为她没了依仗,那原本和蔼的婆母便三番两次,明里暗里提点她,要将魏栋才的外室迎进门。
她儿子是个读书的木头疙瘩,一直就对姑娘没怎么上过心,娶了陈梓心后又对她百依百顺的,魏苗氏还以为她这辈子怕是都不能替她儿子纳妾了。
谁知,魏栋才却不声不响在外头养了个女子,模样还挺标志的,她说什么那姑娘就应什么,比陈梓心懂事多了。
可陈梓心那一直没给准话,苗氏顾着容老太太的面子,自家官人又在容正喧手下做事,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有意无意去敲打她。
这日,苗氏是带着外室肖眠眠一道去陈梓心屋里,这意思再清晰不过了。
不过苗氏也是个心眼多的,全程没提要将肖眠眠迎进门的事,反而句句不离陈梓心,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陈梓心忍着不打断苗氏的假情假意,再瞧肖眠眠那张普普通通,顶多称的上清秀的脸,实在觉得讽刺。
她一手抚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娘,我乏了。”
苗氏一惊,她可宝贝陈梓心肚子里这孩子了,忙就要拉着肖眠眠离开,再怎样也不能惊着孩子。
谁知肖眠眠倩然一笑:“怀身子期间,姐姐可不要久坐,得像我一样多走动走动,要不可不好生。”
陈梓心错愕的抬起头,直直看向肖眠眠:“你…你有身子了?”
肖眠眠还没来得及点头,苗氏就笑着将她拉到身后,像是怕陈梓心会动手打她似的,赔着笑道:“梓心啊,你瞧,这你将来孕中也能有个伴,也好,是不是?”
陈梓心不可置信的看了苗氏一眼,撑着小几起身,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忽然,门外一道身影缓缓而至,就在陈梓心要同苗氏理论时,一道声音响起:“姐姐,外祖母让我来瞧瞧你。”
陈梓心一顿,原本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要说怎么是在老太太膝下养的呢,陈梓心与楚虞一样,都爱体面。
她不想让楚虞瞧见今日的狼狈,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勉强扯着嘴角道:“快进来。”
昨个儿楚虞从容家出来,就给魏家下了拜帖,陈梓心早就知晓她会来,却没曾想正巧撞上这个风口浪尖。
老太太膝下两个姑娘,苗氏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林楚虞。
长的那叫个出众,不过当初也正是因为她这长相,苗氏才没选楚虞做儿媳妇。
如今她却嫁给了容家那纨绔公子,还真叫人吃惊。
楚虞朝苗氏点了点头,瞧都没瞧肖眠眠一眼,直对陈梓心笑说:“外祖母年迈,不喜出门,上回让齐妈妈叫你回趟家,你偏是推脱,这不就只能让我来瞧瞧了。”
话落,苗氏唏嘘的看了陈梓心一眼。
老太太对她还上着心?
肖眠眠不认得楚虞,只是听完这话后,看到苗氏脸色不对,便急着替自己找个一星半点的存在感:“嘶…”
她忽的弯腰,将苗氏吓了一跳。
楚虞依旧是没分给肖眠眠半分眼神,反而当没事人一般拉着陈梓心坐下:“姐姐有了身子,腹中的胎儿最为要紧。”
陈梓心迟疑一瞬,随即笑着点下头。
苗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苗氏偷偷打量了楚虞一眼,瞧她发髻上那支钗环,再瞧她手上那只红玉镯子,小小年纪,处处都显着奢华,偏偏又不显俗落。
容庭虽无一官半职,但且不说他姓容,他还是这京中的商贾头一位,苗氏也不敢怠慢了楚虞。
忙就吩咐丫鬟上最好的瓜果点心,拉着还不愿意走的肖眠眠离开,说是留给姐俩说个话的功夫。
苗氏与肖眠眠一走,陈梓心的脸色也瞬间暗淡下来,她抿了下嘴角苦涩道:“你是不是可怜我。”
“没有。”楚虞淡淡撇开眼,抿了口早就冷了的茶,又说:“魏栋才那位外室,是个看起来柔弱可怜的,你若强硬着不肯让,将来必要吃亏,不如退一步?”
陈梓心紧着眉头抬眸看她:“怎么退?”
楚虞对上她的眸子,抿着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让她进门,不与她争宠,处处让着,小心伺候着,人都是有贪念的,一旦生了贪念,必留有破绽,届时再对付,便容易许多。”
楚虞说完,屋内一时没了声音。
陈梓心脸上划过一瞬的讶异,随后低头自嘲的笑笑:“怪不得外祖母说你聪明,你是聪明,若是你,定不会走到我如今这地步。”
楚虞没接话,听到外头有声响,是魏栋才回来了,正站在廊下同肖眠眠说话。
似是顾虑着屋里的正妻,他没说两句就劝肖眠眠回屋里歇息去,肖眠眠是个听话的,不吵不闹就走了。
楚虞特地等魏栋才进来了方才起身,笑着说:“我也算是做了外祖母交代我的事儿,就不打扰姐姐与姐夫了。”
魏栋才悻悻低下头去,他如今面对着容家的人,还是颇觉得难堪的,毕竟他也知晓这事做的不体面。
楚虞轻轻睨了眼魏栋才,抬脚便离开。
谁知原以为早就回了屋的肖眠眠却还没走,站在廊下,似是在等她的样子。
楚虞目不斜视的直接从她身侧错过,肖眠眠着急叫住她:“听魏夫人说,你是容家的二媳妇儿?”
楚虞默着一张脸,扬了扬眉,并不去答她的话。
肖眠眠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扯了扯嘴角:“我是看你对陈梓心那般好,她却做对不住你的事儿,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该瞒着你。”
她一边打量着楚虞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压低嗓音道:“陈梓心她心里有人,不是栋才,是、是容二公子。”
肖眠眠紧紧盯住楚虞的神色,只见她脸上半分惊讶都没有,挑了下眉梢,要笑不笑的样子,反而让肖眠眠有些心慌。
肖眠眠怕她不信,又急着说:“是栋才亲口同我说的。”
楚虞渐渐敛了嘴角,嗤笑一声:“你想进魏家,就别想着扳倒正室夫人,难不成你以为就算没有陈梓心,你一个家里卖豆腐的,能嫁进魏家当大夫人?”vx公号:books186
肖眠眠被戳破了心思,脸上又红又白的,咬着牙在后头狠狠瞪了眼楚虞。
楚虞这回也算是尽了心意,替老太太看了陈梓心,也提点了她两句,能不能将局面扭转过来,就看陈梓心自个儿了。
不过那魏栋才竟然知晓陈梓心从前对容庭的心意,难怪意难平。
“诶,姑娘。”
邹幼扯了扯楚虞的衣袖,往马车那儿指了指:“公子这是来接姑娘回府的吧?”
楚虞抬头望去,就见容庭倚在马车外,低着头玩弄着折扇,引的过路的姑娘时不时抬头笑看两眼。
真是好不骚气。
这人就不能进车厢里等着么?
再一想方才肖眠眠说的话,楚虞没什么好脸色的走过去,抬手就将他脸给捂住:“红颜祸水。”
容庭愣了一下,拉下姑娘的手捏了捏:“去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楚虞无语的抬头瞧一眼,正值正午,日头正大的时候,天哪里要黑了,这人就会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男人忽然弯了弯嘴角,笑了声道:“带你去个地方。”
楚虞直觉不好,这话好似在哪里听过。

第62章
今日的琳琅阁可谓热闹非凡, 原空着的二层都是人头攒动, 楚虞被容庭牵着往里头走,她着急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这儿的女人家偏多, 但也不乏男子携着家眷来的,楚虞随处一扫便瞧见好几个眼熟的。
容庭停了停步子,往台面上扬了扬下巴:“有没有喜欢的?”
楚虞微微一愣,原是琳琅阁用难得上好的红玉、羊脂玉等打的几支首饰,样式也是别出心裁, 这会儿正坐地起价着。
楚虞虽也是爱美的姑娘, 但首饰再漂亮也就是个点缀罢了,这种坐地起价的事儿, 也就骗骗容庭这样有钱又傻的公子哥…
她蹙了下眉头, 可一扭头瞧见男人兴高采烈,一脸有钱没地花的样子,她原要摇头的动作一滞,犹豫的抬手,指了指最不值钱的那颗夜明珠。
可再不值钱,那也是要五百两的,一颗夜明珠而已。
忽然,边上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覃笙,我要那颗珠子嘛。”
楚虞听这声音耳熟,扭头一看,竟是琼娘。
她今日倒穿的颇有良家女子的样子,不似往日将胸前一大片白露出来, 晃眼的很。
她似也是瞧见了楚虞,还朝她扬了扬眉,一副得意的样子。
楚虞愣了愣,倒不是因为琼娘,而是琼娘身旁的顾覃笙。
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顾家大夫人请书和离一事,那被和离的正是顾覃笙。
听外头传,缘由也就是顾覃笙要纳妾,可这妾室却是那醉春苑的娼妓,这才闹出了这么些事来。
可楚虞万万没想到,这娼妓竟是琼娘?
琼娘挽紧了顾覃笙的手臂:“路家夫人这是在看哪里,莫不成,又瞧上我琼娘的人了?”
楚虞一下回过神来,忽然被人往后拉了一步。
容庭是不认识什么顾覃笙王覃笙的,更不许楚虞四处乱看,他也没理会琼娘为何在这儿,反而指着台面上道:“那么小颗珠子能值什么钱,有什么好要的,你瞧瞧那支钗环。”
楚虞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再一听一旁的人叫价,竟然叫到了八千两,她冷不住拉了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今日怎么了?”
容庭垂眸睨了她一眼:“我给我家夫人买支首饰罢了,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
容庭打断她,扭头吩咐了路临一句,就见路临同掌柜的说了句什么,掌柜的往这儿瞧了眼,随即笑眯眯的将那支钗环好生递给了路临。
此时,顾覃笙正拒了琼娘的要求:“那么小颗珠子到五百两,傻子才买呢,我带你去别处瞧瞧。”
琼娘咬了咬唇,正逢楚虞看过来,她跺了跺脚便拉着顾覃笙走了。
容庭今日像有意高调似的,不仅买了那最贵的钗环,还非要亲自给她带上。
楚虞拧着眉头有些迟疑,只见众人都往这儿瞧,她忙催:“你快些呀。”
容庭哪里给女人戴过钗环,试了几次都插不对位置,硬是好半天才给她戴正了。
他颇满意的欣赏了好一会儿,忽然问:“前几日穆家不是下了帖子,邀你去吃茶么?”
楚虞微愣,这事他都知道?
穆家便是丘嫦沁的夫家,她就是闲的无趣,这才办了场茶会请各家夫人姑娘前去,倒也不是什么大场面。
不过…
丘嫦沁与容庭那段无始无终的过往,容庭又忽然提及这事,楚虞难免多想,她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声。
容庭正乐的替姑娘整办行头,哪里看得出她心下已经绕了一百八十个弯,反而抬手指了指最贵的衣料子:“这个,做身新裙子好不好?”
楚虞没什么兴致的抬眼一看,随口胡乱应下。
他不就想让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穆家让丘嫦沁瞧见,好让她心里后悔么?
楚虞胸口闷闷的,忽然就明白过来。
容庭今日带自己来琳琅阁一掷千金,无非就是要众人瞧见,好传到丘嫦沁耳中…
可人丘嫦沁都有身子了…
怪不得他当初死缠烂打要娶她,合着是因丘嫦沁嫁人了,若是没嫁,说不准现在这二人就成一对金童玉女,要让全京城都好不羡慕的。
楚虞越想越多,越想越气。
她咬了咬牙,忽然仰头笑了笑,抬手随意指了几处:“这些我都喜欢。”
容庭挑了下眉,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点头应下,当真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惹的周围几个嫁人的没嫁人的都好不羡慕。
楚虞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捏了捏帕子,丝毫不觉欢喜。
可这么多人瞧着,她偏偏要扬着嘴角,装出一副娇羞欢喜模样。
直到上了马车,姑娘的嘴角彻底抿紧了。
楚虞抬手掀开珠帘,扭头就往外瞧,一言未置。
容庭当她是为了琼娘置气,低低叹了声:“我不是早与你说过,我同琼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懊恼的蹙了下眉头,随即眸中闪过一丝阴郁,谁知琼娘竟会在这儿。
楚虞扭过头淡淡然的瞧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应一声时,马车猛地一停,只听马蹄声扬起,车厢内狠狠晃了一下。
楚虞一下没坐稳,直直往前跌去,容庭一只手拦在她腰间扶住,脸色沉了下来,往外头喊了声路临。
路临神色复杂的看着前面的人,犹豫了会儿,道:“公子,有个姑娘从小路跑了过来,将马儿惊着了。”
那女子似是在哭:“分明是你的马不长眼!”
这声音,实在耳熟。
容庭或许听不出,但楚虞闻言倒是抬了抬眸,将腰间一只手拂开,弯腰就从马车上钻了下去。
方才那条小路上,一男子紧跟了上来。
这么一瞧,倒像是闹了矛盾的小夫妻俩。
姑娘哭着哭着,瞧见楚虞下了车,蓦地一滞,眼泪都忘记掉下来:“林、林楚虞?”
淮景阳亦是脚步一顿,方才追许如月追的一头汗,抬手的动作一顿,脸色复杂的望了楚虞身后的容庭一眼。
楚虞没同那二人叙旧,也无旧可叙,只转头问路临:“方才可撞上了?”
路临忙摇头:“未曾撞上,是这位姑娘、”
路临瞧了淮景阳一眼:“这位夫人,惊了马,又被马惊着了,这才跌落的。”
许如月不敢在反驳,她也不是个全然没脑子的人,来京城前爹娘便反复嘱咐过她,不可与人为恶。
林楚虞嫁给了容庭,这回可是真真儿的容家人了,她得罪不起。
许如月低低喊了声楚虞妹妹,亲昵道:“没想能在这儿撞见楚妹妹呢,真是缘分。”
楚虞朝她抿嘴一笑:“是巧了。”
淮景阳无措的站在一旁,与容庭对视一眼,那一眼里刀光剑影,最后还是淮景阳先败下阵来。
他垂下脑袋,拉了拉许如月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许如月委屈巴巴的咬了咬唇,想翻旧账却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况且,她绝不能让林楚虞看笑话,只好扬起嘴角,挽上淮景阳的手臂:“景阳就这样,平日里总不让我出门,生怕我能丢了似的。”
楚虞点了下头,无意与他二人多交谈,既然许如月没被马车撞伤她就放下心来了,提起裙摆便又弯腰钻进马车里。
这插曲一过,心里别扭的那个,反而是容庭了。
马车一路驶向路宅,容庭也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路临就不明白了,怎么方才公子出门时高高兴兴的,回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夫人更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二人一回府,管妈妈便迎了上来,将那印着淮字的帖子递上:“公子夫人回府了,方才有一户姓淮人家送来这帖子,说是刚建府,请公子与夫人去吃盏茶。”
楚虞若有所思的接过帖子,淮家这么快就举家迁往京城了。
容庭见姑娘低着头,盯着那淮字看,忽然一下憋了半响的火气像被人浇了油似的,猛地抽过这张帖子。
楚虞微愣,语气有些不满道:“容庭,你干嘛啊?”
管妈妈亦是被公子此举吓了一跳,迟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便被在一旁的路临使了个眼色。
管妈妈是过来人了,立马会意,怕是小俩口在外头闹了不快,便抬脚匆匆退下。
容庭嗤笑一声,将手头的帖子拽的皱巴巴的:“我说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合着是淮景阳来了?”
她今日为何心不在焉,分明是因为他,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楚虞紧紧抿着唇,二人互不相让的瞪了半响,她方说道:“跟淮景阳有什么干系?你别老扯淮景阳,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还用我提点你?”
容庭攸的蹙了下眉头:“我想什么了?我就想着哄你开心,哪儿错了?”
“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何必拿我当借口。”
她说着,便摸着将发髻上那支簪子扯了下来,塞进容庭手中:“你想送谁就送去。”
容庭懵了一瞬,忙紧跟了上去。
这一路过路的丫鬟下人皆是不敢抬头,就见着公子与夫人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回到秋苑,楚虞先一步将屋里的门关上,容庭脚步一顿,吃了个闭门羹。
他一想到淮景阳险些娶了这丫头,就浑身不对劲,偏要将这事儿问清楚了。
隔着门窗,容庭冷着脸道:“林楚虞,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淮景阳?”
楚虞瞪圆了眼睛,听听,听听,这人说的什么混账话。
她胸前起伏了两下:“容庭你就是个傻子!”
外头的男人脸色更难看了:“林楚虞你把门给我打开。”
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楚虞心里憋着一口郁气,眼眶都气红了,正倒了盏茶消气。
忽然砰的一声,窗子被从外头踹开,楚虞蹭的一下站起,不可置信的瞧着这男人从外头钻了进来,还颇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第63章
楚虞不禁后退一步, 踢到了桌椅, 突兀的一阵声响,让她立即回过神来。
容庭一张脸阴沉的吓人, 还偏就要将这事儿给弄清楚:“你早就知道淮景阳来京了?”
楚虞低头一眼就瞧见他手里拽着的那只钗环:“我与淮景阳清清白白,素日里并无往来,上哪儿得知?跟你容二公子就不同了,我脸皮薄,不敢惦记成了家的。”
容庭眉间紧了紧, 迟疑的看了她一瞬:“那你今日心不在焉的, 不是因为他?”
楚虞抬脚就往外走,她都没计较容庭心里惦记着丘嫦沁, 这人反而回过头来质疑她。
容庭三两步抵在门上, 一手拉住姑娘的手腕:“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我惦记谁了?”
容庭心里委屈的很,今日本就为了哄姑娘高兴,在众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不想让她在外头被人说,嫁给了路家,过得委屈。
谁知道这丫头突然就变了脸,难不成真是因为琼娘?
楚虞挣扎了一会儿没挣开,漠着一张脸,佯装不在意道:“你惦记也没用,丘嫦沁连身子都有了,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 她才不会念着你呢。”
容庭愣了一下,面上划过一丝错愕,低头瞧着被自己圈住的姑娘,仰着头,活像只斗胜的孔雀。
容庭默了好半天,忽然从胸腔里发出两声笑,他低声问:“你不高兴是因为我问了穆家的事儿?”
楚虞不自在的撇过头:“我没不高兴,我是瞧你可怜,丘嫦沁她、唔。”
楚虞话没说完,猛地被容庭捏住下巴,男人用嘴堵住了她的话,一如既往的不温柔,直咬的楚虞嘴疼。
他稍稍退了两寸,唇依旧在她嘴角徘徊:“姑娘家最爱攀比,我今日让你被众人羡艳,你去穆家时也不会吃口头上的亏,不是为了你好?总有人说我待你不好,我自证一下清白怎么了?”
楚虞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又听男人十分愤懑不平道:“结果倒好,我家夫人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姑娘美目一瞪:“你倒打一耙,分明就是你不对。”
容庭稍稍站直了身子,拇指压在她嘴角:“你说说,淮景阳在你心里占几成?”
楚虞微怔,占几成?
她心下除了老太太便是路家,哪里还有人能在她心里占得位置。
不过就楚虞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容庭眯着眼自个儿猜了起来:“两成?”
“三成?”
楚虞:“……”
她抬眸,像看傻子一般的看了容庭一眼。
淮景阳于她,本就算不得什么,也就容庭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四成?”
男人的语气已逐渐阴沉。
他蓦地伸手压住她的唇瓣,眸中一片阴郁:“你敢说五成试试?”
楚虞一双圆眸眨了下,看容庭这么认真的计较,她忍着不笑,佯装沉思的样子:“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有六成。”
容庭咬着牙,紧紧盯着她瞧:“那我呢。”
楚虞扬了下眉:“两成吧。”
看男人挫败的松了手,楚虞心下忽然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儿。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人就是欠收拾,活该晾一晾他。
容庭冷着一张脸,将手上的钗环重新还给她:“就是给你买的,不是为了别人。”
随即,他扭头睨了楚虞一眼:“给你两日,将淮景阳给我忘干净了,否则我打断他的腿。”
说罢,男人抬脚便离开,带着一身的怨气。
青陶见二公子离开方才匆匆走来,瞧公子那骇人的脸色,她不由担忧道:“夫人,公子他…无碍吧?”
楚虞终于忍不住笑笑,将手里的钗环递给青陶,叫她戴上,方才道:“去叫厨房备晚膳,被两份,送一份去书房,他今晚怕是要别扭着过了。”
青陶心下唏嘘,没敢多问一句,领了吩咐便匆匆退下。

这晚膳送到了书房两个时辰,容庭叫人撤下时,路临远远瞧了一眼,一口都未动过。
他张了张嘴,但瞧瞧公子那吃人的脸色,饶是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些年的路临也没敢张口询问。
容庭木讷着一张脸,走马观花似看了一叠的账本,心下越想越不快,越想越烦闷。
淮景阳算个什么东西,出个事就怂了的玩意儿,林楚虞当初要真嫁到淮家,将来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那丫头哪儿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
容庭目光阴暗的落在那张皱巴巴的帖子上,乍一想起姑娘扬着眉梢说的两成,容庭这胸口就一阵儿阵儿疼的。
两成?
呵。
那头秋苑,楚虞瞧着外头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屋里还留着最后一盏灯,真是气着了?
这么晚还不回来。
楚虞翻了两个身,细细想了想,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她今日那番言辞,驳了容庭的颜面,他定是气着了。
不过,全是他自找的,怨得了谁…
虽是这么想着,楚虞还是起身下床,披了件风衣,将床头的烛灯拿着,本想叫门外守夜的丫鬟去书房瞧一瞧,一推门,却瞧见园子里早没了什么守夜的丫鬟,她方才还念着的人正坐在长廊下,手里摇着折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庭也没想到这个时辰楚虞还没歇下,四目相对时二人皆是一愣,容庭依旧冷着一张脸:“去哪儿?”
楚虞才不会说是担心他呢,顿了下道:“饿了。”
容庭便没再说话,扭过脸去,好似打算就这么一直在这儿坐着。
楚虞好笑的看着他这股子别扭劲儿:“你不回屋里睡了?”
容庭冷哼一声:“身边躺着个想着别的男人的姑娘,我睡不着。”
楚虞挑了下眉梢,憋着笑,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那你歇着,我拿毯子给你,着凉可就不好了。”
她说着就要回去拿毯子,真一副要让他歇在长廊下的意思,容庭蹭的一下起身,抬脚往里走:“也是,着凉就不好了。”
楚虞脚步一顿,就瞧他兀自褪了衣裳,看都不看她一眼,直盖着薄被躺下,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模样。
她脚步轻慢的走过去,盯了他半响,也罢,就让他别扭几日,长长记性才好,省得成日想些有的没的。
楚虞掐灭了烛芯,屋内攸的一黑,什么都瞧不清。
她轻手轻脚的从容庭身上绕到里头,不小心压到他的胳膊,容庭也丝毫没有动静,像真睡着了似的。
楚虞喊了他两声,亦是没换来回应。她莞尔一笑,侧身睡下。
男人别扭起来,可真是要命的。
翌日,容庭难得起了个大早。
然而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甚至是丫鬟端早膳过来时,都不敢瞧他的脸色。
邹幼一边替楚虞更衣,一边往后头小几上用膳的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嘀咕道:“夫人,您就别同二公子置气了,府里丫鬟可都提心吊胆的,瞧公子那副要吃人的模样。”
楚虞扬了下眉,从镜中依稀能瞧见男人的神色,楚虞笑着嘟囔:“这不挺好的么。”
邹幼垮下脸,哪里好了,公子平日里总神采飞扬,偶尔说话还挺欠收拾的,现在倒好,一声不吭,冷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楚虞穿戴好后,便落了座,可容庭却眼都不抬一下。
她低头喝了两口白粥,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眸:“淮家何时设宴?”
邹幼一滞,瞧了公子一眼,小声回话:“就今日。”
咯噔一声,容庭手里的汤匙落了碗。只见他沉着声儿道:“你是要去?”
楚虞扭头朝邹幼吩咐:“你去库房挑几份礼给淮家送去,就说我病了,不宜出门,这样也不算驳了淮家的面子。”
容庭愣了一下,迟疑道:“你不去?”
楚虞一脸淡然,不将这事当回事的样子:“凭白叫人说了闲话,还是不去的好。”
容庭心下松了口气,不过面上依旧紧绷着:“你若是真想去,我倒也不是不能陪你走一趟。”
姑娘捏着汤匙的手一顿:“那、”
“粥凉了。”容庭蓦地打断她:“喝粥。”
作者有话要说:  容庭:委屈,要哄。

第64章
虽说淮家的乔迁宴楚虞没去, 但也听府里几个丫鬟说了几句, 昨个儿淮家邀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家前去赴宴,看面子前去的, 也不算多数。
不过令人惊讶的倒不是旁的,而是姚骊竟也去了。
自打出了顾覃笙那事之后,各家的大宴小宴,姚骊都未曾出现过。
没曾想却去了淮家的乔迁宴,不过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事, 而是昨个儿宴上, 许如月得罪了她。
都知道姚骊是个高傲又直性子的人,许如月定是哪里说错话, 被姚骊当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 竟生生将许如月说哭了。
邹幼后怕的给楚虞剥着杏仁,一边说道:“好在昨日夫人没去,否则又要蹚浑水了。”
楚虞笑笑没应答,这女人家的事本就多,今日这座宅子谁绊了几句嘴,明日那座宅子谁家纳了妾,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楚虞见多了,便也不爱搭理这些闲事。
她撑着下巴,扭头瞧着窗外的一池荷花:“公子呢?”
邹幼往往外头看了一眼,心下微微叹声气,夫人与公子这别扭闹的也有两日了, 可苦了下头的人,跟着遭冷脸。
“兴许是在书房,这天儿也愈发热了,要不叫厨房做些冷茶给公子送去吧?”
楚虞点了下头,这天是真的热,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颈后:“你吩咐下去。”
邹幼点了点头,忽见楚虞颈间几颗红点,她蓦地脸一红,这…
她还以为夫人与公子闹矛盾了呢,看来是她多虑了。
邹幼抬脚便要退下,正好与进来的青陶撞在一块儿了。
青陶手里捧着个细长的匣子,像是装着画或瓷器。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夫人,这是顾家送来的,说是肖姨娘送来的。”
楚虞面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恍然大悟,肖姨娘?
肖眠眠进门了?
竟这么快,看来陈梓心还不糊涂,那天楚虞说的,她也听进心里了。
楚虞抬了抬下巴,青陶立即将匣子揭开,里头果然躺这一幅画。
还不是普通的画,楚虞一瞧便知,这画乃子居大师亲笔,左下还提了诗,画中所描绘的,正是江南的好风光。
这么一幅画,不可谓不贵重。
肖眠眠如此大手笔,倒真叫楚虞有些惊讶了。
不过她确实也是个聪明的,没送那些俗落不堪的金银首饰,这礼确实送到了楚虞心坎里。
但要真说聪明,她又未免太过蠢了。
那恨不得坐上顾家大夫人的野心,就差写在脸上了,真叫人不喜欢。
青陶也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低声道:“夫人,可要奴婢退回去。”
楚虞目光落在画上,寻思一二,轻摇了摇头:“先收着,寻个好机会再还也不迟。”
肖眠眠想利用她踩陈梓心一头,她还当真以为楚虞会为了陈梓心曾经对容庭的倾慕而心生不满?
若是陈梓心真叫个妾室欺负了,她与陈梓心同是老太太养的姑娘,那如此一来,她不也跟着被人瞧不起么。
这个肖眠眠,看来也不是个太聪明的,尚好对付。
青陶小心收了画,目光一不小心落在楚虞的衣领处,她不由蹙了蹙眉:“姑娘身子可痒?”
楚虞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往年一到盛夏,衣裳捂的她哪哪都痒,也不奇怪了。
青陶忍不住轻轻拨了下楚虞的衣领,却见那原本细白的肩颈一片红点,她不由急了:“姑娘这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莫不是屋里放了迷迭香?”
这可怎么得了啊,曾经在容家便病发过一回,那时老太太便不许人在容家养迷迭香,这到了路家,青陶也是四处小心着,园子里断没有出现过迷迭香啊!
楚虞忍不住伸手抓了两下:“不会的,闻着那花味儿我便胸口难受,许就是天热了吧。”
楚虞瞧不见肩上到底怎么个情形,只以为青陶小题大做了,吩咐她多放些冰在屋里,便又低头翻着府中的账簿去了。
青陶还是不大放心,立即叫了医婆来。
这动静不小,没过一会儿便传到了路临耳中。
路临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瞧见青陶神色慌张,一脸出大事的模样,忙就跑去书房。
他小喘着气:“公子,您要不回秋苑去瞧瞧?”
容庭抬了抬眸,随即又垂下,反正今日林楚虞不到这儿亲自把他请回去,他断然再不会巴巴的凑上去了。
“我看青陶那丫头请了医婆来,夫人好像病了。”
书案上的人手上一顿,蹭的一下起身,冷着脸道:“你就不能一次将话说完?”
容庭火急火燎赶过去时,正逢医婆背着药箱出来,她满脸褶的同容庭笑了一下,乐呵呵道:“不碍事不碍事,就是误食了不该吃的,仔细几日便无碍了。”
容庭哪听得她这些话,叫路临领着人去账房,便越过她进了屋里。
他一进门,生生被妆台前,裸着背的姑娘吓了一跳:“吃了什么?”
楚虞背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直叫人看着心发慌。
她闻言一抖,不顾青陶还在给她上药,忙将身子捂住。
青陶低声嚷嚷着:“夫人,可不能捂上。”
容庭走过去,直接扯下衣裳,弯腰仔细瞧了一眼,不止是背上,就连手臂上都是,还有几处直接被姑娘抓破了皮,渗出血,看着就疼。
容庭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你说。”
他朝青陶看去。
青陶顿了下,一边将药膏往楚虞背上抹,一边道:“医婆只说误食了与身子相克之物,可夫人这日日都食厨房做的,实在没有哪个是相克的,邹幼已经去瞧了。”
容庭紧紧盯着那背上的一片红点,楚虞知晓这模样定是丑的,忍不住想遮一遮,才刚一偏过身子,又被他喝住。
他紧着眉头道:“出去。”
青陶愣了一下,有些不大放心夫人,但毕竟是夫妻俩的事儿,她一个丫鬟不好瞎掺和,只好低头退下。
楚虞从镜中看男人眉眼间冰冷冷的,不由也有些委屈,她是病了,又不是故意病的。
“不好看,别看了。”她伸手拿过披风,一下就将自己裹了起来。
容庭眉头紧的更厉害了,伸手就要扯下:“你别闹,再将药给蹭掉,你不想好了?”
楚虞咬了咬唇,一犹豫的这么会儿功夫,容庭就顺势将披风扯了去,她身上便只剩一件红肚兜。
这大白天的二人这样相对而立,实在是别扭。
容庭丝毫不觉,反而低头抓着她的手臂认真的瞧,蹙着眉头问:“疼不疼?”
“痒。”
容庭看到她肩上被挠破的地方:“别挠,忍几天。”
此时,廊下一阵吵嚷啼哭,邹幼抓着个身形肥大的妈妈,气冲冲的就推门进来。
容庭下意识将姑娘往前搂了搂,正好遮住她此时这衣裳不整的模样。
邹幼原就要破口而出的话陡然一转,生生将自己噎了一口,愣了半响,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道:“夫人,奴婢在厨房的米缸里找着了几株迷迭香,这王妈妈自个儿心虚的扭头就跑,定是她做的手脚!”
王妈妈立即辩驳:“你血口喷人,我在路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儿,怎会去害夫人,你个小丫头,别仗着夫人疼你你就胡说八道!”
邹幼瞪了她一眼:“那不是你做的,你跑什么?你心下没鬼,又怎会吓破胆,还跌了一跤?”
王妈妈支支吾吾的,说来说去就只说不是她做的。
二人在门外吵的不可开交,容庭紧紧搂着姑娘的背,手上沾上了才涂抹上去不久的药,冷声喝道:“出去。”
王妈妈与邹幼皆是一滞,邹幼不甘心的拽着王妈妈的衣袖不让她走,也瞧见了夫人此时的模样,只好先将门带上,押着王妈妈在院里候着。
人走了,门也关了,容庭一动不动,似是没有要将她放开的意思。
容庭扬了扬眉,姑娘只穿了见肚兜在身上,抱的时候,胸前柔软的触感愈发清晰。
楚虞挣扎了下,容庭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他故作镇定的咳了两声:“你在屋里呆着,外头的人我来处置。”
楚虞循声往门外瞧了一眼,方才医婆说这是误食了,但用量不大,倒是对身子没什么大碍,身上这疹子过几日便也能消了。
若是要害她,何必下手如此轻,稍微加大一些用量,便足以致命的。
她拉了下容庭的衣袖:“你别一生气将人打死了,记得要慢慢审。”
容庭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气着我了?”
楚虞噎了一下,抬眸睨了他一眼,嘟囔道:“我又不是瞎子…”
“是么?”男人嘴角弯起一抹渗人的弧度:“那你怎么瞧不出来我不喜欢你提淮景阳?”
楚虞迟疑一瞬:“不是你先提的么?”
容庭滞了一下,面上划过一丝别扭:“你还说淮景阳在你心上占六成。”
门外传来王妈妈的吵吵声,容庭沉声道:“林楚虞,你要是再气我,我就将你扒光了晾在床上。”
楚虞:“……”
说罢,男人抬脚便出了门,不一会儿功夫,王妈妈哭声一滞,随后换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板子还没挨到王妈妈身上,她便嚷嚷道:“我说,我说,是魏家的少夫人叫我这么做的呀,我也是被逼无奈,公子明察啊!”
屋内,楚虞闻言身形一顿。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陈梓心,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何况她如今自个儿家宅中破事一堆,哪里又能抽的出身谋划这种事。
王妈妈像是怕她不信,还紧接着道:“正是魏少夫人告知老奴,说夫人与迷迭香天生相克,叫老奴将花碾成汁,少量掺进饭食里,以免叫夫人发现了,老奴句句属实啊!”
楚虞轻皱了下眉头,还是哪里不对。

第65章
容庭忍着没将王妈妈当场杖死的冲动, 只叫路临将她捆了丢去柴房。
王妈妈怕了, 忙挣扎道:“无凭无据,凭什么扣我, 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下人!”
邹幼帮着将王妈妈压住,冷哼一声:“无凭无据?要是报了官,也不知道要吃几年的牢饭,还容你在这儿瞎嚷嚷扰了夫人清静?”
王妈妈一听报官,吓得脸都白了, 忙扯着嗓子吼:“这要是报官了, 那魏少夫人也撇不了干系,丢的也是夫人娘家的脸面啊!”
容庭缓缓起身, 神色阴鸷的往王妈妈那儿走去, 冷不丁笑了声:“报官?我容庭在自家后宅弄死一个人,还是能处理干净的。”
王妈妈随即噤了声,心底发慌,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容庭回屋时,就瞧见姑娘背着身坐在床榻上,低头不知道在瞧什么,身上也披了件薄衫,但隐隐约约还能瞧见肚兜的红线。
走近时方瞧见,床上铺开了一幅画,正是方才青陶拿来,肖眠眠送的那副。
楚虞没扭头看他,只听到了脚步声, 便将画收了起来:“这事你别管了,王妈妈所言未必属实,过一些时日便水落石出了。”
容庭闷闷的没应声,半响才说:“我家夫人在自家后宅险些丢了性命,你让我别管?”
楚虞一顿:“这都是女人家的事儿,你插手不好。”
容庭带着一身怒气捏住床上姑娘的双肩,将人转了过来:“什么女人家的事,能要了你的命?我容庭从前是混账,但你嫁给我,我就不可能让你像在林家一样处处谨慎小心,连命都护不住。”
楚虞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口,不是信不过他,只是本就是姑娘家的事,没必要叫容庭掺和。
她犹豫一会儿:“这画好看么?”
她将手中抱着的画递给容庭:“是魏栋才新迎进门的姨娘送来的。”
魏家的事,容庭也有所耳闻,只他向来不在意那种深宅大院的事,只寥寥听了几句,倒是不知道魏栋才已经纳了妾了。
不过容庭又不傻,楚虞这么一说,他当即便反应过来:“是魏栋才的妾室?”
楚虞蹙了下眉头,若真是肖眠眠,她定不是真的想要楚虞性命,只不过为了陷害陈梓心,让楚虞与陈梓心姐妹二人反目,届时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
“无凭无据,也不能、”
“都欺负到我路家头上,还要什么证据?”容庭打断她,嘴角弯起一丝渗人的弧度。
怪叫人害怕的。
不过容庭这人本就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如今真欺负到他头上了,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整治个人还要讲证据的。
眼瞧着人扭头就要走,楚虞忙拉住他,容庭垂眸睨了她一眼:“知道,不声张。”
楚虞迟疑的松开他。
容庭敛了一身的怒气,在关上门后彻底不收敛了,路临就瞧见自家公子这黑着一张脸,像要去杀人的模样。
他顿了下,急忙跟上。
那头邹幼和青陶一瞧,还以为公子将夫人怎么了,忙在人走后匆匆进屋。
俩人一前一后小跑了过来,楚虞愕然一瞬,好笑的问:“做什么,外头有鬼追你们?”
邹幼抬了抬楚虞的手臂,四处望了眼:“公子没欺负您吧?”
楚虞失笑,抬手将她拂开:“你去给魏府递给信儿,叫陈姐姐来府里一趟,就说我病了,让她来看看我。”
邹幼一顿,迟疑的应下。
王妈妈说是陈梓心害的夫人,怎么这时候还要请她来。
楚虞没言明,只叫邹幼速速去办事,又吩咐青陶道:“你去打听打听,王妈妈家中还有什么人。”
青陶抬眸看了一眼床榻上从容淡定的姑娘,忙点头应下。
想必夫人心下早有了主意,倒是她们几个瞎担心了。
邹幼去魏家请陈梓心时,正逢肖眠眠带着丫鬟出门置办新衣裳。
她眼睛都没瞥一下,只当是个小丫鬟,抬着下巴就从邹幼身边擦过。
肖眠眠家里本只是个卖豆腐的,因前几回家中兄长病了,她才不得不帮那个卖豆腐的老爹上一趟魏家送货,这才结实了魏栋才。
从前走山路都得靠腿,现在就连去趟街上,都有马车接送,直让肖眠眠好不得意。
马车堪堪停在永安街的一家制衣铺外,肖眠眠一身大红大绿的下了马车。
那家掌柜也认得她,知道是魏家新进门的姨娘,平日出手阔绰,一买就是好几两银子,掌柜笑脸相迎的将最好的料子都呈上让她挑选。
肖眠眠一边慢条斯理的挑着布料子,一边拖着腔调问了句:“我前几日差你办的事儿,如何了?”
她身边那个叫明翠的丫头是她从府外买回来的,要比魏府里那些个看不起她的都要敬她,闻言忙低下头道:“回娘子,路家那头有动静了,王妈妈也将罪名安在了少夫人头上,想必不多久,路家就要找少夫人理论了。”
肖眠眠笑着点了下头:“那个什么妈妈,不会坏事儿吧?”
“奴婢有分寸,娘子且放宽心。”
肖眠眠便真的不操心了,又高高兴兴去挑了几匹刚进的布料,让绣娘量了尺寸,这才不急不慢的往对面的首饰店走去。
不远处的茶铺里,男人一袭白衣端端坐着,时不时往嘴里送一口茶润润嗓,看起来真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路临脸上有些为难,朝男人嘟囔说:“公子,咱们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君子。”
容庭嘴边荡起一抹冷笑:“君子?”
路临忙闭上嘴,生怕又惹恼了他。
也是,公子这人本就没有君子的品性。
何况这回要不是夫人压着不让将事情闹大,这肖眠眠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路临朝路边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立即掉头往首饰店里去,眼瞧着肖眠眠就要进去,几人仿佛不长眼似的,偏偏往她身上撞去。
这几个粗糙的大汉,肖眠眠吓的抬脚一跳。
其中一人甚至痞里痞气的摸了她的腰间一把,直将肖眠眠吓的脸都白了。
为首的那人抬脚先走,其余人方才收敛着性子跟上。
肖眠眠拍着胸口,眸中都蓄满泪水,全然是被吓的:“这些市井流氓!”
忽然,她脸色苍白,蓦地一滞。
原拍着胸口的手亦是冷不丁停在半空中,身子瞬间僵住。
明翠不明所以,轻唤了声:“娘子?

“啊!”肖眠眠猛地一跳,破口大喊了出来,她紧紧拽住明翠的衣袖,其余的地方动都不敢动:“蛇,我衣裳里有蛇!快叫人啊!”
肖眠眠喊的嗓子都破了音,将周边人全都引过来瞧。
那蛇钻进她里衣里,在她胸前背上四处乱窜,湿漉漉的触感,实在将她吓破了胆。
肖眠眠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伸手去解衣裳的扣住,试图将蛇从里头弄出来,全然不顾这模样有多狼狈。
路临看着不由摇了摇头,公子可真狠,这样一来,不出小半日,全京城都会传,魏家姨娘当众在街边脱衣,这女人家的名节哪里还保得住。
容庭放下茶盏,只淡淡吩咐道:“去给魏栋才知个声,让他来瞧个热闹。”
路临狂摇头,啧啧啧,这下真是有热闹瞧了。
容庭回路家时,陈梓心恰好要离开。
二人相视一眼,容庭的脸色并不大好看,若不是魏家自家那点破事,哪里要那丫头受这个委屈。
陈梓心想的却非如此,方才楚虞与她细说了这事后,陈梓心一阵后怕。
她脸色纠结的走近两步,咬了咬唇道:“不是我做的,我会查清楚,还楚妹妹一个公道。”
容庭只瞥了她一眼,也没回话,抬脚便要进去。
陈梓心忙喊住他:“二哥哥,若是没有楚虞…”
“你信不信我让你和那妾室一样?”容庭冷笑道。
陈梓心懵了一瞬,妾室?
肖眠眠?
肖眠眠怎么了?
秋苑里,几个丫鬟往里头提了几桶冷水。容庭进屋里时并未见有人在,跟着去耳房一瞧,只听到青陶在劝:“夫人,这冷水泡久了身子受不住的。”
楚虞抱着手在胸前,冷的直抽气:“你别唠叨了,快出去。”
她宁可冷着,也不痒着,实在太折磨人了。
青陶还在嘟囔:“可是夫人,您身子、”
“出去吧。”
青陶冷不丁一怔,往珠帘那儿出声的男人望去,忙就应声退下,半个字都不敢啰嗦。
楚虞亦是被他吓了一跳,当即扭头去够小几上的衣裳,脚底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桶里,手肘磕在桶沿上,疼的她哼了两声。
容庭眉头攸的一蹙,直将人从水里捞出来:“你躲什么,哪里我没瞧过?”
姑娘浑身都细嫩细嫩的,这么磕一下就红了,容庭忍不住用拇指揉了揉,直将那淤血散开。
随即不顾姑娘的挣扎,直将人从水里抱了出来,蹭自己一身水也毫不在意。
楚虞惊的拉住容庭的衣领,恨不得将这人的衣袍扯下来盖在自己身上,可怎么遮都遮不住。
容庭将人放在床上,又掉头去柜上拿药膏,冷着脸走,冷着脸回来,仔细将她背上的水渍擦干后,方才一寸一寸地儿都涂上药。
他低低说了句:“涂药好的快。”
楚虞应了声,默默拿起被褥遮住身子,只留下个背对着她。
好半响才问:“容庭,你方才去哪儿了?”
容庭没答话,除了还仔细给她擦着药,是理都不理她。
楚虞又问了句:“你生气了?”
还是没人应声。
不知是不是身上痒,她嘴上便不停嘟囔着什么,好来分散注意力,容庭不搭理她也无碍,姑娘自说自话道:“你今日在秋苑用晚膳么?”
男人的指尖在她背上一顿,动作忽然重了起来,嗓子暗哑:“林楚虞,别说话。”

第66章
闻言, 床榻上的姑娘背脊一僵, 真就闭了嘴。
容庭像是火烧眉毛似的,火急火燎的给她涂完药, 屏着呼吸扭头就踱步到小几那儿,兀自倒了杯冷茶。
楚虞若有所思的扶好被褥遮着肩,她嫁给容庭也一月左右了,这人当真是改了性子,这么长时间也没去那些个秦楼楚馆饮酒作乐。
“夫人。”邹幼在门外犹豫不决的轻敲了两下门。
楚虞不便叫她进来, 只好朝门外道:“何事?”
邹幼顿了一下, 压低了声音道:“淮家来人了,淮夫人与淮少夫人都在花厅候着, 说是上月错过了姑娘成亲, 来恭贺一声的。”
听到淮家,楚虞下意识瞥了容庭一眼,果不其然男人也是冷眉冷眼的看过来。
容庭径直起身打开门,邹幼在外头吓了一跳:“公、公子?”
“淮景阳也来了?”
邹幼狂摇头,啧,瞧瞧这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她咽了下口水:“就只淮夫人与淮少夫人来了。”
容庭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不过现下,只要沾个淮字,那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叫她们滚,夫人病着。”
“是,是。”邹幼憋着气小跑了到长廊拐角处, 拍着胸脯缓和了半响。
屋里,男人一回身就看到床榻上的姑娘一动不动的盯着门窗瞧,冷不丁笑了下:“淮景阳没来,很失望吧?”
楚虞抿了抿唇,当时分明是他自个儿瞎猜,她也就顺着瞎说了两句,没曾想这人当真了,不仅当真了,好像还往心里去了。
他莫不是傻的么,淮景阳要真于她千般万般的重要,她怎会答应祖母嫁到路家来?
楚虞淡淡收回目光:“没有。”
容庭嗤笑一声,并不信她。
不过不管怎样,人他都已经吃干抹净了,她再怎么想也无用。

足足用了三日,楚虞身上的红疹子才消下去,只留下淡淡的印记。
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陈梓心也是算着日子派人给路家下帖子的。
都知道魏家纳妾闹的腥风血雨的,而且正室与外室都怀了跟着,这可叫外人看了个热闹。
这回陈梓心在魏家园子里办了场诗会,本着瞧热闹的心思,这次还真来了不少的人。
容庭这几日忙着酒庄的事儿,常常是早出晚归的,楚虞便差人知会他一声,带着邹幼青陶两个丫鬟赴邀。
她算是来晚了,到的时候这园子里早就围满了人,现在起身作诗的,是云家的小女云澜,曾经上私塾时,她就坐在前边,是个娇滴滴的小姐。
楚虞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绕了好一圈方才瞧见陈梓心,她今日一身不显眼,淡橘色的一身长裙,一进到人群里便找不见了。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错开目光。
这小举动有心人自然不会放过,尤其是一旁的肖眠眠。
她只身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女子,再不济,也是京城排的上名号的商贾女子,个个都读过书,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没人瞧得上她,都不愿过来与她说话。
更何况,她前几日闹了多大的笑话,一个女人家,竟当众脱衣,最后还是被魏栋才拖着回了府里。
肖眠眠今日竟还有脸面出来见客,可真是够不要脸了。
打楚虞一进来,肖眠眠便紧紧盯着她。
见她和陈梓心二人如陌路人一般,见着面却连招呼都不打,心下不由有也雀跃。
明翠亦是欢喜的说:“娘子,看来我们的法子奏效了,这路家夫人,真与大夫人有了嫌隙。”
眼看着楚虞走过来,肖眠眠保持着面上浅浅的微笑,冷哼一声:“她遭罪了这么几日,可不得把账算在陈梓心身上。”
楚虞走近,肖眠眠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扬起一张柔柔弱弱的笑脸,实在叫人很难对她生出敌意。
“路夫人怎的不去同我们大夫人打声招呼?”
在外也不少人喊她一声路夫人,楚虞向来不去计较姓氏的问题,毕竟如今容庭掌着一个路家,于理来说,喊一声路夫人也是没错的。
楚虞笑着在肖眠眠边上坐下:“我这位姐姐的心思太深,我瞧不透,还是离远些的好。”
肖眠眠一听这话便有些沉不住气了,立即回话:“是么?我上回说的,可都不是与你开玩笑的。”
楚虞点了点头:“是我识人不清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肖眠眠再听不出来就是个傻的了,林楚虞必定是以为陈梓心要害她,要不怎会说这种话。
肖眠眠心下欢喜,对楚虞便多一分亲近:“现在认清也不晚,你瞧那些人,都被她的模样给骗了,也不知道这夫人与她们说了什么,个个都避我如蛇蝎,我心下委屈,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楚虞只稍稍抬眸看了眼,确实没有谁要过来同肖眠眠说话。
她握着茶盏,正要喝几口润润嗓子时,青陶忽然弯腰将这茶拿走:“夫人您忘了,这身子还没好,大夫都说不宜用冷茶,伤身。”
楚虞没回青陶的话,反而往另一处招了招手:“姚姐姐。”
是姚骊。
姚骊闻言望过来,她对楚虞这姑娘是极有印象的,是个机灵的姑娘,从前在诗会茶会上二人也对过几回诗,虽说算不上太熟,但也不是见面不打招呼的交情。
而这桌做的是魏栋才那个小妾,姚骊打心眼里瞧不起她,本不想过来降了身份,但既然楚虞在这儿,她便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姚骊如今可是深得女人家的敬佩,胆敢休书给自家夫君,可没几个人敢做。
她将姚骊叫过来,是因众人皆知姚骊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肖眠眠在她面前,必定更急着揭发陈梓心,越是急,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肖眠眠确实如楚虞所想的这般急不可耐,若是她当着姚骊的面揭了陈梓心的短,一会儿岂不是所有人都知晓,陈梓心为了心上人容庭,想害林楚虞性命,到时候看她还在魏家呆不呆的下去。
是以,肖眠眠很是关怀的问道:“听说前几日路夫人闭门养病,可有大碍?”
姚骊闻言,也看了过来。
楚虞抿唇笑笑,摇着头道:“误食了不该吃的,现下已然大好了。”
不等肖眠眠再说话,邹幼却在后头埋怨一句:“怎么就大好了,夫人可真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大夫都说险些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发现的早,恐怕就…”
楚虞蹙着眉头瞧了邹幼一眼,邹幼便低头噤了声。
反而是肖眠眠听了邹幼的话,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半条命?
怎么会,她分明就打听清楚了,那点剂量,顶多叫林楚虞发一身疹子罢了。
姚骊往肖眠眠这看了一眼,她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这做过外室的小妾,姚骊不想理会,便又扭头问楚虞:“误食了什么,竟这般严重?”
后头邹幼给青陶使了个眼色,青陶面不改色的半弯腰替楚虞倒了杯热茶:“砒霜,这事可大可小,我们公子已经要报官了。”
“报官?”肖眠眠惊呼一声。
姚骊听了青陶的话,被这砒霜二字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肖眠眠这声给颤了一下。
肖眠眠回过神,有些慌张的抿了两口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竟有人下砒霜?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了?”
不可能呀,分明就让王妈妈放的迷迭香,怎会是砒霜!
这两件事可全然不同,若是砒霜,那、那可是害人命的罪名,她从未想要过林楚虞的性命啊!
肖眠眠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无碍,无碍…
林楚虞虽恨陈梓心,但到底不会把这事闹到台面上,叫人看了姐妹俩的笑话,还拖累容家老太太,路家肯定不会报官的…
青陶瞧了眼夫人,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兀自说:“查清楚了,是府里的李妈妈。”
“不是王…”肖眠眠猛然捂住嘴。
楚虞扬了下眉,朝肖眠眠看过去:“对,青陶记错了,是王妈妈,肖姨娘是如何得知的?”
肖眠眠慌乱的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紧张的笑:“不,我怎么会知晓……”
姚骊这回终于是感觉不太对,瞧了瞧楚虞,又瞧了瞧肖眠眠,寻思半响朝楚虞问道:“报官了?”
楚虞点了下头:“正将王妈妈押去衙门的路上。”
咯噔一声,肖眠眠手中那杯茶还是落了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楚虞:“你怎么敢报官,你不护着陈梓心的名声了?”
楚虞莞尔一笑,轻声细语的问:“关陈姐姐什么事儿?”
姚骊目光若有所思的放在楚虞身上,她家中也是有个狐狸精的,这点把戏,仔细一想便清楚明了。
她扯了扯嘴角:“该不是有人想陷害梓心妹妹?”
肖眠眠蹭的一下站起来,此刻她腿早就软了,若是王妈妈已然被押去了衙门的路上,那、那不多久,说不准就要供出她了!
她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谁要陷害她。”
姚骊这会儿更明确了,这肖眠眠还是个没有脑子的,连强装镇定都不会,慌的就差没将罪名印在脑门上了。
姚骊最瞧不上肖眠眠这样攀高枝的女人,冷笑一声:“这到府衙里一瞧不就明白了么,往吃食里下砒霜,这是谋杀,要砍头的。”
肖眠眠提高嗓音道:“胡说,那放的分明是迷迭香,怎么就是砒霜了?”
“娘子!”明翠忙拉住她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方才在家里,夫人便已将这来龙去脉同邹幼青陶都说了一遍,二人今日来就是陪着演戏的。
没想到还真是肖眠眠这贱人,若不是青陶拦着,邹幼恨不能上去给她两巴掌。
“你可知我们夫人与迷迭香相克,若不是发现的早,说不准就真没命了!与砒霜有何不同!”
肖眠眠扭头一瞧,方才还围在一块说话的姑娘们都往这瞧了过来,她害怕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迷迭香砒霜的…”
姚骊淡淡笑了下,撑着桌案起身:“我可亲口听你说迷迭香了,若是王妈妈的口供不足,我倒是不介意当一回人证。”
“不劳烦顾夫人,我魏某听的一清二楚!”
肖眠眠怔住了,眼睁睁瞧着魏栋才从后头的屏风处出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前不久,魏家的柴房里,陈梓心与魏栋才一道,听着原该在路家的王妈妈一字一句将实情道来。
可魏栋才不信,肖眠眠一个柔弱女子,怎会做这样的事儿。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陈梓心一眼,陈梓心自嘲的笑笑,楚虞说的是,光凭她们几人的话,魏栋才是不会信的。
是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肖眠眠反应过来,她知晓自己是被陈梓心与林楚虞算计了,若是真去了府衙,她、她就算有命活着,也一辈子都得吃猪食,呆在那破旧不堪的牢房里,与死有何异?
肖眠眠求助的望着魏栋才:“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害的她,是陈梓心,是陈梓心陷害我,你最是清楚啊,陈梓心没安好心,一心要将我从你身边弄走啊!”
魏栋才失望的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已然说明一切,肖眠眠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何况她害的还是林楚虞,魏栋才哪里敢跟容家作对,更不敢得罪容庭。
肖眠眠自知无望,猛地弯腰捡起方才打碎的玻璃杯盏碎片,离她最近的便是林楚虞了,肖眠眠抬手便将玻璃碎片抵在她喉间:“都是你,是你算计我!”
魏栋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肖眠眠,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林楚虞在魏家出了什么事儿,容庭非要他偿命不可。
还不等魏栋才出声阻止,忽然间一道人影拨开周边的人,直从伸手捉住肖眠眠的手腕,狠狠往后拽了一把,一脚揣在了她小腹上,肖眠眠一下失了助力,整个人撞倒在桌边。
魏栋才没反应过来,便被容庭一把扯住了衣领逼近桌边:“再不将你后宅这点破事理清楚,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宅子,省得我家姑娘跟着遭罪。”

第67章
那边倒在一旁的肖眠眠伸手压着自己的小腹, 嘴里溢出几声疼痛声, 她往下一摸,指腹全是血。
肖眠眠怕极了:“孩子, 我的孩子…”
扭头一瞧,果然见肖眠眠下身出了血。众人有些唏嘘,却都闭口不言。
容二公子这可真是下了重手,不过谁让肖眠眠自个儿不要命…
魏栋才闻言看过去,唇抖了几抖, 脸色煞白:“眠眠…”
他回过神, 握着拳头,浑身都绷紧了:“容庭!”
容庭漫不经心往地上那一滩血渍上睨了一眼, 嘴边反而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你信不信, 我让你断子绝孙。”
他说着,眼神往下瞧了一眼,那模样痞气十足,魏栋知道容庭从前多混账的事都做得出来,便也怕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道:“去、去叫大夫。”
容庭松了手,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朝青陶道:“去报官。”
魏栋才猛地回头瞧了他一眼,却也无能为力,肖眠眠做的这事儿,本就将容家路家都得罪了, 还将魏家同容家的关系闹的更僵。
若说原本他得知陈梓心对容庭有心意,是陈梓心对不住他,是容家对不住他,他这才能理所当然的纳妾养外室…
可这回,却成了魏家的不是,他的不是…
魏栋才扭头看了眼陈梓心,却见她眼底一抹嘲讽的笑,不知是在笑谁。
楚虞有些愕然的看着肖眠眠身下的红,不由倒抽一口气,忽然下巴被人轻轻挑起,容庭低头瞧着她脖颈间淡淡的红痕,没说什么,只拉着人便离开了。
男人手上力气很大,紧紧握着她像是要将她给捏碎了,楚虞挣扎了一下,回头一眼,只见陈梓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这才由着容庭将她带走。
青陶与邹幼相视一眼,心下惴惴不安,小跑着跟了上去。
上了马车后,容庭不知哪里变出来的一盒药粉就往她脖颈上倒,指腹轻柔开,粉末成了水状,冰冰凉凉的,凉的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姑娘稍稍退了下身子:“不碍事的,没划破。”
“划破?划破你还在这儿,早凉成一具尸体了。”
“……”
用得着这么带刺么,楚虞抿了抿唇:“刚刚你不来,我也会躲开的。”
“那你还挺能耐的?”容庭冷飕飕道。
不多久,他又叹了声气:“林楚虞,你吓死我知不知道?”
楚虞一怔,扭头对上男人深似海的眸子,忽然一下有了坠进去的感觉,她默了半响:“我都算好了,肖眠眠这回定是跑不了。”
“你在林家,要跟你父亲那个妾室斗,算计着过日子。你在容家,要讨老太太欢心,算计人心,以保能在容家过得太平,是不是?”容庭抿着唇角,一番话说的楚虞一脸错愕。
楚虞动了动唇,没应声。
容庭蹙了下眉头:“你嫁给我,还要算什么?你想将肖眠眠送进牢房,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我都能帮你解决,林楚虞,你怎么就不信我?”
楚虞心下那根弦像被人拉扯了一下,弹出一声回响,在胸腔内缭绕徘徊。
她紧紧捏了捏裙摆,抬头看他:“我能解决,就不必叫你跟着费心了。”
“那我就乐意跟着费心呢?”男人敛去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眉目沉着,唇角也轻轻抿着。
说罢,他也不等姑娘再回话,自嘲的笑笑:“林楚虞,你就是不信我,你从来没当做自己嫁给了我,你分明不喜欢闻妈妈,你没同我说,下人不服管教,你也没同我说,这次肖眠眠的事,你还是没说。”
他顿了下:“你是觉得全天下男人都一样,像你爹一样,像容正喧一样,像魏栋才一样,娶妻纳妾,再宠妾灭妻,对不对?”
二人对视一阵,楚虞忽然间起身,像是被容庭一番话弄懵了,一时间忘记在马车上,直撞上了车顶,砰的一声,伴随着姑娘的一声冷哼。
她保持着半弯腰的动作,一手揉着后脑勺,马车晃了一下,男人拉住她的手臂,顺带着将人按在长椅上。
他像是要问出个究竟,捏着楚虞的肩:“你觉得我有一天也会纳妾,甚至有一天,你还会亲自为我纳妾,对不对?”
容庭两句对不对,像鼓槌在她心上狠狠敲了两下。
她虽未答话,但就这副不知如何言说的神情,容庭也知晓了答案。
说不上失落不失落,其实他一直就知道,只不过装傻充愣了一个多月,两个人也还算相安无事。
楚虞抖了抖唇,犹豫的说:“若是你想纳妾,我身为路家的大夫人,自然是要为你纳妾…”
容庭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姑娘原低垂着的头一点点抬起来与自己对视:“如果将来,我像林许一样,你怎么办?”
一提林许,楚虞便想起顾颜的模样。
那样一副姣好的面容,到了那种地步,也被磨出了白发,脸上生出了褶皱…
还握着她的手,叫她收敛脾气,要她听话,才能在林家过的好一些。
楚虞闭了闭眼,她不愿走顾颜的老路,因而才处处给自己留后路。
容庭这个人,当初她若没有半分喜欢,定是不会嫁的,但不管是对容庭还是对路家,就连是老太太,她都有所保留。
正此时,马车堪堪停在路家门外。
容庭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我教你,别让我纳妾,管好我,林楚虞,我就让你管着,你说不纳妾,就不纳妾。”
楚虞怔怔的盯着他瞧,消化了好半天才听进去他的话,下一瞬男人便松了手,弯腰钻出马车。
楚虞在车内坐了许久,直到青陶在外头唤她,她这才缓缓回过神。
回到秋苑,她也未叫晚膳,在园子里坐了好半天,青陶与邹幼也不知夫人在想什么,更不敢贸然打搅她,只好陪在一边不出声。
楚虞稍稍侧了侧头:“公子呢?”
青陶迟疑一瞬:“兴许在书房,夫人可是寻公子有事,要奴婢传话么?”
楚虞摇摇头:“到晚膳的时辰了,叫厨房送饭食过去。”
青陶顿了一下:“夫人不用饭么?”
楚虞低声应了一句,随即道:“今日乏了,想歇下。”
青陶没再说话,给邹幼使了个眼色,邹幼忙扶着楚虞回房更衣歇下。
书房那儿,青陶亲自领着丫鬟布菜。
容庭头都未抬一下,青陶迟疑半响,还是出声道:“夫人吩咐今日在这儿布菜,公子就不必回秋苑用饭了。”
闻言,容庭方才从一堆账本里抽身出来。
抬眸一瞧,是那丫头身边的丫鬟。
他低头扫了了眼一桌饭菜,蹙了下眉头:“为何?”
青陶佯装无事,轻飘飘道:“夫人没胃口,早早歇下了,便让厨房给公子单独做一份。”
容庭摆手让她退下,瞧着这一桌子菜,还是放下账本,一口未动。
青陶前脚才刚回秋苑,容庭后脚就到了,她当即松了口气:“夫人在房里,睡下了。”
屋内的床幔被放下来,容庭轻声进去时,隐约能瞧见姑娘侧身躺着。
他走近,抬手掀开床幔,就见楚虞小嘴微微轻启,闭着眸子,眼睫的阴影垂在眼下。
下巴上一道红印子,是方才被他捏的。
容庭有些懊恼的伸手过去,轻轻揉了下,方才说的那些,是不是吓到她了?
明知林家是她的一块心病,他还偏偏提起了。
容庭弯腰脱了长靴,俯身过去,张嘴在她下巴上抿了抿。
他抬头仔细瞧了瞧林楚虞的模样,她是真的长了副好相貌,媚而不过,恰到好处。
右眼下有一颗痣,每当她委屈的看着他的时候,就显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很难对她发起火来。
容庭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多漂亮的姑娘,偏偏脾气倔的要命,就不能娇一些,软一些,他也能疼疼她。
容庭指尖从她眼下划到嘴角,一低头便覆在她唇上,男人只亲了一下就想抽身离开,谁知忽然一只手绕在他脖子上,往下压了压,两张唇瓣重新贴上。
容庭猛地睁眼,就见原本睡着的姑娘一双眸子清醒的很,哪里像是睡着的样子。
俩人就这么贴着唇对视半响,是楚虞先闭了眼,学着他平日那样,一下一下抿着他的唇,舌尖试探的舔了一下。
轰的一下,容庭脑子里仿佛炸开似的。
容不得他多想,本能就将身上的重力压了下去,勾着她的舌头,缠绵,辗转。
这不是容庭第一次这么亲她,但却是姑娘第一次有回应,第一次这么配合他。
楚虞两手环上他的脖子,含着男人的下唇,贝齿在上面轻轻磕了下,大着胆子咬了个牙印。
容庭被她撩拨的全身都着了火,伸手便从她寝衣地下钻了进去,随即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声:“你故意的。”
她里头什么都没有,像是在等他似的。
楚虞耳根红了大半,抬头在他喉结处咬了一下:“故意的,不可以?”
容庭心上的一把火窜到了头顶,额间布了一层汗,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引的身下的姑娘浑身一颤:“可以。”
他摸着她胸下的几根肋骨,忽然停住了手:“淮景阳在你心里占几成?”
“……”
楚虞没想到这时候男人还会计较这个。
容庭得不到回答,在她腰窝掐了一把:“占几成?”
楚虞躲着他的手,寝衣已经被他推到了胸上,姑娘面色潮红的偏了偏头:“没有,一成都不占……小心眼。”
容庭被她气笑了,伸手拨了拨她的耳垂:“知道就好。”
姑娘双手摸到他的腰间,四处点火的游走:“容庭。”
男人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撩拨,眸色暗了下来,楚虞搂着他的脖子,唇覆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声庭哥哥。
屋内腥风血雨,一室旖旎。
听着姑娘在身下哭,命都想给她。

第68章
屋外, 邹幼和青陶一人端着早膳, 一人端着水,二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默契的红了脸。
昨日那动静可不小呢,夜里公子还叫了两次水,任谁都能知晓里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邹幼忍着笑说:“我瞧夫人还没醒,这些先撤了吧。”
青陶点点头,抿着唇笑了, 随后又想起花厅里几个不请自来的人, 眉目淡了淡:“我去打发了淮家的。”
邹幼亦是蹙了下眉:“这淮家到底什么事儿非上赶着来,上回也是, 见着她们就闹心。”
屋里, 床幔一角落在床上,被褥一半落在床下。
楚虞躺在男人胸口,被人从肩部搂着身子。她蹙了蹙眉头,动了动酸涩的手臂,又舔了下干涩的唇。
男人被这细小的动静吵醒,眉头一皱,闭着眼睛就绕到姑娘腋下,将她整个人拖起来放在身上。
困顿的拖着气音道:“再睡会儿。”
楚虞现在还哪里能睡得着,捏了捏他的脸,硬是将人吵醒了。
容庭半眯着眼,就看到她赤着身子趴在胸前,长发散在腰间, 男人蓦地笑了声:“林楚虞,我发现件事儿。”
楚虞忍着嗓子的干涩敢,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容庭挑起姑娘的下巴亲了一下,嘴角一扬:“我发现你不穿衣裳比较好看。”
楚虞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我也发现件事儿。”
“嗯?”他捏着姑娘的耳垂在指腹上玩弄着,很是上瘾。
“我发现你不说话比较像个人。”姑娘说罢,懒洋洋的将下巴搁在他胸口。
容庭胸膛起伏的笑了声,楚虞推了他一下,随即从他身上翻了下去,捡起散落了一地的衣裳,背对着男人一件件重新穿上。
他坐起身,将姑娘卡在衣裳里的发丝抽了出来,顺带着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颈后亲了一下:“你昨天、”
楚虞猛地扭过身子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
容庭好笑的弯了弯眼,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好,不说。”
姑娘这才红着脸叫他穿衣裳,又叫了邹幼青陶进来伺候。
门窗打开,一屋子的欢糜才散去。
邹幼端着水进来时,正瞧见楚虞在给容庭束腰带,男人低着头笑,调戏的勾着她的下巴,死皮赖脸的非要亲上一口。
邹幼霎时红了脸,忍不住也跟着乐呵,这还是头一次见公子夫人这般和睦的,往日不是两日一个冷着脸,一个比另一个还冷着脸,像是对头似的。
青陶放下早膳,不由有些气,淮夫人与许如月二人还在花厅候着,说是要等夫人醒来,怎么都打发不掉。

眼看青陶就要禀报这事,邹幼忙拉住她,笑着跟没事人似的:“今日厨房做了夫人喜欢的绿豆汤呢。”
青陶会了意,公子如此介意淮家,这会儿好不容易二人如胶似漆的,再拿这事去讨扰,也未免太不会看眼色了。
这么一想,那就先晾着淮家的吧。
一番拾掇后,二人方坐下用膳。
青陶隐约瞧见夫人脖颈上的红印,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她询问道:“夫人,今日穆家那儿的诗会,是去还是不去?”
楚虞愣了一下,是了,险些将这事儿给忘记,丘嫦沁下的帖子正是今日的。
她忙点了点头:“去,要去的。”
这后宅之间也皆是讲人情的,不去也不大好。
何况姚骊也会去,上回从魏家走得急,她想必也有话要同自己说。
容庭听着,将糕点往她面前摆了两三样:“何时回府,我去接你。”
楚虞下意识就要摇头,话到嘴边,瞧见容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又咽了下去,点了下头:“约莫是晚膳前。”
正此时,一个粉衣丫头探了探头,脸色有些着急,可又不好打搅了主子的清静。
青陶正要过去,楚虞便先瞧见了:“哪里的丫鬟,进来说话。”
丫鬟脚步踌躇,怯生生的走过来,她就是个伺候在外院的,哪里这么近跟主子说过话。
“回、回夫人,奴婢梅兰,伺候在外院的,那淮家夫人与少夫人在花厅吵了起来,还失手打翻了茶盏,奴婢瞧势头不太对,这才急着来问一问青陶姐姐…”
青陶一愣,忙欠着身子道:“是奴婢不好,没将淮家的给打发了,还叫夫人跟着操心。”
楚虞顿了顿,将手中汤匙放下,眉头攸的一蹙:“淮家谁来了?”
“是淮夫人与少夫人。”青陶打量着楚虞的神色,又偷偷瞥了眼容庭。
楚虞并未责怪青陶,只摆了摆手让这个粉衣丫鬟退下,当即便起身道:“去瞧瞧。”
这婆媳两人可有意思了,竟在她路家吵了起来?
楚虞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扭头瞧了眼,果然见容庭又一副冷脸盯着她看。
“……”
这人是真同淮家杠上了,但凡替一个淮字,他都要不痛快。
楚虞只好抬脚折了回去,伸手勾住男人垂在腿上的手:“一起去?”
容庭冷哼两声:“自然。”
自打淮家举家迁往京城后,楚虞还未曾与淮阴氏打过照面。
淮阴氏从前拿她当儿媳看时,也是待她很不错,只不过人心都是长偏的,她自然偏心自家侄女,这也无可厚非。
楚虞进到花厅时,婆媳二人已经兀自端端坐着,若不是许如月微红着眼眶,还真瞧不出方才这俩人吵了架。
淮阴氏一如既往的热络,直起身迎了上来,先朝容庭点了头:“容公子也来了。”
容庭心里对淮家有芥蒂,想到这淮阴氏险些成了楚虞的婆母,对她便更没什么好脸色了,应都没应一声,便抬脚往主座上走。
淮阴氏僵了僵嘴角,又扬着笑脸道:“你这丫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成了亲,我还是来了京城方知晓的,今日说什么也得将这礼给补上。”
阴氏朝许如月使了个眼色,许如月不情不愿的让丫鬟将东西搬进来,无非也就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
楚虞笑着叫邹幼将礼手下,客气疏离道:“多谢淮夫人了,本不必客气的。”
她在容庭边上坐下,俩人一左一右,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叫阴氏看着心下不由有些后悔。
这样知书达礼又貌美的姑娘,怎就嫁给了容庭呢,本配她儿子才是最好的。
淮阴氏这么一想,又加上方才才同许如月拌了几句嘴,这会儿看许如月的眼神难免有些失望。
如月这丫头,嫁给景阳后便成日只知道吃丫鬟的醋,闹的整个后宅都不安宁。
现在又要为了她娘家的事奔波,阴氏也有些疲惫。
阴氏脸上的难为情楚虞不是没瞧出来,她佯装不知,只垂眸拿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
容庭一脸冷漠的倚在一边,楚虞实在觉得好笑,戳了戳男人的手心。
容庭反手就将姑娘的手拽在手心里。
这头的小动作全落进许如月眼中,她不由有些不可置信。
上回淮家乔迁宴时,容家那位二姑娘,叫容芊芊的,不是还说容庭是为了报复容家才娶的林楚虞?
况且,他昨日去魏家,还将魏栋才那位小妾给打了,不是为了陈梓心么?
许如月自以为自个儿在容芊芊那三言两语里摸清了这几人的关系,只当林楚虞是个可怜人,在容家怕是也过不好。
可方才看来,林楚虞分明也不像容芊芊说的那般惨。
阴氏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推了推许如月,许如月紧了紧手心,示好道:“今日除了来给容公子与楚虞妹妹送礼之外,其实,其实还是来赔罪的。”
楚虞掀了掀眸子,暗暗使劲儿将手从容庭手心里抽了出来,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淮少夫人这是?”
许如月咬着牙,勉强挤出一抹笑:“我当初为了嫁给景阳,确实是做的不对,我认错了,还请楚虞妹妹原谅,也请容公子高抬贵手,放了我许家可好?”
许如月说的楚楚可怜的,不知道还以为路家怎么她了。
阴氏扯了一把许如月,生怕她不会说话又得罪了容庭,只好笑着将这事细细说来。
原来也就是之前在江南时,容庭强买了许家两个庄子那事,不多久就传了出去,都知道许家得罪了路家。
可这路家是什么人家,江南最大的财主,得罪了路家,那这生意场上怕是连口羹都分不到了。
都是生意人,趋炎附势,个顶个的精明,明知道许家得罪了路家,那他们再做许家的生意,岂不是一并将路家给得罪了?
因而这许家的生意每况愈下,阴穗不止一次和许如月念叨,要她让淮家去求求容庭,毕竟淮家要比许家有面子。
只要容庭一句话,就能解许家的燃眉之急。
可容庭这人,谁在他这儿都是没有面子的。
更何况这回阴穗打错了算盘,叫淮家过来,只能火上浇油。
阴氏说完了前因后果,最后抿了抿唇,道一句:“楚丫头,当初我受容老太太所托,对你也是千般万般好。”
楚虞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当初阴氏确实是热络,时不时叫淮景阳去林家送些点心瓜果的,可也正因如此,淮家迎娶许如月时,才将她置于了一个任人嘲笑的地步。
这事便也罢了,毕竟当初两家未下聘定亲,淮家不占道义,可若是非要声讨淮家,楚虞也不占理。
可许如月却偏生要作对,要不容庭也不会插手此事,拿了许家的庄子。
如此,算两清了也好,总不能什么甜头都让许如月占去了。
况且容庭这个别扭的性子,她要是真应了淮家,去帮许家,那这人还不别扭死。
楚虞试探的问了句:“不知淮夫人是想要路家怎么高抬贵手?”
淮阴氏忙摆了摆手:“也不是高抬贵手,就、就想要路家说句话,替许家解释一二,以免叫其他商贾误会了,耽误了生意。”
楚虞点了点头:“解释什么?”
许如月急了:“自然是解释许家从未得罪过路家一事。”
楚虞伸手拉了拉容庭的衣袖:“你记得上回,淮少夫人掉进了池子里,还是你救了她。”
许如月面色一白,林楚虞这是打算翻旧账?
容庭扬了扬眉梢,就听这姑娘眉头一皱,颇有些委屈的说:“当时分明是她想推我下水,我不过侧身一躲,她方掉进水中的,若是我不躲,那落水的可就是我了。”
楚虞说完,扭头看许如月一脸愤懑的瞧着她,开口问道:“你还觉得,许家没有得罪路家?”
阴氏哪里知道这一出,懵了一瞬:“这、这如月不懂事,楚丫头何必同她计较,况且这事也过去这么些日子,便不要再提的好。”
“谁说不是呢。”楚虞叹了声气:“可我家夫君就是这样小心眼,凡是我受委屈的地方,他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容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
楚虞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直叫阴氏无话可说。
许如月眼睛都气红了,可当初落水的不还是她么,又不是林楚虞!
总之,林楚虞摆明了是不会帮许家这事了,阴氏自知理亏,拉着许如月便离开,婆媳二人在门外不欢而散。
阴氏肠子都悔青了,现在景阳过得也不如意,当初就不该心软,娶如月这丫头…
二人走后,花厅内静了一瞬。
容庭倚坐着,笑着道:“你家夫君?”
楚虞正了正脸色:“不是么?”
容庭越过二人中间隔着的小几,探过身子,凑近道:“你叫声我听听。”
楚虞别过头。
就听容庭又问:“你不叫我高抬贵手,帮帮淮家?许家不好过,淮景阳应当也不会好过。”
姑娘蹭的一下起身:“容庭你没完了?我都说了我心里没有淮景阳,你阴阳怪气膈应谁?”
容庭瞧着姑娘略带愠色的眸子,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那你心里有谁?”

第69章
“那你心里有谁?”
楚虞心跳蓦地一滞, 男人的声音像是会勾人魂似的, 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她定定的看了容庭好半响,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昨日她那样主动,还不能叫他明白?
楚虞眉头攸的一蹙,抓着他的手,在手腕处咬了一口,随即扭头便走了。
容庭挑了挑眉头, 说不上失落不失落, 只瞧着手腕上一道牙印,这是几个意思?
屋里, 青陶正仔细遮去楚虞脖子上那些被咬被亲出来的红痕, 一边又说:“夫人,奴婢听说淮夫人与淮少夫人在门外又吵了几句嘴,淮家那位少夫人好像还哭了。”
楚虞轻轻拨了下簪子下的两片金叶子,并不是很在意淮家的家事。
许如月那个娇气的性子,定是让淮阴氏很是头疼。
若是不是有层血缘在,阴氏大可严厉管教这个儿媳妇,偏偏她二人又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阴氏打心里还是疼爱这个侄女的,也正是疼爱,才也更烦躁。
不过就算这样,许如月过会儿也一定会去穆家的诗会,她就是个爱往这种场合凑热闹的性子。
因方才咬了容庭一口,楚虞这会儿也懒得去同他说一声, 便差了丫鬟过去,随即便上了马车。
说来楚虞也许久没见丘嫦沁了,只听人说她过的滋润,她家官人穆柏是穆家次嫡子,上头有兄长穆松替他担了家中的重任,他便成日跟在丘嫦沁身后,丘嫦沁说要西边的糖葫芦,他绝不买东边的,可叫人好生羡慕了。
这回的诗会,也是因丘嫦沁孕中实在闲的无趣,这才办起来的。
楚虞进来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姑娘聚在一块,多是相识但不大相熟的。
她四下扫了一圈,却没见姚骊。
“我猜,你在找我。”
身后一道女声忽响,楚虞身子一怔,转身看过去,却见姚骊不知从哪里来,就站在她身后。
姚骊大大方方的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坐下,桌上摆了几样糕点瓜果,她轻捏起一块咬了口:“我早知道你聪明,没想到你敢在魏家后宅算计人,可算将魏栋才得罪了。”
楚虞笑笑,将手中的蒲扇递给邹幼,提着裙摆落座。
“我那日得罪的,只有姚姐姐一人。”
姚骊笑看她一眼,林楚虞那日确实是拿她当了棋子,借着她叫肖眠眠露出破绽。
“你倒是不藏着掖着,不过也罢,看在那日你让我瞧了出热闹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楚虞笑着颔首谢过,一抬头便瞧见那三三两两围着的人群里,许如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只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姚骊弯着唇角看了一眼:“我听说,你在嫁给容庭之前,都快与淮景阳说亲了?”
虽说事发在江南,但自从淮家迁往京城后,楚虞便没想着这事能瞒着。
姚骊不屑的瞧了眼许如月:“若不是她横插一脚,你也不会嫁给容庭吧?”
姚骊上回在淮家见过许如月,这淮三夫人胸无点墨,是个肤浅的人,说话也不讨人喜欢,姚骊看不上这种人。
不过楚虞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有几分可惜的意味,不由好笑道:“我倒觉得容庭好。”
姚骊扬了下眉梢,看来她多心了。
丘嫦沁被丫鬟从屋里扶到园子,四下望了眼,旁的人她倒都不在意,目光直直落在楚虞身上。
她立即绽开一抹笑,还未走近便喊道:“楚虞妹妹。”
丘嫦沁比三年前要懂事许多,那会儿成日巴巴的盯着容庭瞧,就觉得这么好看的人,定要成为自己的夫君才是最合理的
这么久过去,又许是怀了身子都缘故,她整个人都柔和了。
之前容家下喜帖时,丘嫦沁便惊讶得不得了,想起来在读书的时候,容庭对这个妹妹可是没有半分好脸色的,不过两年,便将人娶回去了?
若不是那时她怀了身子,穆柏怎么都不敢让她去那种人多的场合,要不丘嫦沁定是要去喝一杯喜酒的。
她疾步走了过来,不顾丫鬟连连唤了好几句夫人小心,一坐下便问:“楚虞,容庭可好?”
所有人都觉得容庭是个浪荡子,楚虞嫁给他是要受委屈的,就连丘嫦沁也这么觉得。
楚虞瞥了眼她的小腹,还尚未显怀,客气的回道:“定是不如穆二公子待丘姐姐这样好。”
这话逗的丘嫦沁掩嘴笑了两声,穆柏对她的好,可算是人尽皆知的。
另一处,许如月一边同几家夫人闲聊着后宅的琐事,一边偷偷往这儿看。
她是第一次见到丘嫦沁,不过听容芊芊说,从前这位穆二夫人,喜欢容庭不比陈梓心少呢。
走神之际,隐约听到身边这些夫人在说自个儿佩戴的首饰,许如月回过神来,也插了一句:“我家景阳对我体贴的很,隔三差五就去琳琅阁买首饰来送我,你瞧我这些,都戴不过来。”
几人笑着迎合,也纷纷夸许如月好命。
不过虽然再好的命,也比不过那头坐着的丘嫦沁与林楚虞啊。
丘嫦沁不必说了,被穆柏宠的都快脚不沾地了,而那林楚虞,更是嫁进了财大气粗的路家,听闻上回容庭还在琳琅阁花了八千两,就为了给林楚虞买支钗环呢。
这事传出去,可叫这些姑娘家好生羡慕。
丘嫦沁办的这场诗会也不过是个由头,几个爱读诗词的姑娘一块玩去了,其余的人无非是坐在一块寒暄,有的说说后宅里那点子破事,有的炫耀炫耀新买的首饰。
丘嫦沁捉着楚虞的手腕:“你这只镯子倒是漂亮,耳环也好看,发髻上的钗环也美,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楚虞笑着低头碰了碰这支天价钗环,想起来当时还因为丘嫦沁,在琳琅阁同容庭置了一肚子气。
姚骊再如何自诩清高也是个女人,瞧见丘嫦沁与楚虞这般,难免羡慕。
她柔声朝楚虞道:“当初穆柏的放荡不羁可不比容庭少几分,丘妹妹一嫁进去,就将穆二公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一点你可要好好学学。”
丘嫦沁听着笑出了声,这一桌三人都是嫁为人妇的,她也不避讳,压低了嗓音笑着说:“男人嘛,就床上那点事,伺候好了,你不就成了他祖宗么?”
丘嫦沁是个胆子大的,说出来的话直叫人羞红了脸。
楚虞闻言便想到昨晚,难免耳根一红。
丘嫦沁说的头头是道:“身段要放软,最好是连倒杯水都不会,他这才能怜惜你。”
丘嫦沁又说了许多,直将楚虞听的一愣一愣的。
同是一个私塾里出来的,怎么丘嫦沁……学的好似跟她不是一个东西。
这头丘嫦沁说的正起劲儿,那头一位穿着烟灰色的姑娘款款而至,方才楚虞还没认出来,一走近便想起了,这是尤家小女,尤舒琴。
这尤家正是前两年在宫中风头正盛的尤贵妃的娘家,她的哥哥也就是京城臭名远扬的尤满。
当初在红腔园,楚虞还因为尤满狠狠哭了一遭呢。
不过她对这个尤舒琴实在印象不深,这个尤家小女自小身子骨弱,被送到了寺里养着,前不久才接回了京。
只是如今尤家势不如前,尤贵妃在宫中也早不得宠了,可尤家的儿女像是没瞧出局势似的,还像从前那般嘚瑟。
尤舒琴慢条斯理的坐下,丘嫦沁忽然蹙了下眉头,她记得她没邀尤家的人来,这尤舒琴怎么在这儿?
尤舒琴像是瞧出她的疑问,捏着细嗓道:“都说怀了身子的女人最容易忘事,我便猜到丘姐姐定是忘了差人给尤家下请帖了。”
丘嫦沁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尤舒琴可真够不要脸的,若不是尤贵妃还是个贵妃,谁搭理她尤家啊。
尤舒琴挺直了背,低头抿了口茶:“我听说,当初楚虞妹妹险些就嫁给了淮景阳啊?”
楚虞嘴角一僵,这话方才姚骊也说过一回,可从尤舒琴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同。
尤舒琴啧了两声:“人家淮三公子喜欢许姑娘,你就别再拿着这事不放,给许姑娘添堵了。”
楚虞笑了笑,想必是许如月又说了什么,故意引得尤舒琴误会好替她出头。
楚虞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尤姑娘此言何意?”
“你不就因为淮景阳娶了许如月而记恨她嘛,我的意思是,既然如今你也找了好夫家,那何必要同许家过不去,仗势欺人呢,丘妹妹,姚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丘嫦沁与姚骊不知这其中缘由,反而尤舒琴一番话大义凛然的,叫她们二人面面相觑。
楚虞面色微沉,默了半响:“怎么只能尤家仗势欺人,我就不行了?”
尤舒琴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楚虞笑笑:“我既有势,为何不仗?”
尤舒琴面色变了变:“林楚虞,你这是在驳我的话?你知不知道,我姨母乃尤贵妃!”
尤舒琴便是这么个性子,娇养了十多年,哪里由得别人不顺着她的,
不过尤家早就大势已去,她如今这骄纵模样,也没人会忍着让着。
眼瞧这人在她后院撒泼,丘嫦沁第一个开口道:“哟,我这突然想起来,尤贵妃前些日子还因弄伤了常贵人,被皇上禁足半月,不知尤姑娘可有进宫去瞧你姨母呀?”
瞧这头快要打起来的架势,许如月忽然就冲进来当了和事佬:“尤姐姐,别因为我生气伤了身子,何况穆夫人还有身子,气着也不好。”
尤舒琴睨了眼丘嫦沁不显怀的小腹,忽然就平了怒气,确实,万一将丘嫦沁气出个好歹来…
“我与楚虞妹妹的事,也都是我不对,若不是我那时不懂事,也不会叫楚虞妹妹受那些委屈。”
楚虞冷不丁笑了声,今早她还假模假样去路家求她,被拒了,便在这儿演上了?
不等楚虞说话,许如月忽然跪下,眸中含着眼泪:“我错了,我不该嫁给景阳,就求楚虞妹妹高抬贵手,放过许家…”
她这一跪,便将众人都引了过来。
不止如此,楚虞还瞧见院门那头被丫鬟引进来的白衣男子。
许如月这可算的刚刚好,这是要逼着她放过许家的意思?
还叫旁人以为,她是因为嫁不成淮景阳才针对她的。
许如月握紧了拳头跪在地上,如今许家日落西山,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林楚虞若是不放过许家,那今日便等着被众人非议吧。
她在淮家本就底气不足,若娘家没有了生意,那她岂不是更没了倚仗?
说什么,这回也要让林楚虞当众应下。
若她心里还有淮景阳半分,哪怕就是当着淮景阳的面,她也不得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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