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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楚虞》全集-荔枝很甜

第90章
转眼就十二月, 天儿开始转凉了。
自上回顶撞了老太太后, 楚虞本以为依老太太的性子,估摸着得她先去认个错老太太才能高兴。
没想到老太太这回倒是不犯倔, 不多久又开始叫齐妈妈时不时来送个滋补的鸡汤,或是喊府中的大夫来诊脉。
齐妈妈说是老太太不大放心,非得大夫亲自和她说了,她这才能宽心。
楚虞抿着唇点点头,犹豫了会儿, 轻声道:“齐妈妈, 您帮我跟外祖母问个好。”
齐妈妈笑着应下:“虽说老太太对你还是不如二姑娘三姑娘,但也拿你当亲人, 她再是对二公子有所误会, 你也还是她外孙女。”
楚虞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多说无益,容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知道就行。
送走齐妈妈后,青陶忙过来扶着她。
如今楚虞这个肚子,看的路府上下都心惊胆颤的,生怕一不留神碰着磕着。
容庭在的时候,姑娘只要举个手,他心跳都能立即停滞。
不过开始那两个月她吃什么都想吐,现在月份大了,胃口反而极好。
容庭摸准了她的口味,日日都能从江南阁带点心给她, 但也控制了分量,大夫说吃多了胎儿大,是不易生产的。
可就是瞧着姑娘每日那委屈巴巴的馋样,他又舍不得。
因而每回容庭从外头回来,楚虞第一眼就落在他手上。
可今日,男人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楚虞神色落寞,走过去掰开他的手仔细看看:“今日没有带点心回来?”
容庭被她这举动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林楚虞,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馋呢?”
他说着轻轻虚搂着她的腰,往屋里走。
说来也奇怪,他看别人怀胎,整个身子都是肿的,可这姑娘除了肚子大点,哪哪都瘦,腰都还是细的。
“大夫说了,如今月份大,要还像往日那样进食,将来是要遭罪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就只有一日三餐了。
楚虞幽幽叹了口气,容庭觉得好笑,又补了一句道:“等生下了,想吃什么都行,都给你买,行不?”
楚虞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行也得行啊。
姑娘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想起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将青陶叫来。
青陶捧着个红匣子过来,楚虞将东西递给他瞧,打量着他的脸色说:“这是容家送来的,你的一份。”
里头全是银票地契,铺子庄子都有,还不少。
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可跟路家的家底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容庭神色没什么变化,低低嗯了一声,虽面上看不出,但他心下是有些怅然的。
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仔细想了想,或是以往他在容家像个外人,这么猛然的分了份家产,好像他也不是个外人。
容正喧企图用钱财打破他的这种认知,他觉得可笑,又有些不知所措。
楚虞拉住他的手,轻声说:“过几日,我让邹幼将这个给外祖母送回去。”
容庭意外的抬了头:“不收着?”
姑娘笑了笑,将东西递给青陶,青陶收好便退下了。
她抬手捏了捏容庭的脸:“收着多别扭啊,我就是不想便宜玉氏,收了再给外祖母还回去,落不到玉氏手上。”
还有一点楚虞没说,也能让老太太好好想想,容家究竟多对不住路家。
老太太心下一定记得,但一旦没人提醒提醒,怕就要忘了。
可这事,容家上下所有人,都该记得,都该内疚一辈子,谁也不该忘了。
容庭不由笑出了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我家姑娘怎么这么精呢。”

容瑶瑶和尤舒琴是一前一后嫁的人,但这婚后过的是天差地别。
虽说论婆家,尤舒琴嫁的是伯爵府,伯爵府夫人是长公主,怎么也要比容瑶瑶嫁的好。
可容瑶瑶嫁的是言官世家的独子,尤舒琴嫁的伯爵府的傻子。
加之长公主为人苛刻,虽然儿子是个傻子,但也不妨碍她对儿媳的要求再高些。
尤舒琴从前在尤家没受过的委屈,倒是在宁家都尝了个遍。
长公主为让尤舒琴早日怀上孩子,给她那个傻儿子留个后,每晚都让府里的妈妈在屋外监督着,一定要让他二人行夫妻之事。
尤舒琴觉得难堪,何况她压根不想与这个傻子做那种事,但外头有人看着,她不得不做。
每回宁正抱着她,在她身上蹭着的时候,尤舒琴只闭着眼,将身上这个男人想成容庭。
但一想到林楚虞有容庭,而她只能和这个傻子在一起,尤舒琴心里就憋着慌。
这么想着,尤舒琴忽然推开身上的男人,宁正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滚下了床,一脸迷茫的望着床上哭着的女人。
尤舒琴捡起衣物一件一件穿起来,挪到了里侧,背对宁正睡下。
快三个月了,她忍了快三个月了!
终于尤舒琴还是憋不住,起了个大早,趁府里还冷清时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路家离宁家不远,有几步路就到了。
她是带着满腔怒气,想要歇斯底里的。
如今她的身份,路家的下人不敢再拦着,只能好声好气带到前厅,然后再去请示夫人。
尤舒琴今儿是真起了一大早,不仅嗜睡的楚虞还在梦里,就连容庭都没起。
他侧着身子,一手搭在姑娘胸前搂着她,怕压到她的肚子,可以说是很小心了。
外院的丫鬟想要知会一声伯爵府的少夫人来了,被邹幼拦下:“不要命了?公子都还在里头,你要有那个命就进去。”
夫人怀着身子,现在将她吵醒,公子可不得弄死她。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可前厅里尤舒琴的脸色也是很不耐烦,她如今身份也贵重,这可怎么是好。
万一她闹起来了…
小丫鬟正想着,前厅里尤舒琴果然就闹起来了。
也许是跟那个傻子呆久了,尤舒琴如今也疯了,一想到她在伯爵府受的那三个月的委屈,她就想疯想死,恨不得跟容庭,跟林楚虞同归于尽!
前厅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尤舒琴,这个宁少夫人脸色骇人,她们只好站在远处劝:“宁少夫人实在来得早,我们夫人还未醒,若是少夫人真有急事儿,不如等等?”
尤舒琴仅存着那一丝耐心,只好又坐下,将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
她手上扣着帕子,整个显得诡异骇人。
其中一个丫鬟感觉到不太妙,给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去叫几个男丁过来。”
方才想进去知会夫人一声的丫鬟和邹幼一并站在门外等着,等什么时候屋里的人醒了再进去通报。
邹幼反而一点儿不担心,这种事她见多了,尤舒琴也不是第一次来府里,更不是第一次等着,她自个儿没有拜帖就冒失跑来,多等会儿怎么了。
可邹幼没想到,尤舒琴是疯了。
前厅又跑来个小丫头,急着朝另一个说:“你不是知会夫人么,人呢?”
邹幼低声呵斥:“小声点儿,真将夫人吵醒了,你们是想挨板子?”
那丫鬟猛地噤声,只稍稍顿了一下,眉眼间都是急躁难按:“伯爵府那位在前厅砸了碗,说让她等着她不肯,冲着就要来后院,被路总管摁住了。”
邹幼一下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怎么回事?”
她说着,便匆匆往前厅赶,还没走近就听到尤舒琴的骂声。
“容庭,容庭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你不就为了林楚虞么,我要她一起死,你们怎么不出来,你们怎么不敢见我,现在怕了?”
她原本歇斯底里的喊着,许是累了,声音低了下来 ,哭道:“林楚虞哪里好,她哪里配得上你,若是我早些见到你,根本不是这样…”
邹幼听着这声响就已经绷紧了身子,走近了见到这番情形,整个人都懵了。
路临将人反手压在柱子上,尤舒琴还在不停挣扎,而院子里一片狼藉。
邹幼吓了一跳,不禁退了一步,吩咐道:“快,去禀报公子和夫人。”
伯爵府的少夫人,她们这些下人也不敢随意处置。
丫鬟不停拍着门,床榻上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蹙了下眉,容庭脸色难看的睁了眼。
看到姑娘困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在她蹙紧的眉间揉了揉:“接着睡,我去瞧瞧。”
丫鬟还孜孜不倦的拍着门,忽然一下落空,门被从里边拉开,她也顾不得公子此时黑的骇人的脸色,只匆匆将前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容庭脸色更难看了,床榻上的姑娘隐约听到丫鬟的话,也彻底清醒了。
她抱着被褥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虽然还不知道前厅到底怎么个情况,但也直接朝门外吩咐道:“去伯爵府,知会长公主一声。”
丫鬟顿了下,反应过来后领着吩咐就离开了。
楚虞揉了揉眼睛,精神了些。
细细想来这几个月,伯爵府经常会有传言传出来,尤舒琴在伯爵府也常被长公主训斥,还要照顾那个傻子丈夫,不用想也知道她过得定是很不好。
她那样一个大小姐性子,忍不住是迟早的事儿。

第91章
容庭与楚虞没有急着去前厅收拾尤舒琴惹下的麻烦, 但也没让路临再将人压着, 毕竟长公主一会儿要是来了瞧见,也不好。
只是尤舒琴一被松开就要往后宅跑, 嘴上还嚷嚷着要和林楚虞同归于尽,路临不得已将人关进了花厅。
前院一阵兵荒马乱,后院反而安详的很。
楚虞每顿膳食都是徐妈妈请教了大夫后准备的,今日也不例外。
但楚虞实在是吃腻了这每天的三两样,反而惦记着容庭碗里的。
她抿着唇看了好几眼, 容庭哪能感觉不到啊, 硬生生憋着不说。
但他心里知晓,这姑娘怀个胎是真受苦, 不知是不是孩子胃口大, 楚虞吃的也多,但总不能让她这么吃下去,只好三令五申,让徐妈妈严格控制着。
她眼睁睁看着容庭三两口将盘子里几样菜肴吃了个干净,红唇微微嘟起,挑剔的将竹筷放下:“徐妈妈,怎么吃来吃去就这几样,咱们路家的厨子不会做别的菜了?”
容庭也帮腔着,给徐妈妈使了个眼色:“就是啊,都怎么回事,要是真不会做菜,去江南阁请两个回来。”
这姑娘如今得哄着, 一不小心就不高兴,一个不高兴就是一整天,最后折腾的还是容庭。
徐妈妈也有了经验,连连点头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同厨房那头说一声。”
姑娘脸上的神色这才有点好转,不情愿的拿起竹筷继续吃。
邹幼已经在远处站了好半响了,前院长公主已经来了,但夫人还没用完膳,公子又在那儿,她也不敢贸然上前。
还是青陶注意着楚虞碗里的饭菜,见差不多完了,这才朝邹幼点点头。
邹幼松了一口气,脚步匆匆上前:“公子,夫人,长公主来了。”
楚虞一顿,顺势接过青陶递过来的帕子点了点嘴角:“叫前院的注意些,别怠慢了人。”
她说着,便撑着青陶的手腕起身。
容庭看她的肚子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只说前院他处理,叫姑娘在屋里好生休息着。
楚虞稍稍思索一下便点头应下了,左右她也不想去应付长公主,更不想瞧见尤舒琴。
待容庭走后,楚虞才将邹幼叫过来,把前院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邹幼一边说一边恼怒:“夫人您可没瞧见,尤姑娘像疯了一般,路临都险些压不住她呢。”
青陶应和道:“听说她在宁家过得不好,原本长公主也以为尤姑娘能冲喜,高高兴兴迎进门,可都这么些日子了,宁大公子的病也是丝毫不见好转。”
邹幼蹙着眉头不解道:“她自个儿运气不好被赐给了伯爵府,关咱们路家什么事儿,怎么还跑到这儿来发疯了呢。”
邹幼与青陶皆是不明白的摇了摇头,楚虞抿了抿唇,可不是要来路家么,若不是容庭,兴许她将来还能嫁个好人家。
不过就她对容庭的执念,就算不嫁到伯爵府,怕也难得肯嫁给别人。
两个丫头围着楚虞一并坐在石桌上剥着花生子,八卦着这几月京城的趣事儿。
前院倒是没这般和谐了。
长公主来时尤舒琴还在骂骂咧咧,恨不得将路家所有人都拉去和她同归于尽。
不过,尤舒琴见到长公主整个人就蔫蔫儿的,方才挣开路临都气势也全然没有。
长公主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给尤舒琴扇懵了,她怒斥道:“混账玩意儿,丢人现眼!”
尤舒琴被这一巴掌倒是打醒了,方才疯魔一样的情绪都收敛的干干净净,甚至在看到容庭过来时,脸上还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顿觉自己做了什么,尤舒琴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眶憋的红红的。
她张了张嘴:“母亲…”
安琴长公主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何曾丢过这个脸面。方才尤舒琴骂骂咧咧的话她听在耳里,此时见到容庭来,只觉得脸烧的慌,实在丢人。
自家儿媳妇惦记别人的丈夫,一大清早就跑来撒野,还口口声声要和林楚虞同归于尽!
宁家有多大的脸面,也经不起尤舒琴这般丢。
尤舒琴看自家婆母的脸色,整个人就抖的不行。
旁人或许不知晓,可她知晓,她知晓长公主的厉害。
上回她因为没照看好宁正,让他误食了有毒之物,但也仅仅是病了几日并无大碍,安琴长公主便能让她在寒冬腊月里跪上一整日,饭都没许她用。
想到这儿尤舒琴脸色都发白,今日回去,她不扒了自己半层皮定是不会罢休的。
尤舒琴下意识求助的抬头看了容庭一眼,结果没得到安慰也就罢了,还被容庭眼里的寒光刺的立即低下头。
就听男人似笑非笑,声音冷冽道:“不知道贵府是出了何事,竟让少夫人一大早跑来我路家,险些惊着正安胎的夫人。”
他这么一说,安琴脸上更难看,硬着头皮给容庭赔了个不是。
左右也是个长公主,容庭见好就收,也没得寸进尺。
路家本就很大,构造也相当复杂,同一个去处,有好几条路能走。
容庭在前厅跟这长公主正周旋着,那头容家就派了人匆匆往后宅赶,是来报信的。
容芊芊上回带着病在祠堂跪着,又受了惊吓和刺激,下身出血后便昏迷了许久,最后大夫诊断出,怕是往后都不能有孕。
容芊芊受不得这个刺激,寻死觅活,被关了两日后彻底安静了。
本来以为这就好了,谁知今日容瑶瑶带着新姑爷尚温寒回府时,容芊芊猛地往容瑶瑶那儿冲过去,硬生生将人推到了荷池里,自己也掉了下去。
那荷池冰冷,下去泡上一会儿功夫,男人都受不了,何况容瑶瑶这样纤瘦的女子。
老太太得知,一下急的昏了过去。
又是头疼又是脑热,病的不轻。
容家派人来报信,毕竟楚虞跟老太太亲近,是要同她说一声的。
但今日来的人不是安喜堂的,何况她如今这个情况,老太太出事,齐妈妈也不会让人来惊动她。
楚虞原本急促的脚步一顿:“你是哪个院子的?”
那丫鬟低下头:“回夫人,奴婢是大夫人身边的。”
丫鬟不知楚虞问这个做什么,便如实禀报。
楚虞了然的微微点了点头,玉氏是惦记着她没将容庭那份家产送给瑶瑶当嫁妆,有事没事就想折腾她一下。
或者说是宣扬她容家当家夫人的主权,她要楚虞知晓,她是容家的大夫人。
不过老太太病了是大事,不管玉氏意图如何,既然她知晓了,理应回去看看。
青陶一直仔细听着,不像邹幼那般一惊一乍,楚虞要回容家,邹幼便连连应好。
青陶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楚虞抬脚要走她方才大胆拦下:“夫人。”
她顿了顿:“二姑娘能将三姑娘推到池子里,定是神志不清,您去了,万一再出事儿…”
楚虞方才听闻老太太病倒有些急,被青陶这么一点醒,脸上的慌张瞬间敛了些,冷静下来问那从容家来报信的小丫鬟:“大夫可瞧过外祖母了?如何说的?”
玉氏没教这丫鬟要如何说话,只叫她知会楚姑娘一声,这会儿楚虞怎么问她便怎么答了。
“大夫瞧过,说是气急攻心,得休养好一阵呢,如今又是寒冬腊月,老太太头疼发热也迟迟退不下。”
青陶顺着这丫鬟的话道:“是啊夫人,大夫都瞧过了,您这怀着身孕也照顾不了老太太,去了只能干着急,不如就在府里等等,有什么消息,奴婢去向摇竹姐姐打听了再说给您听。”
楚虞彻底冷静下来,还是听了青陶的话。
玉氏派来的丫鬟无功而返,一脸烦忧的往来时的那条路出去,绕过花园直达正门,就见地上一滩血,将她吓的够呛。

第92章
“小产?”
楚虞瞪圆了眼睛, 缓了半天又问:“他们动手了?”
楚虞一着急就要站起来, 青陶忙压住她,解释道:“不是的, 路临没动手,公子也没动手,是那长公主在门外气急拽了她一下,宁夫人跌了一跤这才…”
楚虞慢慢缓了一口气,长公主做梦都想尤舒琴能怀上孩子, 结果怀上了, 又因她流失了,心下怕是又气又悔。
可不论怎么说, 人都是在路家门外出的事, 虽说这种丑事长公主定不会外传,但她们好歹也聊表一下心意…
楚虞想了想:“你去挑些人参和上好的药材去给伯爵府送去。”
青陶知晓这点人情世故,马上就下去办了。
容庭回来时正听闻她这般吩咐的,他一张脸脸色并不算好看,说:“上回将老太太给你的庄子修缮了一番,过几日带你去那儿养胎。”
楚虞扬了下眉,又听男人不悦道:“容家的事儿你别管,这些人一天天折腾个没完,你哪经得住她们折腾啊。”
本以为她会不愿意,没想到楚虞却干脆利索的点头应下:“好,过几日就去。”
得了楚虞同意,容庭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准备。
这几日楚虞一直没去容家看老太太, 但邹幼与青陶二人轮番去嘘寒问暖一番,没几日老太太病便大好了。
邹幼这日回来时显然不大高兴:“夫人,您没听见大夫人那话,跟老太太面前诋毁您,说您不孝呢,好在齐妈妈帮您说话。”
楚虞没怎么在意,玉氏那人不就这样,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就是明里暗里总想说个三两句。
也不碍事。
楚虞这几日无趣的很,便教会了青陶下棋,这会儿俩人正对弈着,趁青陶还执着白旗苦想时,楚虞又问:“瑶姐姐如何了?”
说到这个,邹幼又是眉头一紧:“三姑娘受了风寒,被姑爷接回尚家去了,倒是没什么大碍,反而是二姑娘,据说神志不清,已经被关进屋里了,也是可怜。”
邹幼说完,话头一转:“不过这与二房夫人也脱不了干系,二姑娘被关在屋里还不停嚷嚷说自个儿没错,说是二夫人让她这么干的,再仔细一问,原来是二夫人时不时在她跟前说三姑娘过的好,还说三姑娘本不该过的这样好,二姑娘听多了这话,便成这样了。”
楚虞扯了扯嘴角,确实是高氏会说的话。
容芊芊本也是个好好的姑娘,偏生被高氏给教养坏了。
青陶落了一子,接着邹幼的话道:“这事闹大了,外头已经有风声,老太太想瞒怕也瞒不住了。”
楚虞脸上平平静静的,听着这些事儿像是听故事似的。
本来这事她就没想着能瞒的密不透风,后宅的私事,有什么真能完全瞒住的。
容芊芊已然这样,再想给她找婆家怕是难了。
高氏这辈子就想女儿能嫁进高门,替她们二房一家争口气,可愈是想愈是成不了。
也是可怜。
几人正说着话,那头容庭就回来了。
带着一身初冬的寒气,蹙着眉头说:“怎么不回屋子里,冻着怎么办?”
楚虞穿的厚实,丝毫不在意:“我又不是水做的,说冻就冻着了?”
公子都回来了,青陶也不好占着地方,忙起身就说:“奴婢还要去厨房端药呢。”
楚虞也兴致恹恹的放下黑子,放她走了。
到了屋里,男人用温热的手碰了碰她的脸,脸都是凉的。
“还说没冻着。”他用手捧住姑娘的脸,试图给她捂热了,又问:“方才在说什么?”
“说芊姐姐呢。”
容庭没怎么好奇,点了下头就没下文了。
这几日因着手跟路临交接生意,后面这几个月他得陪着这姑娘,瞧瞧这几日给她闷的。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鼓起的肚子,想了想还是要跟她说一声:“皇上从东宫搜出了违禁兵器,太子被幽禁了,此事尚未外传,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翻盘。”
楚虞眉头一跳,下意识道:“三殿下动作真快。”
容庭嗤笑一声,李怅那个人心可黑了,恨不能将太子置于死地,有这机会,又怎么会拖着,定是越早越好。
不过他们自然没人希望太子翻盘,若是李怅顺利当上储君,楚虞也能松一口气。
她轻声问:“那是不是再过几日就能知晓了?”
容庭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八九不离十了,别担心。”
他低头在姑娘唇上啄了一下,他的唇是凉的,楚虞的唇反而是热的,容庭忍不住多流连了一会儿。
都说孕中的姑娘最是敏感,楚虞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容庭这般撩拨的手段,她向来扛不住。
大白天的,容庭笑着将手从她小袄里钻进去,贴着她耳边道:“脱了我看看。”
容庭想看她的孕肚,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怪癖,对她这孕肚是万般迷恋。
楚虞低声嗔怪道:“你别闹。”
但她这话,就代表不拒绝了。
容庭将她的小袄解下来铺在贵妃椅上,动作麻利的三两下就剥了个精光,冷的楚虞倒吸一口气,脚趾都忍不住蜷缩。
她捂了下眼睛:“你、你快点。”
容庭捏了捏她的脸:“睁眼,睁眼看看。”
男人捧着她的肚子,嘴角噙着笑,楚虞一睁眼就瞧见这样温柔的容庭,很是少见。
姑娘的孕肚白皙,容庭低头凑近,在上面轻轻吻了吻,又贴着耳朵去听,却半点声响都听不见。
楚虞忍不住笑出声,容庭闻声抬了抬眸,目光落在她红艳的肚兜上,上头还绣着两只鸳鸯。
同床共枕这么久,他掀一掀眸子楚虞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姑娘立即红了脸,手背绷的紧紧的,小手勾住他的衣领,邀请的意味很是明显了。
容庭嘴角扬起,轻笑了一声,随即弯腰将姑娘小心抱起放到床榻上,又拿被褥给她捂上,自个儿撤掉了腰带,衣裳落地。
他小心翼翼的避免压着姑娘的肚子,轻轻舔着她的嘴角,然后才勾出她的舌头在嘴里一下一下抿着。
楚虞实在忍不了,捂着眼睛哭道:“你快点。”
容庭顿了一下,生出了逗弄她的坏心思,忽然就停住动作,捏了捏她的下巴,痞里痞气的:“等不及了?求我,求我我就给你。”
他嘴角挂着坏笑,楚虞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满脸绯红。
容庭眸色暗了暗,低低咒骂了声,然后笑着说:“林楚虞,你是妖精转世吧?”
忽的,楚虞哼了声,嘴里溢出破碎的声音。
男人额间覆着薄薄的一层汗,脸上却是欢愉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嗯?是不是啊?”
楚虞自动屏蔽了男人嘴里不着调的话,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伯爵府那里…啊…”
她猛地捂住嘴。
容庭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认真点啊姑娘。”
屋外是寒风凛冽,屋里却暖了起来,十二月的天,楚虞出了一身的汗,容庭将她轻拥在怀里,细细碎碎吻着她耳后那块极为敏感的地方。
他不过瘾的叹了声:“什么时候能生啊…”
楚虞被他这么一折腾累及了,但这大白天的她又睡不着,闭着眼由着他乱吻。
又想起尤舒琴,她扭头问:“伯爵府那里如何了?”
容庭漫不经心道:“还能如何,请大夫呗,你老想着伯爵府做什么。”
楚虞哼哼了两声嘀咕道:“我怕长公主找路家麻烦啊。”
毕竟怎么说,尤舒琴也是在路家门外出的事儿。
容庭停下悉悉索索的亲吻:“长公主拥护太子,太子都被幽禁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段日子她伯爵府也得安静下来。”
姑娘听着点了点头,心下又松了口气,又说:“那、”
才刚一开口就被男人堵住了嘴,他捏着她的下巴倨傲道:“那什么那啊,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

第93章
楚虞知道容庭其实并不大喜欢她频繁接触容家, 因而若不是老太太有事儿, 她也不愿意常与容家多走动。
这回容庭倒是如愿以偿让她松了口,去庄子里养胎了。
老太太送的那座庄子离的远, 容家的人或是伯爵府的人再想打搅也难。
憋了好几个月的容庭一次吃饱餍足,神清气爽的抖了抖大氅,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坐在床榻边,俯身在姑娘唇上落了一吻,又掖好被角。
楚虞动了动, 哼哼了两声, 无疑露出的脖子上全是他亲出来的红印。
容庭看着很是满意,指腹在上头摩擦一会儿, 不舍的收了视线, 这才往书房去。
路临等了有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见自家主子满面春风的,一时有点不解,狐疑的多打量他两眼。
路临轻咳了两声,容庭落座后他便将将后面几月的安排口述了一遍,随后又犹豫着问:“公子,这样可行?”
容庭低声应了。
其实从前他撒手不管路家事务时,这些本就是路临在打理,要不他也不能放心脱手将路家偌大产业都交给路临。
主仆二人又谈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说完,就在路临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以为可以退下时,容庭忽然又叫住他。
男人眉头紧紧蹙着:“老太太病好了?”
路临顿了一下, 反应慢了半拍:“是,没什么大碍,再修养数日应当就好全了。”
容庭这回没出声,不知在想什么,手搭在桌案上,食指屈起敲了几个声响。
“容瑶瑶呢?”
路临实在不知自家公子还有这么关心容家的时候,忙答道:“三姑娘被姑爷带回府,也无碍。”
不等容庭再问,路临就接着将容家的情形都说了个遍。
总之就是,老太太病了,容正喧残了,高氏因为容芊芊的事儿脸都丢没了,成日闭门不出,整个容家全是玉氏在管。
原本该让庄氏管家的,可玉氏尚且未有放权的意思,庄氏又是个胆小的人,容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这事便不了了之,该是玉氏管的,还是玉氏管。
容庭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脸上的光线一下没了,昏暗昏暗的。
他牵了牵嘴角,不知是在嘲笑谁。
也许是在嘲笑从前容老太太和容正喧为维持容家的体面煞费苦心,连抬平妻这事儿都做了,而如今不过十几年,往日风光早已不在。
他收回思绪,又问:“上回让你查的,可有着落了?”
路临一下肃了脸:“大夫人的兄长在城郊买了几块地,还置了几间铺子,这钱都是大夫人拿出来的,玉明峰还打着容家的名头…”
路临顿了一下,眉头攸的一蹙:“做起了军中的生意,近期军中刚到了一匹长刀都是从他那低价买来的。”
容庭眼底渐渐有了笑意,这男人平日吊儿郎当的,乍一出现这种表情,路临就知道他心里憋着坏主意,有人要遭殃了。
男人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置办兵器的是谁?”
这人…
也真是巧了,这专管兵器置办的人几个月前刚上任,正是淮家的大公子,听说这职位,还是淮老爷拖了好多关系才给他找来的。
“回公子,是淮景明。”
闻言,容庭原本看好戏的眸子忽的一眯,人是不认识,名字也不耳熟…
“淮景明?他和淮景阳什么关系?”
“淮景明是淮家大公子,淮三公子的大哥。”
容庭猛地嗤笑一声,实在觉得巧了。
他的神情更春风得意了,扬了扬下巴:“查到什么都丢给容谨,算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帮哥哥一个忙。”
路临抽了抽嘴角,这段日子容家乱成一锅粥,公子虽说是帮了容谨的忙,但也分明是往里头丢了炸弹。
容庭眉头一扬:“哦,给容正喧也备一份,让他看看热闹,也擦擦眼睛,认清枕边人。”
路临僵硬的点了点头:“是…”
果不其然,本就是一谭浑水的容家,因为路临送过去的这些证物,水花四溅,这浑水溅了玉氏一身,摘都摘不干净,还顺带让淮家受到了殃及。
玉氏若只是拿钱接济她那个没出息的兄长,倒是不至于惹容正喧这般发怒。
但她那个兄长好大的胆子!
军中的事务都敢碰,好在他知晓的及时,若是被有心人抓到了把柄往上报,岂不是要一整个淮家陪葬?
玉氏哪里想到这么多,何况那生意谁做不是做,给玉家怎么了?
容正喧看她不知悔改,气的直抓起一边的花瓶砸了过去:“滚,给我滚!”
容正喧脾气本就不好,自从残了腿便更不好了,玉氏这时候不敢惹她,委屈的扭头便走。
只是这再后来,容家的对牌钥匙便交给了庄氏,老太太也发话,若是没掌家人的吩咐,谁也不能从账房多支一分钱。
玉氏无疑被束缚住了手脚。
容庭听后只淡淡笑了下,眼里也并未有太多欢喜。
其实他要动手早动了,一开始,他对容正喧还有期待,想要容正喧能识清枕边人,亲手将玉氏给拉下台,也算是对他娘的一些偿还。
后来时间久了,容庭也看明白了,若不是踩到容正喧的底线,他定不会处置玉氏。
而恰好,路氏并非是容正喧的底线,路氏可以死,但容家不能垮。
容庭怀着一肚子的怨恨,可久而久之却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尤其娶了楚虞之后,对容家他便不想有过多牵扯,只是这玉氏自个儿不想好过,三番两次上赶着往刀口上撞,容庭也不瞎,后来就让路临着手查玉氏的把柄。
玉氏这样一个心胸狭隘,又贪念无数的人,要想找到把柄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也好,让她忧心忧心自个儿,也就没那么多功夫想着折腾别人。

楚虞挺着个大肚子,干什么什么不方便,现在容庭连账本都不让她看了,这几月险些没给她闷出病来。
为了给姑娘解闷,容庭还是带她来江南阁坐了坐。
毕竟是自家的地盘,他也放心。
不知道打哪日开始,楚虞好像摸准了男人的命脉,撒娇撒的那叫个炉火纯青,硬是磨的容庭松了口,今日放她解解馋。
小二端了菜来,在门外喊了两声,屋里的两个人还吻的如胶似漆,听到声音容庭念念不舍的松了嘴,将她的衣领整理清楚,这才放人进来。
楚虞难得解了馋,一脸喜笑颜开的,像是路家这段日子怎么亏待她了似的。
二人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容庭小心揽着姑娘的腰,眼睛盯着她踩的每一步看,生怕她一不小心踩空了。
好不容易到了平底,容庭这一口气还没松,就看到正在结账的淮景阳。
淮景阳已然也看到了这二人,他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面上有些错愕。
他的目光落在楚虞的肚子上,心情略有些复杂。
楚虞显然也有些错愕,不是因为遇见淮景阳,这京城说大也不大,总要撞见的,主要是…
淮景阳身边是个陌生女子,穿了一身袄裙,颜色大方沉稳,看起来,是个和善的女子。
几人并未打招呼,容庭垂头扬了下眉:“好看吗?”
楚虞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听出了他话中淡淡的不耐烦,便抬脚出了江南阁。
容庭哼哼了两声,瞥了她一眼:“看那么久,他有什么好看的。”
楚虞莫名其妙的抬眸瞧他,她方才看的分明是淮景阳身边的女子,他这么大的醋味儿做什么。
不过她还真是好奇,许如月那个暴躁性子,能由得淮景阳身边带着别的姑娘?
莫非是淮景阳养的外室?
这么一想,楚虞可真是惊呆了,没想到淮景阳还有胆子养外室。
容庭就看着身边的姑娘表情变化多端,正要开口问她,就听她双眸抬起,亮晶晶的:“你说,淮景阳怎么有胆子养外室啊?他又不是你…”
容庭眉头狠狠一跳,愣了半响,原来她以为淮景阳身边的姑娘是外室。
“淮景阳就不能纳妾?”
楚虞眨了眨眼,点了下头:“可以是可以,可许如月应该不会准吧…”
后宅的事儿容庭哪知道那么多,那女子究竟是外室还是妾室与他有什么干系,不过…
男人不高兴的停下脚步:“什么叫他又不是我,我也没养过啊,那次不是跟你解释了么,你怎么诬陷人啊林楚虞?”
曾经在京城名声烂成泥也无所谓的容二公子,这会儿正当街辩驳,以证清白。
楚虞敷衍的点点头:“行行,我知道了,不就说说么…”
容庭认真的蹙起眉头说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话怎么能随便说说,要是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
楚虞惊讶的抬眸瞅了他好几眼,这男人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整个京城,提到他容二公子的大名,哪个不是联想到秦楼楚馆…
他现在这副良家女子的样子,若是放在从前,定是要惊瞎一众人的双眼。
楚虞看着男人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没忍心告诉他实情,亦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清白是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庭狗说他很委屈,庭狗说他早就从良了:(

第94章
老太太出手大方, 给楚虞陪嫁的庄子稍稍一修葺就是一座富丽的宅子。
容庭许是从那次替李怅办事就生了要将楚虞接到这里安胎的想法, 连花花草草都栽好了,弄的烟火味儿十足, 一点都不像没人来住过一样。
这庄子空气清新,很有灵气,就连邹幼都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之前被折腾的乱糟糟的心情都一扫而空。
她与青陶相视一笑,总算是太平了。
楚虞在这儿的日子很是清闲, 平日里就跟青陶下下棋, 坐累了就起身浇浇花,小脸都被这清静日子养出肉来了。
可偏偏好景不长, 怀胎七月时她便真真开始孕吐了, 和这次孕吐相比,之前都只算小打小闹。
容庭原本还怕她馋吃的多,现在是一见她放下筷子就紧张兮兮,不停在她耳边念叨着哄着,楚虞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吐到后面一拿起竹筷手都发颤。
后厨的厨子也换了一匹又一匹,徐妈妈的几个偏房也全然不管用,她肚子里这胎仿佛是急着出来似的,成天成天的折腾。
楚虞吐的两眼通红,容庭还拿着小碗在她跟前站着,那浓郁的鸡汤味儿闻的她又是一阵吐。
可她午膳已经没怎么用,这关键时候肯定不能饿着, 容庭便将勺子挡在她嘴边说着哄骗小孩的话:“乖啊,再喝一口,就一口。”
楚虞紧紧抿着唇,垂眸盯了那勺子一眼,嘴没张开,倒是抽噎了两声,眼泪流了下来。
容庭吓了一跳,忙将瓷碗搁下:“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楚虞别过脸,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摇摇头,哽了两声道:“难受,吃不下。”
容庭眉头紧紧蹙着,也没逼着她吃,叹了声气,扭头吩咐青陶叫厨房做碗粥过来。
没营养是没营养,好歹能顶饱。
楚虞闷闷的坐在床榻边,这近一个月她便没怎么笑过,之前还有兴致拉着青陶下棋,现在就连容庭跟她说话她都时常走神,偶尔回过神来,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应两声。
容庭看了她一眼,便也在她身侧坐下了,捉着姑娘的手放在腿上:“再有两个多月,济安寺的蔷薇就开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好不好?”
楚虞面上微微一动,眸子微微抬了一下,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容庭看她这样实在心疼的不得了,握着姑娘的手愈发紧了些:“别怕。”
楚虞低头抽噎了两声,将头抵在男人胸口。
她是有点怕,月份越大越害怕,尤其是这一胎怀的实在闹腾,闹的她吃不下睡不好,每日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三月天还微寒,楚虞裹着件白色小袄,坐在庭院里打瞌睡,不知什么怪毛病,她一沾床就清醒,反而坐在外头吹冷风便困的很。
青陶与邹幼这段日子紧张的很,离产期只有两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公子便会从夫人肚子里蹦出来,她们可得仔细看着。
楚虞正半梦半醒间,忽然腹部一疼,她蹙了蹙眉头,并未放在心上。
徐妈妈说是孩子在肚子里踢她呢,不碍事。
可楚虞这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腹部又是剧烈的疼痛,疼的她不得不醒过来。
姑娘脸上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还有两个月…
“青、青陶…”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青陶愣了一下,听出了她话里的异样,神色一下严肃了起来,绕到楚虞跟前俯身问:“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楚虞颤巍巍搭着青陶的手站起来,腹部的疼痛感愈发剧烈:“去请徐妈妈过来,快…”
青陶与邹幼皆是大骇,邹幼跑去请徐妈妈时,青陶还在后头喊着让她去请公子。
容庭这会儿正在后厨捣鼓着,楚虞吐的实在厉害,他也只能干着急,便自个儿上手熬粥,总觉得这样她能多吃点似的。
一众厨娘在后头战战兢兢的,一会儿听到碗碰在一块的声音,一会儿听到锅里滋滋的响声,想劝的话憋在喉咙里,又咽了下去。
另一头邹幼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公子,公子!”
“夫人好像、好像要生了!”
乓的一声——
绣娘门心惊胆颤看了那么久白瓷碗终于还是落了地,碎成了渣。
容庭一路狂奔到院子里,气还没喘匀,就见徐妈妈扶着楚虞一步一步龟速的来回走。
容庭疾步上前,楚虞哭着扶着肚子:“疼…”
徐妈妈劝道:“夫人再多走几步,多走几步…”
楚虞只好咬咬牙,抽噎的声音都一并咽了下去。
容庭在一旁干着急的恨不能替她将这几步路走完。
好不容易进了屋里要生产,容庭又被楚虞给赶了出来,坐在门外听着屋里里,姑娘一声声哭喊,心都揪在一块。
青陶与邹幼进去照看,两个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饶是冷静的青陶都不由手忙脚乱的。
楚虞这胎难生,两个时辰过去,天都要黑了,硬是没能生下来。
眼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走在鬼门关的仿佛是容庭。
容庭垂眸盯着地上长长的影子看,拳头握紧,唇角也抿的紧紧的,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十分凸出。
至少路临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路临没敢上前,当初先夫人没了的当日,路老爷子告知公子时,公子便是这样一副骇人的神情坐在路家大宅门外,一声不吭。
忽然,屋里徐妈妈的喊声一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嘹亮的啼哭声。
男人瞬间抬起头,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流光溢彩。
路临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容庭推门进去时手都还是抖着的,看床榻上的姑娘没有半分生气的躺在那儿,心跳仿佛停了一瞬。
徐妈妈抱着刚出生的小公子:“夫人这是虚了,叫厨房做些补气血的,休息三两日便能缓过来,公子莫要着急。”
容庭没应,伸手拨开姑娘沾湿的几缕青丝:“林楚虞。”
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了一吻,男人唇间冰凉,像是被雪染过的似的。
徐妈妈将洗干净的小公子抱给容庭看:“公子您瞧,小公子长的同您可真像呢。”
容庭偏头睨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哪里能瞧得出像谁。
但父子间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引力,原本哭声震天的小子在容庭看过来的那瞬间缓缓收了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容小公子嘴里还吐着泡泡,一脸好奇的模样。
容庭看了几眼便让徐妈妈抱下去照看,回头又在姑娘脸上流连了许久。
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温度,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楚虞这一觉足足睡到了半夜,容庭被这她这突如其来的早产惊的全然没有睡意,就坐在床边一眼不错的瞧着她。
真好看。
其实自打林楚虞刚进容家门,尚未完全长开时他便知道这是个美人。
可那时他放不下对容家的怨恨,对谁都恶意满满,即便是个命运多舛,同他一样可怜可悲的小姑娘,他也未生出几分同情来。
一开始有想娶她的念头,也仅仅是喜欢罢了,而容庭这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执念颇深,既然看上了,便一定要得到。
他也知道娶了她就要对她好,但他未曾想到自己真能在林楚虞身上栽的这么彻底。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不知道。
楚虞眉头蹙了蹙,睡梦中只感觉脸颊被粗糙的指腹细细抚摸着,没等她清醒过来,干涩到泛白的唇就被覆上。
湿漉漉的。
楚虞动了动眼皮,惺忪的双眸睁开时正好撞进容庭眼里,男人顿了一下,没起身,亲吻的动作反而更大了。
原只是想给她润润唇,现在直接撬开牙关,细细舔弄了一番。
不过他也没多加流连,很快就离开了姑娘的唇,只是身子却没退开半步。
这么四目相对半响,容庭直起身,抬脚去桌边倒了盏热茶,小心将她扶起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楚虞嗓子真哑了,听话的小口小口抿着杯沿,然后才问:“孩子呢?”
“徐妈妈照看着,别操心。”
他说罢,又补了句:“是个男孩。”
闻言,楚虞轻轻扯了扯嘴角笑了下,虚弱无力的抬手捏了捏容庭下巴,委屈的小声说:“我吓死了。”
容庭瞳孔微缩,不敢太用力的抱住她,紧张了一天的心情直到刚刚才有所缓和,男人声音低哑:“我也吓死了。”
“我想看济安寺的蔷薇。”
容庭将人压进自己怀里:“看,带你去看。”
姑娘沉默了许久,容庭以为她是太累了,二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动一下。
忽然,姑娘哽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扎耳。
“你以前怎么那么坏啊,我也没惹你,还处处想躲着你,你老针对我,害我被人笑话。”
容庭眼皮一跳,没想到她会翻旧账,但憋了半响,也无从解释。
以前的那个容二公子,就是坏啊,坏的没边儿了。
他将姑娘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亲被眼泪划过的脸颊:“我赔罪。”
楚虞哭着哭着打了个嗝,她顿了一下,愣住。
容庭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捏着人下巴含笑道:“哭多了伤身啊姑娘。”

第95章 正文完
楚虞产后修休养了许久, 旁人坐一个月的月子, 她硬是被徐妈妈和容庭按着坐了两个月,总算是大好了。
偏房里的那个小家伙平日里都安安静静, 可叫人不解的是每日到了戌时末,他便闭着眼睛,含着小小的拇指哇哇大哭,若是没人哄,他能哭一两个时辰, 直哭的人头疼。
也叫人奇怪的是, 谁哄都不行,容庭说句话他就能熄了声。
小家伙好像能认出容庭的声音似的, 楚虞还因为这事心里吃味儿, 别扭了好几日。
不过看容庭被他折腾的脑仁疼,这气便也消了。
这些日子青陶和邹幼只敢给她擦擦身子和头发,水都没敢让她碰一下,好不容易出了月子,趁容庭被小家伙折腾的功夫,楚虞便让青陶去放了热水。
她一脚踩在水里,缓缓坐下身子,热水淹至了脖子,楚虞这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按理说她这月子早坐完了,也不知徐妈妈和容庭那家伙在担心什么,硬生生坐了一个月,险些没将她憋坏。
邹幼看着她慢慢红润的气色, 一边将花瓣儿水往她肩上舀,一边笑着道:“夫人生了小公子之后,瞧起来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闻言,青陶也瞥了一眼,含笑的低下头去。
是不一样了,比从前更加有女人味儿了倒是。
楚虞逼着眼睛听邹幼打趣,泡着热水舒服的不想睁开眼:“你们年龄也大了,我寻思着让容庭给你二人找门好亲事,如何?”
邹幼猛地闭上嘴,又羞又生气,青陶倒是只淡淡一笑。
楚虞胳膊放在浴桶边沿,脑袋枕在上面,竟是慢慢睡了过去,睡着前还嘟囔着了一句说要洗干净。
身后的男人无声的笑笑,抬手示意两个丫头出去。
他认真替她洗了这满头青丝,略微笨拙的擦拭着。
容庭一手探进浴桶里试了下水温,差不多要凉了,他这才弯腰将姑娘抱了出来。
原本干净的衣袍被水打湿他也全然不在意。
倒是楚虞离了水,猛地一冷,蹙着好看的眉头睁开眼。
她双眸渐明,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冷。”
“冷啊?”
容庭笑了一下,不仅没将她放下来,也没说要给她擦拭干净,反而低头恶劣的弯了弯唇角:“那你抱紧我啊。”
楚虞:“……”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脚步略快的走到床榻将她放下来,直接拿被褥捂在她身上擦干净。
容庭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光滑的触感让男人渐渐有些心猿意马,只听他叹了口气:“你生的小家伙,怎么就知道折腾我。”
楚虞闻言,抬眸看他委屈的神色,不由笑出声。
男人手刚从被褥里伸了进来,那头偏房的小家伙像是听到容庭在抱怨他似的,冷不丁又哭了起来。
容庭嘴角一僵,面色沉了下去。
楚虞推了推他:“你去。”
“不去。”
他充耳不闻,全当听不见了,手依旧掐在姑娘腰间。
楚虞还想说话,猛地被容庭封住的嘴,她隐约听见徐妈妈去了偏房,小家伙的哭声还是没立即止住,楚虞就在这震天的哭声中被容庭吻的头晕目眩。
她什么都没穿,正好便宜他了。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小家伙的哭声陡然一停,正搂着男人脖子的楚虞下意识颤了下身子,她抬头瞥了眼窗外,想是徐妈妈哄好了。
容庭见她走了神,又在她肩颈上狠狠一咬。
深夜,被折腾的浑身无力的姑娘枕在他臂弯里,眼皮抖了一下,累的实在睁不开了。
容庭反而吃饱餍足,满意的靠在床榻上,他低头用唇碰了碰姑娘的脸,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楚虞实在听不清,就浑浑噩噩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吃午膳的时辰了。
容庭衣冠整齐的坐在圆木桌旁,楚虞稍稍一动,疼的她眉头狠狠拧在一起,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衣冠禽兽。
坐月子的时候说为她好,可在床上半分怜香惜玉都没有。
恨不能将她连人带骨头都吞下去。
接收到姑娘幽怨的目光,容庭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随后笑着走过来,替她一件件将昨夜没穿的衣物全都穿上。
又伺候姑娘将肚子填饱后,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正好的天,日头不大不小,正适合出行。
他昨晚覆在她耳边说了。
带她去济安寺看蔷薇。

不过显然,在山脚下抬头仰望那建在半山腰的济安寺时,楚虞一点儿都没觉得惊喜。
她神色恹恹的睨了一眼兴致盎然的男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折磨她来着。
昨个儿如狼似虎的将她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今日就要她上山去?
若不是看容庭的神情实在真诚,她真要以为这男人是诚心的了。
楚虞忍着走了好几个台阶,结果看容庭走的轻快,脸上半点难看的神情都没有她一下就怒了。
姑娘停在台阶上,抿着唇,幽怨的望着他。
容庭亦是不解的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问她时,猛地将话咽了下去。
他心虚的走过去几步,捏了捏楚虞的脸:“我背你上去。”
说罢,他便弯下了腰。
楚虞冷哼了一声,抬起脚尖轻松踢了下男人的脚:“假殷勤。”
容庭伸手在她腿窝处一拦,楚虞一下没站稳正好砸在他背上,男人一个挺身,将她背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眼瞎心粗,昨夜累了吧?”
还提昨夜,楚虞一手绕到前面将他的嘴捂住,容庭就着这姿势亲了亲姑娘的手心,青天白日的,路上还有来往的人往这儿看,楚虞羞的将手缩了回来。
济安寺下来的一条小道上都栽着蔷薇,这花开的红粉红粉的,一派春日的气息。
再加之今日上香的人不少,这儿看起来就是香火鼎盛的寺庙。
容庭刚在离寺门不远的地方将姑娘放下,抬头就看到大堂外,目光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们瞧的和尚。
这人看着眼熟,不过容庭不甚在意,只是匆匆一眼便撇过头。
夫妻二人往寺庙人烟少的地方走去,那和尚笑着偏过头,同他身后一个青衣小和尚道:“喏,这不是让我蒙中了么。”
那小和尚正是几年前容家一行人上济安寺时,领着他们去见济何大师的小僧。
容庭面貌生的极好,但为人也略有些飞扬跋扈,这小僧对他的印象倒是挺深的。
看了一眼这二人的背影,小僧寻思半响,抬头说:“师父当初说他二人有姻缘,果真有。”
济何哼笑了两声,他哪里能看出这二人有什么姻缘,倒是看出了两人间的气场不合,那容庭又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故意挫挫他呢。
也是没想到,还真成了。
济何转头去看大堂的几尊佛像,也不知嘟囔了什么,又拜了几下。
容庭忽然回头看了眼,眉头微微一蹙,又牵着姑娘往里头走。
这寺庙容庭倒是门清儿,知道哪处的花开的最好,也知道哪处最清静。
济安寺有一片未被围墙圈起来的地儿,一眼能看到山脚的皇城。
偌大皇城,在这儿地方也只缩成了一角,看不清哪处是容家,也看不清哪处是路家。
楚虞远眺了会儿后收回目光,这周围栽的大多都是蔷薇,听说济安寺的蔷薇开的极好,宫里的皇后极其喜欢,还运过去好些盆呢。
容庭找了处半身高的围墙坐下,一脚踩在墙上,手肘撑在屈起的膝盖上撑着脑袋,就见姑娘在花丛里笑挺开心的。
男人眸子一撇,瞧见几丛蔷薇里还窜进了几朵别样的花。
容庭盯着瞧了许久才想起这花叫什么名儿,他忽的扬起嘴角一笑:“林楚虞。”
他抬手下巴指了指那树根旁的几朵花:“知道那是什么花不?”
嫣红嫣红的,乍一看,倒是瞧不出什么花种。
楚虞蹙着眉头想了好半天,从前老太太院子也养了好些花,要说认花,楚虞倒还算能。
只是她猜了好些个花名过去,容庭皆是摇头。
啧。
男人笑了声:“虞美人。”
“这不就是虞美人么。”容庭弯着唇角看她。
楚虞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庭从半截围墙上跳了下来,许久不见他这痞里痞气的神色,楚虞险些有些回不过神。
男人嘴角溢着笑,扭头看了眼空落落的身后,隔着一堵墙外是鼎盛的香火和虔诚的跪拜,容庭忽然低声说了句:“趁没人,要不我给你占占便宜?”
他真将头低下:“快啊,别让人瞧见了。”
容庭就是想逗逗她,楚虞早知道这男人的性子是改不掉的。
她往容庭身后睨了一眼,还真有点做贼的感觉,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即小心的又看了四周一眼。
容庭眉头一挑,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

第96章 容庭&楚虞
容庭给小家伙取名为君池, 容君池。名字过于温雅, 原因无它,这小家伙实在哭的太闹腾, 容庭希望这名儿能压一压他,让他以后做个温雅安静的美男子。
至于如不如他的愿,那倒是未必了。
出了月子后路家就打算回江南, 在这儿之前,楚虞带着小家伙回了趟容家, 无论怎样也得让老太太和容正喧瞧一眼容家的曾孙。
容正喧脸上带着喜色,动作不大熟悉的抱着小家伙,看他闭着眼睛, 嘴里吐着泡泡,实在稀罕的不得了。
容庭看似漫不经心的望了眼,心下有些别扭。
容正喧眼睛都舍不得从小家伙身上移开, 就问:“可起了名?”
老太太也看过来, 楚虞点了点头:“君池,君子的君, 池水的池。”
容正喧正抱着小家伙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好, 名字好。”
他抬头看了眼容庭, 容庭淡淡的回视过去, 父子俩人相视一眼,又移开目光。
听闻楚虞与容庭这是回江南前最后一次回容家,在尚家舒坦当着尚少夫人的容瑶瑶都跑了回来。
她依旧是怕容庭的, 喊了声二哥哥,就跑到一旁拉着楚虞说话。
明明从前她也跟着欺负过楚虞,但楚虞这么突然要走了,且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容瑶瑶这心里忽然就有些低沉了。
她将头凑过去,小声说:“二哥哥对你很好吧?”
她上下打量着楚虞,要说以前她也同旁人一样觉得林楚虞嫁给容庭定是要很委屈了,但自打容瑶瑶成婚之后,尚温寒对她很好,她便能感觉出来,楚虞定是也过得很好,被二哥哥捧着宠的。
看她这红润的面色便能得知。
楚虞笑着点了点头,又同容瑶瑶说了些有的没的,天都暗了下来。
奶娘抱着小家伙上了马车,这一次再从容家离开,下一次再回来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容正喧瞧着容庭的身影,忽然眼眶有些发酸。
少年长成了男人,有自己的妻儿,而他曾经嘲讽容正喧的那些话,仿佛都一一印证了。
他说他不会像他老子一样。
他果然没有,容庭的人生,远比容正喧以为的要好很多。
容瑶瑶踌躇着不敢上前说话,但看她一脸难色,楚虞还是不忍心的朝容庭说:“你要不跟瑶瑶说两句?”
容庭蹙了下眉头,还没开口应下,姑娘便抬手将容瑶瑶招了过来。
那边玉氏似是拉了容瑶瑶一下,被容瑶瑶挣开,她急匆匆跑了过来。
在对上容庭的眸子的那一刹那,她还是有点怕,她这个二哥哥,打小就不愿搭理她,加上容庭嘴又毒,容瑶瑶没事是不敢招惹他的。
容姑娘揪着手指头,磕磕巴巴的:“二哥哥要、要回江南了。”
容庭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容瑶瑶抿了抿唇:“一路走好。”
容庭:“……”
他扭头去看容瑶瑶:“你咒谁?”
容瑶瑶一惊,险些跳起来,猛地连连摇头:“不、不是,一路顺风。”
容庭睨了她一眼,便兀自上了马车,容瑶瑶随即松了口气。
楚虞摸了摸鼻子,忍着笑进了车里,容庭瞥了她一眼:“很好笑?”
楚虞嘴角忍的泛酸,被他一说,索性笑出了声:“你方才瞧见没有,瑶瑶都快被你吓哭了。”
“……”
容庭忽然低下身子将她抱着放在了腿上,楚虞低低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甚至不等容庭再有所动作,她就自己亲了上去。
容庭方才在容家冷了一整日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二人唇齿相依了片刻,容庭边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唇,边笑着说:“林楚虞,学聪明了。”

六月,春季的最后一个月,容庭终于如愿以偿带着楚虞回了江南。
这一来,江南又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比如谁也没想到当初那来给父亲奔丧,不过在江南呆了几个月的林家大姑娘,竟然嫁给了路家掌事的。
这倒是稀了奇,二人原本在外头也是兄妹相称,是以旁人从未觉得这俩人能生出什么可能来。
只是这一回来,孩子都有了,可不就叫人觉得惊奇么。
江南的路家楚虞来过几回,但还是第一次以路家大夫人的身份走进来。
下人时不时抬头瞥她一眼,心下都讶异的不得了。
而且,听说当初闻妈妈就是因为对夫人不敬,这才让公子给打发出去了。
连闻妈妈那样的老人都尚且如此,他们更是不敢不恭恭敬敬的。
一早便打理了院子,甚至还心细的在寝屋里贴了囍字,在果盘里放了些红枣花生意思意思。
楚虞一脚踏进来,就见满眼的红色。
她愣了一下,丫鬟倒是有心。
不过二人劳顿一路,身子乏的不行,
更没精力去欣赏这些。
二人和衣便躺下,一脚就睡到了天黑。
楚虞摸着黑爬起来,晕乎乎的想跨过男人的身子,谁知容庭忽然一个翻身,楚虞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栽了下去。
只听男人一个闷哼,倒抽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林楚虞,投怀送抱用力过猛了吧。”
楚虞这一摔也摔疼了,不过显然容庭比她更疼。姑娘起身给他揉了揉肚子,嘟囔道:“我看不清嘛。”
容庭叹着气将她拉过来揉了揉脑袋,方才那星点睡意也全然没有了。
忽然一声空饷打断了片刻的静谧,容庭顿了一下,随即笑了:“饿了?”
他一个借力起了身,正好将她圈在怀里抱起来:“带你出去。”
容庭没让路家的后厨开火,小俩口在船上吃了十几日不算可口的饭菜,这会儿回了江南睡足了觉,容庭便想带她出去吃点不一样的。
姑娘孕中时就嘴馋,叫她忍了好久,是该带她尝尝鲜。
已至亥时,但江南的风土人情便是这样,这个时辰院子里倒是只留了几盏灯,显得冷清了些,外头繁华的街上倒是灯火通明。
楚虞许久没走过这样繁华热闹的街市,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捧着两个糖人,比较了一下,将丑的那个给了容庭。
容庭看她脸上雀跃不已,倒是难得不见冷静自持的神色。
早前便听说薛烩那败家玩意儿自己捣鼓了个酒楼,还起了个一本正经的名儿,叫“食客居”。
容庭本着捧场的意思走进去,但脚刚一踏进去,就觉得这地方怪眼熟的。
他心下一想,忽然脸色就不好看了,男人迟疑的偷偷瞥了姑娘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烩这厮怕不是疯了,在红袖苑添一间屋子不够,还将酒楼造的与红袖苑无异?
简直丧心病狂。
楚虞确实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当小二将他们带去楼上的屋子,还一口一句夸奖他们这酒楼与一般酒楼不同,说的神采飞扬,唾沫横飞,推开其中一间屋子时,容庭眼睁睁看姑娘的脸色沉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小二还没感觉出异样,神采飞扬道:“我们这酒楼全是隔间,里边还置了张床,吃累了喝醉了都可稍做歇息。”
末了他还补了句:“一晚上一两银子。”
楚虞:“……”
容庭:“……”
见小二还要继续说,容庭忙蹙着眉头将人打发走,故作轻松的推开了里头的窗子。
趁着菜没上齐,楚虞背着手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颇为眼熟?”
男人低着眼去摆弄小几上的几只杯子,就是不看她:“没,不是第一次来么。”
他什么德行楚虞还能不知道,被男人这副心虚的样子气笑了,走过去戳着他的肩说:“你仔细想想,跟红袖苑有没有点儿像。”
不等容庭说,她冷哼了声道:“可真是太像了,连床都长的一样。”
闻言,容庭抬眼望去,心里暗骂着薛烩那个王八羔子,这不没事找事么?
容庭拉着她的手让人跌坐在他腿上,委屈的嘟囔道:“不是翻篇了么。”
原本是翻篇了,但是这乍一看到一模一样的屋子,心里难免有些酸。
她抿了抿唇:“你跟薛家那位都一样,本性难移,做个生意还不忘惦记秦楼楚馆。”
嘶…
他怎么就跟薛烩一样了?
薛烩那玩意儿能跟他比?
男人声音拖的长长的,颇为委屈:“林楚虞你不讲理啊,我对你怎样你瞧不出来?”
楚虞撇过头去,闷声说:“我不讲理,你不会哄哄我…”
容庭顿了一下,埋头在她颈间低低笑了几声。
自打怀了孕之后,她整个人都软和许多,容庭是真想疼疼她。
男人唇移到她耳边,温热濡湿:“怎么哄?”
楚虞躲了一下,一手捂住耳朵,脸上又羞又气:“你、你就知道想那些,你就不能正经点…”
忽然外头一阵烟花爆竹的声音,二人皆被这声响引的扭头去看。
听说今夜有户人家成婚,想来这是为喜事而放的。
楚虞还没回过头,就感觉耳边湿漉漉的,她抖了一下,就听容庭低声说:“没想做什么,就亲亲你,别躲啊。”
容庭自认不是黏人的人,但他可真是稀罕极了这姑娘,总想抱她亲她碰她,好像怎么亲近都亲近不够。
“林楚虞,你肯定给我下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君池小朋友有话说:我爹希望我能做个温雅安静的美男子,美男子好说,温雅安静我寻思着有点困难。

第97章 楚虞&容庭
十一月, 宫中生变。
早先太子因疑似意图谋反被幽禁,原本站在太子那一党的人都等着皇上能查清真相,还太子一个清白。
谁知这一等,没等来太子解禁出东宫, 反而等来的是皇上龙体不康的消息。
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 可皇上这病就是不见好。年岁大了, 任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
而这期间,三殿下李怅监国, 倒是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甚得皇上器重。
十一月初六, 皇帝驾崩,举国同丧。
可这宫中乱成了一锅粥, 监国还是监国,太子还是太子。
可太子便是储君, 自古以来皇帝驾崩自当是储君继位,然而这…
太子是皇上下令看押于东宫, 这会儿皇上刚驾崩,就将太子放出来,这不是抗旨么?
于是朝中成日便是吵吵, 一群老头恨不能将这事在朝堂中吵出个结果来。
有义正言辞说太子理应继位的, 也有说监国继位顺理成章的,众人各执一词,谁都有理。
最后,还是李怅顺利登上了皇位。
这结果倒是不稀奇, 与李怅这人的阴谋诡计相比,太子在他面前使的手段压根就不够看。
而李怅这人也很够意思,继位后便与江南各地官员打过招呼,如今路家不仅是家财万贯,还背靠皇室,要说原还有个薛家能够与路家相当,现在就是路家一家独大,没人敢往上撞。
毕竟那知府老爷还亲自上门给容庭送过酒呢。
虽说朝堂震动不安,但江南倒还是从前的样子,一派安详。
京城的诡谲多变,离这水养的地儿也过远了。
今年江南的冬天来的早,才十一月就寒风彻骨,最稀奇的是竟然下了小雪。
要知道江南是鲜少下雪的,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屋里,楚虞正拿着拨浪鼓逗小家伙,小家伙一双明亮的眸子直溜溜盯着拨浪鼓瞧,然后嘴里吐出了一个泡泡。
屋外传来邹幼的惊呼声:“下雪了?”
楚虞扬了下眉,扭头朝窗外看去,果然下雪了。
小家伙似是也好奇似的,蹬着小短腿哇哇哭,楚虞便弯腰将他抱出来,小心给他掖好衣领走到窗边。
小家伙眼角还挂着眼泪,第一次见到雪,有些不知所措,小爪子伸过去就想接一片雪花来瞧瞧。
可惜很快就被徐妈妈制止了,徐妈妈诶哟诶哟道:“天儿冷着呢,小手碰一碰雪,准着凉!”
小家伙嘟了嘟嘴,很是不满意,小手往楚虞衣领上抓,腿也蹬的起劲儿。
最后还是被徐妈妈强行塞进襁褓中,委屈的不得了。
厨房熬了汤,青陶与邹幼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撑着伞,三人一行往书房走。
谁知才刚到半道上,就见府里的两个郎中匆匆往里头跑,险些撞着楚虞。
邹幼蹙了蹙眉头:“急什么,小心撞着夫人。”
二人连连低头赔礼,指了指里头:“公子在里头把善延钱庄的李掌事气晕了,夫人可小心着,公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楚虞眉头一挑,略有些惊讶:“气晕了?”
那钱庄的掌事是个年过五十的,怎么就在书房让容庭气晕了,万一将人气出病来…
郎中连连摇头:“夫人莫担忧,不碍事,方才已然醒了,还大着嗓门跟公子吵呢。”
楚虞莫名顿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挥挥手让他二人退下。
绕过长廊一头,果不其然就听到李掌事扯着嗓子在嚷嚷,楚虞从青陶手中接过食盒,让两个丫头在外边等着。
还没走近就听到那李掌事嚷嚷着说:“你小子这是翻脸不认人啊,当年路老掌事还在的时候,怎么着还与李家客气相待,若不是你被接回了京城,说不准路老还有与我们李家联姻的打算呢!”
容庭嗤笑一声:“李叔,你忽悠谁呢,反正我今儿个话放这儿了,你要想做生意,按我路家的规矩来,怎么,你以为我容庭是冤大头?傻的啊?”
李掌事胸前起伏不定,指着容庭就说:“好小子,半点都不肯让?”
他默了半响,忽然走近几步说:“你小子从前风流不断,怎么娶妻这么久,小妾也不纳一个?”
门外,姑娘正要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堪堪缩回手。
李掌事低下声音说:“我家幺女还没许人家,我可跟你说,不是李叔跟你自夸,我那小女儿,见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那叫个绝色,给你当妾可都委屈了。”
李掌事这是想攀上路家的关系,打起了这个主意了。
楚虞在外头咬了咬唇,心里又暗暗给男人记下一笔,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晚上得叫他在书房好好反思反思…
听那个李掌事似乎还真有替自己姑娘说亲的意思,楚虞憋着一口气推门进去,李掌事的话陡然被打断。
他是没见过路家这位大夫人的,只是听外头说是个绝色,但这外头的传言半真半假,他也是不大信,能绝到哪去…
乍一看来人,李掌事堪堪闭了嘴,将原本正夸奖自个儿小女的话都咽了下去。
心里头琢磨着,怪不得容庭一改风流样,合着真是家有娇妻。
外头雪下的有些急,男人走过来捉住她的手,凉的他蹙了下眉头,小心握在手心,朝那头瞥了一眼,说:“来,喊李叔。”
楚虞笑盈盈的,一点都不给容庭跌份儿,得体大方的朝神色有些尴尬的李掌事点了点头:“李叔。”
姑娘眉眼带着笑意,又说:“我方才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以为你们有要事要谈呢。”
这话…
李掌事嘴角一僵,神情愈发尴尬。
站了好久,那不是都听见了么,李掌事笑笑,随意说了两句便告辞了要走。
李掌事要走,楚虞自然也不会拦着,容庭笑脸盈盈的送他到门外,朝里头的姑娘扬了扬下巴:“我家姑娘好看吧,李叔啊,我说您这就别跟这儿丢人现眼了。”
李掌事瞪大眼睛,气的胡子都快吹起来了,憋了半响却无话可说,只好带着一肚子怒气离开,还险些在门外摔个底朝天。
容庭嘴角噙着笑,回头就看到姑娘坐在他办公的桃木椅上,双脚晃了两下,胳膊搭在扶手上,一副要审问他的样子。
容庭笑了下,将门给关上。
“那姓李的拎不清,总拿着从前和外祖父那点交情以为可以攀上路家。”
楚虞哼了哼声,探过身将食盒打开,鸡汤的味儿一下就飘了出来。
姑娘哼了声,将碗推过去给他。
容庭顺势坐在桌角,一手拿起碗低头喝了大半,楚虞手搭在桌边,屈指敲了两下:“人家想给你塞妾室呢,你心里高兴吧?”
啧啧。
容庭忍着笑,故作正经的沉吟片刻,还真就着她这个问题想了好久。
楚虞随口一问,倒将自己给问生气了。
这问题还要想?
男人果然靠不住,从前还说不纳妾,现在就开始暗搓搓想了!
容庭:“汤挺鲜的。”
楚虞仰着头看他,阴阳怪气道:“鲜的好喝么?”
容庭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险些将碗给打翻了。
他将碗搁到一边,用食指勾了下姑娘的下巴:“林楚虞,醋味有点儿大啊,你这吃的谁的醋呢?”
楚虞瞪了他一眼,哼哼着靠在椅子上,抬脚轻松踢了他两下:“人家想把自家姑娘塞给你做小妾,你心里定是美着。”
容庭从桌角跳了下来,看她穿着一身白袄陷进椅子里,像只从冬日里跑出来的小仓鼠,容庭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他往扶手上坐,拿着姑娘冰冷的手往胸口放:“你摸摸,我这心里美么?”
男人吊儿郎当的笑着,楚虞一下将手握成了拳头往他胸口砸,蹭的一下起身道:“心里美不美不知晓,这脸上我看着倒是挺美的。”
楚虞可真是后悔心疼他连日忙于生意,跑来给他送鸡汤。
这种男人,根本不配喝鸡汤,他就该饿着!
眼看姑娘真气着了,容庭忙将人拦下,哭笑不得的从后面抱着她,楚虞挣扎了两下,他就紧扣住姑娘的腰,冰凉的唇有意无意擦着她的耳朵:“啧,脸上美那是因为你夫君我长的好,跟别人有什么干系。”
楚虞捂了下耳朵,一边扭过头一边说:“容庭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别以为、唔。”
男人看好时机就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儿,压着她的腰,将人按在身上。
姑娘生气的咬了下他的唇,容庭没停住反而变本加厉,越吻越狠。
在这种事儿上,他向来不是个温柔的,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直至人软在他怀里才罢休。
楚虞气都喘不匀,还记得要把话说完:“你、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我。”
容庭不知道怎么就将她的小袄给解开了,忽然将人抱起来放在屏风后的一张床上。
这地儿本来没床的,至于为什么会有…
不说也罢。
他从姑娘唇上亲到耳后,轻轻用牙磕了一下,惹得楚虞猛然一颤。
“林楚虞,小没良心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带着点调戏的味道,拖着腔调说:“哥哥对你这么好,你心里没谱啊,良心去哪儿了?”
他说着便去脱她的衣物,楚虞压根拦不住他,只一个劲儿叫他轻点轻点,别扯坏了。
容庭受不了这小手捣乱,直接将她的手拨到一边:“坏了就坏了,路家不差这点布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容庭:财大气粗.jpg

第98章 容庭&庭楚虞&容君池
容君池七八岁时,容庭忽然从外头带回个五岁的女娃娃, 扎着羊角辫, 一脸怯生生的模样,惹人疼又惹人怜。
只是这女娃娃到底打哪儿来的, 众人都一脸懵逼。
别说旁人, 容庭自个儿都是一脸懵逼。
最关键的是,公子将这小女娃娃安置在了隔壁院子里时,夫人恰好不在府里。
啧。
这就引人猜测了,莫非是公子在外头养了外室,还将私生女带回了容家?
容君池这时候已经八岁了, 下人们说什么他完全听的懂,小小的家伙一肚子气,直冲到院子里,将本就胆怯的女娃娃吓一跳, 直直跌落在地上, 眸中含着泪,想哭不敢哭。
容君池可不会怜香惜玉,倨傲的扬着脑袋, 这模样跟容庭像的不得了,睥睨着地上的人说:“我爹呢?”
小丫头话都说不清楚,含糊糯糯道:“走、走了。”
容君池扭头就往主苑里跑, 看到青陶在浇花,拉着青陶就问:“青陶姐姐,我娘呢?”
青陶被他这么突然一出现吓了一跳, 忙停下手中动作,弯下腰温声说:“小公子找夫人可有事?夫人在薛家吃茶,还没回呢。”
容君池匆匆说了句有事便跑了,薛家近,拐个弯就能到。
他猛地在门槛那儿停下脚步,蹙着眉头,一脸正色:“青陶姐姐,我娘要是知道我爹带了个私生女回来,会不会气哭啊?”
青陶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小公子说什么呢,公子对夫人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哪儿来的私生女?”
容君池觉得他娘实在太可怜了,一脸悲悯道:“就是有了。”
青陶还不知隔壁院多了个人,等容君池走后没多久,一出主院方才知晓,不由也陷入沉思,悄声问徐妈妈:“这、这丫头真是公子带回来的?”
徐妈妈亦是心下生疑,她年纪一大把,看多了这种大宅子里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公子还年轻,要让他一辈子只守着夫人一个,难。
容君池打小就是放养的状态,八岁大的小家伙,一个小丫鬟跟在身后就由着他出门去了。
他熟门熟路的跑到了薛家,正见薛夫人与自家亲娘在院子里说话,二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乖巧的喊了声薛奶奶,薛夫人可喜欢路家这个小公子了,鬼灵精似的。
容君池抱住娘亲的腿,让她蹲下身子,随后小家伙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楚虞面色微微一变,反问他:“妹妹?”
容君池严肃的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我保护你。”
楚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匆与薛夫人道了别,一路牵着容君池的手,听他小嘴叭叭叭的数落容庭。
楚虞倒是不觉得会是私生女什么的,容庭那个人平日里看着是不正经了些,可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她知道。
容君池将她带到主院隔壁的落花院,果不其然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娃娃坐在园子里,丫鬟正为她摆了一桌的点心。
小丫头胆子很小,不敢吃,不敢动,拘束的坐在那儿瞪着盘子,咽了下口水。
方才楚虞不信他,容君池立即道:“娘你瞧,我没瞎说吧,我爹给我从外头带回了个妹妹。”
小丫头似是听见了容君池说话,猛地扭过头,在见到楚虞时很是紧张,她从石凳上爬下来,声音怯懦的对容君池说:“哥哥…”
容君池方才喊容庭爹爹,所以小丫头知道要喊他一声哥哥,但是这个漂亮的姐姐,小丫头倒不认识了。
没人告诉她家里还有个姐姐呀…
但是她这一声哥哥,好像在佐证容君池的话似的,楚虞都一下错愕了半响。
容庭在书房听说姑娘回府了,还直往落花院去,他便匆匆赶过来,谁知还没走近就听到那臭小子在诋毁他。
容君池紧紧抓着他娘的手:“娘,你别伤心,我都听人说了,我爹以前是个混不吝的,他肯定背着我们偷偷在外面养女人了!没事娘,你有我,我保护你,我藏了很多银票,我带你走。”
楚虞:“……”
门外的容庭:“……”
楚虞张了张嘴,看容君池怒不可遏的样子,想劝他的话都咽了进去。
容君池还在说,掰着手指头说容庭的不是,最后说着说着没话说了,想了想,又继续生气道:“爹他还经常打你!我都瞧见了,你脖子上都是青的红的!”
楚虞忽然脸一红,轻咳了一声。
他悲悯的仰头看楚虞:“薛奶奶说娘长的好看,若不是嫁给了我爹,还有很多人等着娶呢,要不我换个爹吧。”
容君池抱着楚虞的腿,一番话说的颇有种大义灭亲的感觉。
楚虞乍舌了,默了半响:“换个爹?”
对面的羊角辫丫头不知道这俩人在说什么,就看到容君池狠狠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教书的秦先生就很好。”
容君池想用一个词来形容,憋了半响:“温文儒雅!秦先生人可好了,跟我爹一点都不一样…”
容庭在门外站着,嘴角一抽,溢出一抹冷笑。
路临听着忍俊不禁,心里为小公子点了一根蜡,这回小公子可完了。
楚虞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秦先生,顺着容君池的话回想了一下:“是么?”
“要不那个卖风筝的岳叔叔也很好,小老虎画的跟真的似的,娘,你下次给我买一个吧。”
楚虞默默看了容君池一眼:“……”
容君池说着说着发现羊角辫丫头在看他,眉头蹙了一下,忽然回到正题:“娘,你可千万不能原谅爹,罚他跪祠堂,睡书房。”
他顿了下补充道:“娘你别怕,我可以陪你睡。”
“你想都别想,把手给我撒开。”容庭终于听不下去,拎着容君池的衣领将人提走。
容君池吓了一跳,但、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爹是不是都听见了…
容君池有点心虚,但为了给自己壮胆,忽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声音洪亮道:“你完了,你做错事了,还不快道歉,我和娘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
嘶,小兔崽子。
容庭朝他走过去:“你皮痒了是吧?”
容君池哇的一声跑到楚虞怀里,声泪俱下:“娘,爹他有了妹妹,就要打我。”
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容君池打小就装的一手好可怜,细长的眼睛里含着波光粼粼,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楚虞回回都能被他这模样弄的心软。
何况容庭从外头带了个丫头回来也没事先知会她,楚虞这下心里也有气了,拦在容庭面前护着容君池,冷着脸说:“你揍他做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容君池在后头应和:“对,都是爹的错。”
他说完还忍不住要拍个马屁:“我娘长的跟画本里的仙女似的,他一点都不懂珍惜。”
“你可把嘴给我闭上,再叨叨信不信我让你抄经书!”容庭蹙着眉头教训他。
容君池有楚虞护着,可一点都不怕他,又告了一状,委屈道:“娘,我爹不让我说你美,可我没说错…”
容庭:“……”
什么年纪的姑娘都爱听夸赞,容君池这几句马屁可拍到楚虞心坎里了。
不过她再怎么别扭,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娃娃过不去。
何况这小丫头在这儿站着,一脸害怕的样子,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虽不知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楚虞也还是叫邹幼先将这个宅子打点好,至少先挑几个伺候这小丫头的丫鬟。
随后,她看也不看容庭一眼,牵着容君池就走了。
容君池得逞的扭头朝容庭做了个鬼脸。
路临忍着笑咳了两声:“公子,您还是与夫人解释解释吧,府里现在谣言满天飞,夫人若是误会了那您可就…”
真得睡书房了。

楚虞前脚刚到主院,容庭后脚就跟了上来。
楚虞还没有真误会容庭的意思,这么多年了容庭什么性子她心里有数,反而是容君池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容庭头疼的闭了闭眼,说起来今天这事他也是应接不暇,想跟姑娘解释一下,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憋了半响,他还是捡最重要的说:“那丫头不是我的,你别听这臭小子瞎说。”
容君池哼哼了两声,揪着楚虞的衣袖。
容庭脸色忽然敛了敛,看了容君池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是苏裴送过来的。”
楚虞愣了一下:“苏、苏裴的?”
容庭挠了挠头,有些烦躁,蹙着眉头说:“也不是。”
他稍稍停了一下:“那丫头姓李。”
楚虞没应声,一下没反应过来。
容庭叹了声气,将八年前李怅那儿顺的宫牌拿了出来,宫牌与石桌相碰,清脆的一声响,这响声似乎也敲在了楚虞心上。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见容君池不明所以的将宫牌抱在手上玩,整个人都懵了。
容庭把容君池一手提溜起来丢给路临,路临将人扛在肩上带出去,便只剩容庭与楚虞二人了。
“那孩子,是李怅和安阳公主所生。”
楚虞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容庭瞧,确定他没再同她开玩笑。
安阳公主是谁,那可是与李怅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这…
一代君王做出这等有违伦理的事儿,若是叫人抓住了把柄,朝堂必定一团乱麻。
既如此,这孩子便不能留,可李怅既然将这孩子留在京城五年,可见对其的疼爱。
恐怕,若不是怕小丫头长大藏不住身份,被有心人利用,苏裴这次也不会奉命将人送到江南。
楚虞忍不住问了句:“那安阳公主呢?”
容庭轻轻瞥了她一眼:“死了,在这丫头被送来之前。”
容庭顿了一下,又一句话将楚虞震懵了:“安阳不是先皇的骨血,魏太妃当初难产,胎死腹中,这才从宫外抱回了个孩子。”
这种皇室密辛…
楚虞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
容庭今时今日方知李怅为何冒着风险将太子拉下台,原来都不过是为了能让李安阳逃过被和亲的命运罢了。
逃过被和亲的命运,他才能一步一步将人圈在他的地盘。
他疼爱这个孩子,他和李安阳的孩子。
如今她死了,李怅才将孩子送走。
许多年前李怅心里埋下了颗不能见光的种子,于是许多年后,疼也好苦也罢,都不能与外人道。

第99章 容君容池&李桑
容君池他爹又睡书房了。
虽然娘告诉他落花院那个羊角辫姑娘不是他妹妹, 但容君池觉得这一定是他娘说出来安慰他的。
要不然他爹为什么要睡书房?
他偷偷去过隔壁院子, 那个小姑娘, 叫什么桑, 反正下人都叫她桑桑姑娘,容君池觉得她长的跟自己还挺像的。
青陶告诉他妹妹叫李桑,姓李, 所以不是他爹的女儿。
可容君池不信啊,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替他爹说话。
“青陶姐姐,你不觉得妹妹长的跟我很像么?怎么会不是我爹的女儿。”
青陶迟疑了一下,仔细瞧了瞧不远处自己玩着沙子的李桑小姑娘, 实在没瞧出哪里像。
小公子这是误会了,才越看越误会吧…
虽然他娘要他常去隔壁院子找妹妹玩,妹妹一个人会寂寞的。
容君池偶尔偷偷过来, 看到小丫头自己跟自己玩,有时候摘一朵花, 有时候用泥沙堆一座小山, 是挺孤单的。
可容小公子很有骨气也很倔强,这丫头是他爹在外头的外室女, 他才不理会她。
至于为什么楚虞知晓了李桑的身世,还将容庭赶去了书房,主要是因她心里委屈。
路家上下都知晓桑桑姑娘姓李, 还知道是从京城来的,并非是公子在外头的外室女。
可外头的人不知晓,谣言满天飞, 楚虞去吃个茶都有人向她打听此事,并且认为楚虞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旁人心里认定李桑就是容庭的女儿。
于是楚虞回了府,将被褥塞进容庭怀里:“你想想这事怎么了,你要是不将这事给我解决了,你就一辈子睡书房吧。”
容庭懵了,委屈巴交的在书房睡了几日,终于想出了个好法子。
直至这日,容君池才彻底信了李桑不是他妹妹这事。
对,李桑不是他妹妹了。
因为他爹为了能回屋子里睡,给他塞了个童养媳。
容君池也不过八岁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奶娃娃,压根不知何为童养媳,但又不想在他爹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一脸深沉的点头应下。
然后跑去找徐妈妈问此事。
徐妈妈笑着给他解释了一番后,容君池惊了。
小家伙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问:“娶、娶她?”
徐妈妈乐呵呵的,心想着以后可要对桑桑姑娘更好些,那可是她们小公子的媳妇儿呢。
“以后等小公子长大,桑桑姑娘就是小公子的媳妇儿,就像你爹娘那样。”
容君池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冲击,妹妹变成媳妇儿了?
那、那…
容君池纠结的咬着手指头,一脸勉强的点头:“那好吧。”

李桑知道有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好像不大喜欢她。
小丫头打小是在宫外长大,有下人照顾她,可也因身份特殊,自小便没有玩伴,她已经习惯了,很是懂事的不吵不闹。
忽然有一日,那个不喜欢她的哥哥来了。
不仅来了,还给李桑带了只风筝,上面画着小老虎。
容君池佯装冷漠的样子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给她,他可实在看不下去李桑天天跟花花草草玩了。
于是。
桑桑姑娘哭了。
容君池懵了。
来路家这么久,李桑头一回哭,哭的惊心动魄,惨绝人寰,不稳当的小身子扑进丫鬟怀里:“不要吃我!”
丫鬟拍着李桑的背,轻声哄着,揪着眉头为难朝容君池道:“小公子,桑桑姑娘胆子小…”
容君池默了半响,慢吞吞的将风筝拿给后头的丫鬟,叫她们收起来。
李桑捂着眼睛,偷偷打开一眼缝隙,这才慢慢站直身子。
“嗝——”小丫头揪着小裙子,打了个嗝。
容君池长这么大,外面那些小孩儿个个都巴结恭维着他,他还从来没哄过小姑娘,现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学着他爹凶他那样,冷冰冰说了句:“哭什么哭,把眼泪给我擦干净了。”
李桑真被吓到了,她打小也是锦衣玉食,照顾她的丫鬟和嬷嬷还没有人敢对她凶。
于是,桑桑小姑娘又哭了,这回是小声的抽噎,颇为委屈的样子。
容君池懊恼的蹙了蹙眉:“……”

李桑胆子很小,许是因为一直被养在宅子里,也被保护的很好,初来江南,头一回见到陌生人,她便总是一脸怯生生的样子。
容君池送她的小玩意儿她也不敢拿,成日自个儿蹲在花丛里玩泥沙,堆小山。
楚虞也来瞧过她好几回,觉得这样可不行,小丫头已经够可怜了,于是就每日耳提面命,要他陪桑桑妹妹玩儿。
容君池一开始并不情愿,因为李桑只爱玩泥巴。
他一个男孩儿,才不跟小姑娘玩泥巴呢。
可是当容君池帮李桑堆了座大山之后,李桑从花丛里折了支花下来,又害怕又想亲近他,小声说:“哥哥,送、送你。”
容君池耳根一红,面无表情的接过。
众人皆知,路家给小公子找了个童养媳,原本还肖想着好好培养自家闺女以便联姻的人纷纷打空了算盘。
府里的下人也会打趣的笑说李桑是路家的少夫人,可李桑还小,全然听不懂这些话。
后来,李桑十三岁了。
这么六年里,她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话,原来她将来长大要嫁给君池哥哥呀。
李桑很乐意,也很听容君池的话,容君池叫她做什么,她向来不会摇头拒绝。
为什么呢,因为君池哥哥对她好呀。
两个小孩默认了彼此将来的这种关系,容君池早早便将李桑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谁敢碰一下,路家这位小公子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这日李桑下学,薛满满被先生留了堂。
薛满满是薛家的小千金,平日里也是锦衣玉食的,可她与李桑全然不同。
李桑平日里笑不露齿,声音轻而温柔,带着点小姑娘的娇憨,算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而薛满满就不同了,爬树翻墙样样通,先生留的课业也不做,所以被留堂是常有的事儿。
李桑乖巧的坐在亭子下等薛满满一块回府,薛家和路家的宅子离得近,拐过一条小巷就到了。
小丫头低头抠着手,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给她带糖人,他玩疯了就准忘了。
忽然有人从后头推了一下李桑,力气有些大,李桑险些被从长椅上推了下去。
她一扭头,是隔壁私塾的几个男孩,她偶尔去等容君池的时候见过。
为首的人个个子不高,但却一脸坏笑,是白照,李桑认真想了一下,他家里好像是开酒楼的。
哥哥说过,开酒楼能赚几个破钱…
他朝李桑吹了下口哨,贱贱的笑:“哟,这不是路家小公子的妹妹么?”
妹妹两个字他刻意咬重了些。
李桑退了半步,抿着唇想从旁边绕出去,可白照伸手拦住她:“你知道你哥哥去哪了么?”
提到容君池,李桑下意识停住脚,抬头迟疑的看他。
李桑长的特别精致,至少这方圆百里还没人比她漂亮的。
这一点白照一直心知肚明,可是这人是路家的啊,路家碰不得,他爹娘早就嘱咐过他了。何况平日里容君池一直将这丫头带在身边,自然也没人敢肖想。
但今日可不一样了。
白照咧着嘴笑:“容君池那小子看上了叶家的三姑娘,怕是不要你了,你不知道吧,今儿叶未然生辰,他一下学就跟人走了。”
若不是如此,白照才不敢贸然堵住李桑呢。
既然容君池都不要了,那他也不算是抢了路家小公子的东西吧。
李桑闻言,怔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揪在一起。
叶未然…
李桑蹙了下眉,抿了抿唇,厉声道:“你让开!”
她声音温软,再如何厉声说话也没有气势,根本唬不住白照几人。
白照不但没让,还得寸进尺的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搭在李桑的肩上,笑嘻嘻的说:“李桑,你也不是路家的女儿,只是路家不知道从哪儿抱来给那小少爷当媳妇儿的,其实路家对你也不好吧?”
李桑猛地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腿窝撞在了长椅上。
白照继续哄她:“你以后别老跟着容君池了,他又不喜欢你,指不定还当你是累赘呢,以后我带你玩儿吧。”
李桑眼眶红了一圈,带着点哭腔道:“你胡说。”
“我没、”
白照话没说完,忽然被人从后头踹了一角,整个人撞在了墙上,还在诶哟诶哟的喊着。
李桑吓住了,仰头就看到容君池嘴角还渗着血,脸上也有几处划伤,显然是跟人打架了。
容君池嗤笑一声:“白照你他娘给老子照照镜子,就你这猪样子也敢动我的人?”
白照扶着被撞肿的半边脸在吸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君池脸色难看,朝李桑冷冰冰道:“你哭什么,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容小公子看她在别人跟前哭,原本便不大好的脸色更糟糕了。
回府的路上,容君池也没给李桑好脸色,兀自走在前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李桑还在担心他的伤势,在后头碎碎念:“要是让干爹干娘看到,又要罚你跪祠堂了,怎么办…”
“哥哥,你要不从后门进吧。”
“可是还是会被发现…”
容君池忽然停住脚,扭头蹙了蹙眉:“李桑桑,你好烦。”
李桑一下闭了嘴,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半响,李桑认真又害怕的瞪着双大眼睛看他:“你是不是喜欢叶家的姑娘?”
容君池眉头拧在一块,那么多叶家,哪个叶家?
李桑当他是默认了,低下头小声问:“那你以后,会娶她么?”
容君池莫名其妙的白了她一眼:“李桑桑你是傻子啊?我不是要娶你吗?”
李桑愣了一下,轻轻的弯了下嘴角,左脚动了动,娇声道:“哥哥我腿疼。”
“刚才撞了一下。”
容君池狐疑的看她一眼:“那你怎么走过来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容小公子还是在姑娘面前蹲下了,趁着这条小路没人,将她背回去。
李桑乖巧的趴上去:“忍着疼走过来的。”
容君池嘟囔着:“谁让你忍着了,疼不会早点说,腿断了怎么办。”
李桑把头往前探了探,说话的热气全喷在少年耳旁:“你为什么打架?”
容君池哼了两声:“我打架还要理由么?”
他垂眸看到小姑娘白皙的胳膊圈在他脖子上,弯了弯嘴角。
那些说李桑桑一句不是的人,都该揍。
“哥哥,一会儿从后门进吧。”
“嗯。”
“一会儿晚膳你也别出去吃了,会被/干娘看见的,我偷偷给你带鸡腿,不饿。”
“嗯。”
“那你喜欢叶家的姑娘么?”李桑又绕回来了。
容君池脚下一顿,一脸不耐烦:“李桑桑你真是好烦。”
良久,少年一脸矜傲,小声嘀咕:“蠢,我不是喜欢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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