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清早,嫔妃们按规矩来储秀宫给皇后请安,话说完了,谁都没有起身告退。
“怎么了。”
皇后放下茶盏,瞧着下面几个坐着的,都带着心事的模样。
前后坐着的都不说话,芸常在便开口道:“皇后娘娘,您听说了么,几个月前的事儿,皇上又下令重查了。”
“这皇上摆明了偏心永寿宫,事实都摆在眼前了,铁证如山,如嫔她犯下的可是滔天大罪,那肚子里还怀着孽种呢,您瞧瞧,才三个月的工夫,不但毫发无损,皇上又去她那里了,虽说她身子重不能侍寝罢,可皇上白天去她那,晚上还去她那,六宫都成了虚设!”
“皇后娘娘,您可不能不管呀!”自从她降位成了常在,皇上再没单独见过她,更别说召她侍寝了。
諴妃瞧她们一个一个的哭丧脸,忍不住将蜜饯放回碟中,冷笑道:“皇后娘娘怎么管呀?如嫔现在对外是戴罪之身,独自禁足永寿宫受过,谁都见不着她的面,皇上隔三差五的要去亲自‘审讯’如嫔,咱们谁又能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这样一来可倒好,皇上直接把如嫔锁在永寿宫,倒关成了禁-脔了。
“……如嫔她……”玉贵人有些羡慕地在座位上苦涩道了一句,“嫔妾倒宁愿能跟她一样,哪怕受这些苦呢,起码能得皇上真心相待……”
“玉贵人,瞧你这话说的。”芸常在白了她一眼。
但私下里,在座的各位何尝不都是这个心思,包括芸常在。
“好了。”皇后道:“皇上既然说要查,事实未明朗之前,就不要一口一个孽种的叫,否则来日若皇上真查出了什么,后果不是你们担得起的。”
中宫是这样的语气态度,下面的妃嫔们心里就更没底了。
“难不成,如嫔这事儿真有蹊跷?”
“难说,皇上已下令严查,听说太医院的沈副院判,昨夜已经被押进慎刑司了,这事说起来就怪了,沈太医又不是保如嫔龙胎的太医,怎么那几位太医没事,反而他被关进去了呢?”
越说越不像话,諴妃摇了摇头,听不进去殿内的叽叽喳喳,“好了,皇上自有公断,不关你们的事,还是少议论,管好自己的嘴,臣妾安也请了,这就告退了。”
说罢,她也没等皇后的同意起了身,忍釉跟上自家的主子,一齐向着殿外走。
皇后瞧了一眼諴妃的背影,她转过来对着殿内诸位道:“你们也都散了罢。回到自己宫里谨言慎行。”
众嫔妃们都起了身,“是,嫔妾等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说着,便陆陆续续向着殿外走。
“秀贵人。”
皇后叫住了方要起身的钮祜禄秀瑶,“本宫看你的脸色不大好,一直魂不守舍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秀贵人听见皇后问话,匆忙之间慌了神,她勉强笑了一声,左顾右盼着,“嫔妾,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只是近日受了点风寒,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碍的。”
“嗯,”皇后点点头,“那就好。你也知道,因为你妹妹的事情,圣上雷霆震怒,龙嗣之事关乎国本,现在这件事情还没完,你的身份敏感,本宫不希望你也被牵连其中。”
秀贵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很快努力调整回来,恭敬地回了一声:“是。”
“出去罢。”
“是,嫔妾告退。”
皇后在上方坐着,瞧着向外出走的背影,目光渐渐一黯。
终究是年轻,架不住三言两语,这么快就漏了底。
*
“皇上,那沈太医可曾招了些什么?是他将药放入了您给嫔妾的汤药之中?是谁指使他这样做?那药方可曾拿到手,他们究竟给嫔妾下得是什么毒?”
皇上刚进了殿内,绣玥便追着在他身后问。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朕才来你宫里,连坐还没得坐,你就是这样迎驾的吗?”
“皇上!”绣玥扯着他的龙袍,“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您就不着急吗?他们给嫔妾下得药,到底在孩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会不会危机胎儿啊?”
颙琰哼了一声,嘀咕道,“朕还没承认这个就是朕的孩子呢。”
眼见着绣玥要发作,他忙抓住了她的手,“得了,朕也不跟你玩笑,慎刑司来报,说沈太医今早在狱中畏罪自裁了。”
“死了?”那这件事的线索,岂不是全断了?
皇上点点头,在罗汉床边坐下,“是,死了。”
“皇上,您不着急么?”绣玥扯着他的衣裳,瞧皇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才有点反应过来,她是急得糊涂了。
“……皇上,事情,您是不是已经有着落了?”
皇上拉着她坐在身侧,“人是死了,不过朕没那么好糊弄,慎刑司审了一夜,严审了他周边的人,跟着他的两个太监受不住招供,供出了朕那一晚赏你的汤药,沈太医私下埋藏药渣的地方。”
“你不是精通药理么,拿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添了什么。”
药渣,有药渣也是好的!绣玥开怀了许多,“那请皇上下旨,先将嫔妾的宫女宝燕召回来罢,让她跟着嫔妾一块儿看看,务必不要伤及龙胎啊。”
张嘴龙胎,闭嘴龙胎,皇上狭长的眼眸眯起:“你确定,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朕的事情?这个孩子一定是朕的?”
绣玥狠狠剜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多说话。
皇帝笑笑,“朕已经封锁了沈太医身亡的消息,在后宫中散播了风声,言及他在慎刑司熬不住酷刑一直求着见朕,朕也已经答应了,明日黄昏时分,亲自审问于他。”
“皇上,您的意思是……要守株待兔?”
绣玥自然是一点就透,她若是幕后黑手,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会趁着明日日落黄昏之前,赶去慎刑司设法自保。
“旁的事,你现在都不要担心,凡事有朕在,朕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保全咱们的孩子。”
“要想方设法,尽快查出毒药的药性,让咱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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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没有错。就是那伙人的药,通过这种毒药,可以生生的延长胎儿在母体腹中的时间,强迫孩子多停留一个月左右。但这药性的危害极大,我摆脱那伙人之前,曾经就见过一个受此药物出生的孩子,即便靠着药物维系活下来了,也是长年累月受着病痛的折磨。”
宝燕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担忧绣玥察觉出来异常而联想到……他,露出了一个异样的眼神。
她很快掩饰了下去,“只不过,从这药渣还原药方,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到底是经过了改良的。所以小姐现在中的药毒,我并不熟悉它其中的毒性到底有多少。”
“这样看来,额娘当年也是被暗中下了这样的毒,才会导致日子对不上的?”
宝燕点头,“应该没有错,当年她们不单要害夫人名节不保,还要害小姐你。只是她们实在低估了杨府,夫人当年回到府中有太老爷百般照料,太老爷害怕孩子生下来有何不测,用杨府私藏的丹药全都用作了给夫人的保胎药,所以小姐你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绣玥的眼皮跳了一下,“那……那这个孩子……”
她下意识低下头,双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孩子……受药物的作用太久,足足七个月,只怕是……”接下去的半句话,宝燕没有说。
“小姐,”她勉强地撑起一个笑,对绣玥宽慰道:“先天的心悸血瘀之症,即便生下来,勉强延长这个孩子的寿命,也只是让她在世间多受些苦而已,若是…..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绣玥的手指抖了一下,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你只要告诉我……能保住这个孩子吗,尽你的全力,最多,能维持我们母女缘分到多久。”
“嗯……”宝燕沉吟着站起身,状似去够下方桌案上的茶杯,她从罗汉床上走下去,背对着绣玥,好一会儿,发出一个声音。
“最多,不过一年。”
只有一年啊……连阿玛,额娘都还来不及叫一声呢……
绣玥闭上眼睛,好久,她道:“别让皇上知道。不要让这个孩子和她阿玛相处的日子,见到的都是她阿玛的愁容。”
皇上若是知道了,他这一年也一定不会好过。
“小姐,你何必还为皇上做到如此地步呢,孩子落到今天这一步,若是皇上能早些——”
“别说了。”绣玥打断她的话,“皇上他做得已经够多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木槿的声音响起:“娘娘,秀贵人在外面求见,被皇上的守卫拦住了。可她递进来话,说是非要见娘娘一面。”
“秀贵人?她来做什么?”宝燕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收起来,“永寿宫如今被禁足,谁来都不见!”
“秀贵人说……她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亲自跟娘娘说,请娘娘务必允准。”
秀贵人的来意,绣玥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果然还是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宝燕正逐一收进去的药渣上,对外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我也很想听听,钮祜禄秀瑶,到了今日这地步,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木槿得了吩咐去了,过一会儿,门被打开,秀贵人将盒子从侍女手中接过来,便让人在外面候着,一个人进了门。
“绣玥,你的身子都好全了吗,咱们到底是姐妹,你过得不好,我这些日子也总是心烦意乱。”
她勉强笑了一下,低下目光,“可能,这就是血缘的关系罢,无论如何,总牵连在一起。”
“对了,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珍品,都是阿玛在宫外费劲千辛万苦给你搜罗来的,到时候保佑你,为圣上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公主。我这个做姨母的,以后要跟你一起好好的疼她。”
“秀贵人,”她的轻声细语,被绣玥冷冷的开口打断,“你进来,还没有给本宫请安。”
“绣……绣玥,”秀贵人即刻涨红了脸,“咱们可是……”
“本宫先是皇上的如嫔,永寿宫的主位,而后才是你的庶出妹妹,秀贵人,你进宫的时候也不短了,还用得着本宫来提醒你么。”
秀贵人在下方,不甘地瞧着绣玥,又转头瞧瞧宝燕,半晌,她低下头,施礼道:“嫔妾启祥宫秀贵人,给如嫔娘娘请安。”
绣玥没有让她起身,“秀贵人,本宫尚在禁足之日,你非要见本宫一面,到底想跟本宫说什么。”
“绣玥,”秀贵人面色有点焦急,她抬起头,不住地瞧着宝燕,“妹妹,姐姐有几句心里话,不知能不能单独跟妹妹说。”
“那可不行,”绣玥冷笑了一声,“如今本宫着龙胎,为着宗庙社稷,凡事不得不多一分小心,跟秀贵人你单独相处,本宫心里怕呀。”
“妹妹,”秀贵人的脸色快挂不住了,她还维持着福身的姿势,“妹妹,你这说的哪里话呀,咱们无论如何,都是血亲的亲人呀。”
“宝燕在本宫这儿,比所谓的血亲还要亲上几分,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言,本宫稍事还要休息养胎,若你真不想说,那就出去罢。”
眼见着绣玥下了逐客令,秀贵人忙出了一声,“妹妹,姐姐听说,皇上今夜就要亲自审问沈太医了?”
“你——你能不能帮帮姐姐,度过这个难关呀。看在咱们阿玛的份上,看在钮祜禄氏的份上,你帮帮我。”
她此言一出,绣玥的脸色很快沉下去,她看向钮祜禄秀瑶的目光阴了一分,又落在咫尺的地面上,“皇上审问沈太医,为本宫,为善府主持公道,这样的好事,你不该高兴么,”她冷冷笑一声,“怎么还慌了呢。”
“我知道,迟早都是要瞒不住的。妹妹,我也没打算跟你绕弯子,”秀贵人跪坐在地上,捂脸哭道,“是姐姐一时蒙了心,是姐姐太想要出人头地,为善府,为咱们钮祜禄氏争一口气,你信我,绣玥,我不想的,你是我妹妹呀,我只是,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出了那样的事,皇上封诰了你的额娘,我额娘她是善府主母,我害得她在人前丢尽了颜面,我是一时迷了心窍,才会找到沈太医,可我并没有想谋害你腹中的龙胎呀,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狠下心呢!”
“所以,绣玥,你一定要帮我,不能让沈太医招供出我,我若倒了,善府可就全完了!”
“你一定有办法的,只要你说什么,皇上他就一定会相信,就连你跟人私通,皇上他不是都不打算怪你了吗?看在你的面子上,皇上也一定会饶了我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了,抱歉,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完结之后会在前文补2-3万字,把皇上和绣玥的甜蜜互动补回来,把帛尧的戏份还有一些戏份加上,晚安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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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私通?”
绣玥重复着这两个字,自始至终,她的反应在秀瑶意料之外,“秀贵人,说了这么半天,本宫糊涂了啊,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本宫求皇上的宽恕?”
“妹妹,”秀贵人咬咬嘴,“你又何必让姐姐更难堪呢……药,药是我给沈太医的……我知道皇上他喜欢你,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看,皇上他最后不是也真的没有处置你吗,切切实实拿住了证据,皇上他还是舍不得你的,你还是一点事都没有啊,何必,跟自家姐妹这样斤斤计较呢。”
“姐姐这回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看在阿玛的份上,看在全族的份上,一定要求求皇上,求皇上别再追究了,好不好?”
“小姐,”宝燕是真怕绣玥又心软了,怪不得钮祜禄秀瑶想把她支出去,光凭惺惺作态就想把从前她们受过的苦一笔勾销吗?“小姐!别听她的!善府的人爱死不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绣玥在罗汉床上坐着,听着她们的话,目光默默落向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
这个孩子,跟她的缘分,大约也就是明年这个时候罢……
“绣玥。”秀贵人又唤了一声,她在地上由跪坐改为跪下去,“姐姐求你了,姐姐保证,姐姐可以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秀贵人。你的来意本宫明白了,你的话本宫也听清楚了,你回去罢。”绣玥别过目光道。
“那,”秀贵人眼神亮了亮,怀着希冀道:“你肯答应了么,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回去请求额娘,让阿玛给你额娘一个名分,让她百年之后,牌位也可以入善府的祠堂。”
“钮祜禄秀瑶,”宝燕气得走下去,“你好卑鄙无耻呀!”
“小姐,你不能受她的蒙骗,她从来言而无信的,咱们信她还信的少吗?”
绣玥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她摇摇头,“入善府的祠堂,本宫看就不必了。”
“本宫想额娘她应该也不稀罕。再说……”她朝着秀贵人平静地冷笑,笑容让秀贵人不期然一颤:“谋害皇嗣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本宫也不想额娘平白跟着受这一份牵连。”
“活着不好么?”她又在对钮祜禄秀瑶笑。
“妹妹,你这话……从何说起呀……”秀贵人狼狈着从地上起来,“善府也是你的家啊?阿玛被处斩你也无所谓吗?你真的忍心,让你的额娘成为寡妇,一辈子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吗?”
绣玥笑得更厉害了,她咯咯地笑个不停,“她从前就不是在守寡了吗?”
从前,她原本是不明白的,但当她遭受了同额娘当年一样的苦楚和陷害,徘徊在深渊的边缘,在失足跌落之前,是皇上伸手拉住了她。
她那时才知道,一念之差,万劫不复。她不敢想象,额娘当年怀着她,在善庆选择离弃她的时候,她经历了多少苦痛煎熬,现在面对生活,怎么还能做到有说有笑。
“钮祜禄绣玥!”
秀贵人渐渐失了表面的和善,撕下伪装,绣玥被她的呼声拉回了现实,她深深地呼了口气,缓缓转过头,直视钮祜禄秀瑶。
“秀贵人,既然你的话说得这样清楚,本宫也应该给你一个明白才是。谋害皇嗣是重罪,本宫会请奏皇上,让皇上务必不要念在多年情分,从重治罪,凡涉案者,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善府里,跟你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人,会因你而落得个身首异处,那些一直以你为荣光骄傲的人,就让她们在世上忍辱偷生地活着,慢慢的,她们会后悔、会改变、会对你万般唾弃。”
“本宫说的够明白了吗。”
“哦,对了,本宫还要谢谢你,借你的手,本宫额娘当日受到的陷害,正好能够一并沉冤得雪。待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你额娘当日种下的种种恶性,本宫会赐还她尝下这苦果。”
“只是她在善府主母的位置上养尊处优了这些年,本宫真是怕呀,她还能受得了这般的灭顶之灾吗。”
“钮祜禄绣玥!那可是你的亲阿玛!你难道要弑父吗?”秀贵人终于完全失了常态,她想要冲上去,被宝燕及时拦了下来,“你这个毒妇!你简直冷血!过了这么多年,你就是不忘当日的仇恨是不是!你想要看着我们母女身败名裂,你做梦!我绝不会如你的愿!”
“如愿不如愿,那可不是你说了算。”
绣玥不再看她,她沉下目光,“不过秀贵人,本宫额娘沉冤昭雪的一日,也有你的一分功劳,到时候本宫会看在这份上,求皇上只贬你们母女为庶人,饶了你们的命。”
“本宫的额娘背负了二十年的屈辱,若是你额娘死得太早,本宫怎么甘心呢,何况她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毕生将你视为掌上明珠,本宫如今因你才饶恕她一命,她也该心满意足了。”
“你……你……”秀贵人好似被吸干了魂魄,面色变得憔悴泛白,她瞪着绣玥,站在原地许久,终于明白了绣玥话中的意思。
“我懂了……”她自嘲地笑笑,“从来都是我用来威胁你的……现在都……报应回来了……”
“你懂得就好。”绣玥忍不住最后看了她一眼,“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若不是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我或许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原是我自作自受,与人无尤。”钮祜禄秀瑶叹息了一声,她不再说什么,转过身,朝着门口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出去。
“小姐……”宝燕皱着眉,走到绣玥身边,“你为何要对她说那样绝情的话,你根本不可能由着善庆去死,由着善府被满门抄斩,你何苦这样说,图的是什么呢?”
“你不懂,”绣玥垂眸淡淡地道,“可她懂了。由她来了结这件事,她额娘就可以保全。从前富察氏做下的丑事,我也不打算追究了,看在——”
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儿上。
宝燕仍旧是一头雾水。
但第二天清早,宫中便传来了消息,秀贵人前一晚在御花园湖边,失足溺水而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宝燕站在门边,瞧着房内从昨夜起就一直默然不语的绣玥,她仿佛有点懂了。
绣玥的样子不大对,宝燕便想劝她几句,“小姐,别想了,秀贵人她做了多少坏事,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便宜她了。”
“她将小姐和皇上的孩子害成这样,死她一个不算多。”
“小姐,你……怎么了?”
绣玥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宝燕,“或许,是我错了,咱们都错了。”
有许多事,并不是钮祜禄秀瑶力所能及的,她根本没那个本事做到如此!她只将毒药给了沈太医,那个侍卫又是谁安排的?若说整件事是她一人主使,昨日她前来告罪,怎可能那般主动的口气提及她与侍卫私通之事?
遭了!
绣玥攥紧了双手:“咱们都被利用了!用我的手,为幕后主谋亲手除去了最后一个可能牵连出她的证人!”
她躲在秀贵人身后,用她做挡箭牌,投石问路,轻而易举识破了皇上的障眼法,这个人的心机,极其深沉又歹毒!
“你快去,快去叫小禄子,看看慎刑司里那个被抓住的侍卫,他还活着吗?若是活着,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宝燕愣了一下神,很快道了声“好”,便立即出了门。
过了半个时辰,绣玥见她满脸挫败地走进来,不用问,她便已知道了答案。
“小禄子说,那个侍卫后半夜熬不住刑,咬舌自尽了。”
秀贵人也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这下,真正的幕后主使可以安枕无忧了,真是可恨。这个人在宫中,咱们以后的日子,总也不能安生。”
“宝燕,”绣玥沉思了许久,“你去一趟养心殿,就说,我想晚上请皇上过来一起用晚膳。还有,你去给我查一个人,查清楚她进宫前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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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景仁宫里,吉嫔饮了口茶,微微含笑对着上位的諴妃,“想不到,这事到最后是秀贵人,她的亲姐姐害得她。看出来,后宫得有多恨如嫔啊。连嫡亲的姐姐都容不下她。”
諴妃低眸哼了一声,“如嫔不得人心,她这个嫔位也是迟早做不稳。”
“只是这些年,宫里头的老人陆续没了,熬上了内廷主位的,就还只剩下你跟随本宫,应该知会皇后一声,是时候选些新人进来了,否则那如嫔要得意到什么时候。”
“本宫这些年也没少向皇上进言,可每一次,皇上只跟本宫说,不打算再选秀女入宫。明着呢,是不想劳民伤财,可后宫里的人,谁都不是瞎子,哪个看不出来,皇上他是日日夜夜想守着那个病歪歪的狐狸精。”
听到这话,吉嫔的脸色也暗了许多,她对諴妃笑笑,“娘娘,那您可要想想办法,不能让如嫔掀翻了整个后宫啊。”
“皇上坚持,本宫也没办法。”諴妃无奈道,“这事儿,还得皇后亲自出面,宫中子嗣单薄,皇后用这个为说法请皇上选秀,皇上即便再不想,明面上也不能拒绝。”
“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一旦要选,就一定要选一个胜过那个狐媚子千百倍的,彻底断了皇上对她的念想。本宫听闻如嫔肚子里的龙胎不安稳,将她折腾得够呛,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皇上怎会看得下去她那花残粉褪的样子,等新人一进宫,如嫔她得意的日子,也就算到头了。”
“只可惜,眼下皇后很快就要临盆,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吉嫔,你先让你阿玛在外面搜罗合适的适龄女子,等到皇后顺利诞下一位嫡子,本宫就亲自前往储秀宫,请皇后向皇上进言。”
“娘娘,娘娘!”忍釉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生了,要生了!”
諴妃站起身,“是皇后娘娘的胎气动了吗?”她笑笑,“到底还是皇后的运气好,生下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子,这四阿哥好福气呀!皇上已经过去了吗?”
“走,你们也随本宫一齐去储秀宫。”
“是……皇后娘娘是有临盆的迹象,可是……娘娘您要去,这会儿也只能去永寿宫……如嫔的孩子就快生了,皇后那边,还没有发动,所以,皇上就在永寿宫呢。”
“太医院的御医和产婆们也都在永寿宫围着,只待如嫔生产。”
“如嫔,又是如嫔。”吉嫔道了一声。
“她不是中了毒吗,即便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女,非要赶在前一天给皇后娘娘添堵,皇后可是中宫,皇上和御医们都在永寿宫算怎么回事呀?那皇后娘娘有谁来照管?”
“忍釉!”諴妃沉了脸,“你去,去永寿宫的门口守着,一旦有储秀宫发动的消息,立刻请皇上摆驾!听清楚了吗?”
“吉嫔跟着本宫去储秀宫!”
嘉庆十年二月初八日,如嫔诞下皇八女,二月初九日子时,皇后生皇四子绵忻,同年十一月,皇八女殇。
五年间,宫中只有三位阿哥,两位是皇后亲生的皇子,剩下的二阿哥绵宁,与储秀宫的关系非同一般。
五年来,除了永寿宫还能靠着皇上的恩宠撑着,余下六宫皆黯淡无光,只储秀宫风光无限。
直到五月里的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嫔妃们在储秀宫的树下摇扇乘凉,一边尝着皇后宫中的鲜果,皇后同諴妃在一边说笑,不时盯着远处围着四阿哥的宫人们。
“瞧瞧,四阿哥长得多好。”諴妃瞧着,用扇子遮住脸,“四阿哥长得可比二阿哥有福气多了,雍正爷是排行第四,乾隆爷也是,皇后,你听说了么,皇上对二阿哥渐渐不满,前些时候还说‘望之不似人君’呢。”
皇后眼皮一跳,“諴妃,你慎言!这话岂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諴妃不以为意地翻了翻眼皮,“本来么,二阿哥被立为储君的时候,那是看了孝淑皇后的面子,还有宫中长大成人的阿哥就只他一位,皇上不立他立谁,现在可不同了。皇后,不瞒你说,我在宫外找高人给四阿哥算过,”她贴近皇后耳边,呼出一口气轻轻道:“四阿哥可是有帝王之相,大师说,四阿哥的命数,全在皇后你一念之间。”
“住口!”皇后打断了她,“别再胡说了。”
她离开諴妃几步,唤了双兰过来,“皇上呢,皇上不是说,这个时候要到储秀宫来,看望四阿哥。”
“是呀,皇后娘娘,刚刚奴婢也已经打发了两拨人去养心殿请了,怎的圣驾还没驾临咱们储秀宫呢。奴婢再去瞧瞧。”
说话间,见着汪福寿行色匆匆走近,双兰展露了笑颜,先一步朝他道,“是皇上来了么?”
汪福寿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转而惴惴地向皇后屈下身道:“娘娘……娘娘,皇上这会儿赶去永寿宫了,刚刚得到的消息,永寿宫,永寿宫——”
“哎呀你急死个人了,永寿宫到底怎么了?”双兰瞪着他急道。
汪福寿垂下头,闭上眼睛:“回皇后娘娘,刚刚给永寿宫请平安脉的太医上奏皇上,如嫔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她又有喜了?这怎么可能?”諴妃先出一声。
“是,连……连皇上都没想到,到这时候,永寿宫还能再度有喜……所以皇上一早就赶去了,哪儿还有空闲到咱们储秀宫来呀。”
“娘娘!”双兰愁着唤了声。
宫中年幼的孩子,现在就只有四阿哥一个。好不容易因着四阿哥的降生,皇上爱子心切,时常来储秀宫探望,同娘娘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这时候若是永寿宫有喜,皇上哪里还会像从前一样,待娘娘的心思一如既往啊?
皇后从听到这句消息,自始至终一语未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正视向众人,“皇上不来,本宫身为中宫,理应前去探望如嫔,贺她有孕之喜。”
“你们若是谁想去,便随本宫一同前往罢。”
“皇后,”諴妃抢先跟上了她,耳语道:“如嫔眼下有了身孕,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咱们总也不能宽心啊。”
“若是个女儿,那也便罢了,若是个儿子,依着她今时今日的得宠,宫中储君唯恐有变数。”
皇后转过目光,对她勉为其难地笑笑,“应该……不至于。本宫记得你不是说过,咱们皇上,只有嫡出儿子的命,嫔妃们要生,也只会是个女儿。从前简嫔如此,逊嫔如此,华妃也是如此。”
“想来,如嫔的这一胎,八成也是个女儿。”
“话虽如此,但若不下定论,娘娘与臣妾到底也不能完全宽心。还是求一个心安理得的好。一会儿见到圣上,皇后务必跟臣妾言辞一致,请皇上允准将当年的神郎中请回来,给如嫔好好的看看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后边叹便道:“到了那且看罢。”
远远的,轿撵还在永寿门外未停稳妥,便听得里面阵阵笑声传出来。
皇后在轿撵上静静坐着许久,还是諴妃忍不住唤她,用眼神瞧了瞧后边跟着的六宫嫔妃们,她才恍惚回过神,搭着双兰的手下了轿撵。
笑声越来越近,她的印象中,皇上许久都没这样笑过了,就连逗四阿哥的时候,也是带着帝王那高高在上已久的威仪。
“皇后,你来了。”皇上在上位,他对绣玥招招手,“还不快给皇后让出位置。”
绣玥原本在右侧坐着,她放下手中的果盘,像皇后施了一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諴妃娘娘请安。”
“快别拘着了,”皇上笑着弯腰去拉她的衣袖,“还不快过来。”
说话间,便将人扯过去挨着自己身边坐下了。
皇后冷眼瞧着那个给‘皇后’留出来的空荡荡的位置,又瞧瞧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的人,她费力地弯起嘴角,声音有些飘忽,“如嫔,本宫该恭喜你,时隔五年,还能再为皇上诞下子嗣。”
“皇后,朕原本还想晚些去你那里,正敲,你就先过来了,就请皇后晓谕六宫,朕要晋绣玥为妃,今日起,她便是朕的如妃。”
作者有话要说:嘉庆在历史上确实曾有易储的打算,所以才会有历史上著名的那一段,孝和睿皇后下旨立二阿哥为皇帝。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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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如妃?”諴妃止不住瞄着皇后,吉嫔和淳嫔在后宫熬了多年,她一个最晚进宫的,哪里担得妃位的位份?
五年前那噩梦一般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皇后迎上皇帝的目光,“皇上,如嫔眼下也只是刚有喜而已,匆匆晋封,会不会过于草率。还是等她顺利生下龙子的那一日,再晋封不迟啊。”
“皇后,自从你诞下四阿哥,宫中已经许多年未有子嗣降生,朕已决意要给绣玥妃位,风风光光地为她举行册封礼,諴妃的岁数也大了,皇后你要照管着四阿哥,这事儿就交给吉嫔和淳嫔去办。”
“皇上……”皇后还要开口,被諴妃拦下,她笑笑,“皇上,如嫔腹中的孩子还未知男女,臣妾从前请入宫中的老郎中,如今已经证实确实是杏林妙手,不妨让老者进宫,再给如嫔瞧瞧,皇上再下定夺也不迟啊。”
“諴妃说的是阿,皇上。”皇后道。
“无妨。朕有三个儿子,自从十年前朕的庄静和庄敬陆续远嫁蒙古,宫中已许久没有一个公主在朕身边,能够承欢膝下。朕和绣玥,都更希望是个小公主。”
“至于諴妃所言,朕倒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朕还没有来得及跟皇后说,前几日直隶总督上了一道折子,说这几日有一位云游的得道高僧将路过京郊,朕想,为如妃这一胎平安顺利,朕会亲自下旨将高僧迎入宫中,让大师给绣玥好好的看看,趋吉避凶。”
“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将高僧迎进宫中的事宜,就让内务府和礼部商量着办。这是天赐的良机,既迎了大师入宫,皇后也不妨带着六宫嫔妃们一同前往。”
皇帝笑了一声,玩笑道:“就当是你们借如妃的光了。”
淳嫔跟着笑笑,吉嫔勉强弯了弯嘴角,就连諴妃不动声色扯了扯皇后的衣裳,皇后如何也是笑不出来。
出来的时候,諴妃在永寿门跟上去,“皇后不高兴?”
“如何能高兴得起来。”皇后转过头去看她:“諴妃,你还能笑得出来?”
“臣妾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哪还有心思在这些情情爱爱上,倒是皇后娘娘,”諴妃颇有兴致道:“皇上说的那位高僧,日前在景仁宫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一位有道行的得道高僧。”
“臣妾呀,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现在即便是为了儿女,也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妨就让高僧瞧瞧,若命中有劫数,不妨请大师给消灾解难呢。”
皇后摇了摇头,由双兰扶着上了轿撵,现在也只能盼着,如嫔的这一胎是个女儿,她也才能够安生。
否则照着这个势头,以后还有的晋升呢。
两日后,奉圣上之命,由当今皇后的阿玛、礼部尚书恭阿拉亲自将高僧迎入宫中。
六宫俱在,谁都不想错失能承蒙得道的高僧指点一二的机缘。
绣玥在右下方为首的位置,宝燕在她身后,眼瞧着皇后和諴妃寒暄着将大师迎入殿内落座,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小姐,这原本是皇上为小姐请入宫的高僧,她们才是沾光的,怎的本末倒置,将小姐凉在一旁,倒是皇后和諴妃说个不停。”
绣玥忙示意她噤声,“皇后是中宫,六宫都有份儿,早晚都会轮到咱们说话的,你又何必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快。”
“你瞧信贵人,这样的场面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前来,多学学人家的豁达罢。”
绣玥和宝燕在右侧说着悄悄话,这厢大师的笑声在大殿上响起,“皇后娘娘,您这一生,荣华富贵,后福无穷,依贫僧所见,这大清朝的历代皇后,您统领后宫的日子,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諴妃在一旁咯咯地笑出声,“皇后娘娘就是好福气,咱们都望尘莫及呀。”
“只是有一点,贫僧多言一句,皇后娘娘,您虽身为后宫之主,若干年后,您的一个抉择,可能会影响大清一生的国运,还望皇后娘娘……切莫一念之差。”
“这是何意思啊,大师?”
高僧笑笑,意味深长道:“佛曰,不可说。”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做勉强。”皇后笑笑,瞧着下方急不可耐的諴妃:“大师,諴妃她是妃嫔之首,劳烦您给諴妃算一算罢。”
諴妃高兴地笑出一声,忍不住捂着嘴道:“皇后娘娘您可真是体恤臣妾的心呢,说实话,臣妾都快等不及了。”
“諴妃娘娘,”高僧瞧着她道:“贫僧方才也留意了娘娘,您这一辈子,儿女缘分浅薄了些,寿数虽高,却也导致晚景有些凄凉,但諴妃娘娘的命格,贫僧看过,可是皇贵妃的命。”
皇贵妃?
此言一出,店内哗然,諴妃也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大清祖制,只有中宫皇后不在,才会从后宫中提拔一位嫔妃为皇贵妃,代掌皇后凤印,数百年来大清只有顺治爷,在中宫皇后尚在的时候,力排众议强立了董鄂氏为皇贵妃,且顺治爷后来废了皇后,所以皇贵妃是极大冲撞了皇后的颜面。
她年长皇后足足十五岁,大师这样说,岂非咒皇后早亡?
这时候,就连諴妃都笑不出了,殿内鸦雀无声。
还是皇后和煦地先笑了笑,她面色平和地瞧向諴妃:“论资历,諴妃你服侍皇上身边最久,又一向助本宫协理六宫,皇上一向敬重于你,即便有一日要晋封为皇贵妃,这个皇贵妃你也担得。”
諴妃与皇后相处多年,看得出皇后这句说得是真心话。她这才松口气,笑着小声谢了句皇后。
六宫皆在,她隐在袖中帛尧的生辰八字,攥了又攥,总还是没找着好时机取出来。
这时候,高僧道了句,“皇后娘娘气度非凡,也难怪注定这一朝要出两位皇贵妃。”
两位?
此言一出,皇后霎时间冷了颜色,尊諴妃为皇贵妃,就如同諴妃肯让华妃与她平起平坐,她都能够坦然接受。
可皇贵妃位同副后,宫中还有谁可担得?
她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皇后沉吟未应,諴妃却忍不住面色不善地问了句,“大师,您不会是……有劳大师,您再重新看看,您不是说,皇后统领六宫的时日,是历代大清皇后所不能及的,那又怎会有两位皇贵妃呢?”
“不会错,”高僧自是听得出諴妃弦外之音:“两位皇贵妃,都是皇后健在时所立。”
諴妃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对皇后勉强地安慰笑笑:“咱们皇上宅心仁厚,嫔妃追封亦是历朝历代惯有的事儿,若是追封,也在情理之中啊。”
皇后还未回应,高僧摇了摇头,“不是追封。”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殿内的熊熊怒火,六宫议论纷纷,连皇后都有些明显沉不住气了。
她竭力忍着,维持着中宫的气度,对大师笑着问了句:“敢问一句,大师可瞧的出是在座的,还是并不在场。”
諴妃听得明白,若不在场,便是信贵人那个贱人,皇上已经给皇后透了意思,不日就要封她为嫔位。
若在场……
高僧闻听皇后的问话,已然缓缓起了身,他在殿内看了一圈,从諴妃左侧首位始,目光最终停在右方的绣玥身上。
绣玥正带着兴趣瞧向吉嫔,吉嫔如今是宫中资历仅次于諴妃的嫔妃,皇上同她日前提起,晋封諴妃为贵妃的同时,晋吉嫔为妃,信贵人为嫔,吉嫔又是潜邸时的老人,她原本想着,高僧所言该是吉嫔。
谁知竟然是她自己。
绣玥的惊异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位嫔妃,若说资历,她可是最晚一位进宫的,年纪最小。
怎会是她呢?
绣玥这时候不敢看皇后的脸色,位同副后的事儿,非同小可,她如何担得呀?
“大师,”绣玥恭谨地站起身,“大师,您别开玩笑啊。”
“就是啊,”芸常在不满地跟着出了一声,“大师,我记得,圣祖那一朝,孝懿仁皇后病重,康熙爷才在皇后临终前一天匆匆忙忙立为皇后,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啊。保不齐如嫔娘娘有个三病两痛的,皇上一时心软,就效仿了康熙爷呢。”
她这话说得刻薄,就连绣玥这样好的心性听了,也是沉了脸色。
高僧仍旧摇摇头,“时日自然也是不短。倒是这位娘娘小主,贫僧有句话,想要赠予小主,若不修口德,福报一旦消磨殆尽,小主恐有大凶之灾祸。”
“大师,您真的没看错?”吉嫔掩不住心底的失落,她原也以为会是她的。
高僧又认真地瞧了瞧绣玥,“贫僧不会看错,这位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腹中应该怀着一位公主。”
“是公主……”諴妃沉着脸在座位上哼了一声。
高僧笑笑,对着绣玥和善道,“这位娘娘心地善良,更是好福气,再过几年,便是儿女双全的福气。且这一胎虽说是女儿,却也是固伦公主。”
固伦公主?
皇后娘娘生的公主,才配是固伦公主,嫔妃的公主,即便是諴妃的三公主,也不过是和硕公主而已,与一般嫔妃所生公主无异,怎的她一个还未晋升妃位的小小的嫔,孩儿竟是固伦公主?
“大师……你是说……过几年如嫔……她还会有孕!”
天呢。
绣玥脑中嗡嗡作响,她现在简直怀疑这位得道高僧,到底是来帮她添福添寿,还是给她找麻烦来的。
“不会的,不会的,”绣玥站起身,对着向自己射过来的无数道冷光,“皇后娘娘,请您千万宽心,嫔妾实在无此心,嫔妾回去自会向皇上请旨,请皇上允诺,绝不晋封嫔妾为皇贵妃,嫔妾会给皇后娘娘一个交待,给六宫一个交待,嫔妾绝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她真的要回去央求皇上,务必给皇后吃一个定心丸,皇贵妃这样的事简直荒唐,这样的流言若传出去,她在后宫不是要成了众矢之的,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皇上听这些话的时候,正在书房提笔练字,绣玥跟他诉了半天苦,他倒是不觉得什么,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才瞧了瞧一脸愁容的她,“既然是高僧之言,万事万物必有它的道理,旁人听了这样的话,高兴还来不及,你却还这样一副德行。”
“皇上,”绣玥见央求不行,便改了甜言蜜语,“皇贵妃不皇贵妃的,嫔妾一点都不稀罕,哪里有皇上在嫔妾的心里贵重呢,就让她们当什么皇贵妃去罢,嫔妾只要守着皇上。”
她扯着皇帝的衣袖:“高僧不是说了么,咱们很快还有个皇子,皇上您就去跟皇后言明,说您不会晋封嫔妾为皇贵妃,皇上金口玉言,后宫也就都放心了么。”
“好罢,好罢!”颙琰终是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心里鄙视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既然你坚持,那朕就同皇后去说,让皇后和后宫宽心就是,朕与你也好一心一意地生咱们的儿子。”
嘉庆嘉庆十九年二月二十七日,如妃生皇五子爱新觉罗绵愉。
道光元年十二月,道光帝晋尊为皇考如贵妃。改居寿安宫。
道光二十六年,晋尊为皇考如皇贵妃。
(正文暂时到此,结局不太好写,作者要梳理一下思路再上传,先传几张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相传,当时有一名得道高僧路过京城时,顺治皇帝曾请教高僧:清朝的国祚如何?高僧稍作沉思后,回答了“我身不残,国祚不灭”八字。
顺治又问:大清能够传几代?高僧答了一句箴语:“十帝在位九帝囚,还有一帝在幽州”。
其中的深意,感兴趣的大家可以自行搜索~
本文还有几处剧情没有写详细,等太太将正文剧情从头梳理一遍之后,修改几处,补上皇上和绣玥的几处互动,添加几处剧情,然后上传颙琰与绣玥最后的终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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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番外一
选入宫中的第一年冬天,是绣玥觉得一生中最冷的一个冬天。
或许是西偏殿没有阳光的缘故,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这个冬天,比在潦倒穷困的杨府还冷些。
在杨府,起码心还是暖融融的。
绣玥坐在拔步床上,宝燕用棉被将她裹成了个粽子,她就这样出神地瞧着宝燕蹲在地龙旁,一边咳嗽,认真地将地龙里一些黑炭的碎屑一点点拨弄着。
殿外不时传来阵阵忽高忽低的女音,绣玥仔细地倾听,仿佛夹杂着痛苦,道:“好像是逊嫔娘娘的声音。”
宝燕仍旧在忙着手中的活计,脸上透着漠不关心,“那有什么奇怪,逊嫔居住在后寝殿正殿,房间比咱们西偏殿要宽敞的多,内务府就给了这么点黑炭,自然是逊嫔的寝殿更冷。她病势缠绵,受不住冻,当然更易反复。”
“我看呢,”宝燕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挨不挨得过这个冬天还是两说。”
“那怎么能行?”绣玥就听不得这话,是以她当时就急了,将围住自己的棉被扒开,从床榻上踩着鞋走下来,“就没什么办法了吗?那可是逊嫔娘娘的一条命啊。”
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眼睁睁看着,逊嫔的生命迹象一点一点地消失。
“还能有什么办法?太医院很早就断了逊嫔的汤药,要不是有小姐你日前那半盅血燕和千年老参的补品为逊嫔续命,只怕她现在就该呜呼哀哉了!”
“你还笑!”绣玥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可真是个冷血的铁石心肠。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向药匣摆放的地方望了望,“实在不行,就把咱们带进宫的草药都拿出来罢,去看看,还有多少能给逊嫔娘娘熬药,都一并拿了去交给西岚。”
宝燕环抱着笑了一声,连动都未动。
绣玥瞧她的样子,皱起眉推着她,“快去呀!”
“我说小姐,你莫不是失忆了还是怎么着?前些天才拿了几乎咱们的半副身家!来救治那两个躺在床上吃闲饭的!现在咱们还剩下多少草药,我看小姐心里没个数罢?就算我肯把咱们用来以防万一的救命药草拿出来,给那个活不了几天的逊嫔治病,除去不对症的草药,余下也不过够她服用个一日半日而已,有什么用?”
宝燕一连串的反问下来,绣玥的气焰也被浇灭了,她转过头嘀咕了几句,“说说嘛,这么认真。”
“好了好了,小姐,外面宫门都落锁了,我给小姐铺床,小姐也快就寝罢。”
绣玥看着门口的方向,逊嫔娘娘这样咳着,她听了心里难过,哪睡得着啊。
她被宝燕推着向床榻走了两步,收回目光,忽然想起来道:“兰贵人还未归,外面宫门就要落锁了吗?那她要在哪里就寝?”
“冻死她才好呢,你管她做什么。”宝燕只管着引她回到拔步床上,“明天是圣上的四十万寿节,普天同庆,宫中大摆宴席,晚上储秀宫设宴,諴妃协理六宫,简嫔和莹嫔都帮着操持去了,兰贵人溜须拍马都快成了精,她能不跟着前后左右忙活么,一个劲地讨莹嫔的好。”
“对啊,明天是万寿节。”绣玥为皇帝所忌,她藏在延禧宫里与世隔绝,宫外是何天气都几乎一无所知。
“那咱们……”她瞧向宝燕,后面的话音弱了下去。
宝燕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明天的夜宴你还想着有你的份么,宫中早上就过来传了话,我是不想你凭白的憋屈,就瞒下了,逊嫔身染重病不宜出门,李氏卑微不够资格,还有小姐你——”
她无谓一笑,随口道,“反正延禧宫就只有兰贵人一人去赴宴就是了。去都没得去,还想着要给皇上备贺礼呢。”
绣玥被戳中心事,红了脸道:“现在这样的处境,皇上只怕挑不出我一点错来,我就是为着谨慎考虑么,不能落下个大不敬的罪名。”
她哪里是真想要为皇上送贺礼阿……瞧她现在一穷二白的……在宫中好歹是个常在的身份,正经的主子,谁能相信她现在躲在这偏殿里瑟瑟发抖,连过冬的炭都凑不齐。
“反正咱们有心也是无力的,算了小姐,别想了,皇上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应该也不缺你那一点寒酸东西。”
“咱们睡罢。明天……”
宝燕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门外噼噼啪啪一阵敲门声打断,“玥常在,玥常在快救救我们娘娘罢!”
听这声音,是西岚。
“是西岚?”绣玥才坐到床榻边,她想起身,被宝燕制止了,“小姐不过是个低位分常在,逊嫔是内廷主位,她自己都没法子自救,咱们又能又什么办法,别忘了咱们自己眼下在宫中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趟这趟浑水呢,小姐快睡罢。我去打发了她。”
说着她便要朝着门口走去,被绣玥从后面伸手拦住,“我瞧着你这样子,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对呢。”绣玥道。
“有,有何不妥,小姐多心了。”宝燕低下目光,瞧着自己的鞋尖。
绣玥没工夫多理她,她朝着门口唤了一句:“柔杏,让西岚进来罢。”
“是,小主。”柔杏的声音轻轻响起。
紧接着,门被打开,西岚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跪到绣玥身前,“玥常在,玥常在,我们娘娘真是病得重了,求求常在,奴婢是真的没有法子了,玥常在,你救救我们娘娘罢!”
“我们小姐能有什么办法呀。”宝燕望着上方道。
绣玥睨了她一眼,随即倾下身,扶着西岚起来,“有话好好说,不必这样,不必这样。”
待西岚起了身,扬起脸面对绣玥,她惊呼了一声,“你的脸?”怎么半边脸腥红了一片?
西岚摇摇头,这都不重要,“逊嫔娘娘病重,奴婢不得已去内务府和太医院去求,太医院将奴婢赶了出来,内务府说明日是皇上的万寿节,奴婢晦气,赏了十个板子。”
简直混账!绣玥忍不住心痛道,“宫里的规矩,打人不打脸,何况逊嫔娘娘又不是今日第一日生病,你好歹也是延禧宫的掌事姑姑,怎的敢这样作践你?”
打也便打了,何故还要只打半边?这不是存心羞辱人吗。换了寻常宫女,只怕要活不下去了。
“没用的。”西岚的眼泪一颗颗掉在地上,“皇上又看不见,即便打了宫女触犯宫规,他们也不怕。”
“奴婢不碍的,奴婢还要留着这条命伺候逊嫔娘娘,小主,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敢这样厚颜来求小主,求您看在一宫的份儿上,逊嫔娘娘又一向厚待您,您就救救娘娘罢,奴婢给小主磕头了!”
说着,脑袋便要朝着地面重重地撞上去,被绣玥及时拦了下来。
“头撞坏了……还能如何侍奉你家娘娘呢。”绣玥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我知道了,你只管回去看着娘娘,别的事儿,自有我来想办法,务必保住娘娘性命。”
“小姐!”宝燕在边上忍不住咬着牙给她打暗示,“你糊涂了!办不成的事儿,如何随随便便答应人家!”
西岚余光扫向宝燕,随后对绣玥热络道:“那一切就全拜托玥常在了,奴婢就在后寝殿正殿,等着常在的好消息。”
说完,她恭恭敬敬地给绣玥行了个大礼,再不等宝燕说什么,直接朝着门口的方向甩身离去了。
“她,她这分明就是怕小姐你反悔!吃透了小姐心软的弱点!真是狡猾!”宝燕指着西岚消失的门口处,恨恨地道。
“狡猾的不止是她罢?我看你也不差啊?”绣玥在她背后道。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宝燕声音闷闷的。
“什么意思……”绣玥玩味着这句话,“想要救逊嫔娘娘的法子,你一早就猜到了,你怕我会以身犯险,所以今天从早到晚,你都在拼命地支开话题,只怕我会想到那一点,是吗?”
“什、什么呀。”宝燕斜着目光,不再瞧绣玥,“我才没有呢。小姐冤枉人。”
“得了,冤枉不冤枉的,我现在也没心思跟你说这个,现在最要紧的,”绣玥放轻了声音,让宝燕看着自己:“明日是皇上的万圣节,宫里的人注意力都在这上面,晚上宫中夜宴,就是太医院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咱们挑那时候去,准保能顺利偷出一些药材来。”
“小姐!”宝燕提高了八个声调,“你还真想那样做呀!”
“想死啊你!”绣玥忙捂上她的嘴,不豫道:“原本他们克扣逊嫔娘娘的开销,自己也不干净,咱们即便是偷了出来,也没人敢查,八成只当是自己人做的。这事儿,也便糊弄过去了。”
“要紧的,还是要将宫中侍卫夜晚守卫的班次摸清楚,还有太医院值守的宫人和时辰,你天天出去,这宫里各个地方不是都轻车熟路了么,只要打听清楚这两件事儿,明日趁宫中大摆宴席,太医院内外守卫松懈,咱们便万无一失。”
“小姐,这要查出来,私自盗窃宫中药材,可是重罪呀,何况你还是皇上的妃嫔,传了出去,名声就毁了。”
宝燕无奈一声,“罢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明日我单独前往,你就在延禧宫里,若万一我被抓了,你就装作不知,把自己摘出去。”
“那怎么行?”绣玥断然不同意,“逊嫔娘娘的性命重要,你在我心里的命更值钱,正是因为我是皇上的妃嫔,若被当场擒拿,大不了就是降位受罚,禁足老死宫中而已,你就不同了,你是宫女的身份,若是被抓了,至少要丢半条命,那我才是真要活不下去了。”
“你记得,到时候带些**草自保,若真的不幸失手,你只管跑,我负责拖延住他们断后。”
“小姐?”宝燕急欲反驳,被绣玥打断,她对着宝燕发愁的脸,笑笑,“放心罢,皇上说过,为了给天下人做样子,他不会要我的命,最多,也不过就是进慎刑司吃些苦头罢了。”
“就这么定了。你记住我说的话。明天一早,就出去将我刚刚叮嘱你的两件事摸清楚,比什么都强。”
“唉。”宝燕转身咒骂了几句。绣玥虽然听不清,不用猜,也知道她在骂逊嫔。
不过无论如何,好歹宝燕总算是应下了。
其实绣玥心底也有点怕,想到要去太医院偷药材,她整个晚上几乎没有合眼,时常心砰砰地跳,望着头顶落下的帷帐直到夜半。
若非人命关天,这样的事儿,她从心底也是打怵的,只不过在宝燕面前佯装镇定罢了。
第二天宫外果然喧声震天,处处张灯结彩,宝燕清早天不亮出去,黄昏时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分到了几块红罗炭和糕点小吃回来。
内务府那般的丧心病狂,在皇上万寿节的日子,也竟这样的慷慨大方。
绣玥还心存一丝侥幸,“那会不会连太医院也——”
宝燕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那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可别指望他们能突发善心了。”
绣玥恢复失落,“那也只好兵行险着了。事情你都打听好了么?”
“放心,内务府的那几个小太监,还指望着一直从我手里拿开胃丸呢,他们巴结着,不敢不漏消息给我。”
“只是咱们这位皇上不喜奢侈,四十的整寿,万寿节的规制尚不敌先帝爷的十之一二。所以小姐,晚上宫中的守卫和太医院的防御,恐怕比咱们估想中的要多。”
事到临头,那也没办法了。
“你切记,一旦遇上事儿,千万要自保,我可不想再为了捞你出来四处求人告饶,知道了吗?”
绣玥口里这样说,虽然刺耳,但宝燕如何不懂得,她是为了自己好的一片苦心。
“……知道了。”她凝重地回了绣玥一句,“小姐……放心……我会自己跑的。”
“那就好。”绣玥笑笑,“你懂得衡量就好。我也放心了。那咱们走罢。”
宴会尾声的时候,宫中乱作一团,那时最易伺机下手。
“好。”
两个人在太医院外埋伏了一个多时辰,戍守的侍卫班次如宝燕白日间调查回来的消息完全一致。
她们便稍稍宽了心,寻了个时机,摸进了太医院。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便听得里面传出尖尖的呼唤,噼噼啪-啪的碰撞声接连响起,附近最近的一班侍卫冲了进去,出来的时候,绣玥被捆了个利索。
到底还是轻敌了,她跪坐在地上懊恼地想,到底她还是失败了啊,等待她的,将是人生坠入无边的黑暗。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宝燕真的听了她的话,保住了自己。
一个侍卫对侍卫首领道,“娘的,不知道她们带的什么,迎面一扬,咱们好几个人昏倒了,跑了一个,这下如何交差啊。”
“怕什么,”侍卫首领将绣玥蒙面的纱巾一把扯下来,“这不是还有一个,扔进慎刑司去,一天的工夫,不愁她不说实话。”
“我是皇上的嫔妃,你们敢?”绣玥拧起眉头硬气呵斥道。
“是后宫的主子?”
一群侍卫大大出乎意料,瞧着并不眼熟,衣裳打扮还以为是辛者库穷疯了的婢女,怎的竟是个主子?
周遭围着乱哄哄的,一个小太监弯腰瞧了瞧绣玥的脸,“没错儿,好像是个常在,不过是延禧宫的,不受宠。即便拉去了慎刑司,又有什么。”
拉进了慎刑司,不由分说,绣玥只怕便要脱一层皮,她虚张声势地斥了一声:“混账!我是皇上新封的常在!皇上近日常召我入养心殿,你们谁敢将我拉进慎刑司,不要脑袋了吗?”
“这……”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瞧向刚刚开口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的脸上也犹疑了一分,“这,皇上大约,确是新封了这位为常在,哎呀!”他跺一跺脚,“这可不干咱家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咱家只管守好御药房!”
小太监遇事便躲了,绣玥更趁热打铁道:“看见了吗,你们还不放开我?”
“放开?”侍卫首领摇摇头,“那可不行,主子别小看咱们,侍卫戍守宫中,防的就是任何行为不轨的人,即便是宫里的娘娘,我们也照样按本分行事。”
他挥挥手,“将人押走,请万岁亲自发落。”
“不,”绣玥慌了,连连拒绝,万寿佳节,皇上这会儿跟六宫嫔妃在储秀宫饮宴,若是当着后宫嫔妃们的面,指认她这个小偷,那她的脸面还要吗?
绣玥是自认厚颜一些,可却也没厚到无耻这个地步呀!
“我不去,不去!”
没人听她的抗拒之语,两个侍卫硬生生地将人粗鲁地扯起,跟着押离了太医院。
绣玥绝望地闭上眼睛,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只觉万念俱灰,一路被拖着,直到身子撞向冰冷的砖地的时候,她痛的张开眼,才意识到这并非料想中人声鼎沸的储秀宫。
殿里寂静,只有远处罗汉床上明黄色的身影在灯下看折子。
皇上瞧过了折子上的最后一行字,才将目光拾起,睨了一眼门口狼狈下跪的绣玥。
“禀万岁,奴才们在太医院将行窃宫中药材的罪魁祸首之一抓获,另外一个随身携带毒药,迷昏了几个侍卫伺机逃走,请万岁恕奴才的失职之罪。”
听过侍卫的禀告,皇上将手里的折子合上,仍在一旁,他从上位走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绣玥。
绣玥仰起头,一时有点恍惚,这个时候,皇上不是该在储秀宫品尝美酒,欣赏歌舞吗,怎会在这深夜一个人批折子。
“你去御药房做什么?”
皇上的目光微微移向旁边跪着的侍卫,对着绣玥随手一指。
侍卫立刻会意,忙转到绣玥身后,将她被绑缚的绳子解了开。
绣玥吃痛地轻呼一声,刚刚在御药房纠缠之中,她的手指被一根银针戳进-肉里,几乎被扎穿,现在微微弯曲,便剧痛无比。
“下去罢。”皇帝挥了挥手,“都出去。”
“是,奴才遵旨。”
等人都退出去,门被关严,绣玥忧心地垂头瞧着自己的手指,脸被猝不及防抬起来,迫着对上皇上的目光。
他眯起双眼,不悦地看着身下跪着的人,“你去御药房里,想偷什么,嗯?上一次在朕面前用迷药,这一次,还想配什么毒药,意图谋害于朕不成?”
“不不不,”绣玥连忙否认,“是……回皇上,是嫔妾今日身子不适,实在熬不住了,所以想去太医院求些药材,可是嫔妾卑微,太医院自是瞧嫔妾不起,所以一时蒙了心智,就,就……”
皇帝冷笑了几声,“你真是将朕当三岁的孩童来耍,这几日你在养心殿侍寝,一丝不-挂在朕身底下,哪个地方朕没有瞧过,哪里有伤?朕看你扑腾得倒是很厉害,哪瞧的出你有任何不妥?”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病?嗯?”
话到此处,绣玥被问得哑口无言,跪缩在那里挺着不说话。
皇上瞧着她那一语不发的德行,瞪了她一眼,转回身,重新坐在罗汉床上,展开下一本奏折。
绣玥跪在地上,膝盖被冷冷的地面冰得不停晃动,那根扎进食指的针,也不知是否涂了东西,她现在只觉得越来越麻,已经无法顺着心意弯曲。
她心疼地放进口中吸了吸,破开的伤口处顺着流下血迹。
绣玥垂下头,皇上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这样的折磨,扔她跪在门口处,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既酸楚,又狼狈。
一只手臂突然穿过她前胸,猝不及防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皇上将她一路提溜着,扔到了罗汉床的右侧坐着。
“手怎么了?”绣玥坐着,皇上负手而立在她对面,目光落在那流血的手指上,他没动手去瞧,只是开口问了句。
“好像扎到里面的筋骨了。”绣玥不停轻轻颤抖着身子,装得可怜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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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番外二
绣玥说着低下头,一脸惨淡,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皇上瞧着她头顶的发髻,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照这么说,你还委屈了,是么?”
“嫔妾不敢委屈。”绣玥小声抽泣着道。
她小心估摸着眼下的形势,悄悄看皇上的态度,好像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得把握好尺度,别太过了才好。
“鄂啰哩。”
皇上坐回左侧的罗汉床上,重新翻开一本奏折。鄂啰哩小跑进来的时候,他目光还在奏折上,随口问了句:“外面还有侯旨的太医么?”
鄂啰哩瞥了右侧一眼,而后又挂上笑,“回皇上,太医院失窃,太医院的院判今日不在宫中当值,副院判还在殿外候着向皇上请罪。”
“让他进来罢,给她医治一下手。”
皇帝没抬眸,那个‘她’,指的自然就是右侧坐着的,把太医院闹得鸡飞狗跳的元凶。
鄂啰哩不甘地想言语几句,瞧着皇上奋笔疾书的脸色,还有右侧那么高一摞还没批完的折子,回想晚宴的时候,皇上瞧着就不大痛快,左右衡量了一番,他还是没敢多言。
皇上今日过生辰,原本就没怎么铺张,晚上的夜宴刚过半,便被白莲教的三百里加急奏折催得撂了筷子,这两□□臣上的折子跟雪花似的,晚上摞了这么高,皇上一年才能歇这么两天,这会儿又得熬着补批折子,偏还有个不省心的闹上来。
鄂啰哩不满地暗剜了一眼绣玥,之前犯下那么大的罪,才饶过她几天呢?皇上就不该手软,就该下旨关进慎刑司打个半死,再扔进冷宫去。
可他再怎么忿忿不平,他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而已。他前几次也不是没抓着机会给皇上吹风,无奈他说了不算那!
鄂啰哩依着吩咐,将太医院的副院判带了进来,太医还在候着圣上发落,惴惴地在右侧给绣玥涂了药,包扎了伤口。
而后又朝着皇上跪了下去。
今晚上可是皇上的万寿节呀!这样的事儿,若在先帝那一朝,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出去罢,”皇上翻过一页,夜晚的烛火有些晃眼,他揉了揉眉心,“这事儿怪不得你们,告诉太医院的奴才,他们尽忠职守,及时发现溜进御药房的不轨之徒,日后朕会下令褒奖他们。”
太医大喜过望,山呼万岁地三步两叩方要退出去,冷不防皇帝不经意问了句:“她这伤口还能沾水吗。”
太医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下,“回皇上,伤口在手指处,只要不做活计,应不妨事。”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对鄂啰哩令道,“你也出去。告诉外面今晚当班的侍卫,朕不会下旨责罚他们,让他们都回去。”
“是,奴才遵旨。”鄂啰哩跟着退了出去,殿内又恢复成两人相对寂静无言。
绣玥在一旁听着皇上处置,她在边上有点忐忑,皇上赦免了太医和侍卫,不知能否对她也网开一面……
她忍不住瞧向对面明黄色的身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皇上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降位和禁足她都还能应付,要是发落进慎刑司,哪怕只有一天,她真不确信自己能不能熬过酷刑。
“皇……”绣玥想开口,她这样卑微的身份却又无从开口,也没有资格同皇上说话。
就这样,又熬着在罗汉床上枯坐了半个时辰。
眼瞧着,皇上右手边那一摞高高的奏折,就还只剩下三四本。她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了旁边一盘金灿灿的贡橘上。
那橘子,一看就皮薄肉厚又多汁。绣玥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冬天,三餐都难以为继,更别说还奢侈地进些补水的水果。
淳嫔娘娘送来翡翠的时候,宝燕倒是从菜库弄回来过几个水萝卜。水是水的,同水果比起来,当真是味同嚼蜡。
“你瞧什么呢?”
绣玥出神的工夫,不知何时皇上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她,看的绣玥霎时间涨红了脸。
皇帝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闯了这么大的祸,不想想自己的后路,还有心思看瓜果梨桃呢。
越想越荒唐,从清早起到宫中夜宴,他今日过生辰,第一次发出的不是假笑,而是实实在在的笑容。
虽然这笑里的无语和嘲讽占了大多。
绣玥将耳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皇上在几盘贡果间,拿起了一个橘子,抛出个弧线,扔向对面。
绣玥下意识地用两手接住了,她有些意外地看向皇上,见皇上的目光仍旧在奏折上,没有理她的意思,她又低下头,看着手里跟苹果一般大的橘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即便明日可能要上刀山下油锅,临刑前能吃上个橘子也好。
绣玥就是这样的心态,她捧着橘子,小心地撕开一层口子,慢慢地剥着皮,务必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果不其然,这橘子的皮可真薄,里面也真甜。
皇帝略带嘲讽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桌案上,“你听过这橘子的典故么?”
“橘子?”绣玥停下了吃橘子的动作,她重新看了看,这就是比寻常橘子上乘些的贡橘么,橘子能有什么典故?
“嫔妾……嫔妾蒙然不知……”
“丛丛洗手绕金盆,旋拭红巾入殿门。众里遥抛新橘子,在前收得便承恩。”皇上吟着这几句,“唐代王建的《宫词一百首》,罢了,你这样不学无术,朕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宫词一百首》,绣玥就是因为不学无术,她才偏偏就听过……
这几句,是其中第四十五,她少时在善府书房躲着的时候翻看过,讲得就是唐朝皇帝向宫女群中抛掷橘子,抢到的宫女便可以承欢,也就是可以得到陪侍皇帝的赏赐。
她想到这,看看手里的橘子,再回想起皇上抛过来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这橘子有点烫手。
皇上瞧着只剩下的三四本奏折,停了手中的笔,捎带着揉了揉手腕。
“你过来。”他令道。
绣玥慌放下了手中的橘子,瞧这架势,皇上终于打算腾出手来收拾她了。她有点可惜,刚刚真不该小口小口地吃,一个橘子都没来的及吃完。
她下了罗汉床,走到左侧皇帝身前跪下,“嫔妾有罪。请皇上饶恕。”
“站起来。”皇上道。
绣玥忙又从地上起了身。
他恣意地向后靠,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那一晚上,朕看你笑里藏刀,心计倒是挺深的,朕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御药房那种地方,是寻常人可以随随便便就偷进的么?若真是如你想得那么简单,什么人都能随便混进去,朕的安危岂不是岌岌可危了吗?”
“是,是嫔妾疏忽了……”绣玥下意识答了一句,想想才觉得这样回话不对,她又急着摆摆手,“嫔妾不是那个意思,嫔妾,嫔妾是……嫔妾以后真的不敢了,皇上。嫔妾不敢了。”
她这回的失误就在于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也不想在言语之中找她的毛病,“今晚的家宴,你为什么没来?”他别过脸端起茶盏问了一句。
绣玥没想到皇上会忽然问起这个,“我,嫔妾……嫔妾粗鄙,不懂规矩,不敢坏了皇上的兴致,只敢在延禧宫里日夜为皇上祝祷,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漂亮话,她倒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张口就来。
“不敢坏了朕的兴致?然后就用这样的方法出现在朕眼前?你是盼朕不死罢!”
“嫔妾万死,嫔妾不敢的!”
绣玥说着便急欲跪下,被皇上扯了回来。
他以手支着头,拄在炕桌边上,上下瞧着她,“你这样的,就该狠狠地赏你一顿板子,你才知道老实。”
“皇上,”绣玥捡着机会,便接过话道:“皇上,你就罚嫔妾降位、禁足,您罚奴婢板子奴婢也愿意,就是求您,饶恕了奴婢,别发落奴婢进慎刑司,奴婢感恩戴德。”
皇上对她笑了一声,“朕的生辰,你缺席也罢了,还将朕的太医院搅的天翻地覆,就是应该好好的罚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闭起双眼养神,“念你这个月伴朕辛苦,太医院总归是朕的太医院……”
“是,是,”绣玥忙道:“皇上您就饶嫔妾这一回不懂事罢。”
皇帝哼笑了一声,张开眼睛:“你也接住了朕的橘子,都是你的肉-偿,朕就让你换个偿法。”
“你肩上的伤口,好了么。”
“回,嫔妾谢皇上关心,已经在愈合了,结了疤。”
“让朕看看。”
看看?
绣玥下意识抓着衣裳,这……这要怎么看呀?
“没听见朕的话么?朕再三警告过你,需要朕唤人进来替你动手吗?”
他收回支在炕桌见的姿势,坐正了些,语气不善:“是朕太过纵容你,将你纵得不知好歹,就应该将你——”
“是,是。”绣玥忙拦下了接下来要出口的灭顶之灾,“嫔妾遵旨就是了。”
她低下头,在皇上注视的目光下,缓缓动手,难为情地解开了衣裳。
这样的事儿,比侍寝的规矩更让人难堪。
绣玥将肩膀处的伤痕露出来,“皇……皇上。”
皇上盯着她的目光依旧不善。
绣玥无法,将衣裳完全脱-下来。
皇上这才和颜悦色了些,他向左侧移动了一下,与罗汉床的炕桌之间空出了一点位置,“过来,坐下。”
“这……”绣玥咬咬嘴唇,就那么点地方,还让她坐过去,多别扭。
但跟进慎刑司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红了脸应声“是”,踏上一步,留神小心地挨着炕桌坐了下去。
君心难测,她这会儿倒真是搞不明白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那伤疤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几乎觉得自己肩膀处着了火。
“你抖什么,这殿里冷么。”
他的声音落在左耳边,绣玥的半个左肩都酥麻了。
“你还真是不要命,”他道,“半夜三更的,就不怕死在侍卫们的乱刀之下?”
绣玥缩了缩肩,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逊嫔娘娘那边也是生死悬于一线阿。
“朕也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在想些什么。”
皇帝将散落的外衣仍还给她,不再瞧她,将桌边的一个奏折翻开,隔着绣玥,继续看着上面的文字。
绣玥将就着披上,被夹在皇上和炕桌之间,手足无措,皇上稍稍前倾,她都快窒息了。
“皇上……”她轻轻调整了呼吸,生怕气息落在皇帝脸上,“嫔妾也是识字的,这样不好罢……”
她与折子间的距离,比皇上看得还清楚。后宫不能干政啊,她实在应该避嫌。
皇上看折子的时候,没有搭理她,“那上边不是还有苹果么,吉林将军前天献进宫的,给朕贺寿,你若闲着没事,自己去拿。”
苹果她当然也喜欢,有了皇上的允准,绣玥索性伸手去够了一个,这苹果也好,两只手才勉强捧在手里,她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太脆了。
她就只敢小口小口地咬。
还剩两个折子的时候,皇上推她下去,“去围房。”
第147章
番外三
“去围房?”绣玥一惊,慌得手里的半个苹果滚落到地上。
她想起连日来皇上的暴虐行径,吓得身子有点不住颤抖。
皇上低头,看着地上那个苹果,再感觉着身边坐着的人的轻颤,他真是一时气得找不到话来说她,“你就这样怕朕?朕有那般的骇人?”
即便他是天子,高高在上,这样也很伤自尊!
“皇上……皇上……能否容嫔妾一晚,”前几次的情景历历在目,实在是可怖。
绣玥小声地求着,“皇上您放嫔妾一晚,今日是您的万寿节,您就发发慈悲罢。”
她这副样子,确实是楚楚可怜,同时又是我见犹怜,颙琰真有心放她一马,但瞧她香肩外露,他又实在忍不住在自己生辰这日委屈自己。
他挑起的她的下巴,“你既知道今日是朕的生辰,又无贺礼,将自己献给朕,将功赎罪也是应该的。”
“朕今日过生辰,倒也不想扫了兴致,过于勉强你。”
绣玥听到这话,觉得有戏,她眼睛一亮,“那皇上的意思是?”
“这样罢。”皇帝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朕跟你打个赌,你若赢了朕,明日早上让你毫发无损地从养心殿出去,你私闯太医院的事情也一笔勾销。但若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地给朕去围房沐浴,伺候朕就寝。”
“你以为如何?”
“这……”绣玥略微思忖了片刻,“皇上,不知咱们要怎么个赌法?”
“这赌法么,”皇上的笑意加深,“朕今日过生辰,自然是怎么哄朕乐呵怎么来,一会儿朕命奴才拿上来一块红布和一个铃铛,朕以红布遮眼,你将铃铛系在腰间,一炷香的时辰,朕若在这间房里抓住你,那便是朕赢了,若抓不住你,那便是你赢。”
“这样啊……”绣玥腹诽了一声,这不就是闺房之乐么,说白了不论输赢,还是皇上高兴。
只不过呢,她在心底窃喜,皇上可能还不知道,她在入宫以前是做什么维持生计的罢。当她是宫里那些娇滴滴的后宫娘娘,那皇上可要失算了。
在山上的时候,她和宝燕为了果腹,追一只兔子都能追上个八时辰。
绣玥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疑着瞧向房内四周道:“那……那嫔妾多半是比不过皇上的,皇上您年年木兰秋狝,围猎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嫔妾作怕是要送羊入虎口了……”
皇上长长地笑了一声,“你还将朕比作猛虎,”他站起身,“不过这个比喻倒是颇合朕心意。”
他对外吩咐了一句,皇帝想要的东西,自然顷刻间就有。
鄂啰哩送两样东西进来的时候,别具深意地看了绣玥一眼,那目光,简直不能透着更多的怪异。
“出去。”
待房门从外面合上,颙琰折了两折手里的红布,将铃铛抛给她,“朕不会作弊,稍事会挡得严严实实,你也不许耍赖,不许暗暗捂着铃铛不发声,否则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绣玥听着这话,在心底无奈了一声:这大她二十多岁的人,较真起来比她还幼稚。
她面上讨好地对皇上笑笑,“是,嫔妾不敢,皇上。”
说着便将铃铛系在腰间的系带上,还特意拨弄了两声,以示恭维。
皇帝这才算有些满意,他将系带蒙在眼前,在后面打了个结,伸手在眼前挥了挥,自是什么都瞧不见的。
绣玥转头瞧了瞧殿内的摆设,“皇上,那开始了。”
她话音还未落下,皇上便动作迅速地向她扑了一下,绣玥忙躲过去一声,明着夸了句皇上,暗骂一声,挺大个人了,和她一个十四岁的弱女子,竟还出这样阴险的招数。
真是精虫上脑,不择手段了。
皇帝确实小瞧了绣玥的身手敏捷,她为了采摘草药,维系家计,同宝燕夜宿于山野,也不是没有遇上过豺狼野豹,在树林间利用天然的屏障躲避已是得心应手,皇上虽然出身皇家,善于骑射围猎,但到底是血肉之躯的凡人,还能矫捷得过那些野兽?
是以颙琰抓了半天,那烦人的铃声一直响彻耳畔,他在房间里就是屡屡扑空。
距离一炷香烧完的时辰,约莫所剩无几了。
“你没作弊罢。”他的声音已渐渐不豫。
“嫔妾不敢呀,”绣玥拨弄了两下铃铛,“嫔妾的声音和这铃铛的声音就在一处,皇上您听呀。”
说完便先一步躲开了,她就知道皇上又会出其不意。
皇上撞过去的力道有些猛,差一点撞到了桌角,幸好及时扶住,但这样的跌份,脸上已有些挂不住了。
房门外的常永贵听着里边叮叮咣咣的声音,他小声地跟鄂啰哩嘀咕,“师父,皇上今天从早上就不大高兴,晚宴的时候急匆匆回的,在养心殿一直沉着脸,当值的侍卫将那玥常在押进来的时候我都吓傻了,这会儿,怎么看着反而好像——不是不高兴了呢……”
“你也瞧出来了?”鄂啰哩俯视着他,“你也不算是白跟我一场,算你还有点眼力见。”
那个玥常在,真是有点手腕,真是狐狸精上身了。
绣玥在房内笑了两声,眼瞧着,那一炷香很快就烧完了。
她停驻在原地笑的工夫,皇帝找准了时机最后一搏,但不及绣玥敏捷,及时逃脱了开,他便撞向了房中央的地龙。
发出“铛”一声响。
绣玥吓坏了,数九寒天,养心殿的地龙烧得最热,皇上若撞上了或是烫伤了,那可怎么好?
她捂住失声几欲发出的尖叫,不假思索地冲上前扶起皇上,皇上若受了伤,她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绣玥很害怕地瞧了一眼门外,而后担忧地去看皇上撞上地龙的右臂,“皇上没事罢?”
可不能有事啊!
颙琰咯咯地笑出声,他摘下蒙着双眼的布,看了看时辰,“朕赢了么?”
“皇上,”绣玥却无心思理会这些,“皇上,容嫔妾将您的袖口翻卷起来,看看伤口成吗?”
“您可不能有事儿啊。”
皇上跌坐在地上,伸出手,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你为了朕急成这样,是么。”
“朕自执政便住在这座宫殿里,这房间里的摆设,中间的地龙,朕都清楚,刚刚朕是算准了方位撞过来的,不会有事。”
“朕刚刚是故意的,朕撞上去的时候,心里默数了三声,你在三声之内赶过来,证明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没经过思索。”
他点了点绣玥的额头,“看在这份心意的份儿上,朕今夜,不会弄疼你的,去罢。”
绣玥在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好在,皇上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这样奋不顾身的冲过来,那不是为了皇上呀,她是为了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
不过皇上既然误会了,那就由着他去误会罢。
她也真的是服了,就为了这,皇上居然能去撞地中央的地龙,至于这样吗,就一晚上而已,皇上想要她,还不是随心所欲地什么时候都行。
半夜,绣玥被□□裹成了春卷,抬进养心殿后寝殿的稍间。
刚开始还好,皇上还算是守信用,怜惜也都怜惜了的,体恤也都体恤了,可到最后,仍旧又发展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
到后半夜,她两只小手被一只手掌按在头顶,又开始重复昨日的噩梦。
“皇上……”她受不住求饶,“嫔妾求您了,您今晚答应过嫔妾的……”
皇上这功夫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反而他听了她这些话,开始更变本加厉。
原来皇上说话不算数,绣玥哭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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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儿、你太善良.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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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初六走进门的时候,还在不住掩着嘴笑。
帛尧倚在罗汉床上,目光从门口一直跟着他到地龙上方坐着的茶壶,见他径自提起来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方要一口喝下去。
“什么事这么高兴?”
初六呛了一口,他连忙放下茶壶茶杯,转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帛尧,“小帛爷,您醒啦?”他嘻哈着道:“这一晃都七年了,小的见您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少,身子也越来越康复了,心里高兴。”
帛尧将手里的两个核桃随手扔回去,沉下目光:“少说废话。”
初六便也只好实话实说:“这不么,小的刚从内务府回来,圣上喜得皇长孙,明年又是万岁爷的五旬大庆,所以打算晋封諴妃娘娘为贵妃。”
“宫中尚有皇后,贵妃便是后宫最高的位份了。奴才为諴妃娘娘高兴。”
他说完,小心地去瞧帛尧的脸色,“小爷,您、您不高兴么……”
帛尧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他拿起炕桌上的小锤,又捡回两个核桃,砸碎一个。
“有什么可高兴的。”他道,“哪天她被贬为庶人,再和我说。”
所以才不想跟你说么,初六在心底腹诽了一句。
“就封她一个么。”帛尧又随手砸开一个核桃。
“那永寿宫是三年前才封的,还是越级晋封,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呀,”眼见帛尧的脸色变了,初六忙转换了一个话题:“回小爷,此次跟景仁宫一同晋封的,还有吉嫔和信贵人。”
吉嫔没有子嗣,是实打实靠着对皇上奴颜屈膝、对两宫曲意逢迎得熬到今天这个地位,信贵人封嫔是一早就定下的事儿,只不过中宫皇后一直不肯点头,这回为了諴妃晋封贵妃顺利,信贵人的嫔位总算是收入了囊中。
这关起门来说话,初六便多絮叨了一句,“要说起来皇后也非等闲之辈,小的跟您说,此前数年皇上不是一直坚持不肯再选秀女入宫,这趁着明年五旬万寿大庆,储秀宫前些日子联合后宫内庭主位一同进言,硬是将左副都御史乌雅万明的女儿借着内务府的名义选进了后宫。前些日子由皇后下旨,赐封了贵人的位份。”
“皇上五旬万寿,皇后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给皇上充实后宫,这回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其实他方才进门的时候幸灾乐祸,多半就是为了此事。
“那乌雅沅淇虽然生得貌美,性子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才得了赐封的旨意,顷刻间原形毕露,直嚷嚷着秀女时暂住的钟粹宫不舒服,天天吵着皇后要迁宫,她还想住永寿宫呢。”
那恩贵人即便是想住在储秀宫,皇上都不会过多干涉,她想住永寿宫……那里面住着谁呀,这不是给皇上上眼药呢么?
初六捂住嘴,皇后娘娘按着皇上的喜好千挑万选的秀女,结果选出来这么一位,现在只怕皇后肠子都要悔青了罢。
帛尧瞧着却有点认真的模样,他想了一会儿,去问初六:“不会真的给她永寿宫罢?”
“哪能啊!”当着帛尧的面,初六不好说,要如嫔的永寿宫,那不是往皇上心口捅刀子么,皇上能同意才怪呢。
“永寿宫是皇上赏赐给如嫔娘娘一人独住的,即便皇后娘娘首肯,皇上也是万万不肯的,我瞧着罢,恩贵人无非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离着皇上的养心殿近点,启祥宫与永寿宫并列,只比永寿宫远那么一点儿,简嫔娘娘殁了之后,主位一直空悬,八成,皇后会同意恩贵人住进启祥宫。”
“皇后会依着她么。”
“皇后不肯又如何呀?费了多大的心血,七年的时间才弄进宫这么一个,她可是皇后娘娘制衡如嫔的最后一个希望,即便恩贵人要天上的星星,皇后如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她不住启祥宫还能住哪,承乾宫是住宠妃的地方,信贵人更不是个好惹的,眼见着还要封嫔成了内庭主位,还有翊坤宫是住第二位妃主的地方,只住着两个地位分的小主,恩贵人若能得住倒是便宜她了,总归轮不到永和宫就是了。”
永和宫可是有諴……贵妃罩着的地方。
初六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且瞧着罢。”
他这话说完不到一个时辰,院子便由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带着许多侍卫宫人闯进来,“拆!”
“都拆掉!”小太监捏着鼻子嫌弃道:“这永和宫后面还砌了这么个院子给个太监住,乌烟瘴气,什么玩意儿!”
“你什么玩意儿!”初六迎出去跳了起来,“混账,瞎了你们的狗眼,谁让你们拆这间院子?”
“太监就该住在庑房,”小太监一拱手,“就连大太监鄂啰哩,储秀宫的总管汪福寿公公,都没单独开辟一间院落,你们算什么东西,给我拆,快拆快拆!”
“混账!一砖一瓦都不许给我动!”初六气急了,“配不配的!都是华妃娘娘在的时候允准了的!你们管得着吗?再说了,即便华妃娘娘薨逝,还有贵妃娘娘哪?等我去禀告贵妃娘娘,叫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小太监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华妃娘娘那都是哪一年的旧黄历了,现在永和宫赐给咱们恩贵人住着,皇后的懿旨大,还是贵妃娘娘大呀?贵妃位份再高,她能高过了皇后娘娘去?”
“再说了,一个太监而已,闹到皇上那儿我们主子都不怕!”
说着他便动了手,将初六挥倒在地上,“别理这个东西,你们只管动手,将这腌臜的院子夷为平地,然后咱家带着你们去恩贵人小主那儿领赏去,出了什么事,自有贵人担待,动手!”
“是!”
“不许拆,不许拆听见了没有!你们敢!”闹到皇上那儿去,她们不怕,可小帛爷不成啊!
初六一边捶地骂着天杀的恩贵人,边心里乱成一团,这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怎的偏偏让他们撞上了呢。
他焦急地望向门内,即便事后諴妃娘娘杀了恩贵人又如何呀,小帛爷这座院子,只怕是如何也保不住了!
他沾着一身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不行,当务之急,还是先请皇后娘娘收回懿旨方为上策!”
初六大口喘着粗气一溜烟狂奔到储秀宫,却在见到储秀门前的圣驾时绝望得脸上血色全无。
皇上,皇上怎的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储秀宫探望四阿哥呀!
初六在门口急得团团乱转,汪福寿怕他惊扰了圣驾,将他扯到了角落里,“小六子,你就是再急,在皇后这儿,也没有比皇上更重要的事情,你在宫里的年头也不短了,这点事还看不清吗?”
他压低声音:“你不要脑袋了。”
“我问你!”初六扯过他的衣襟,“帛总管好歹是储秀宫的副总管,皇后娘娘怎么能同意把永和宫赐给恩贵人呢?现在恩贵人要拆帛总管的院子!”
“哎呀!”汪福寿道,“皇后娘娘她是主子,哪想得到这么周全?自诞下四阿哥,后宫的事情千头万绪,娘娘已经够烦心的,那恩贵人三五日便来吵闹,今早来请安的时候不知是从哪里听出来,永和宫是子嗣兴旺之宫殿,这不么,一个劲儿的缠着皇后娘娘要入住永和宫,赶巧养心殿的小练子来传旨,说圣上午后要过来探望四阿哥,皇后娘娘一时欣喜,便随口允了她的。”
初六急得都快哭了,他又不能闯进去,掂掂手,“好,好,那就劳烦公公替我去景仁宫报个信,务必通知諴妃娘娘,我现在还有地方要去。”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去哪?初六当然不能直接跟他说,他要去永寿宫。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就小帛爷那个性子,发作起来还不鱼死网破么,除了永寿宫那个有法子治他,其余还有谁说话管用啊!
小帛爷在宫里的身份,实在是不能暴露,否则有性命之虞!
初六一溜烟地又急匆匆离去了,留下汪福寿在原地,看着他那焦急的背影,听着殿里不时传出来的阵阵笑语声,他叹了口气。
这事儿,只怕还没个完呢。他还是先去给諴贵妃报个信罢。
“皇上,臣妾觉得,您太溺爱四阿哥了。”
皇后口含浅笑,完全不知外面天气。她跟着皇上依次坐在罗汉床两端,浅笑着道:“臣妾到了这个年纪,四阿哥是臣妾的幼子,臣妾实在是硬不起心肠来了。您是四阿哥的皇阿玛,可要狠下心来教导四阿哥。”
皇上笑她:“皇后今年不过才三十三岁,就生了这样气馁的想法!一晃朕的五十万寿就在明年,朕已然都快到了知天命的年岁,绣玥还在盘算着再给朕添个一子一女,这几年多亏有她伴着朕,朕这几年倒是觉得年轻了不少。”
若是没有后面的话,皇后也很想跟皇上说上一句,臣妾也觉得皇上越活越年轻了。
她努力了几次,口里不知怎的偏生了苦涩,最后只能呐呐着道了句冠冕堂皇的话语:“先帝高寿,皇上您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善庆……”皇上敛下目光,徜徉着道了一声:“他从前跟族中的钮祜禄和珅有些勾连,朕原本要处置他,但他将如嫔送进宫,朕与如嫔这一世的缘分都是他的功劳——”
皇帝一笑,“他的那些事情,便也算不得什么。”
这些年,皇后越来越听不得的,就是永寿宫的名字。但凡是跟永寿宫有关的称呼从皇上口中说出,对她都像是梦魇一样。
她强撑着岔开话题,“皇上,晚上您留下来和四阿哥一起用膳罢,晚上臣妾宫里留了两个肉质极鲜嫩的肘子和嫩牛筋,都是您的最爱。还有——”
皇上摇摇头,“皇八女早夭,绣玥如今备着有喜,她不教朕用太过油腻的膳食,说是要给朕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能还有一更,发生的时间点是1807-1808
第149章
皇上自顾说这话的时候,没留意皇后在对面的眼神,也没发觉此时此刻的他,有多像一个被媳妇管得畏畏缩缩的惧内皇帝。
他还乐此不疲地给皇后传授心得:“绣玥从医术上看到过,人到中年,若是不活动筋骨,再加上诸多油腻,那便会伤及自身根本,所以她劝朕少食油腻,多走动。”
其实绣玥的意思自然是盼着他能长命百岁,皇上这样理解,说出口的话在皇后耳中却又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想不到如嫔竟在背后如此管制皇上,事事听她的进言,她胆敢左右圣意,岂非生了谋逆之心!
皇上对此浑然不觉,他只瞧得到皇后安静坐在那里,焉能辨别妇道人家的深沉心思,他站起身,“这些都是医术上所载,皇后也可依此拿来自用,既然你宫中都是朕吃不惯的膳食,那朕便回去了。”
“皇上,皇上,”皇后有些不舍,“让臣妾送送您罢。”
皇帝转头,瞧了她一秒钟,“也好。左右朕今日回养心殿不乘轿撵,有皇后陪着朕,朕也不会觉得闷。”
皇后脚下的步伐慌乱了一拍,“皇上,这该不会也是——如嫔的主意罢。”
“皇后聪慧,绣玥说,朕再每日这样久坐见大臣,批折子,吃了睡,又饮酒,即便朕每年秋季去木兰秋狝打猎骑马,也不能抵消对龙体的伤害。”
“绮雪,你脸色不好?”皇上扶了她一把,“你也该学着朕,多带着四阿哥出去走动走动,别在储秀宫憋闷坏了身子。”
“咱们走罢。”
景仁宫这一带上上下下原本都在忙碌封贵妃的喜事,諴妃这几日收到的贺礼不计其数,数珍宝数到手软,原本还在念想着给她的儿子送什么过去,才能讨到他的欢心,谁成想,汪福寿来宫里,将初六所托之事一一告知,大殿上两个珐琅花瓶应声而碎。
“贱人!”諴妃从座上冲下来,“忍釉,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杀了她!”
“娘娘您息怒啊!”忍釉一边拦着自家主子,拼命给諴妃打眼色,一边唤着宫里的奴才,对汪福寿挤出笑道,“有劳汪公公来送信,不耽误公公回宫侍奉皇后娘娘,我让他们好好的送公公出去,改日还要多谢公公。”
汪福寿看着諴妃的模样,也恐自己被殃及,他虚笑了一声:“既然话已带到,咱家就不打扰了,奴才告退。”
汪福寿一出去,忍釉便高呼了一声,“娘娘!您千万冷静呀!”
“这事情闹大了,最不利的可是——”她压低声音:“您要为小帛爷多想想啊。”
她提到‘小帛爷’三个字,意料之中,果然諴妃的理智恢复了几分。她阴下脸,俯视向忍釉,“那你倒是说说!”
“娘娘,”忍釉轻声道,“这事儿明面上,恩贵人她是个贵人,拆的又不过是太监的一个院落,即便有皇后偏帮,又能治那乌雅氏什么罪?再说过了这些天,您也瞧清楚了那乌雅氏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依她的性子,还不拼了命的闹到皇上那里?”
“真要追究起来,那永和宫后为何会单独开辟一座院落给太监居住?皇上倘若疑心,保不齐便会命人详查小帛爷和华妃暗地是什么关系,一个不小心,查出形迹可疑,那对小帛爷,才是灭顶之灾呀!”
“娘娘您三思呀!”
“你说得对。”諴妃冷静了许多,她拍拍脑门,“本宫是刚刚急糊涂了,急糊涂了……”
她声音刚弱下去,又转而破口大骂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乌雅沅淇,到底是谁选进宫的,啊?若非她,哪会生出这许多无妄之灾,是谁找本宫的晦气!”
忍釉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她无奈埋怨道:“是谁?娘娘您想想,是谁一直撺掇皇后说,钮祜禄绣玥之所以在后宫中恩宠经久不衰,就是胜在后宫她年纪最小,这个乌雅氏比如嫔足足小了四岁,性子又与她有几分类似,不但貌美还极好驾驭,皇上肯定喜欢这一口。您回想一下,这些话都是谁说的。”
这样一提示,諴妃连出气筒都找不到了。她狠狠睨了忍釉一眼,这些话,无一例外全都是她对皇后所言。
又是她,又是她间接亲手害了帛尧。
忍釉眼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由极致暴怒,转瞬之间成了哀嚎。
快五十的人了,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都怪本宫,一想到帛尧现在的处境,本宫就想哭呀!你明白吗?本宫已经害他吃了这么多苦,怎么能让他再受这样大的委屈?”
现在的尧儿,一定是处在困顿之中茫然无助,院落都没了,更不知场景如何凄凉。
“得想办法,一定得想办法,此事本宫不便出面,你带着人先将尧儿安顿到六宫其中的一座宫殿去住着,务必跟他说明白,十天半月内本宫便着令人将新住所修缮完毕,看他要住在哪一宫周围,坤宁宫,咸福宫,若是……景仁宫……自然更好。”
“还有那个恩贵人,本宫再佛祖面前许愿,这辈子不杀生,你看着办!别叫她活自在了!”
“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娘娘!娘娘!”
门外景徐的声音先进殿来,随后人跑跑颠颠地越过门槛来到殿内,“回娘娘!刚刚奴才去了永和宫周围,特来回禀贵妃娘娘!”
“长话短说!”諴妃急着道:“那院子可是都拆了?人呢,人可是平安无虞呀?快说快说呀!”
景徐嘿嘿地笑了一声,“回娘娘,都没事儿,娘娘放心罢。”
諴妃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都没事儿?难不成,那院子没拆成?”
“拆倒是拆了个干净。”景徐回道。
“混账!”諴妃拿帕子狠狠甩了他一脸,“那还叫什么没事儿,本宫放心个鬼啊!”
“娘娘,”景徐还呵呵乐着,“娘娘稍安勿躁,容奴才细禀。”
“说!”
“娘娘,那永和宫后边的院子是拆了,帛总管现在正带着初六在清点东西呢,准备搬到永寿宫去先住一阵儿。”
“永寿宫?”那不是贱人住的地方么。狐媚子,又见缝插针,卖弄人情。
“不行!本宫不放心他住到永寿宫去!后宫里多得是地方,你还是跟他去说,让他——”
“娘娘,”景徐拦了一句,“容奴才多一句嘴,这件事……小帛爷既然已经同意,您再去将永寿宫的事儿搅黄了,怕是,怕是要恨上娘娘阿。”
諴妃的气焰登时矮了一分,“那……那也不能住到狐媚子的宫里去呀,那个如嫔生性狡猾,本宫的……他可是天真淳朴的很。”
“奴才听闻是永寿宫的如嫔听说了这个事儿,便将宫殿内的两间耳房打扫了出来,单独给帛总管还有初六居住,既清净又远人,那如嫔还预备给小帛爷也单独修建一处院落,挨着永寿宫后院,这几日不过是将就而已,娘娘别担心。”
諴妃长长叹了一声,“本宫怎能不担心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帛尧他心里不知道多苦呀!”
“奴才、奴才是……”景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眼睛瞎了,“奴才瞧着帛总管一脸挺开心的样子,全然没受院落被毁的影响,还正带着初六搬家呢……”
諴妃还是不能相信。
如景徐所言,这时候的帛尧,正在努力拎起两个包袱。
他试了试,觉得有点沉,便扔了一个。
初六瞧他那闷不吭声的模样,眼角的余光都透着掩不住的高兴,他实在是不想戳穿,在后面推着两口大箱子气喘乎乎抱怨道:“就说不让您弄那个兰贵人,现在好了罢,惹的祸都报回到自己身上来了,什么永和宫子嗣兴旺阿,呸!她就是嫌弃启祥宫人多!见着永和宫没人住,就挖空心思一门钻到这来!”
“快走罢。”帛尧没有回头,“晚了就赶不上用晚膳了。”他都有点觉出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更完之前不会打完结,估计得到这个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