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什么?”双兰以为自己幻听了,“晋如贵人为如嫔?皇后娘娘怀有嫡子,皇上让你过来,是来传晋封永寿宫的旨意?”
“双兰!”皇后沉下目光喝止了她,却亦是面色不善。
小练子瞧着眼前这气氛,他努力笑了笑,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心里其实是十分惦记娘娘的,只是如贵人是头一胎,且胎象不稳,皇上要晋封如贵人的位份,也是事出权宜,为了宽慰如贵人些许。”
“对了对了!皇上还说了,皇后娘娘您怀着龙胎辛苦,封赏不必按着旧例,内务府库房里的奇珍古玩,但凡皇后娘娘看中了什么,只要您言语一声,让内务府总管统统给您送到储秀宫来。”
“皇上开了库房任娘娘挑选,这可是我大清朝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啊,可见皇上多体恤皇后娘娘,多看重娘娘您的这一胎。”
小练子的话说完许久,殿里的气氛依旧不见丝毫缓和。
他愣在那,尴尬地笑了两声,识趣道:“那,那奴才养心殿还有差事,皇后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告退了。”
“去罢。”
小练子出去许久,殿内只剩下抽泣的声音。皇后抬起脸,目光缓缓转向身边站着的双兰,“你哭什么。”
“奴婢替娘娘不值!”双兰哭道:“中宫皇后怀有身孕,皇上却在妃子那里!皇上不来也便罢了!说什么开了库房随娘娘挑选,拿娘娘当什么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那个如贵人也真是可恨,她什么时候怀上不好,娘娘好不容易怀了子嗣,她偏偏要抢在这时候来给娘娘添堵!”
“别说了。”皇后恹恹着道了句。
“可是……”
皇后轻轻抚着腹部,“直隶总督贺本宫有喜,不是着人贡了许多新鲜的樱桃进储秀宫,你亲自去永寿宫传本宫的旨意,如贵人同怀有龙裔,明日本宫邀如贵人和后宫的嫔妃们一同品尝。”
“顺便再去禀报皇上一声。”
“娘娘……”双兰原本还在心疼那些樱桃要白白便宜了贱人,听到此处,她忽然就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娘娘,为了皇上,真是难为娘娘了。”她叹了口气,“奴婢这就去永寿宫。”
估摸着去了永寿宫,也就不必再跑一趟养心殿了。
永寿宫这边,绣玥双手捧着羹汤,小口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
她转过脸,瞧着床边坐着的明黄的身影:“皇上,您能不能不这样一直盯着嫔妾?”盯得她好不自在。
“朕就是想多看看你。”皇上又坐近了些,挤得绣玥直瞪他,“朕差一点儿……就害你失去了孩子。”
“这孩子……”皇上微微低下头,“朕那一夜听太医说着凶险,那一刻,朕才发现自己也只是个凡人,天塌下来,也会觉得害怕……若这个孩子真保不住,朕岂不是要亏对你一辈子,不单是孩子,朕还会失去你。”
“皇上怎会这样想?”绣玥朝他笑,“当时那种情况,皇上会做那样的处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从她得知有了身孕,再到太医说这个孩子的胎像不稳,从前到后,颙琰以为她会哭会闹,会怨恨会指责,但她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平静地让她的婢女去翻找安胎的药方,平静地听从太医的建议进补。
“绣玥……你若是恨朕,就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伤了你的身子。”
“都是朕不好,是朕的错,是朕对不住你。”
“朕已经请皇后晓谕六宫,即日起你就是如嫔,是永寿宫堂堂正正的主位。”
“你还想要什么,你跟朕说出来,朕都尽力补偿给你。”
皇上说着,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额前落下的发丝。
“皇上,嫔妾真的没有怪过您,在禁足的这段时间,嫔妾也反思过,嫔妾做得这些同后宫里的女人们没什么两样,都只以为自己是岌岌可危的一方,习惯了自保,下意识对皇上有所隐瞒,这样想当然的自私,却忘了皇上您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您也需要被体谅关怀而不是被一味索取,被讨好被欺骗,为皇上诞育子嗣是嫔妾分内应尽的本分,嫔妾无权私下独自做这个决定。”
“这也许就是老天给嫔妾的教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三年前的事,嫔妾几乎快忘掉,却偏偏在怀了孩子的时候被揭发出来。要说怪,就怪造化弄人罢。”
“鄂公公还对嫔妾说,皇上您即便是万分恼怒,最后还是将汤药中伤身的方子给替换了去。”她亲昵地亲了一口皇上,“怎么能将责任都归咎于皇上身上呢。这样是不是对您太不公平了些?”
“玥儿……”
皇上怔怔地瞧着她,许久,才艰难地说出话来,“绣玥,朕这辈子所有的不幸,因为你,遇见了你,朕都觉得那些是必须要经历的坎坷。因为你,朕觉得这一辈子才值得。”
他的绣玥,总是那样心地善良,总是那样愿意替别人着想,总是那样愿意体谅。
“朕真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
他倾身压过来,绣玥两只手费力地托着那碗羹汤,“皇上,皇上,汤要洒了,您过去点。”
“洒就洒罢。宫里的珍馐美味,你要喝什么,朕命奴才给你熬了就是。”
“不行。”绣玥推开皇上,这床上的锦被可是新换的,是她最喜欢的图样,皇宫里的绣娘绣了几个月才完工,平时她都舍不得拿出来。
有了喜,才铺上应应景。
皇帝被推开,他去过她小心端着的汤碗,“不然,朕来伺候你喝罢,如嫔娘娘。”
绣玥笑了一声,跟着故作姿态道:“颙琰,如嫔娘娘喝药,你可得小心着伺候。不然,有你好受的。”
在她的影响下,皇上心头的那片阴霾渐渐消散而去了。她永远那样乐观、坚强,从来不对生活气馁,他们的孩子,真希望能同她的额娘一样顽强,能够挺过这一关,顺利地出生、成长。
双兰走进永寿门的时候,皇上已经成功从寝殿的床沿挤到了拔步床上坐着,他命鄂啰哩将养心殿的折子统统搬过来,这些日子心思烦乱,无心批阅奏折,这会儿积攒了不少,他靠坐在床边批折子,腿上覆着薄衾,绣玥仰面躺在里侧把玩着一块圆润无比的上等羊脂白玉。
这块羊脂白玉是皇上悄悄拿给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哄她,说是价值百金,拿在手里是触手生温,绣玥仔细瞧,上面还刻了一个弯弯的月亮。
“这么好的一块羊脂白玉,刻了个图案多可惜呀,得少换多少银子。真是暴殄天物。”她惋惜道。
“朕在登基以前,名字是永琰,意喻是‘美玉’,你的名字是绣玥,朕将这块白玉赠予你,你还不懂么?”
皇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知道银子,咱们的孩子可别像她额娘这样,俗不可耐。”
绣玥听皇上说话,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羊脂玉,原来还有这一层寓意呀。
玉中有月,相对之下,他的心思到还真是挺脱俗的。
她皱起眉,“那为何刻的是弯月,而非满月呢?”那样就不圆满了呀。
“若是圆的,不就像太阳了吗。”皇上又嫌弃道了一句。
倒也是。绣玥来来回回盯着这块美玉瞧,“以此类推,那给皇后娘娘的,上面刻的就该是雪花了。”
“你呀,”几番被打断,皇上终于还是气得放下了手里那本折子,他斜过身子,两个人的距离极尽,他语气中含着严肃,“这是独一无二的白玉,朕的心都装着你,玉被月亮占满了,哪里还容得下旁的呢。”
“好好收着罢。”
小练子在门口,为难地朝双兰虚笑两声,“双兰姑姑稍后,皇上在里面歇着,咱家这就给您去通传。”
双兰神色晦暗不明,平静吐出两个字:“有劳。”
“那劳烦姑姑在此稍等。”
小练子进到殿内,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了一句:“皇上,储秀宫的双兰求见如嫔娘娘,说是带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现在外面候着。”
“皇后娘娘?”绣玥连忙正了正姿势,开始去系衣裳的系带。
皇上现在瞧她忙碌一丁点都心疼,寝殿里两个人正你侬我侬,这时候皇后的宫女又要来扫兴。
“如嫔现在怀着龙嗣,需要好好休养,让她回去。皇后即便有什么吩咐,也不在这一时。”
“皇上。”绣玥拦着他,“人都到了永寿宫,何苦叫人家白跑一趟。”
“还是让她进来罢。”绣玥瞧着小练子。
小练子的脸色如苦瓜一样,他万般为难地瞧了瞧圣上,这时候这局面,他听谁的呀。
皇上阴沉着别过脸,不再出声。
绣玥见状,想要跟小练子多说一句,意欲撑着坐起身,皇上见她的样子,忙将人拦着,背对着斥了一句,“还不让她进来!”
“嗻!”
“你现在的身子,不能起来吹到风。”皇上将覆着的薄衾又向上给她盖好,“明日朕把御膳房最好的厨子都给你拨到永寿宫来,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不必起身累着自己。”
绣玥狐疑地瞧着皇上,听语气,现在她动一动都算得上是辛苦了。
“奴婢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听到外侧传来的话音,皇上的目光转向进来的人,“皇后让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双兰冷眼瞧着拔步床上的两个人,从进永寿宫的大门,她便一路瞧着太医院的原判和养心殿的宫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中宫怀有嫡子,宫里最好的太医和嬷嬷都在永寿宫忙前忙后张罗!
瞧皇上这架势,连奏折都搬了来,看这样子,是打算常住永寿宫了,如嫔怀着身孕不能侍寝,皇上却还是留在她这,打算将东西六宫的嫔妃就这样晾着了!
她敛下目光,低头恭敬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听闻如嫔娘娘也同样有喜,吩咐奴婢来给如嫔娘娘道贺。皇后娘娘说,直隶总督进献了一批难得的樱桃珍品,邀如嫔娘娘明日到储秀宫一同品尝。”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绣玥在里侧目光不住投向皇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的事儿怎么没跟她提及呢?
中宫皇后和嫔妃同时怀有龙裔,居然还要中宫皇后先来向妃子道贺,这是何道理?这岂非是荒唐。
“不过是樱桃罢了,”皇上语气冷淡:“如嫔现在身子娇弱,需要好生静养安胎,你回去告诉皇后,若她真心相赠,送来永寿宫几盘就是。何必还要劳动如嫔亲自去皇后宫中走一遭。”
“皇上!”
绣玥拧起眉头跟他使眼色,小声嘀咕:“皇后怀了身孕,嫔妾都还没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那是下面的官-员进献给皇后娘娘的樱桃,皇后娘娘肯邀嫔妾同去储秀宫中同享理应感激,怎还能反而强要娘娘的东西?”
她支起身子,瞧着下方双兰异样的脸色,忽然明白了什么,“皇上,到现在,您不会还没有去看望过皇后娘娘罢?”
皇上倨傲地白了她一眼,没出声。
果真……
绣玥隔着皇上,对下方站着的双兰笑着道了句:“烦请双兰姑姑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相邀一片盛情,嫔妾这会儿正想着尝新鲜的樱桃,明日一定会准时到储秀宫。”
双兰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不少,她回了声:“好。”
“木槿,好好送双兰姑姑出去。”
储秀宫先给永寿宫道贺,她真是丢尽了脸。绣玥拍拍额头,皇后娘娘还赐享樱桃宴,她这一回去,可不能两手空空去,要先给皇后娘娘献贺礼才是。
得想想送点什么过去。
“皇上,皇后娘娘有喜这样大的事,您怎能不告知嫔妾一声呢?现在整个六宫的嫔妃,都该笑话嫔妾不懂尊卑,不敬皇后娘娘,不守规矩。”
“朕一时没想起来么。”颙琰道:“这两日惦记的都是你和孩子,折子都没心情批,你看看摞的这一层,晚上还得熬上几个时辰,自然是没有时间去看望皇后。”</p>
第131章
绣玥在晚膳时分吩咐宝燕打开她的私库,挑选第二天给储秀宫的贺礼。
说是私库,也不过就是两个箱子,最值钱的还是皇上赏的那柄玉如意,还有那一千颗金珠和皇上上次赔给她丹药的十数件珍宝古玩。
挑来选去,最后绣玥还是从那十多件珍宝中舍了一副玛瑙制成的棋盘,连棋子儿都是分别以红宝石和绿宝石精心雕刻而成。这样的东西送给皇后,总不会显得寒酸了。
宝燕有点心疼,“小姐……这玛瑙宝石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皇后摆明了不待见你,就算你送个蟠桃给她也是无济于事,何必送这样贵重的玩意儿给她,真真是白费。”
“那你说还能送什么?”绣玥道:“我看来看去,十几件宝贝每一样我都舍不得,总不能捡一捧那箱子里的金珠给皇后送去罢?”
“算了,反正我对下棋也是懵懵懂懂,就送这个罢。你去把柔杏木槿和小禄子她们三个唤进来,我正好有话要同她们三个说。”
现如今她已是如嫔,永寿宫伺候的宫女应添至六人,太监八人,宝燕是掌事姑姑不必说,小禄子也很快会顺理成章提为永寿宫的掌事总管。
她们三个被宝燕唤进来,绣玥在罗汉床上坐着,身上搭着薄衾。她瞧着柔杏木槿和小禄子,“现在内务府还在为永寿宫挑选人手,你们三个是跟着我一路过苦受累过来的,日子好过些,本宫也不能委屈了你们。”
她招呼宝燕走过来,打开装着金珠的宝箱,“这里的金珠,取一百颗你们四个分了罢。”
“一百颗?”
柔杏有点小雀跃,四个人中只有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身形晃了晃,“小主,奴婢……奴婢哪受得起呀。”
“这是应该的。”绣玥笑笑:“你们给宫外的家人稍些银两出宫,让他们在外的生活也能宽裕些,在父母兄弟中也长长脸面,再给自己多添置些首饰衣衫。”
宝燕倒是痛快,将金珠捧了一捧,先交给柔杏,“拿着罢。明日我还要跟着娘娘去储秀宫,给你们三个放个假,想做什么就赶紧着去罢。”
最高兴的就是柔杏,她瞧着手里一捧金灿灿的珠子,忍不住地开心道:“奴婢多谢娘娘!”这么多金子,足够她和家人一辈子所用了啊!
分完了金子,宝燕让他们回去,将房门关上,弯着腰去瞧绣玥的脸,“小姐,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大方的性子啊?难不成坏了身孕,人都会转性的?”
还是想要给未出生的皇子公主积福呢。
“不是,”绣玥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逊嫔娘娘,有些人和事若不珍惜,以后就会追悔莫及了。”
宝燕啧啧嘴,“你对逊嫔娘娘已经够可以了,还想怎么着啊。”
“哦!”绣玥想起来,又将另一个宝箱打开,从里面翻了翻,“皇上给我挑的那十几件东西里边,有两副金镶珠翠软手镯,我给你留了一副,你记得偷偷的戴,别教后宫里的人说永寿宫没有尊卑。”
她说着,将两副手镯从箱中找了出来,分别用宝盒装着,宝燕开心地取过来看了又看,直接套进手里,“总算小姐你还有良心。”
“那还有一只手镯呢?”
“还有一只你偷偷送去给钟粹宫,”绣玥想了想,“若是淳嫔娘娘推辞,你就说是我补上的给她复位的贺礼。”
“从前刚进宫咱们落魄的时候,多亏有淳嫔娘娘雪中送炭,悄悄送了一块翡翠过来,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我才有银子寄出宫外给额娘和外公他们啊。”
“那好罢。”宝燕痛快地应了声,给淳嫔娘娘,她倒是没什么意见。
“前番小姐几经磨难,后宫中只有淳嫔娘娘肯为您说话,向皇上求情,若说给淳嫔,我倒是不反对。小姐要在后宫稳固地位,宫里也总该有人跟咱们连城一线不是,李氏无能懦弱,玉贵人和安常在又在皇上跟前不得脸,剩下没一个好东西,淳嫔娘娘是最合适的人选。”
绣玥好好的一片心思,被她说成这样不堪,她摇着头不打算再跟她说话。还是早些就寝罢,明天一早还要去储秀宫呢。
即使她在前一晚,交待了宝燕唤她起床的时辰,可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晚了半个时辰有余。
宝燕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环抱着胳膊倚靠在拔步床边,“小姐,您现在可怀着身子呢,胎像稳固也便罢了,如今胎像不稳,别说皇后,就是皇上来了,您也得睡到自然醒。哪头轻哪头重,您懂么?”
“那自然是孩子重要。”绣玥伸手揉了揉,“可这样,后宫的人可都当我恃宠生娇,背后不知道要怎么骂我。”
她还想给自己的孩子多积些福德呢。
“哪儿管得了那么多。眼下就是小姐和孩子舒服最重要。皇上天不亮就派奴才送了安胎的滋补品送过来,小姐快些洗漱罢,我好伺候着你服用。”
“今晚上您可别再赶皇上回养心殿去了,我瞧着皇上命人送补品这个时辰,他离开这一晚,定然是吃不好睡不香呢,一直惦记着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绣玥嫌她啰嗦,她昨夜也是因为要清点一下自己的私库,连带着叮嘱些永寿宫里的事儿,皇上自然是不方便在场,再加上钱财不可露白,她的家底,当然还是自己偷偷地一样一样清点心情来的好。
绣玥怀了身孕后,无论是多亲近的人经手之物,饮食用度宝燕都要重新再验过,确认无碍后方才放心进补使用。
绣玥在膳桌前瞧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起来,“一会儿送去储秀宫的贺礼,一定要经赵太医验过,别忘了。”
“哦,”宝燕先是一停顿,很快听明白了绣玥的用意,她点点头,“小姐放心罢,我一定亲自盯着赵太医去验,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小姐,如今你可是嫔位了呢,从今以后您再出行,可享有嫔位采仗之制,今天您出行呀,就开始与从前不同了,不比再走路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姐如今怀有身孕,即便不在嫔位,皇上也是心疼小姐,舍不得让你走路的。”
宝燕在永寿宫说得原本是玩笑话,调侃她家小姐而已,谁知真正扶着绣玥出了永寿宫,见到皇上的圣驾整齐停当在永寿门外,她才知道皇上竟比她的随口一说还要夸张。
“皇上,”绣玥的表情有点控制不住,“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批奏折了么?”
“朕早起都批过了。”皇上走近她身边,伸过手去,宝燕便识趣地松开了手。
皇上脸上出现了与他身份极不相配的赧然,略低下头,“朕早上睡不安稳,便起来批了奏折,给太妃们请过安,便来了你这里。”
“朕想着你要去皇后宫里,那么远的路,实在是怕你会累着,怕抬轿撵的太监们不当心,抬得不稳,让你不舒服,还是乘朕的轿撵去罢。”
这样无比荒唐的话,配上皇上认真的表情,让绣玥实在无法怀疑。
“皇上,嫔妾乘您的轿撵?您……”她小声道:“是疯了吗。这不合老祖宗的规矩呀,若后宫知晓此事,那还了得?她们只会怪皇上您偏心呀!”
“皇上您想想,您不去后宫,专宠嫔妾一人,这就已经是犯了众怒,您还要嫔妾乘坐您的轿撵?”
这狐媚惑主的帽子,她可是就要一戴到底了!
皇上此番的态度却极为强硬,“朕就是要偏心你,谁敢议论?朕便治她的罪!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愿意让谁上朕的轿撵,就让谁上去,谁有资格来干涉?”
“好了,”他轻轻地拦着绣玥向轿撵走近,“那可是朕和你的孩子,朕和你好不容易才有孩子,你若实在不敢,就当是你借了孩子的光,来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绣玥不好拂了皇上面子,她真真是有些无奈,这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呢,她现在能吃能走,若非是胎像不稳固,她还能跳呢,哪里就有那般娇贵呀?
皇上哄着她上了轿撵,一路上圈在怀里,连一丝风吹过他都要皱皱眉,绣玥现在觉着,可能是前十年她的命太苦了,没人疼没人爱,现在都被加倍找补了回来。
离着储秀宫十米远的地方,绣玥再不管皇上的态度,不管旁人如何劝说,坚持下了轿撵。
她去储秀宫,可不是给自己和孩子拉仇恨去的,也不是跟这个宫殿的女主人示威来的。
皇后和嫔妃们在后寝殿里喝着茶听着恭维话,便听外面一声通传进来:“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底下的嫔妃窃窃私语起来,“真的是皇上来了?”
諴妃坐在罗汉床的对侧,她瞧了瞧皇后意料之中的神色,便没出声,将茶盏放到炕桌边,跟着起身迎候皇上。
“臣妾等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后坐着罢。”颙琰先道了一声,直朝着她走过去,轻轻扶着她坐回原位,“皇后怀了龙胎,很是辛苦,不必这样拘礼。”
“都坐罢。”
諴妃会瞧脸色,自动自发地挪到了下面去,皇上便坐到了諴妃的一边,小练子机灵地加了个圆凳挨着皇上下方,待绣玥落座,他的目光才朝向殿内众人。
“朕最近一直忙着,没能来看望皇后,是朕的不是。朕已经吩咐了内务府和太医院,只要是皇后养胎所需,不论何人何物,一应不得延误,给皇后送到储秀宫来。”
皇上忙碌,皇上缘何忙碌,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绣玥老实在皇上身侧坐着,便感觉到了殿□□过来的无数道敌意。
后宫嫔妃无所出,她怀着身孕还霸着皇上天天在永寿宫,人家要怨恨他,也不无道理。
绣玥勉强笑笑,起身道:“嫔妾贺过皇后娘娘有孕之喜,前些日子没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道喜,实在是嫔妾的不是,嫔妾今日前来,特意为皇后娘娘准备了贺礼,祝愿皇后娘娘顺利诞下一位嫡子。”
她说着,让宝燕上前,将礼盒托举着呈于皇后。
宝燕走到皇后面前,特将盒子打开,露出那一套翡翠棋盘红绿宝石棋子,“请皇后娘娘笑纳。”
“如嫔有心。”皇后身为中宫,金银珠宝不在她眼里,再加上她原本也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她淡淡地维持着中宫得体的笑,“双兰,收下罢。”
倒是諴妃坐到了皇后的下方,看清了那锦盒里的东西,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她斜过身子,朝皇后递了个眼色。
皇后自然看得出她的意思,钮祜禄绣玥即便封了嫔位,也不过这两日的事,她从前在宫中是何等的落魄寒酸,捉襟见肘,后宫没人不知道。
这样好的东西,她身为中宫皇后见都没有见过,其中的因由就只可能有一个,就是皇上私下赏给了她。
皇上开了内务府的库房,让她随意挑选,明面瞧着,是天大的恩典,可如嫔的东西,都是皇上亲自花费心思精挑细选,同那些冷冰冰的珠宝相比,怎能相提并论呢。
即便在贵重,又怎能焐热她的心。
“皇后娘娘,”諴妃瞧着绣玥的贺礼笑着道,“这如嫔这样大的手笔,臣妾忝居妃位,倒显得臣妾寒酸了呢。”
“諴妃,”皇上道:“贺礼不过是一份心意而已。你对皇后有心,有心才最贵重,岂是珠宝可比。”
“是阿諴妃,”皇后接过话,“本宫也不缺金银珠宝,”她目光一瞬不动地盯住皇上,“本宫要的,只是……有心就好。”
諴妃清脆笑了几声,“那要是这样说啊,臣妾心里就有底了。不瞒皇上皇后,臣妾是没准备什么值钱的珍宝,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有孕,便特意,为娘娘寻了一个人来,这个人,可以达成皇后娘娘此刻心里最惦记的愿望。”
“愿望?”
皇后拧起眉,这事情諴妃并未提前跟她透露过,她隐隐给了她一个眼色,皇上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上次钦安殿的事过后,諴妃被去了协理六宫之权,皇上久不踏足储秀宫,教训还不够吗。
“諴妃,这人,你还是——”
“哎呀皇后娘娘您想哪儿去啦?”諴妃不住地掩口笑着瞧向皇后,“臣妾费了好大的工夫,请的这位高人呀,可是民间的一位杏林圣手。凡是女子有喜,经他看过,从未有一次失过手,十成十,可以瞧得出——”
“娘娘腹中的龙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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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皇后是中宫,自然有中宫的气度,还是身侧站着的双兰,脸色明显绷不住了。
皇后娘娘虽然有了三阿哥,同二阿哥的关系也属亲密,但到底,这是时隔十年宫中才迎来的这么一个龙嗣,若是如嫔没有身孕就好了,皇上不知该多疼爱皇后娘娘这一胎。
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关系也会更近一层,现在,原本属于皇后娘娘的一切,都被如嫔给毁了。
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上苍,保佑皇后娘娘腹中的龙胎是一个皇子,那个如嫔也就配生个女儿。
皇后心底虽然也有些期盼,她还是下意识去望着对面的皇上,“皇上,您看呢。”
皇上瞧瞧绣玥,绣玥虽然不在乎男女,她也不想扫在座各位的兴,“嫔妾听皇上的。”
“那便传罢。”皇上捻着腕上脱下来的手钏,“若有诞下龙嗣那一日,得了喜讯,朕再另行封赏。”
諴妃笑着起身,回了声:“是。”
忍釉得了吩咐,很快就出了殿外,不一会儿的功夫,将一个年约六旬的布衣老者请了进来。
“草民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起来罢。”
“朕听諴妃说你有过人的本事,你给皇后和如嫔都瞧瞧,瞧准了,朕亲赐你悬壶济世的牌匾。瞧得不准,权当是一乐,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是,多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忍釉在旁边搭了一把手,将那老大夫扶了起来。
老大夫瞧了瞧在座的几位千尊万贵的娘娘,从衣着上看,不用諴妃娘娘提点,他也可看得出上位坐着的那位是皇后娘娘。
他从背着的药匣中取出丝绢,缓缓走至皇后跟前,复又跪了下去,皇后配合伸出手,搭在炕桌边。諴妃寻来的人,她自是信得过。
老大夫便将丝绢隔着覆在皇后手腕上,而后静静地把脉。
约有一炷香的时辰,殿内的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脸上。
好一会儿,那老大夫收回了手,跪在原地朝向对面落座的皇帝回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这一胎,十有**是个皇子。”
“真的?那皇上岂不是又多了个嫡出的皇子!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呀!”
满殿的嫔妃恭贺声不绝,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饶是皇后,也松下了紧绷的心神,她羞涩地瞧向皇上,淡淡地弯了弯嘴角。
“皇后。”皇上身为人父,亦是出自内心地高兴,“你为朕孕育了两个皇子,整个后宫,皇后功不可没。”
“朕决定,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让皇后亲自来抚养,不必交给旁的嫔妃来照顾了。”
皇后听了这句自然是欢喜,她随即起身:“臣妾谢皇上。”
“双兰,时候也不早了,将这些摆放的瓜果点心都撤下去罢,将直隶总督进献给本宫的樱桃呈上来,请皇上和六宫的妃嫔们尝尝鲜,顺便,本宫也要赏赐给这大夫一些带回去,以示嘉奖。”
双兰的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是,皇后娘娘。”
听说贡品的樱桃终于要摆上来,绣玥有了点精神,这一趟来储秀宫,送礼可是花了她大把的银子,总算是也能见着点回头钱了。
“大夫,你也给如嫔瞧瞧。”
在一片恭维热闹声中,諴妃适时地开了口。
“是,草民谨遵諴妃娘娘的吩咐。”
丝绢被搭在绣玥的手腕上,皇上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另一只手,“怕么。”
这有什么可怕的。绣玥转过头,回问了句,“皇上,您希望嫔妾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朕么……”皇上想了想,他膝下儿女不多,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都喜欢。若是皇子,他可以教他骑马射箭,若是女儿承欢膝下,也可爱可怜得紧。
只是后宫嫔妃,大多都盼着能有个皇子罢,便是有了终身的依靠。尤其是他与绣玥……他大她这样多,总归是要走在她前面……如若她能有个儿子,他走也走的安心些。
“朕自然是希望你能为朕诞育一个皇子。”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绣玥听到了心底有点小失望,果然呢,皇上是一国之君,在子嗣这件事上也不能免俗。她自己倒是喜欢女儿多一些,女儿安静可爱,不似男孩子淘气调皮,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能生一个乖巧贴心的女儿,可以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心事统统告诉给她。
只是女儿,到底都是要嫁人的,尤其是皇室公主,更免不了要接受和亲这样的命运,骨肉分离。
绣玥正在胡思乱想着,这边老大夫已经收回了手,他跪在原地向皇上回话道:“回禀皇上,如嫔娘娘这一胎,从脉象上来看,应该是位公主没错。”
“公主?”
绣玥分明有一瞬间错觉,满殿的嫔妃们听到这两个字,语气之间显露的喜悦之情远远比方才诊断皇后娘娘更甚。
諴妃笑得合不拢嘴,她在位子上没有起身,朝着绣玥道:“恭喜你了呀,如嫔。”
余下的嫔妃纷纷起身相喝:“恭喜如嫔娘娘呀!”
绣玥有点哭笑不得,她们面上的愉悦之情,到比刚刚恭贺皇后要发自肺腑多了。
只有淳嫔少了些幸灾乐祸,认真地对她轻道了句:“恭喜了,如嫔妹妹。”
“好了。”还是皇后出声让她们安静了些,她瞧向始终一语不发的皇上,“皇上,宫中十年没有诞下子嗣,如今时隔十年,皇上得一子一女,凑成个好字,也是天佑皇上,天佑我大清啊。”
“皇后说得是……朕也高兴。只是……”他瞧着绣玥……到底她没有个依靠,他也是放不下心。
在场的嫔妃,任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口里说着‘高兴’,其实脸上一点都不高兴。
绣玥也看出来了,他那句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得实在勉强。
她在心底腹诽一声:真是重男轻女。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双兰笑吟吟地走进来,“奴婢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将新贡的樱桃拣选最好的呈给皇上和后宫各位小主,清早尚书府呈进来一批新采摘的蜜瓜和葡萄,奴婢瞧着这后寝殿里实在是挤了些,不若正殿宽敞,还请皇上皇后移驾到前殿正殿去品尝?”
“皇上?”皇后询问着皇上的意思。
“也好罢。”皇上一甩手里的手钏,站起身,点了点绣玥的肩膀。
“皇后娘娘您看出来了么,”荣常在从前是皇后的家人子,说话照旁人在皇后跟前顾忌少些,她跟着走在皇后的身后,私语道:“自从那江湖郎中从脉象推测如嫔怀的是个女儿,皇上的脸色就冷了呢。”
“娘娘就是娘娘,中宫的福泽岂是一个妾妃能相比的,嫔妾瞧着,指不定今个晚上皇上就不愿再待在她宫里了,转而来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敛下目光,轻轻嗔怪了一句,“休要乱讲。”
“这哪儿是嫔妾乱讲啊?”荣常在又怂恿着吉嫔:“吉嫔你说是不是?”
“娘娘,”吉嫔跟着道了一句,“臣妾也觉得,荣妹妹并非没有道理。娘娘您怀的是皇子,又是嫡出,如今宫中只有两个皇子,娘娘您又是时隔十年才又得这样一个小阿哥,皇上定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就是呀,”荣常在接着道,“相较之下,如嫔那个女儿就显得没分量多了,锦上添花而已。”
她们一路走一路笑,跟着来到储秀宫的前殿,殿里面珍品的樱桃,蜜瓜和葡萄摆满了一殿。
双兰早早在前殿候着,眉梢眼角都是笑,她招招手,身后一排排宫人将御碟呈上去,“请皇上和各宫小主随意品尝。”
宝燕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怀个皇子么,用得着摆出这样得意的样子,给谁看!”
“我算是瞧明白了,小姐,皇后娘娘邀您前来,哪是什么尝樱桃啊,根本就是个鸿门宴,諴妃一早就找好了那什么江湖骗子,存心来恶心小姐的,你看,皇上都过去到皇后那一边了。”
顺着宝燕的指向,绣玥瞧着被前呼后拥围住的明黄身影,她转过头去不再瞧,一声不吭地取了盘中的樱桃来吃。
“皇后,朕最近没来看你,是朕的不是,前朝事忙,等朕批过了折子,就多来看你和孩子。”
后宫久不见皇上,皇后娘娘又怀了嫡子,后宫都围在这边,听着皇上的话,皇后瞧着不远处那个被忽略的身影,她心里到底好受了多。
这个孩子,真是给她争气。
“皇上,嫔妾瞧您最近瘦了,是不是伺候的嫔妃不够周到呀,嫔妾最近宫里有上好的甜汤,让嫔妾给您送到养心殿去,好不好,皇上。”
“皇上,您尝一个樱桃罢,这樱桃又大又甜。”
嫔妃们围着皇上的时候,皇后这位正妻离开了些,她取过宫人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手,从摆放的盘中摘了几颗乌黑的葡萄入了口中。
“甜的罢?”
諴妃在一旁带着笑瞧她。
“听说永寿宫那个爱食酸,这会儿她尝什么应该都是酸的了。”
“諴妃,”皇后将葡萄递给她一颗,“本宫的心思,永远都只有你最了解。本宫要跟你道声谢。”
“皇后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呀?”
皇后笑了笑,低声道:“本宫原本想着,不过是请了如嫔过来,能见一见皇上的面。今日这一番安排,你比本宫还要想得长远。”
皇后瞧瞧四周,“只是你为了帮本宫,这一步实在兵行险着,骗得住皇上一时,迟早有生产那一日,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若侥幸被那郎中蒙对也便罢了,否则,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你不会是想着……諴妃,本宫知道你从不肯对孩子下手,你万万不能为着本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为别的,那也是皇上的骨肉。本宫也是孩子的嫡母。”
“皇后你想多了,”諴妃颇为无语,“那真是我从宫外请来的杏林圣手,这么多年那老郎中就没失手过,什么骗不骗的呀。”
“要说起来,先帝当年做梦都想要一位嫡子来继承大统,偏偏就是不能如愿,咱们皇上呢,除了皇后,所有的嫔妃生下无一不是女儿,我瞧咱们的这位皇上,摆明了儿子都是嫡子的命,那个钮祜禄绣玥她想生儿子?下辈子罢。”
諴妃同皇后说着话,吃了颗葡萄转过身,瞧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嫔妃杵在那里,“皇上呢?”
吉嫔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向着远处瞧了瞧。
顺着吉嫔的目光,諴妃和皇后不约而同看到了远处两个卿卿我我的身影。
皇上颇有兴致地喁喁细语说着什么,如嫔一直顾着眼前的樱桃,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
諴妃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安排的这几个人,“不是让你们好好的留住皇上吗?你们这么多人,就让皇上过去了贱人那边?”
废物!
“皇上是怎么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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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你怎么不搭理朕?”皇上抢过绣玥刚挑好的一颗樱桃,“这樱桃比朕还好吃?”
说着将那樱桃扔出去老远。
“是不是为了腹中胎儿的事儿?朕知道你怀的是个女儿,心里也委屈。”
“没关系,”他用手指刮了刮她的小脸,“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朕好好的保重身体,和你还会有许多孩子。”
“皇上,您就这么盼着嫔妾怀的是个皇子?”
“皇上您可真贪心呢,皇后娘娘这一胎不已经是个皇子了,您还非要两个都是儿子呀。”
“朕何尝不想要个乖巧的公主,”皇上叹着,“后宫给朕曾诞下了七个女儿,只有孝淑皇后的嫡公主和諴妃的三公主长大成人,近一两年也都嫁出了宫去,唯独的一个女儿,却也……”
他摇摇头,“不说也罢。”
事到如今,皇宫中一位公主都没留下,他何尝不想要一个女儿。
绣玥不解,“那皇上……您为何还……”
皇上讳莫如深地瞧了她一眼,靠过去,用极低的声音道:“朕倒希望皇后能给朕怀个女儿,你怀的是个皇子。”
他这样一说,绣玥便懂了。
其实有些话,不必说得山盟海誓,也不必做到甜言蜜语,就可以让她红了眼眶。
绣玥别过头,嗔怪地推了一下皇上。
“瞧瞧,你们瞧瞧,”荣常在啧啧了两声,“怀了个女儿,还敢这样御前无状,简直是放肆不敬。”
这厢绣玥推了一下皇上,皇上没怎么样,她忽然腹中抽搐着一痛。
豆大的汗珠随之很快滚落了几颗。
皇上瞧见她脸色不对,跟着紧张起来,“绣玥,你怎么了?”
绣玥皱着眉摇了摇头,低下头捂紧了腹部,到底这个孩子还是虚弱,胎像没有稳固,原本这几天精心调养觉得好了些,没想到才出来站了这么会儿工夫,就这般不舒服。
“皇上,嫔妾还是先回永寿宫去。”
“好,朕亲自送你回宫。”他对宝燕道了一句:“扶好你家主子。”
“朕有几句话要交待皇后,你们先行一步。”
“嫔妾还要向皇后娘娘请安告退——”绣玥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了,“你身子不舒服,不必在意这些小节,”他一挥手,话是向宝燕吩咐的:“扶你家如嫔娘娘出去。”
这话自然颇合宝燕心意,“是,奴婢遵旨。”
她扶着绣玥的胳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娘娘,您身子不舒服,奴婢还是先扶您出去。”
“那好罢。”
绣玥走不快,皇上将皇后召过来,也是打算吩咐了几句便一齐回永寿宫。
皇后依着吩咐走过去,諴妃等一干后宫妃嫔皆跟近了几步。
“皇后,如嫔的身子不舒服,太医说她这一胎要好生养着,朕便让她先回去了。”
“是。”皇后面容平和道:“如嫔如今身怀龙嗣,她的身子重要,不必拘泥于小节。”
皇上点点头,“朕瞧着,如嫔很是喜爱皇后宫中的樱桃,不如——”
“是,”皇后面上仍旧不露一丝不悦之色,应道:“难得如嫔喜欢,臣妾晚些便吩咐宫人给如嫔送去一些,如嫔尝了,想必也更舒心些,有利于胎儿的生长。”
“皇后贤德,”皇上赞许道:“绮雪,你一向端庄又识大体,如今怀着子嗣辛苦,你也要好好照管自己的身子,如嫔身子虚弱,待她好些了,朕得空便来看你。”
“是……臣妾谢过皇上。”
“还有一事,如嫔如今已封了嫔位,她家中的女眷也该封诰。只是朕的意思,绣玥她从小寄养在外,与善府一向甚少来往,她又与嫡母素来不亲,没什么感情,封诰之事,便封她的生母杨氏为诰命夫人,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皇后有些意外,“皇上的意思是,要晋封如嫔的生母,而非善府的嫡福晋?”
“皇上,这样恐怕有些不妥罢……传了出去,只怕人们会误会如嫔她不敬嫡母,对她从前的身份过往,也会诸多揣测。”
秀贵人就在人群中站着,从听到皇上说出这一句话,她脸上的血色就褪了个干干净净,无异于被当众打了耳光。
她不争气,却还要连累额娘在后宫诸人面前遭受此等侮辱。
“皇……”她艰难着想要张口,却发现皇上从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她。
“无妨。”
“如今绣玥怀着子嗣,她和孩子平安高兴,才是头等的要紧事,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朕相信后宫有皇后在,皇后身为一宫之主,必然能平息议论。”
“可是……皇上……”皇后虽亦不喜欢秀贵人,但她身为中宫,不得不说一句,“皇上,按着封诰制度,善府的嫡福晋,就不可能再封诰了……若是秀贵人日后封了嫔位,那……”
“这个不必说了,朕意已决。”皇上越过皇后,瞧了瞧后方人群中僵住的秀贵人,她眼眶湿润,几欲滴下泪来。
皇上转过身,“秀贵人封不封得上嫔位,还是未知之数。”
“皇上起驾——”
皇后来不及再劝一句,只得同诸嫔妃一样福身行了跪安礼。
直到皇上的身影消失在正殿门口,皇后方起了身,唤了双兰,侧过目光吩咐道:“将樱桃给永寿宫送过去些。”
“你们谁喜欢这贡上的鲜果,便也拿一些去罢。”
“可是皇后娘娘——”秀贵人仍旧不甘心,她急急唤了句,“皇后娘娘,这样实在不合礼法,皇后娘娘您不能不管啊。”
皇后不悦地斥责了一句,“皇上说得话,就没有不合礼法这一说!”
她压下心底的愠火,“好了,本宫会尽量劝说皇上,将这件事做得低调些,不教你母家难堪。”
“本宫累了,你回罢,你们也都散了罢。”
“皇后娘娘——”
“得了,秀贵人。”荣常在朝她笑了两声,“我说你可真有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庶出妹妹,听到了么,皇上的语气再明白不过,有这个如嫔一天呀,贵人您这辈子,不是嫔妾我说话难听,也就只能是个贵人。”
荣常在心里莫名舒坦了许多,这么样一来呀,也算宫里有人给她作伴了。
嫔妃们一个接着一个向宫外走,虽然没有荣常在说话那般不知遮拦,但看着秀贵人的眼神,意思都是一样的。
“我听说呀,如嫔从前之所以能进宫伺候皇上,还是她这个嫡姐给牵的线,现在看来,这如嫔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朝得意,那姐姐就成了踏脚石了。”
“你说她好端端把那一个狐媚子召进宫作甚么呀?活该!现在害咱们连见皇上一面都难了。”
“要我说,你们也不用可怜她,听说秀贵人能复位,就是靠着扮成如嫔的样子去勾引皇上,才走到了今天,又得以搭上諴妃娘娘。”
“……”
从来没人能抢她钮祜禄秀瑶的东西。她是善府嫡女,生来就众星拱月般在善府中长大,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而那个寄养在外的钮祜禄绣玥,她简直寒酸到可怜。
生来就一无所有的她,凭什么压住她的头顶。
这是第二次,她又萌生出想要将她赶入地狱的心思。
第一次,是她的嫡亲表哥,眼里没有了自己的影子,只关心那个野种的时候。
绣玥坐在后寝殿的正殿狠狠打了个喷嚏,这样的时节,她居然还觉着冷,真不可思议。
宝燕用薄衾将她围住,“小姐,皇上真的去和皇后娘娘说了呢。夫人这一回封诰,不知道那毒妇会气成什么样。想想真是替夫人高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呢。”
“小姐你难道不高兴?”
“高兴是高兴,”绣玥裹紧了身上的薄衾,“只是这样于宫规礼法不合,虽然是富察氏夺去的嫡福晋之位,可到底皇上这样封诰,会引起不必要的议论揣测。”
“皇上他可是一国之君,这样小的事情怎会放在眼里,小姐你就别替皇上操心了,你只要顺利地诞下一位小公主,皇上比什么都高兴。”
“说起来,皇上也够辛苦的,一下午有三四个大臣在养心殿求见,好在咱们永寿宫离着近,要不可够皇上折腾的。”
皇上这一天到晚来回奔波,绣玥也心疼,“那你去带进宫的草药里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方子,给皇上调理龙体。”
“小姐小姐,”说到草药、调理,宝燕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有一件开心的事儿,今天上午我从储秀宫回来,在钟粹宫附近,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园子里,种着几株极罕见的树木,你知道么,那几株树的根须,若取做小姐安胎的药引,足足可以添一倍的药效。”
“小姐,这可真是天助咱们呢。小姐的胎气前番受损,胎像一直不稳固,若得了这个,小公主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出生。”
“果真么?有这样好的事儿?”绣玥的脸色到这一刻仍旧虚弱泛黄,她为了不让皇上担心,总是私下偷偷地为着这个悬而又悬的孩子伤心,想不到柳暗花明,上天竟给她这样的福报。
宝燕感叹着道:“原本应该早发现的,钟粹宫临近御花园,周围草木繁茂,栽种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只是咱们永寿宫离着远些,我从前很少路过,今日去皇后娘娘宫里,才留意到有这样几棵树。只是瞧那位置,好像也不是宫中的奴才种植的。”
“管她呢,反正只要小姐今晚向皇上开口,为了小公主,就是天上的月亮,估计皇上也要给小姐摘呢,何况区区几棵树。”
“那好,”绣玥跟着开心了些:“晚上皇上过来,我便求一求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票和营养液明天谢。
昨天原本想在题外解释几句,最近太累了所以就忘了,补充一下。
乾隆一直非常希望能有一个嫡子继承大统,但最后还是没如愿,这个想必很多看清朝故事的都了解,很多人因为令妃像坐火箭一样升迁的速度以为他很喜欢令妃,实际上,有许多细节表明他对令妃非常一般。在生颙琰的时候,乾隆正与诸王公大臣在木兰行围,并没有特别的惊喜而只是简单地询问数语,之后即挥退报喜的兵部专差,转身策马投入紧张的围猎之中。
他曾经还诅咒过嘉庆“如所立皇十五子永琰能承国家洪业,则祈佑以有成;若其不贤,亦愿上天潜夺其算,令其短命而终。毋使他日贻误,予亦得以另择元良。
嘉庆被立为皇太子的时候,乾隆还逼迫他给一个9岁故太子的陵墓下跪磕头,他对嘉庆说,这个皇位本来应该是永涟的,只因为他早亡才轮到你做,现在你应该前去祭拜他,并给他行跪拜大礼。
还有解释一点,历史上因为孝和与道光的关系亲密,很多人甚至资料都以孝和曾经抚养过二阿哥。孝淑皇后崩逝的时候,二阿哥冕宁在前一年已经大婚了。</p>
第134章
“区区几棵树而已,”皇上坐在灯下看书,嫌她小题大做,“这样的小事何必要来跟朕说。若是对孩子好,将御花园夷为平地又如何。”
“嫔妾不是怕那树木是稀罕物么。”绣玥给皇上递了个樱桃,皇后宫里的这贡品樱桃,真是果肉又厚又甜。
“再稀罕,也不过是棵树而已,怎能比朕的子嗣来得重要。”皇上又翻过一页,目光留在书页间,“你还是回床上躺着罢,别又动了胎气,朕瞧过了这几页就过去。”
得到皇上的允准,绣玥也宽了心,她让宝燕扶着回到内室拔步床前,对她道,“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小姐,明日我就带足了人手去钟粹宫边上的御花园,回来好给小姐熬药。淳嫔娘娘是钟粹宫的主位,咱们去她宫门附近的园子砍几棵树,她也不会说什么。”
宝燕第二天天不亮就出门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吩咐木槿,说是回来会从御膳房带几条新鲜的鲫鱼回来,让她先准备好姜片,回来给小主熬煮鲫鱼姜汤来滋补安胎。
可话是这么说着,晌午都过了,绣玥也没见宝燕回来。
没法子,还是柔杏临时改为用枸杞和鱼肚、猪肚煮了枸杞二肚汤,又蒸了一条鲈鱼给绣玥做午膳。
绣玥刚喝了几口汤,便听得永寿宫一个小太监回来禀报:“娘娘,不好了,荣常在和宝燕姑姑在钟粹宫外闹开了,皇后娘娘下了旨,要重重惩治宝燕姑姑,这会儿都被带去了储秀宫!”
“什么?”绣玥放下汤碗,她掀开薄衾,“怎么回事啊?你把话说清楚!”
“回娘娘,今早上宝燕姑姑领着咱们要去钟粹宫边上的御花园砍几棵树,宝燕姑姑觉着,那树若是枯死了,从中截取的根须和芽叶不易入药,药效还会大打折扣,吩咐咱们一日先砍一棵用着。”
“谁知道砍树的事儿却惊动了荣常在,本来咱们都要抬着树回永寿宫了,却被赶来的荣常在硬是拦下来,死缠着不放手,还破口大骂,荣常在在宫中出了名的口无遮拦,宝燕姑姑的脾气娘娘您也是知道的,气急的时候,就伸手推了荣常在。”
“她推了荣常在?”
这下可遭了,荣常在位分虽然不高,到底在宫中也是主子,宝燕是奴婢,宫中想来尊卑有别,也难怪皇后娘娘要怪罪。
绣玥无奈地怨了一声宝燕,“她如何就这样冲动啊。”
“可你们去钟粹宫附近的园子砍树,为何荣常在会这般生气呢?”
“奴才也不清楚,似乎听荣常在的话里话外,那树仿佛是她入王府那年同圣上一起栽种下的树苗,后来当今圣上封了太子,住进毓庆宫,那些树苗便随着移植到了钟粹宫附近的御花园,荣常在怪咱们砍了她的心爱之物,不依不饶,还指桑骂槐地骂娘娘您,宝燕姑姑一时生气,这才伸手推了荣常在。”
“娘娘,”柔杏忍不住劝了一句,“娘娘您现在身子重,宝燕姑姑在储秀宫,定然是要受委屈,依奴婢看,眼下还是去请皇上罢。”
绣玥摇摇头,“我若是将皇上请去,便是借着皇上的威势来压皇后,何况是后宫的事儿,总去惊动皇上,像什么话。”
“这回万幸的是荣常在没有受伤,我去向皇后娘娘求求情,再替宝燕给荣常在赔个不是,但愿能够息事宁人,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娘娘,要奴才说,您是堂堂的嫔位,何必拉下脸来给荣常在一个常在赔不是,如今您怀着龙胎,皇上摆明了独宠娘娘您一个人,把整个后宫都凉在了一边,皇后娘娘也少不得要给您几分面子,您瞧信贵人,才是个贵人呢,娘娘您何苦跟她们低声下气呀。”
“这话是谁教你的?”绣玥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宝燕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的?”永寿宫的宫人,都快被她给带坏了。
那小太监干笑了两声,“娘娘,咱们这样的身份在外面守着,哪入得了宝燕姑姑的眼呢,咱们平时,都是禄总管的教咱们做人。”
小禄子……那她就更没辙了。
“得了。”绣玥让柔杏扶她起来,“备轿,本宫要去一趟储秀宫。”去晚了,皇后娘娘问过话,宝燕怕是就要被发落进慎刑司了。
绣玥的轿撵停在储秀门外,隔着几丈远,便听得到从里面不时传来的荣常在的哭泣声。
这哭声撕心裂肺,宝燕性子又刚直,不用想,也知道她在里面一定会吃不少亏。
“汪公公,我们小主想要求见皇后娘娘,劳烦公公给通传一声。”
绣玥等了好一会儿,汪福寿才从殿内走出来,“如嫔娘娘,皇后请您进去。”
柔杏忙上前去搀扶绣玥,向殿内走了没几步,便听得諴妃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这荣常在可是跟吉嫔一起随着皇后您入潜邸的,侍奉皇上的时日可不短了,如今被后来的妃嫔一个个越过去也罢了,连嫔妃的一个奴婢都敢这样对她动手,皇后娘娘,这也就是荣常在坚强,若换了旁人,只怕都活不下去了。”
“荣常在,你宽心,这件事儿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
踏着皇后的话音,绣玥步入了正殿里。皇后在上位,左下方諴妃斜倚着身子,捡盘中的蜜饯来吃,中间下方是荣常在伏在地上不住啜泣。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諴妃娘娘请安。”
“如嫔来了?”諴妃坐正了些,笑道:“本宫可不敢担当如嫔此礼,如嫔怀着龙胎娇贵,待到诞下龙胎那一日,飞黄腾达,本宫就要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呢。”
“諴妃!”皇后叫住了她,“休要胡言乱语,成何体统。如嫔,你如今怀着身孕,皇上说你胎像不稳,别拘着行礼了,赐坐。”
“嫔妾谢皇后。”
绣玥站起身,温和瞧向諴妃道:“諴妃娘娘说笑了,嫔位之上还有妃位,妃位之上才是贵妃。嫔妾还差得远呢。”
她这话,听得諴妃眼皮一跳。
“如嫔,”皇后开门见山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辛苦,本宫身为皇后,虽然自身现如今也有些不便,但是照看六宫是本宫的职责所在,你如今的身子,原本本宫是不该见你的。”
“是,”绣玥回道:“嫔妾知道。多谢皇后娘娘肯见嫔妾一面,嫔妾今日前来,就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宝燕身为奴婢,实在不该对荣常在动手,嫔妾在这里,想给荣姐姐赔个不是,荣姐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嫔妾无知的婢女计较了。”
听她这样说,荣常在没什么动容,而皇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奴婢僭越打了主子,嫔位纡尊降贵给常在赔了不是,荣常在的颜面到底找回了不少。
“只是,如嫔,你知道这事出在后宫的影响有多恶劣,原本六宫的嫔妃们已经对你诸多不满,本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平息一二,荣常在她是潜邸里边伺候皇上的老人,一直在常在的位份上熬了十几年,如今被后进宫的宠妃奴婢欺辱成这样,皇上的事儿本宫是管不了,这件事本宫若再不下令惩治,恐会寒了六宫的心啊。”
“嫔妾明白。无论如何,是宝燕的错,她不该向主子动手,皇后娘娘没有怪罪嫔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娘娘,嫔妾专程前来代宝燕给荣姐姐赔不是,还是请求皇后娘娘,能网开一面,对宝燕略施薄惩。”
“那怎么行?”荣常在从地上撑着坐起来,“皇后娘娘,今日娘娘若是轻纵了那个贱婢,嫔妾日后在宫中,还有何脸面做人啊?皇后娘娘若不严惩,嫔妾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
“是谁要撞死啊?”
门外突然响起的一声,皇后、諴妃连带着绣玥在内,都先是一惊,随后意外地朝门口望去。
“皇上您怎么来了?”皇后从座位上由双兰扶着缓缓站起身,“外面的奴才简直是……”
皇帝负手站在门口处,身后跟着常永贵和小练子,他沉着目光,没有回皇后的话,落在殿中跪坐的荣常在身上。
“皇上!”荣常在哭着爬到门口处,“皇上您来了,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如嫔的婢子,都敢公然在后宫对嫔妾动手了!难道这后宫里,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皇上!”荣常在心碎道:“嫔妾这一辈子,就只有入王府时跟您一起种下的这几棵树,虽然您一直不喜欢嫔妾,可那些数,是嫔妾唯一的东西,是嫔妾这一辈子最好的回忆,就连这一点仅存的念想,都要被如嫔夺走吗?”
荣常在哭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您要给嫔妾主持公道啊皇上!嫔妾求求皇上!”
“贱人!”
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将荣常在的哭声一瞬间打的支离破碎。
荣常在身子被打偏,跌倒在地,她紧紧捂着半边脸,害怕地低着头,不敢去瞧皇上的神情。
皇上的目光从地上收回来,转而看向殿内的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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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如嫔她怀着孩子,你不知道吗?”
皇上的话虽是对荣常在说的,目光却一一掠过殿内的皇后、諴妃、绣玥,最后又重新落在匍匐在地的荣常在身上。
“宫里头如今怀着两个孩子,你要死要活的做给谁看!”
“皇上,”荣常在顾不得痛,匆忙向前爬了两步,“皇上明鉴,嫔妾冤枉啊!实在是如嫔的婢子折辱嫔妾,嫔妾实在气不过,才——”
“回皇上!”
绣玥惊异地回头,这话音居然是她身后的柔杏发出来的。
柔杏攥紧了手指,鼓起勇气站出来,开口强忍着颤音,“宝燕姑姑不在,请皇上千万不要只听荣常在的一面之词,奴婢听永寿宫派去的人说,荣常在打骂我们如嫔娘娘,还……”她咬咬嘴唇,“还诅咒我们娘娘腹中的龙子,说是即便取了药,也未必顺利生产得下来。”
“宝燕姑姑这才不忿,伸手推了一下荣常在。”
“你!”荣常在气得伸手去指柔杏,还未待开口反驳,便听头顶一声怒音传下来:“这话是你说的?”
她慌回过神来,抬头瞧向皇上:“皇上,皇上千万别听婢子的胡言乱语,嫔妾,嫔妾是被气急了,嫔妾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朕只问你,你到底说没说过诅咒皇嗣的话!”
荣常在开口之前,被皇帝厉声截断,“朕告诉你!你在回话之前最好给朕想清楚!在场有许多的宫人,朕可以命人一个一个去查!若查问出来你撒谎,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说!”
荣常在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她的身后,还牵着梁氏一族的命运。
半晌,她乞求地抬起头望向皇上,结结巴巴道:“皇上……皇上息怒,嫔妾,嫔妾是无心的!”
“贱人!”皇帝又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宫中十年才得子嗣降生,你敢这样诅咒朕的孩子!”
“来人!”
“皇上,皇上!”荣常在慌了,她顾不得嘴角裂开的血,慌忙又爬回来,不住地告罪:“皇上饶恕嫔妾罢!嫔妾已经年老色衰,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那几棵树,是皇上留给嫔妾唯一的东西,嫔妾真不是有意要跟如嫔过不去的皇上,求求您,饶了嫔妾这一回罢皇上!”
“怎么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吗?刚刚不是还对着如嫔纠缠不休吗?如嫔她怀着朕的子嗣!你明知她现在受不得折腾,却偏要将伺候如嫔的婢女押到储秀宫,害她一路奔波赶来,朕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如嫔身为嫔位,她都已经纡尊降贵给你赔了不是!你却还不依不饶,岂非是有意要跟朕的龙嗣过不去!这般歹毒心肠,朕岂能容你!”
“皇上,”荣常在拼命地摇头,“皇上嫔妾错了,嫔妾知错了。”
‘朕看你就是一直对常在的位分不满,耿耿于怀,朕今日索性就成全了你!”
“传旨!荣常在梁氏,忤逆犯上,自即日起废为庶人,禁足景祺阁外北三所!”
荣常在两只手开始颤抖,她无助地抓着龙袍的一角,“皇上……皇上息怒……皇上不要啊……”
“皇上。”皇后有些看不过去,由双兰扶着走下来,“这件事归根究底,总归还是如嫔的婢女对主子动手,以下犯上,皇上这样处置,后宫的人不明就里,只怕会寒了心啊。怨皇上您是非不分,一味偏袒着如嫔那就不好了,还请皇上三思。”
“皇后!”皇上阴沉着目光,转而望向皇后,“朕若不来,刚才皇后岂非就要惩治如嫔的宫女,为这个贱人出气。”
“如嫔她想着息事宁人,她不愿来惊动朕,她在储秀宫一味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朕可以为了皇后和后宫委屈了她,但朕是皇帝!朕的龙嗣关乎江山社稷,皇后你前番种种处置,朕问你,你可曾有一分考虑到如嫔腹中的龙胎?”
“皇上……”
“就是因为你身为皇后思虑不周全,朕前朝诸事繁忙,还要赶过来为后宫琐事烦忧!朕还要你这个皇后有何用!”
“是……”皇后沮丧地低下头,“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无能……”
“罢了,”皇上盛怒之中的语气轻了些,“朕念着你有孕在身,为着皇子,朕也不想再责备皇后什么。”
“至于你——”他沉下目光,阴鸷地瞧了一眼荣常在。“来人——”
“皇上。”绣玥忍不住轻轻唤了他一声。
她方才就想要开口,只是皇后在此,她一个嫔位的身份实在不好多言。
“没你的事。”皇上瞥了她一眼,“在你的位子上老实坐着。”
“皇上。”
绣玥起身,让柔杏扶着自己到皇上身边去,她瞧了瞧地上的荣常在,绕过几步,小声劝道,“皇上,宝燕身为奴婢,对主子动手,确实是坏了宫里的规矩。这事儿到最后,若宝燕无事,反而荣常在被罚,”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劝了一句,“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只怕后宫真的会对皇上寒了心啊。”
皇上不悦地瞧着她,又将目光收回去,“你少来劝朕,劝朕也没用。”
绣玥紧紧皱眉,摇摇头。荣常在是潜邸里就跟着皇上的老人,在常在的位份上一直无宠,宝燕却是“宠妃”的婢女,这样两个身份尤其令人敏感,一个处置不当,皇上怕是就会失了后宫的人心啊。
“皇上,”她扯了扯皇上身后的龙袍,“宫里现在有两个孩子要降生,皇上不看嫔妾们的面子,也要给咱们的孩子积福啊。难道她还未生下来,皇上就要令有人因其而变得不幸。”
说到这话,皇上的面色果然松动了许多。
他转过头,默默瞧向绣玥,接着目光下移至她的腹部。
这个孩子……想要平安地出生、长大成人,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既然——”皇上的语气顿了顿,残存着几分不满,“既然皇后和如嫔都给你求情,諴妃想必也是跟她们一个意思。”
“是,”諴妃机灵,皇上语气不复方才的坚决,她如何听不出来。“皇上您宅心仁厚,对后宫一向宽容,臣妾自当跟皇上皇后一心。”
“皇后看着办罢。”
皇上甩下这句话,便转身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走,不再理会殿内的人。
走出殿门,他侧目瞥了常永贵一眼。
常永贵忙停住了跟着的脚步。
皇上的脚步不停,“你在这候着,亲自送如嫔回永寿宫去,再回养心殿。”
“是。”常永贵恭敬回了一声,留在原地。
大殿上,皇后的脸色仍不大好,她瞧了一眼绣玥,沉下目光,“如嫔,你的人,本宫管不了,你带回去罢。”
“她伸手推了荣常在,本宫就罚她十个手板子,再罚俸一年,你虽是她的主子,但你身怀龙胎,本宫不再过多追究,这样的处置,你可有异议?”
绣玥福身回道:“嫔妾谢皇后娘娘格外开恩。”
皇后少了敷衍她的精神,“你回罢。”
“是,嫔妾告退。”
绣玥走了半炷香的时辰,諴妃才在座位上开口道了一句,“瞧瞧,皇后娘娘还是后宫之主呢,对皇上好言相劝,皇上非但不听,反而还迁怒于皇后娘娘,她倒是机灵,当着咱们的面三言两语,做了好人,她这不就是示威呢么。”
“她在皇上面前说话顶用,咱们哪,都不顶用。”
皇后默然良久。
諴妃觉得无趣,将目光转向地上惊魂未定的身影,“荣常在,你这两巴掌挨得值当,今后见着如嫔娘娘,可要绕着道走,皇后娘娘都保不了你呀。”
黄昏时分,宝燕黑着脸踏进了后寝殿的稍间。
绣玥喝着保胎的苦药,她一边吹着,一边瞧向宝燕隐在了袖中的手。
“既挨了打,下回就别这么冲动了。这是皇宫,有规矩拘着,可不像咱们在外面。”
“这几天你就别干活了,别沾水,好好养着罢。”
宝燕站在那里好久,一直不出声。
绣玥瞧她的样子,担心着她,“给我看看,打的重不重?”
“今个夜里!我就将园子里那几个树统统都给她砍了,看她还能怎么样!”宝燕咬牙切齿出了一声。
绣玥没想到她心里想的竟是这个,她放下药碗,严肃道:“你不许去!还有,你的手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宝燕恨恨地出声,“我只是砍她几棵树而已,又没要她的命,已经算便宜她了!”
“你别胡来!”
绣玥埋怨地瞥了她一眼,又重新捧起药碗,小口小口地忍着喝下浓黑的苦汁:“这事儿,原本就是咱们不对在先。没有弄清楚那树是有主的,就这样贸然砍掉了人家辛辛苦苦种了许多年的树。”
“那又如何?”宝燕不服道:“她是常在,小姐是嫔位,即便没有皇上的允准,我们砍掉她几棵树为己用又如何?”
“那样不就是强取豪夺了?这同我们自小在宫外见到的那些仗着皇亲贵胄的身份,随意侵占百姓房屋土地的八旗子弟有何区别?”
她这样说,倒是把宝燕问得语塞。
仗着权势地位,强抢民脂民膏,侵占土地、强抢民女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她从前与绣玥确是最恨的。
见宝燕不语,绣玥便接下去道:“那些树是荣常在栽下的心爱之物,即便咱们有所需,只要她不同意,也不能仗着皇上的威势去抢。”
“知道了。”宝燕背过身子嘟囔了一句。
话还未说完,木槿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瞧神色,便不大对。
“怎么了?”宝燕站得进,她拧眉问了一句。
“宝燕姑姑……”木槿唤了一声,又去望绣玥,“娘娘,有件事儿,奴婢也不知道您听了开心,还是不开心。”
“出了什么事?”绣玥道。
“回娘娘,方才小禄子回来跟奴婢说,就在刚刚,听闻钟粹宫边上的御花园里,就是荣常在栽种的那几棵树……”
绣玥心下觉得不好,她下意识道:“是树被砍了?”</p>
第136章
“娘娘英明。”木槿低下头。
竟然有人想到了她前面?宝燕愣了愣神,道:“莫非是皇上?”
她笑笑,“皇上果然是对小姐好,看了荣常在的树,给小姐出气呢。”
绣玥剜了她一眼,不语。
见她的样子,宝燕示意木槿出去,她走近几步,“怎么了,小姐,你好像还不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绣玥沉下目光,思忖着道:“现在荣常在的树被砍了,宫里的人十有**都会是你刚刚的反应,她们会觉着这是皇上的授意,砍了荣常在的树,给我撑腰。”
“小姐的意思,难道不是皇上?”
“皇上是一国之君,为人处世怎会像你一样冲动不假思索,他难道想不到砍了荣常在的树的后果?现在永寿宫成了整个后宫的怨气所在,荣常在更是恨毒了我。”
“哦……”宝燕这时才明白了几分,“砍树的那个人,是冲着咱们来的。她暗中动手,就是想要挑起小姐和荣常在之间的仇恨,还要小姐成为六宫的众矢之的!”
绣玥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你总算还不笨。”
“混账!”宝燕怒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跟小姐过不去?想要咱们背下这个黑锅,做梦!”
“恐怕不只是你想的这样简单。”绣玥的手指在炕桌上来回划了划,“这个人藏匿在后宫之中,不动声色地布局,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高手。前番种种事端,现在回想起来,从前几次我几乎都着了她的道。若不揪出来,在这后宫里,咱们是别想安稳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谁?”
“我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楚,”绣玥揉了揉额头,“好像总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被我遗漏了。”
她无助地放下手,现在怀着身孕,这个孩子又不安稳,她的状态实在是大不如前了。若是以前,她细细将那些细节捋清楚,总可以找得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算了,现在你去找小禄子,当务之急,就是顺藤摸瓜,先将砍树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然后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我这就去。”宝燕想了想,犹豫地在原地又问了一句,“只是,小姐……听你的语气,仿佛并不怀疑是那两位做的?”
绣玥摇摇头,“储秀宫一向不屑于如此,景仁宫从前倒是使得一手好手腕,只是自从华妃薨逝之后,諴妃便有意收手,很少再出手对付咱们了。”
而这个人,从始至终都藏在暗处,游走在皇后、諴妃与她针锋相对的缝隙之间,处心积虑地一次次企图将她推进深渊。
想到这,绣玥的身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或许,或许她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对付自己!
还有什么……再往深了去想,她便觉得有些吃力而又抓不住。
“小姐,你的脸色不好,没事儿罢?”宝燕担忧地问道。
“我还是待会儿再去找小禄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身子要紧。”
“我没事。”她指着桌边放着的那见了底的药碗。“去吩咐柔杏,让她再热一碗给我喝。”
“好,好,我这就去,小姐,你还是快躺下,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这时候你千万别再劳神了。”
绣玥心神不定,晚上预备早睡,宫门快要上锁的时候,皇上的圣驾驾临了永寿宫。
她已经在床上合衣躺下了,见着皇上进来,一手刚支起上身,还未完全起来,便被皇上的吻压了回去。
她现在怀着孩子,他一举一动都需得小心,颙琰一手托着她的后背,让她重新又缓缓回到床上躺好。
他坐到床边,“朕不是说过了么,你现在有身孕,不必再拘着给朕请安行礼。”
“可是现在不同,”绣玥一手扒拉着皇上腰间系的玉佩,“荣常在的树被砍光了,后宫眼下都盯着嫔妾,还是谨言慎行些罢,别再有任何的风言风语从永寿宫传出去了。”
“你说砍树的事儿?”
“说到这个,朕还想来问你,荣常在傍晚的时候跑到养心殿哭闹个不停,朕如何跟她说,她就是听不进去,朕已经下旨,将她禁足在启祥宫中不许外出,免得搅乱了宫中人心。”
“荣常在也是可怜人,”绣玥收回手,平躺着闭上眼睛。“她守着皇上与她一齐种下的那几棵树,守了许多年,若换作是嫔妾,见到辛苦呵护了多年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嫔妾想来也会受不得旁人的三言两语,轻易就中了挑拨离间之计。”
“挑拨离间?”
皇上对这个词倒很是玩味,“荣常在言你仗势欺人,朕还在想,你是否是为了孩子的事儿才一反往日的行事作风,照这么说,这就不是你做的,”他沉吟着,“那又会是谁呢。”
“嫔妾也不知道。嫔妾已经让宝燕去查了,查到幕后真凶,想来就可以解皇上和嫔妾心中的疑惑。”
“这些交给奴才们做也就是了,”皇上伸手解开腰间的系带,将系着的一串串玉佩随手扔在一边,“旁的都不要紧,你若是整日劳神苦思,对腹中咱们的孩子也是无益。”
“皇上,”绣玥瞧他的样子,忍不住取笑了一句:“皇上您自己宽衣呀,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怪罪嫔妾侍奉不周了。”
颙琰白了她一眼,“朕何时受过这样的怠慢,朕还不都是为着你。”
他平日里就寝,要么是鄂啰哩、常永贵这些贴身侍候的太监给他宽衣,要么就是伺候的嫔妃来做,像今夜这样,忙了一天的政事才匆忙赶过来看她,又不愿唤奴才进来打扰,又舍不得折腾她,他还能怎样。
“皇上这么说,就是在怪嫔妾?”
绣玥拧起眉,她向着床外侧挪动了一点距离,靠近皇上身边,上下打量了皇上一眼:“永寿宫伺候不周,都是嫔妾的罪过。皇上勿怪,嫔妾这就来给您宽衣,让嫔妾好好的伺候您。”
“得了罢,”皇帝不屑地笑:“你还是乖乖的躺回去。咱们的孩——”
他话说到一半,绣玥的小脸已经埋进了他解了一半衣裳的间,咬住了腰间的系带,一点一点地去扯。
“皇上,您别急,嫔妾身子重,慢慢地伺候您宽衣。”
她将那系带咬住扯着脱落,又去一点一点咬他的扣子。
她的每一口,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极慢。皇上今日好在穿得只是常服,不似龙袍加身那般繁重,那样几粒扣子,绣玥都应付得来。
可她得心应手,这样磨人的宽衣之法,坐在床边的人却淡定不来,心里犹如千百只小虫在爬,万般心痒难耐之下,却是一点都受不住了。
“你……你明知朕现在不能碰你……”他即便气得抓心挠肺,还是硬生生地忍着没动手挥开,让她把事儿都做完。
这般的侍奉,到底他也是舍不得推拒的。
绣玥将衣裳最后一个扣子咬开,她坏笑地看着皇上,“皇上,您忍了好几个月了罢,您也不去旁的宫里走动,真的不辛苦呀?”
“你……”皇上气得咬牙切齿,“你就是为了从前的事儿故意给朕找不自在,是不是?等朕的公主生下来,看朕怎么收拾你,到时候有你好看!”
即便她再要如何哭求,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皇上,嫔妾错了,您饶恕嫔妾罢。”绣玥口里恭恭敬敬地认错,面上的神色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以后的事儿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总之是现在不好过的人不是她。
这样一来,荣常在那件事情的阴影到底在内心消散了不少。
绣玥将自己的被子盖得方方正正,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地准备入梦乡,身边那个人,她在完全陷入睡梦之前,一直在外侧不停地翻来覆去。
早上,一向贪睡的她醒了,皇上却极少地还未起身,合眼睡在外侧。
“皇上,”绣玥压着他的胳膊,将脸靠过去,“您今个不早读了么。”
“用不着你来操心。”皇上闭着眼睛,语气不善。
“皇上,嫔妾宫里的小厨房,今日早膳备了皇上爱吃的虾仁膳粥,还有鲜肉蒸的包子,各式各样酸甜可口的小菜,咱们起罢,起来用膳好不好?”
皇上动了动,翻转过身子,由平躺着改为背对着她。
绣玥笑了笑,用手不停地轻轻推着他,“皇上,就算嫔妾饿着不要紧,您和孩子有一个饿着,嫔妾都伤心啊。”
听到这话,皇上才终于肯回头看她,“朕不是心疼你,朕是不能饿着朕的公主!”
“是是,皇上您是慈父,咱们的女儿有您这样的皇阿玛,一定是最有福气的。比先帝对十公主还要好上十倍百倍。”
她这样说,皇上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两个人在寝殿内嘀咕,还未等唤人进来伺候,便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
“小姐,小姐?”
听着声音,是宝燕。
皇上沉下目光,“这些奴婢,平时就是这样没规矩的?惊吓了龙嗣,奴才们担待的起吗?”
“宝燕平时不是这样的,”绣玥回道:“她一向有分寸,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否则她不会这样着急。”
她将衣裳拢了拢,轻唤了一声:“宝燕,进来!”
房门紧接着被推开,宝燕步履匆匆走进来,福身行了一礼:“奴婢给皇上请安!小姐!”她慌张道:“储秀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有急事,要传召小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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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绣玥还没出声,皇帝先沉了脸,“如嫔怀着龙嗣需要静养,皇后不知道吗?让他们回去!再告诉皇后,让她自己也好好养胎,以后后宫这个时辰,不许任何人前来永寿宫打扰如嫔休息。”
若是以往,宝燕得了这样的指令,必然趾高气昂地走出去,对外面的人耀武扬威一番,可今次,她却犹豫地在原地站着,欲言又止地看向绣玥。
“皇上……皇后说,”她说了几个字,声音不期然低下去,提了一口气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完:“皇后娘娘说,事关大清皇室的血脉,一定要让小主现在过去一趟不可。”
大清皇室血脉?绣玥不由诧异地看着宝燕,又看向皇上,“这话从何说起啊?”
宝燕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原本储秀宫还派人去请了皇上的圣驾,但见圣驾在永寿宫,所以……”
“所以也请皇上移驾,同去一趟储秀宫。”
极少有什么事儿,能让宝燕沮丧成这般。看她现在的样子,绣玥就知道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知道了。”她对宝燕道:“去告诉外面的人,让他们回去复命,我和皇上一会儿就会过去。”
“小姐……”皇上在场,宝燕忍着唤了她一声。
“去罢。”
奴才们伺候皇上洗漱更衣的间隙,绣玥将宝燕召唤到一边,“发生了什么事?”
“这回恐怕是要不好啊,小姐,”宝燕四下张望了一圈,凑近她耳边,“太医院的正副院判都在储秀宫,还有内务府的常齐带着净事房的记档也在,恐怕是……”
话说到了份上,绣玥如何还能听不出来。
“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罪过……想要扣在我头上……”她冷笑了一声,“这回下手可真狠呢。”
“只是她们调了敬事房记档又如何?”绣玥百思不得其解,“敬事房的记档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又问心无愧,如何就能冤枉我混淆了皇室的血脉?简直荒谬。”
“小姐,我瞧着此番储秀宫来者不善,咱们在明,别人在暗,我就是先探听了口风,小姐要早做打算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绣玥让宝燕给自己把外衣穿上,“现在也只好见招拆招了。”
她想起前番荣常在的树被砍,脑中忽然闪现了一个片段,快到一闪即逝,来不及捕捉。
“我问你,你那日从储秀宫出来,离着钟粹宫是近了些,为何沿途到了御花园里去逛?”
“这……”宝燕经绣玥一问,慢慢开始回想那一日从储秀宫回来的路上,“我记得,仿佛是……”
进入储秀宫的时候,皇上的脸色不太好看,绣玥跟在后面,由宝燕小心扶着,里面的架势,皇后在上位,諴妃居左前,还有内廷的主位在侧,下面跪了一片太医院的太医和敬事房的太监,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皇后有身孕,就别拘礼了,你们也都起来罢。”
皇上走至居中上位,皇后将位子让了出来,双兰在右侧给添了一把椅子。
“皇后坐罢,别累着自己。”
他向绣玥招招手,“如嫔过来,坐到朕旁边。”
皇后方要落座,听到皇上的这句话,坐下的动作缓了缓,她挥开扶着自己的双兰,开门见山道:“皇上,这样着急请您过来,是臣妾的不是,实在是事关重大,也不得不请如嫔怀着身子过来走一遭。”
“皇后直言无妨,”皇帝瞧着跪了满殿的人,“这些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皇上,”皇后目光落向敬事房总管,示意他将记档呈上来,“皇上您先看看这个。如嫔也一同看看,敬事房的记档有无记错。”
皇上狐疑地接过记档,他转头瞧着皇后,又将目光收回来,耐着性子去看敬事房总管折上的那一页。
绣玥坐得近,她探头去瞧,皇上瞧她斜着身子辛苦,便将手中的册子向左挪动了一些。
第一个折页,上面记载着日子,侍寝的地方是养心殿,具体时辰,再接下来,绣玥微微转过了头去,脸有点红。
她下意识瞧瞧皇上,又瞧瞧那记档,越看,脸色越不大好看。
皇上倒是一直逐字逐句在瞧,冷不丁见绣玥拿异样的眼神瞄着他,他蹙眉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朕?”
缘何这样看他,他心里没数么,绣玥腹诽了一声,那上面记得,分明都是她的屈辱史。
“朕没有这样罢……”皇上有些不开心,他将这一页翻过去,他会有这么过分的举动吗?这二十多年,后宫的嫔妃一向觉得他温柔,哪里有过这样的暴行。
翻过一页,到下一个折页的地方,就更加荒唐了。
绣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这样的还要记上啊?这……”这样的细枝末节,传了出去,她羞都羞死了,在后宫还要如何做人呀?
“娘娘……”敬事房总管悄悄抹了把汗,“您体谅,这侍寝的规矩,侍寝时候的姿势都是要详细记录在册,否则就是奴才们失职呀。奴才们不敢不记。”
绣玥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一样,记也便罢了,怎么还把她的叫声记录得这样……不可描述……
她的手忍不住搭在皇上的胳膊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怀了孩子之前,她的日子竟是这样一夜夜熬过来的。
皇上索性将手里的册子一合,怒道:“混账,这是哪个侍寝太监记档?”
“皇上,”皇后在右侧出声道了一句,“皇上,您要留意的重点不在这个。”
“您在看看太医院的脉案。”皇后面色不悦地瞥了一眼太医院院判。
太医院院判战战兢兢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托着脉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如嫔娘娘的脉象,如今已有约四个月的身孕,四个月之前,正直万岁巡幸盛京,那段时间,并不在宫内。且敬事房的记档在那几天,也没有如嫔娘娘的侍寝记录。所以——”
太医院院判跪了下去,“老臣该死。”
“你说什么?”皇上的表情变了,他低头瞧着太医,又瞧瞧皇后和殿内的众人,最后瞧向绣玥。
“这怎么可能?”绣玥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若不在紫禁城,哪里来的我腹中骨肉?”
“朕也不信。”皇上道,“这孩子一定是朕的。到底是哪里记错了?”
说着,他和绣玥不约而同地重新翻查着敬事房的记档和太医院的脉案,两人反反复复地来回查阅了半天,最终,皇上将册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混账!”
“常永贵!传旨,着内务府连同慎刑司严查此事,将敬事房和太医院有关人等一一严查,务必查出到底是哪个奴才犯下的疏漏!”
“皇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和内务府敬事房的太监们吓得跪了满殿,“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
“皇上,”皇后站起身,“太医和奴才们都是按规矩尽本分办事,记档和脉案上清清楚楚,这事情再清楚不过了,皇上怎能将罪责怪到太医和奴才们身上呢?”
“是啊,皇上,”諴妃起身,跟着劝了一句,“皇上即便要偏袒如嫔,可事关皇室血脉,皇上千万要三思啊。”
吉嫔站起身,“皇上,臣妾附议。”
淳嫔为难地跟着慢慢站起来,她瞧瞧皇后和諴妃的脸色,又望向皇上,小声道了句:“皇上,宫中十年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两个龙子,如嫔怀着身孕,还请皇上明察阿。”
“皇上,嫔妾问心无愧,孩子的皇阿玛是谁再清楚不过,不论如何查,嫔妾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请皇上给嫔妾和孩子一个公道,这孩子的命本就坎坷,您不能让她还未来到这个世上,就蒙上不白之冤。”
“好个清清白白呀如嫔,”諴妃笑笑:“你一向巧言善辩,这本宫知道,今个本宫又不得不服你的魄力,你可真算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敬事房的记档和太医院的脉案为证,还敢这样信誓旦旦的辩驳呀?”
“皇上,”这事态眼见着对绣玥不利,淳嫔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敬事房的记档您和如嫔妹妹都瞧过了,记录的十分详尽,想来不会有问题,只是这太医院的脉案,是照料如嫔的某一位太医所书,那么……”
淳嫔言尽于此,殿内坐着的,都是一点即透的人。
绣玥感激地望向淳嫔,她如今身处漩涡之中,眼下的那几本丢在地上的册子,上面的文字让她几乎失了冷静,好在有她,还能想到这一点。
皇上指着地上跪着的数位太医,“你们上来,每一个都过来,依次给如嫔诊脉,看看这身孕,究竟是几个月!”
“是,是,皇上!”
太医们哆哆嗦嗦地站起身,绣玥也不推辞,将手腕直接伸出去,由着丝绢搭在腕上,一个一个地给她瞧。
每瞧一个,回出的日期,便让绣玥心冷了一分。
“回皇上,如嫔娘娘的胎像,跟这太医院的脉案一致,大约是四月左右。”
“没错,是四月左右……”
“是四月……”
到最后,她望向皇上,皇上望着她,竟然都无话可说。
侍寝的记档没有错漏,太医院不可能所有的太医都污蔑她,皇上出京,也是不争的事实。
绣玥忽然想笑出声,若非今日蒙冤的是她自己,换作要她来断,面对这样的铁证如山,她也绝对会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更何况是皇上呢,她又如何能奢求皇上来相信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般不可置信!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嫔妾没有做过!嫔妾连宫门都尚未踏出去一步,如何能背着皇上与人苟-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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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小姐,咱们现在被软禁在这里,又出不去永寿宫的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小姐到底想出主意了么?”
宝燕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不行,还是得想办法能见到皇上一面。”
“见了皇上的面又如何?”绣玥靠坐在罗汉床上,“人家指证咱们有理有据、铁证如山,咱们想要洗刷冤屈,拿不出一点证据,靠空口白牙的叫皇上相信么?”
“何况皇上现在的处置对我而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非皇上偏袒,她现在和腹中的孩子就已经被溺毙,下去见阎王爷了。
只是绣玥就想不明白了,那敬事房的记档是真的,太医院的脉案是真的,皇上出行也是真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抬起头,看着宝燕,“我的起居饮食,一向是你照料的,并无旁人插手?”
“自然了小姐,自从你怀了皇上的子嗣,平日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经我亲自看过验过,绝无遗漏。”
“就连柔杏、木槿和小禄子经手之物,我都没有掉以轻心,逐一确认后才敢给小姐用的。”
“那到底是哪里的不对!”绣玥第一次歇斯底里,将炕桌上的东西都挥到地上,她这个孩子,分明就是皇上的啊?没道理不是!
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漏掉了什么。
“对了,”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额娘生我的时候,推算日子,有喜那一日,善庆同样不在府中,办差去了扬州。”
“这我知道,善庆不就是听信了富察氏的诬告,因为夫人怀着小姐的日子不对,才将夫人逐出了府去,害得小姐吃了这样多的苦。”
“是这样!”绣玥攥紧了双手,咬牙道:“和额娘怀着我的时候,手法都是如出一辙!”
“小姐,你是怀疑钮祜禄秀瑶?”
“她难道疯了吗?不知道这样的罪过,是要牵连善府满门抄斩吗?”
难道就为了恩宠,连善府数十条人命都不顾了?
“她敢做这样的事,自然是得了承诺,事后可以将善府摘出来。何况这样的宫闱秘事,有损皇家声誉颜面,即便是皇上最后下旨处置我,也只会悄悄遮掩过去,说我是突发暴毙而亡。”
“钮祜禄秀瑶一心做着春秋大梦,只想着她飞上枝头,皇上会看她的面子重新宽待善府,哪里还会想到株连善府满门。”
宝燕恨道,“照这样说,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只是那时候太老爷就给夫人仔细查过,根本查不出任何异常,到最后,也只能猜想出这样的结论,是夫人的身子异于常人,原本就要比寻常的女子多怀上一个月份生产。”
“小姐,你是夫人的女儿……会不会,你也随了夫人身子的这个异样啊?咱们这就求见皇上,让皇上知晓您是冤枉的!”
“没用!”绣玥叫住她,“这样荒谬的话,谁会信?你去了,到时候非但证明不了我的清白,还会连额娘一起受到羞辱,说咱们杨府出来的女子德行有亏,家风不正!”
“你也不想想,人家是更愿意相信我行为不端,还是相信身体异于常人这样的鬼话。”
十有**,还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细细琢磨到这,绣玥便又开始觉得不舒服,她无力地向宝燕招招手,“扶我去里边躺一会儿。”
余下的,也只能稍作休息再劳神了。
养心殿这边,常永贵和一干人等都被驱赶了出来,皇上把自己一个人拘在里边,谁也不准进去。
“皇上这回呀,是真伤着了。”常永贵在门外默默叹了一句。
“我瞧着皇上倒是好好的呀?您可别吓唬我。”小练子慌道。
常永贵白了他一眼,“小猴崽子,跟你说不明白。”说完,他隔着门板,又瞧瞧房里边。
颙琰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拔步床上的帷幔全部放下来,他独自在内,面对着墙壁,盘坐在床榻最里侧,无声地瞧着手上那两件血衣。
“绣玥不会这样对朕的,朕对她这样好,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朕不信。”
他又很矛盾,可她有时好像确实是不太喜欢的样子。那记档和脉案,又是不争的事实。
那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皇上摇了摇头,绣玥她是肯为自己牺牲性命的,连命都豁的出去,他没有理由不信她。
他盯着那两件血衣,长长地苦笑了一声,身为大清的皇帝,到这个年纪,还妄图想着在紫禁城中要一份真情,真真是是活该,是老天给他的惩罚。
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叩门声,“皇上?”
“滚。”
外面的声音便弱了下去。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皇后走进房中,瞧着被完全遮挡住的床榻,她在原地叹息了一声,还是向着拔步床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床前,伸手将帷幔掀起了一角。
“皇上。”皇后唤了一声。
“朕说过,无朕的命令不得来打扰。皇后也不例外。”
“皇上,臣妾知道您为了如嫔的事儿烦心,给如嫔保胎的太医也是怕会株连九族,才来臣妾这儿告发如嫔,否则,大清皇室的血脉就要被玷-污了。”
“臣妾身为中宫皇后,虽然明白皇上此时的痛苦,也不得不做这个恶人,要对得住大清朝的列祖列宗,对得住先帝爷对臣妾的重托。”
“朕知道。”皇帝背对着她,“这件事皇后也没有错。”
“皇上……能明白臣妾的苦心就好。”皇后走近了些,见到皇上手中的衣裳,眸光一冷。
她原本带着点笑意的脸色暗沉了下去,“皇上,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想要禀告皇上,与如嫔私通的奸-夫,通过内务府一连几日严加盘查已经找到,经慎刑司审问,那个侍卫基本上对事实供认不讳,敬事房记档上的日期,同他出入宫禁的行踪也都一一对得上。”
皇上的手忽然轻轻发抖,握住的衣裳,慢慢地从指间滑落到床榻上。
皇后瞧着掉落的衣裳,她脑中开始浮现出皇上多年前的话语……钮祜禄绣玥,她的清白之躯,是皇上最后的底线。
这一回,她该是彻底完了罢。
世事变化也真是可笑,諴妃费了那么多的心血,终究也没能撼动如嫔分毫,这一回,她却是自己一头撞在了南墙上。
与侍卫私通这样的事儿,她都敢做,有这样的下场也不算她冤枉。
“皇上,事情既已查证属实,那如嫔和她腹中的孽-种,是否就不该留了。”
皇上没有反应。
皇后垂眸,又劝了一句:“皇上若是觉得不便,不如就由臣妾来办罢。念在如嫔久侍宫闱,臣妾会让她体面的上路。”
“如嫔……”
皇上叫出这两个字,他的目光垂落下去,叹息着:“她不过是朕后宫的一个妾室而已。”
“朕原该下令,处死如嫔。只是她曾救驾有功,朕……不能使天下万民责朕忘恩负义。将如嫔终身幽禁永寿宫,余生……就任她自生自灭罢。”
“皇上……”事到临头,皇后想劝一句,这样的处置,自然是太过于轻纵了如嫔,只是她见皇上从未面露如此凄然之色,终究还是没能忍心。
“唉。”
諴妃在景仁宫里,皇后的话还未说完,她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后,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斩草不除根,难保皇上有一天会再度想起,死灰复燃呀。”
“諴妃,”皇后坐在对侧,瞧着她,“你信如嫔会与人私通么?本宫亲自去查证过,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无懈可击,可本宫就是不相信,皇上是世间最好的男子,皇上待她那样好!她真得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本宫不信。”
“皇后,”諴妃笑了一声,饮着茶,“现在讨论这个,还有必要么?如嫔是否与人私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得宫中有人替咱们出手,要置如嫔于死地,遂了咱们的心愿。皇后只当做看热闹也便罢了,必要的时候不妨顺水推舟。”
“可是,如果如嫔真是被陷害的,那她腹中怀着的就千真万确是皇上的骨肉,是大清皇室的血脉,本宫亦是这孩子的嫡母,皇上膝下子嗣凋零,若如嫔是被冤的,本宫不能不管。”
皇后瞧了瞧諴妃的神色,她眯起眼睛,道了一句:“諴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该不会是——”
諴妃脸色变了变,忙道:“臣妾最近一向深居简出,那个如嫔这几年在后宫兴风作浪,臣妾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后多虑了,怎么会是臣妾要找她的晦气呢。”
“宫里的孩子,原本就娇弱许多,很难保全下来。皇上一连痛失了五个女儿,你的三公主和孝淑皇后的嫡公主又远嫁,皇上他在宫里已经没有公主承欢膝下了……諴妃,咱们身为人母,若如嫔怀的真是皇上的骨血,大人如何本宫不管,总还是要保全这个孩子。”
“諴妃,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本宫若没记错,帛尧他就是——”
“娘娘!”諴妃的脸色忽然剧变,她四下瞧了瞧,对皇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强笑:“您扯到哪去了,跟他可没有一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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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皇上走到永寿宫门前,他看着上面的字,三个月的功夫,他和里面的人就是被这道门隔开了。
他在门前默默驻足了片刻,这次没有掉头离去,终还是让奴才伸手推开了门。
三个月,这座宫殿里该遣走的人都走了,该撤的东西也都搬空了。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下一张旧桌子和几个板凳。
绣玥这时候正坐在桌边,费力绣着一个婴儿的肚兜,傍晚时分屋里光线幽暗,绣得很吃力。她穿着件素白色的衣裳,头上一枝素簪子也没插,只随手挽了个发髻,她听到细微响动,抬起头与走进的皇上目光相撞。
绣玥于是站起身,屈身行礼道:“……参见皇上。”时隔三月,她不知该如何自称,语气透着平静,仿佛再见到他是件很平常的事,没有吵闹,没有哭诉,没有波澜。
说完了,她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别的话。
颙琰站在门边,有一刻的恍惚。这个想了很久的这个人,明明与他想象中的人完全一样,再见到本人,心底却忍不住悸动。
目光下移,她腹中的孩子……该有六七个月大了。
他压下心底的五味陈杂,面上若无其事的走进房中,在桌边默默坐下了。
绣玥便也跟着坐下了,重新拿起手中的绣样,在灯光下费力穿针引线。
“朕第一次遇见你,想着如何处置你……想了三天,今次想着如何处置你,想了三个月。”
“绣玥,”他道,“你总是令朕为难。”
“皇上,”绣玥放下手里的绣样,“只要不迁怒到杨府上下,奴婢无力反驳那些指证,落得如何下场,都不会怨皇上。”
“皇上今夜登门,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罢。”
皇上转向门口处,挥挥手,便有奴才低头躬身上前,端来一碗汤药。
“纵然你千百般对不住朕,”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绣玥:“朕不会杀你,在朕斩断与你之间的感情之前,朕都不打算杀了你。”他的目光飘向远处,“服下这碗绝育汤之后,你下半辈子都会幽禁于此,朕还会来看你,会用你这副不洁的身子,”他冷笑一声,朝她道:“谁让朕到这一刻还是舍不得你呢。”
绣玥仰头望着他,她一直静静坐着,低下头,看了眼前那碗好一会儿。
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同她是一样的命运。她有外祖父的庇护,额娘的疼爱,在普通的百姓家尚要遭受如此多的苦难,何况这个孩子还要在宫中生存,被皇帝所忌讳,她生下来,这一辈子的路,都会很难走。逊嫔娘娘的女儿便已活得那般痛苦,何况是任何一个宫人挑唆,都可以随时万劫不复的孩子。
有时候,她也感到很厌倦了。既然在宫中步履维艰,即便强哭求皇上保下这个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被生父所忌,她身为人母,又何必让孩子如此多灾多难。
绣玥无声地笑笑,拿起了那只碗。
喝下这晚药,她亲手打下自己的孩儿,虽然两害取其轻,她仍将一辈子遭受锥心之痛。即便这件事皇上有情可原,但他受人蒙蔽,永远也摆脱不掉,他是最后让这件惨剧发生的刽子手。
罢了,既然注定是要这样的结局。世间万物皆是苦,他跟她都无可奈何。
绣玥将碗递到嘴边,她没有求他,也没有反抗,这样意外的冷静,让皇上有些意外和不安,他忍不住出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听到皇上的问话,绣玥想了想,转过头,很认真看着皇上的模样,看了一会儿,才转回盯着药碗。
“这样也好,”她轻轻苦笑,“一切也都可以结束了。”她与皇帝,与这宫里……质本洁来还洁去……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怎么,你想这样就与朕断个干干净净?”皇帝显然是愤怒,“你与那个狗奴才作出如此下作的事,朕饶你不死,你尚且不知足,还要朕放过你们的孽种?”
“寻常百姓,尚且不能容忍的,朕是天子!是天下万民的皇帝!”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绣玥掉了眼泪,她根本就不知道何时被人在何处动了手脚,这都是无力回天的事情,一切注定是这样悲剧的结局,对她,对皇上,对他们的孩子,她又能怎么样呢?
“好啊,你是不是心里想着,喝了这碗药,要与朕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从此断得干干净净!”
他竟还是心有不忍,他竟还是不舍,这样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事到关头,他竟还是不甘心这样收场。
药碗从绣玥手中被打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你曾救朕一命,朕今日就还给你。从今以后,你将永生永世禁足在此,朕不会再给你任何与外人苟且的机会,用你下辈子的自由,换这个孩子平安。”
“等她出生之后,朕会送出宫去,交给亲王抚养。”
其实他是强迫自己找理由,若说欠,他放过了绣玥,早就还清了。还欠什么。
绣玥双手还停在半空,维系着端药碗的动作。她已经心如死灰,在伪造的真相面前,在铁证如山的事实前,她都已经认了命啊……他居然还可以做到容忍她,包容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为了拼命挽救他同她……这一份支离破碎的感情。
皇上对待这份感情的心,比她还要坚硬,他对这段感情的付出,远超出她千万倍。
他都已经不惜天子高高在上的身份,奋力踏着血泪走出这么多步,她也应该咬紧牙关,坚强地站起来,忍痛勇敢地向前走出一步。
原本……她都已经想要放弃了……
“皇上,宝燕还活着吗。还有柔杏,木槿,小禄子他们……”她问了一句。
颙琰明显觉得她的态度放软了许多,他下意识就告诉了她,“都在辛者库服苦役。”他连罪魁过手都放过,杀这些奴才又算什么。
那就好。
绣玥朝他笑笑,“皇上,嫔妾也不想出去了。您就这样关着嫔妾,嫔妾就在永寿宫里,下半辈子就清白了,每天只等着皇上,盼着皇上来,好不好?”
如是这样就好了。她说得这些,他也有些憧憬。
“只不过,我身为人妻,身为人母,都不得不给皇上,给我腹中的孩子一个交待。等到临盆过后,皇上将养心殿信得过的心腹借我几日,我一定要亲手拆开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找到始作俑者。”
皇上听她这般说,下意识皱起眉,“你的意思,你还坚持是被陷害的?”
这个孩子……所记的日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虽然他心里也盼着事情能有转机,有一天他醒来,告诉他这些是一个噩梦。
“现在没有证据,嫔妾不想说什么漂亮话。等到她生下来的那一日,不知道滴血验亲,能不能验得出来。”
绣玥现在全无把握,她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下的手,更改了她有喜的日子,不知会不会也影响孩子和皇上的血相融。
“滴血验亲……”他喃喃着,“绣玥,你让这个孩子与朕滴血验亲,你明知她的时辰和朕对不上,你还想证明什么呢……朕都被你弄得糊涂了。”
“皇上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绣玥对他说,“嫔妾也不想到时候皇上满心的希望幻化成失落。嫔妾现在也不敢确定,孩子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
但她这样说,总归让颙琰这些日子的忧思煎熬减轻了不少。
后宫这些日子想尽了方法让他开怀,总是不及他亲自见到她,听她说得这些话。
也许,他不是真的相信她,而是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选择相信她,才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皇上……”常永贵试探地在门口禀告了一声,“为如……如嫔准备晚膳的嬷嬷,还在外面候着……膳食怕凉了……”
他冒险禀这一句,也是在押宝。
皇上转头瞧瞧他,“那就端进来罢。”
老嬷嬷进殿,先施礼请安,复又将食盒中的膳食端出来,不过一碗白花花的热米饭而已,别无旁的。
为着孩子,绣玥一直很努力地进膳,争取让她在自己腹中停留得长久一点儿。
颙琰看见她坐在桌边,一声不吭地用力嚼着,她嚼得极认真,吃了小半碗。
他心底还是有些忌讳着那个孽种,嬷嬷将饭碗收进食盒的时候,皇帝的手指敲着桌边,还是沉下目光叫住了她。
“明日起,给如嫔换上有孕的膳食。”
嬷嬷愣了愣,瞧瞧桌边另一侧坐着不语的绣玥,心底好生惊讶,还是忙屈身应了一声。
回过皇上的话,嬷嬷提着食盒走到墙角,开始将地上的碎片一并收进食盒。
绣玥的目光无意中瞧向嬷嬷,看她收拾地上刚刚被皇上挥出去的药碗,她忽然拧起眉,“是汤药!”
宝燕和她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回忆过所有的饮食起居,绝无遗漏,唯独那一次……她因兰贵人发现了避子汤药的药渣,被单独关在永寿宫,皇上灌下了一碗作假的打胎药!
那时候,皇上明着说是打胎,其实换了方子,她还觉着欣慰,便没有再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太太还是会按着大纲继续写的,不过完结了会在章节填充一下被砍掉的戏份。今天写到好晚,分享一下皇上的诗——
内外诸臣尽紫袍,何人肯与朕分劳。
玉杯饮尽千家血,银烛烧残百姓膏。
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
平居漫说君恩重,辜负君恩是尔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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