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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宠妃》全集-小琉花

第120章
“皇上,臣妾没听错,您方才可是说了要出储秀宫,您万寿节留在储秀宫,也是体恤皇后娘娘,帝后一心,皇上您可不至于被如贵人三言两语哄走了罢。
皇上厌烦道:“皇宫之内有何物不可见人,拿出来便是,再寒酸,朕也不嫌弃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绣玥无法,面色十分为难地将手里攥着的一个贝壳摊开在众人面前。
颙琰见到她手中的东西,青筋隐现,皇后在旁边瞧着皇帝的脸,已是压抑着怒极了。
諴妃与华妃坐得最靠前,待她们瞧清楚了,满殿的嫔妃大多都掩了嘴在偷笑。
“皇上,”绣玥在他动雷霆之怒前,赶紧凑上前小声祈求了一句,“皇上,这贝壳可不是你眼见的那样,皇上请容禀。”
皇帝濒临在暴怒的边缘,他阴鸷地盯着绣玥,几乎是忍耐着咬牙切齿道出一个字“说。”
绣玥向右瞧瞧皇后,又瞧瞧满殿的嫔妃,皇上又不允许她过后私下说,她实在为难着,低下头:“皇上,嫔妾恳求皇上,求皇上容嫔妾单独进言。”
“求皇上,求求皇上。”
颙琰今天过生辰,被她气得一腔怒火,他绷着最后一根神经,对这个钮祜禄绣玥的忍耐到了极限。
他从座位上起了身,退开两步,示意绣玥可以上前,“讲!若是说不出个玄虚来,朕今日准办了你!”
“是,是!”
绣玥小步上前,凑近皇上身侧,当着满殿的嫔妃,难为情地将贝壳打开了一条缝隙给他看,然后凑近耳边嘀咕了几句。
她讲的极小声,断断续续,六宫下意识都忍不住附耳倾听。
殿内一下子变得极静。
然后皇后就见下一秒皇上的脸色变了,变得难以形容,是嗔怒,是惊异,他一手挥开了钮祜禄绣玥,指着她的脸,“你……你!”
他简直坐不能坐,站不能站,狠狠地一掌拍在桌边,惊得满殿嫔妃都站了起来。
皇上的怒火冲着一脸无辜相的钮祜禄绣玥,熊熊之势,烧个没完。
绣玥根本想不到皇上竟会这般生气,皇上怎会是这个反应呢?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皇上的圣心简直堪比大海捞针。
眼见着这个寿宴都快搞砸了。
“你……你……”皇帝想说的话看得出有很多,但他一直在重复这个字。
“皇上消消火罢。”皇后在右方缓缓站起了身。
她是乐于见到皇上对如贵人大加斥责,可是她也心疼皇上如此这般。
“常永贵!将如贵人押回养心殿,朕要亲自发落!”
“皇上,”諴妃也站了起身,“这宴会还没完,今日可是万岁您的寿辰哪。”
“是啊,皇上,万寿节多么重要的日子,皇上请息怒,千万别为了一个贵人,弄砸了您的好日子。”
“皇上,后宫若有任何不妥,都是臣妾失职,臣妾过后一定会管教如贵人,请皇上不要动气。”
“罢了,”皇上显得极不耐烦,他一刻也不想在乾清宫多待,“皇后,你带着后宫嫔妃们继续饮宴罢,朕没心思。”
皇上起驾,将六宫晾在了大殿里。
“皇后娘娘,”諴妃眼瞧着皇帝将如贵人押走,她走上去,来到皇后身边,“您离得最近,那如贵人到底献了什么呀,皇上竟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就是啊。皇上他在太上皇之下收敛锋芒数年;孝淑皇后崩逝,尚且能收敛情绪;周旋和珅,以帝王之身都能隐忍不发……”
“住口!”皇后冷了目光,一一扫过下方,“皇上岂是尔等可以随口议论的。”
“可是娘娘,她到底准备了什么呀?”
“就是呀娘娘,到底是什么呀……”
皇后黯然坐回到了座位上,即便如贵人献礼献得再不好,皇上也不至于生如此大的气罢。
他总是过多地被如贵人轻易牵动着喜怒哀乐。
“皇上,”绣玥这厢被押着回养心殿,她一路都在后悔着:“嫔妾不是故意的,皇上,求您消消火,饶恕嫔妾一时之失罢。”
“你给朕住口!”
皇上一踏入养心殿,便指着常永贵,“叫养心殿内伺候的人统统都退出去,你们两个给朕守着后寝殿,谁也不许进来!”
他又对当职的刘毓轩吩咐道:“令御前侍卫在外围守住养心殿各个出口,非御前的人一律不准靠近!”
圣上神色极冷,刘毓轩瞧着被押着的绣玥,看来此番是她惹了大祸,不知圣上预备将她如何处置,他隐隐有些担心。
他想开口,却被绣玥的焦急眼色制止了。
皇上还不至于将她如何,他开口,皇上反而才要诸多猜忌。
“你给朕过来!”
皇上遣走了所有伺候的奴才,一路扯住绣玥的胳膊将她扯进养心殿后殿的稍间,门‘呯’地一声被摔上,房间内就只剩他和她两个人:“你……后宫宫规森严,你……这种东西你怎么想的出来!”
绣玥极其委屈,她不明白皇上的无名火从哪里来,“嫔妾也是为了皇上啊,今日是您的万寿节,嫔妾想让皇上高兴,想着嫔妾入宫都三年多了,一直都承受不住皇上的雨露之恩,索性就豁出去自己一回被,让皇上好好的尽一回兴。”
“你给朕住口!”皇上的脸色明显红了许多,他不住地瞧着门口,“朕,好在朕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否则你身为御嫔,想出这样无耻的勾当来,被后宫听了去,你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原来如此,绣玥了然,怪不得皇上听了,便急急地将她押过来,原来他是怕出事啊。
她皱起眉,反应过来皇上刚刚的话:“皇上您说嫔妾是无耻?”
她心里有点生气,原本自己一片好心,每次侍寝的时候都疼痛难当,三年了,伺候皇上还尽不到妃嫔的本分,她也不想啊?
还以为他难得过生辰,豁出了自己去皇上还能有点感动呢,从刚刚一进殿到现在,她到底得着什么好了?
绣玥将手里的贝壳扔在地上,“嫔妾原本想讨皇上高兴,想不到皇上这样不领情,那嫔妾现在就踩碎了它,省得再引起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她说着抬起腿,就要踩烂脚底的东西,却被皇上抢先一步夺了过来。
“朕不是那个意思……”皇上爱惜地擦了擦贝壳上染着的灰尘,见她真生了气,好言哄道:“朕知道你为了朕真是煞费了一片苦心。今天是朕的寿辰,说你几句还要跟朕计较么。”
说着他又皱眉去瞧手里的玩意儿,眉头皱得不能再深,将贝壳打开,脸色十分别扭地看着里面的东西,……这真有说得那么灵么。
他走上前几步,将绣玥揽在怀中,亲昵地去贴着她的小脸,低哑着声音道:“真有那么好用么。”
“当然了,”绣玥拧起眉,仰起脸瞧着皇上,“嫔妾还要背着宫女们,后半夜等人都睡了一个人悄悄研制了好几个晚上,还偷偷托出宫的太监去宫外购了上等的精油作配方,才有这么一点儿。”
“皇上您的脸怎么了,您晚上饮酒饮多了吗?要不要给您叫太医啊。”
“哎!”她痛呼了一声,他亲就亲嘛,干嘛咬她呀?明天清晨起来,脸上多一道齿-痕,她要怎么出宫见人,如何同六宫解释啊?
“皇上您有没有听嫔妾在说话……”
皇上的气息重了些,“朕真是拿你一点辙也没有。”
绣玥被带到龙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这般心急火燎的赶回来,她还当皇上真动了怒气,原来他一早就惦记着——
算了,原本也打算这一年的万寿节,为了皇上豁出去一回。
她脱了簪子,乌黑的秀发松散开,小声嘀咕着:“反正皇上这回要作弄嫔妾多久,嫔妾都不会疼了,嫔妾也不怕了,皇上您可以瞧着办。”
“贱人,朕一定好好的收拾你!”
刘毓轩和常永贵奉命守着养心殿的后寝殿和外围,如贵人惹得皇上动了怒,进去里面好久,居然奇迹般静了下来。
刘毓轩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担心绣玥有不测,将常公公请了出来,刚想要请教几句,便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声音,那些响动听得人心惊肉跳,更加意料之外的,都是圣上的喘-息声,听不见如贵人的任何声响。
刘毓轩和常永贵两个人神色各异,他有点害怕,绣玥一点声音都没有,难不成是被掐子无法吭声,皇上不会真的要杀她罢。
“常公公,如贵人是卑职的表亲,她如今惹了圣怒,卑职恐怕……能否请常公公……”
“诶呀刘侍卫,”常永贵慌了脸色,“您想多了,皇上深爱如贵人,怎会出事儿呢,再说即便是有什么,奴才我有几个脑袋呀,我敢这时候闯进去,您还没看明白皇上的意思吗?让你我带着人守好这里,那就是侍寝的太监都不能招呼呀!”
刘毓轩不甘心地向着后寝殿的方向瞧了一眼,有一瞬间要闯进去的冲动,后果他却不能用刘府几十条人命来填补。
天人交战,他从未觉得这个世界让他如此疲惫无力,生命中的时刻一分一秒如此难熬。
绣玥躺在龙床上,觉着这个药油还真有效。痛觉减少了不少,而且感觉很微妙难耐。
她现在就犹如一只被猎豹抓住的小鹿,被压在下方任由其啃食。
“皇上,您要不要紧,保重龙体啊皇上?否则皇后娘娘饶不了嫔妾。”
后半夜的时候,绣玥还被按着,她无力地趴在龙床上,再熬一会儿,等到子时一过,他的生辰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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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皇后娘娘,奴婢一早去打听过了,养心殿外层层围着侍卫,只听闻皇上昨夜怒气冲冲将如贵人押进了养心殿,这个时辰还没出来,养心殿的奴才们现在都在外面杵着不敢妄动啊。”
“说起来真可气,”双兰怨道:“皇上明明昨夜应了要来娘娘这儿的,娘娘您还特意让奴婢回来准备着,您瞧瞧,预备了这么多,被如贵人这么一闹,心血全都白费了!”
皇后坐在塌边,低头揉着眉心,“皇上昨夜家宴上动了气离开,如今养心殿里还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本宫实在忧心皇上啊。”
一年难得皇上才能卸下江山社稷的担子,放松一下,“千万别被如贵人气坏了龙体才好啊。”
“奴婢也觉着蹊跷呢,”双兰忧心道:“娘娘您想想,若是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命人内外重重围住养心殿呢。”
“现在养心殿外的宫人可乱成一锅粥了呀,娘娘。”
皇后放开揉着眉心的手,站起身道,“叫上諴妃,本宫要去一趟养心殿。”
养心殿外,刘毓轩远远见到皇后和諴妃走近,他回头瞧了一眼,皇上此刻还没有新的指令下来。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諴妃娘娘,”他上前施礼:“皇上有令,此刻任何人不得打扰。”
“呦,”諴妃抚了抚头上的朱钗,对皇后笑了一声,“这不是信贵人的兄长么,刘府出来的人当真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信贵人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如今连皇后娘娘想见皇上,还要经过刘侍卫的同意。”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了皇上旨意秉公办事,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不管你奉了什么旨意,”皇后冷了口气,“本宫今日非要见到皇上不可,看谁敢拦本宫。”
“可是皇后娘娘……”刘毓轩从地上起身,后退着欲阻拦皇后,被諴妃截了下来,她对皇后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刘侍卫,你这样心急火燎的阻拦中宫皇后,莫不是皇上昨夜在里面真发生了什么?”
“若有任何闪失,刘侍卫,你担得起吗?”
这句话,戳到了刘毓轩的心底。这也是他一整晚担忧的,不知道绣玥她在里面究竟如何……她是否无恙。
他是怀了私心的,想借皇后的手,推开阻隔真相的那道门。
“刘侍卫,本宫若是你,就会分得清轻重。皇后毕竟执掌凤印,你就算拦不住皇后,皇上又能怪罪你什么呢,是不是?”
刘毓轩不动,余下的侍卫更不敢轻易阻拦。毕竟虽然截住了皇后,得罪了中宫也是性命堪虞。
“諴妃,”皇后一边想着养心殿后寝殿走,一边道了句,“本宫就知道,带你前来一准没有错。”
“皇后娘娘可真是心疼臣妾啊,”諴妃抱怨道,“每一回遇上这棘手的麻烦事儿,都要拉上臣妾,生怕臣妾在皇上那里留下什么好印象。”
不过说归说,下一回有这样的事儿,皇后开了口,她也还是得去。
这一点,她和皇后心里都清楚。
后寝殿里,常永贵眼见着皇后和諴妃走过来,忙着剧烈地高咳了几声,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这个奴才也就只能为皇上做这么多了。
皇后越过他,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瞥了他一眼。
諴妃跟着走过,她笑着瞧了瞧常永贵,伸出手指对他点了点,“咳得好。”
绣玥后半夜才得以休息,才睡下没几个时辰,常永贵的几声咳嗽此刻对于她来讲,就跟地上掉了跟头发一样无知无觉,皇上毕竟不同于她,怀有几分帝王的警觉,听到殿外几声咳嗽,便清醒了过来。
皇后推开房门的时候,见到皇帝的衣裳四散在地上,心下便隐隐觉得不妙。
再如何,天子龙袍怎能随意被丢弃在地?这岂非是忤逆!
“皇上?”
諴妃跟进来,想要劝皇后,却听皇上的声音在殿内低沉响起,“是皇后吗。”
他的声音不大,里侧的人还在熟睡,皇上一手掀开帷幔,瞧着立于床前的皇后和諴妃,“諴妃也来了。”
“朕不是下了令,没朕的吩咐,一律不准人进入养心殿,”皇帝不悦了一声,“都是些没用的奴才。”
皇后隔着掀开的一道缝隙,隐隐便瞧清楚了里面。她的脸一下子褪去了一半的血色,“皇上,您昨夜,昨夜不是带走了如贵人处置……”
结果就是这样处置?
“皇上您是不是太过于纵——”
“皇上,”諴妃抢过话,对皇上嘘寒问暖着笑道:“自从昨夜皇上摆驾离了乾清宫,皇后娘娘几乎整夜未眠,万寿节是宫中一年一度的重要日子,皇后娘娘一直忧心皇上因为如贵人御前失仪,而扫了您的兴。”
“毕竟如贵人是后宫的嫔妃,若气着了皇上,皇后娘娘必定要内疚自责,皇上您昨夜盛怒离宫,早上还听说下令封锁了养心殿不许出入,娘娘急得连早膳都没用,便拉上臣妾急匆匆赶来了。”
“皇后……”他昨夜急急离宫,也是没有顾及皇后的心情,“是朕不好,朕昨夜多饮了几杯,糊涂了。”
只是他披着件寝衣,眼下的场景实在不宜和皇后、諴妃过话,“你们既是担心朕,闯殿的事,朕便不追究了,只是……
“皇上放心,”諴妃道:“臣妾回去后必定会命宫人严守此事,决不透漏出去一点风声。”
“还是諴妃体贴朕的心意,”皇上赞许了句,“朕无碍,跪安罢。”
“可是……”皇后还不甘心,“为何如贵人她——”
绣玥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有几只蜂子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烦得她够呛,她在里侧躺着,难受地挥手拍了一下皇上的后背,“皇上别吵。”
清脆的响声,刺入了皇后的耳中。
“諴妃!”
在皇后濒临发作之前,皇上先一步开口道:“还不快扶皇后出去!”
此时此刻,同皇后讲什么,她自然也是一字听不得了,还不如转而对諴妃示意,要有用得多。
諴妃机灵,她听了皇上的话,忙上前去拉皇后,拼命给她挤眉弄眼,“皇后娘娘,皇上说得对,咱们在寝殿里实属不妥,失了皇上和您的身份哪……还是改日再来求见皇上。”
“走罢,皇后娘娘。”
皇后和諴妃退出去,床帐重新落了下来。
皇上盘坐在床边,回头瞧着被褥中的绣玥,戳了戳她的脸,“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呢。
“一时贪-欢,后患无穷。”他叹了口气。
“快点,还不起身。”
绣玥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她从龙床上摸着爬起来,贴着颙琰的背后,一手扯着他寝衣腰间的系带,一手捂住他的嘴,歪着头在他脖颈间深深吸吮了个吻痕,“皇上能不吵了吗。”
“不是朕想吵你,”皇上被亲的没了脾气,“朕昨夜受你的蛊惑匆匆离席,如今皇后带着諴妃找来,朕一时还没想好应对的说辞。只怕皇后饶不过你。”
绣玥像个吸血虫一样致力于吸着那个位置,听到这话,她瞬间张开了眼睛,完全清醒过来:“皇后娘娘和諴妃娘娘来了?”
“难道她们知道了?”
“没有没有,”皇上见她慌张的样子,好笑地摇头道,“她们还不知道你私下犯禁,用药来勾引朕。只是朕昨夜将你带走处置,如今皇后和諴妃却见到这番光景,”他说着说着又恼怒起来,“没想到御前的人竟这般无用!”
“朕便将他们都处置了,全是一群废物!”
“皇上何必怪他们。”绣玥愁苦着脸道:“您是皇上,当然不必将皇后和諴妃放在眼里,可御前的侍卫太监,哪一个敢得罪中宫皇后,他们还想要活命吗?”
“不如,”她灵机一动道:“您还是下旨将嫔妾禁足罢!这样也能平了皇后娘娘的心情!”
“不行。”皇上不允,将她禁足,那他接下来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皇后怎么才能出气呢?您昨夜原本是留宿皇后宫中,却留了嫔妾伺候,皇后必定恨死了嫔妾。日后早晚请安,嫔妾哪里有脸面见皇后啊?”
她不住瞄着皇帝,抱怨着:“皇上您昨夜何必如此心急呢,既已答应了皇后,那晚一夜又何妨呢,现在弄成骑虎难下了……”
皇帝听着她的抱怨,别过脸去没吭声,她都做到了那一步,他若是还能忍得住,那才是反常。
“要朕罚你点什么呢,罚你几年的俸禄,不痛不痒,皇后自然还要联合六宫指摘朕偏心,若真下旨将你发落进慎刑司,那里的皮肉之苦你如何受得,朕也不忍心。”
说到这个,绣玥忽然有了点主意,“嫔妾想到了,皇上!与其由慎刑司行刑,还不如皇上您亲自动手,您打了嫔妾,可比慎刑司的刑罚还能宽解皇后娘娘的心呢,嫔妾这边,您来打,自然比慎刑司要轻上百倍,这可是两边都满意的事儿,就由皇上您来动手罢。”
“你让朕来打你?”皇上的拧起眉,“亏你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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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皇上,您不是驾轻就熟么,您又不是没动过手。”绣玥道。
“朕……朕那是……”皇上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面上却又不好反驳她。那是当时的感情上来才为之,床-笫之事怎好与这相提并论?这青天白日的又这般突兀,他根本就没那个心劲儿思动手。
“是嫔妾求您打的,嫔妾挨打都没介意什么,皇上您打人有这般为难么?”
皇上索性背过去不说话,不理她。
“刚刚好,”绣玥还在盘算着道,“皇上您宣昨夜当职的内侍和侍卫进殿来状似申斥几句,让他们瞧见了,自然就会传到皇后娘娘那儿,皇后娘娘的气也就消了,嫔妾在后宫的日子也好过了呀,不然要嫔妾日后要如何去储秀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不停摇晃着皇帝,“嫔妾不管,这事儿都是皇上引起的,皇上理当要负责善后。不能让后宫的嫔妃们都来针对嫔妾呀?”
颙琰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再加上他心下思量着,若不遂了她的心愿,明年再想让她这样伺候自己,她定然是不会同意。
“得了。朕都依了你,还不成吗?”
皇上恩准,绣玥这才不再纠缠,放心起身更衣,将自己收拾妥当,而后随着皇上去了养心殿前殿的暖阁。
常永贵一大早自知办事不力,眼瞧着皇上和如贵人进了暖阁,他心下惴惴不安,一直不敢进去伺候,端茶倒水的差事一应交给了小练子。
小练子进去不久便退了出来,压低声音对他道:“常公公,皇上宣公公和昨夜奉命守卫养心殿的侍卫一齐进殿去。”
完了完了,常永贵惶恐着,这是要问他的失职之罪呀。
暖阁里,皇上将小练子遣出去,靠坐在罗汉床上,“朕都依着你的意思传旨了,这回你满意了罢。”
绣玥在他身前跪下,双手捧着他的手,不住地瞧向门口处,“皇上,您待会儿可一定要找准时机啊。他们一进门,您便动手,千万不用对嫔妾客气。”
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常永贵是贴身伺候皇帝的太监,脚步声练得极轻,但侍卫不同,侍卫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很容易分辨。
在他们走进之前动手,刚刚好做成不经意被瞧见的样子。绣玥开始低声央求着皇上:“就是重一点也没什么要紧,根本不疼,皇上动手罢!”
皇上被她抓着手烦得没法,还没见过有上赶着讨打的,忍着挥手给了她一巴掌,那力道克制着不重,刚巧常永贵连同刘毓轩进来,绣玥后背撞到了架子上,轰隆一声,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除了她,皇帝、太监、侍卫的表情都如僵住了一般。
常永贵暗叫一声不好,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皇上心爱的如贵人都遭了惩罚,还能饶得了他吗。
颙琰瞧着她挨了一巴掌的惨状,下意识瞧了瞧自己刚刚打她的那只手,貌似没用多大的力气呀?
没有人留意到刘毓轩的表情。
绣玥抽抽搭搭的捂着脸,泫然欲泣,还爬回去恭恭敬敬跪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皇上,皇上恕罪,都怪嫔妾在万寿节惹皇上不高兴,御前失仪,皇上您就饶恕了嫔妾罢!”
她嘤嘤嘤止不住地哭,哭得声泪俱下,颙琰实在瞧不得她那样子,懊悔着道,“出去!”
绣玥哭着跪安出去了,走出暖阁,抹抹眼泪,身后还传来常永贵的哭声:“皇上恕罪呀!”
*
“皇后娘娘,您听说了吗,这后宫都传开了,万寿节过后的第二日,也就是娘娘您刚从养心殿离开,皇上就处置了如贵人呢!”
双兰一边为皇后打扇,一边笑盈盈道:“这宫里的规矩一向是打人不打脸,还是皇上亲自动的手,不知道心里如何恼了如贵人。”
“娘娘您还不高兴么?”双兰弯下腰,去瞧一语不发的皇后,“擅闯养心殿,皇上都未怪罪您,可见皇上私下里,还是偏袒于娘娘您的。”
“你说,皇上偏袒本宫……”皇后忽而笑了笑。
“难道不是么,”双兰有些不解:“现在满宫的人都在取笑如贵人,她折了这么大的脸面,皇上却维护了皇后娘娘的颜面。”
皇后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她轻轻闭上双眼,“双兰,本宫问你,皇上的万寿节,过去多久了。”
双兰想了想,“回娘娘,应该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皇上可曾踏足储秀宫一步。”
“这……”双兰语塞,她为难地低下头,一个月了,就连原本该来探望娘娘的月圆之夜,皇上都因忙于政事耽搁了……
她不再说话,摇着团扇的动作也慢了下去。
皇后转过目光,瞧向她,“本宫再问你,这一个月,永寿宫被传召去养心殿多少回?”
“这……”白天夜里的,如贵人进出养心殿,已经是寻常事了,根本没有人记得。
皇后瞧双兰的反应,她又重新将目光转向窗外,“你的眼睛看不清楚,后宫哪里是取笑如贵人为乐,她们只是心里酸楚,想给自己找回一些不平衡罢了。”
原来竟是这样,双兰急道:“娘娘,您是中宫皇后,岂能由着宠妃凌驾到后宫头上?如贵人这两三年原本就是专宠,皇上连其他嫔妃的宫殿一步都不踏入,若说她钮祜禄绣玥入宫前这五年,皇上是因为忙于朝政,镇压叛乱和为先帝守丧以致后宫无一所出,她进宫后这几年宫中没有子嗣降生,同如贵人霸着皇上脱不了干系!”
“娘娘,您是中宫皇后,龙嗣之事事关大清的江山社稷,后宫的嫔妃见不着皇上的面,您该名正言顺地动用中宫之权来管一管呀。”
“怎么管?难不成真的要本宫和皇上离心离德么。上次本宫擅闯养心殿,皇上连着一个月不踏入储秀宫,就是给本宫的警告。”
“娘娘,”双兰笑了笑,弯下腰重新凑过去,“奴婢想好了,让您治一治这个如贵人,还能让皇上来储秀宫看娘娘。”
皇后一汪死水的神情上终于漾起了一圈波纹,“你有主意?”
“也不全是奴婢的主意,半个月前奴婢在内务府撞见了景仁宫的忍釉,听她对奴婢说了几句,她们家主子要对付如贵人的意思。”
諴妃……
皇后徜徉着,原来她早半个月前就已经想到了会到这一步——
“真甜。”
景仁宫里,諴妃慵懒地倚身在罗汉床上,皱着眉将口里的黄杏吐了出去,“这贡品的杏是好,个也大,就是太过于甜,多吃几个就腻。”
“娘娘,不是今年贡品的黄杏不如往年,而是皇上下旨,说是永寿宫那个狐媚子喜食酸,所以命宫里御膳房里有眼力的厨子,将酸甜可口的都捡着挑着给永寿宫送过去了,余下宫殿的,都是清一色的甜杏。”
忍釉说到这,炕桌上的一盘杏连着盘子统统落到了地上。
“那样爱食酸,天天承雨露,不也没个动静么,显摆什么。”
諴妃翻了翻眼皮,“去过本宫将酸角糕取过来,谁宫里还没个酸食了。”
“可不是么,”忍釉一边示意一个小宫女出去取糕点,一边跟着怨道:“皇上也真是惯着贱人,她三年无所出,后宫里就只有两个阿哥,皇上竟还敢夜夜守着她一个人。”
“哎,”諴妃轻飘飘叹了一声:“原本皇后还有月圆之夜可以与皇上相守,半个月前皇上没去储秀宫,本宫就知道不好,让你给双兰带过去的信,确定都带到了吗?”
“带到了,奴婢还去了趟永和宫,华妃娘娘说了,这事儿自有她去办,不能脏了娘娘您一点名声。她豁出去宁可与如贵人玉石俱焚,最后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也决不任由如贵人再祸害娘娘和小帛爷。”
“这华妃娘娘不愧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年,她的双手染血,始终也不沾染娘娘您身上一滴。”
说起华妃,諴妃染上了几许忧愁,“所以本宫提拔她,也默许了她在尧儿身边,许她给皇上生女儿,想让她有女傍身,少造些杀孽。可是香莹的女儿没保住,还累了她的身子,太医说,她最多活不过四十,本宫便想着,她与本宫同为妃位也无妨,百年之后便可设神牌供奉。”
妃、贵妃、皇贵妃死后才可设神牌,供放在园寝享殿内,祭礼时在殿内举行。而嫔、贵人、常在、答应则不设神牌,祭祀时,只能把供品桌抬到宝顶前的月台上。
“娘娘,您连这一步都为华妃娘娘思虑周全,您对华妃、亦或是华妃对您,都是值得。”
“所以,本宫不能轻易舍了香莹的命出去,如贵人虽然可恨,可若用莹儿一命抵一命,本宫何尝不是得不偿失。
宫中想攀附本宫的妃嫔何其多,本宫就给她们个机会。你放出风去,本宫要跟永寿宫势不两立,谁能为本宫办事得力,本宫会奏请皇后,晋封其为嫔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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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黄昏时分,皇上批了几本折子,瞧瞧外面的天气,随口唤了句:“鄂啰哩。”
鄂啰哩忙进来打了个千儿,“皇上,您有何吩咐。”
“你去内务府看看,如贵人的牌子挂上了么。”已经五六日了,她的信期应该过去了罢。
“皇上,”鄂啰哩躬身陪笑着道:“挂不挂上,皇上您也别去永寿宫了,如贵人现下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
“皇上您还不知道,前个储秀宫传了皇后娘娘懿旨,如贵人万寿节失仪,皇后娘娘罚如贵人这几日去储秀宫抄写《女则》《女训》,还命精奇嬷嬷教如贵人规矩。”
颙琰的眉头皱起,“朕不是已经罚过如贵人了吗?如贵人打也挨了,皇后还要怎样?”
“诶呦皇上您息怒,”鄂啰哩劝和着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行使中宫的权力来管教嫔妃也属理所应当之事,这后宫之事,皇上也不好多过问啊。”
“想来如贵人就是不想皇上皇后伤了和气,所以才一直没派人来养心殿禀告皇上,皇上也该体会如贵人的一片苦心阿。”
皇上满心不悦地放下手里的朱笔,绣玥她到底只是个贵人,落在储秀宫不知要受何等的委屈,在这样下去,即便是皇后要带领后宫反对,他也得力排众议,扶她上嫔位。
绣玥在储秀宫里忍着擦了擦眼泪。
同样是抄书,现在回想起来,皇上当初在养心殿罚她抄书就好像逗她玩一样。
皇后和后宫的妃嫔其乐融融地在殿里坐着说话,她弯着腰在边上一抄就是一整天。
要完成皇后规定的字数,她每日天不亮就要早起过来,傍晚日落西山才得以回去,每日正午为了节约时间能够早些回宫,她只吃三两个包子匆匆应付,晚上回了宫,手腕酸痛,双腿哆嗦,又饿又累又困,常常宝燕在床边喂她吃着晚膳,她便昏睡了过去。
“如贵人,”荣常在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盏,不住地掩口笑,“能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导,这样的好福气,嫔妾我求都求不来呢。”
“荣常在说笑了,”秀贵人在旁道:“谁不知道您和吉嫔娘娘是潜邸里跟着皇后娘娘入王府的,得皇后娘娘言传身教多年,哪里是我们这些后入宫的妹妹们羡慕得来的。”
荣常在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用眼神瞄着上边安坐的吉嫔,“秀贵人就是会说话儿,要称赞,那也是夸吉嫔娘娘,哪有我什么事呢。”
“常在谦虚了。”吉嫔温柔笑笑,从前她是皇后的家人子,现如今这皇后对面的位置,已是她在坐。
四妃六嫔,内廷的主位,终于也有了她一席之地。
她带着上位者的语气,瞧了瞧一边罚抄书的一个区区贵人,一边对下方的低位分嫔妃们道:“快尝尝本宫新得的龙井,这个季节很少见了呢。明年开春才有新茶,这一点儿,臣妾都取来孝敬皇后娘娘。”
皇后笑笑,“吉嫔有心了。本宫品过,觉得不错。明年开春若再得这样好的新茶,想着要献给皇上尝过。”
“皇上驾临储秀宫——”
外面太监尖尖的声音响起,汪福寿踉踉跄跄地小跑进来,“娘娘,娘娘,皇上来了,娘娘快出去接驾罢!”
“皇上来了?”殿内陪着过话的几个嫔妃都雀跃了起来,想不到在皇后娘娘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皇后从罗汉床上站起来,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一边上奋笔疾书的身影,心里愈发地不舒服。
全都被諴妃料对了,她出的主意,惩治了如贵人,皇上如预期踏足了储秀宫,样样都是如意的了,可她的心却拧着股疼。
她宁愿皇上不来。
她宁愿諴妃算计失误!
“臣妾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走进储秀宫,挥了挥手让她们起身,皇后退居次位,吉嫔坐到了下方。
他坐在左上位,随便瞧了瞧殿里的几个人,“朕来看看皇后。”
“皇上,您这时候来臣妾宫中,晚膳可用过了么。臣妾疏忽了,臣妾这就命小厨房去准备。”
“皇后不必忙碌了,朕近来在养心殿都是午睡过后再用膳,今日朕没有事先知会皇后,便是打算在你这里歇息,让底下的人稍后备几道简单的菜式即可,皇后先坐罢。”
他示意鄂啰哩上前,“这是新进贡的蜜橘,朕尝了觉着还不错,给皇后带过来一些。”
“你们也都尝尝。”
“是,”吉嫔先道:“臣妾有幸,谢皇上恩典。”
秀贵人取了一个橘子,她瞧了瞧上方坐着的皇上,心下有了主意,转过头,瞧着一旁默默抄书的绣玥,道:“妹妹,快歇一歇罢,皇上赏的橘子,你也快来尝一个。”
“不如姐姐给你剥一个?”
顺着秀贵人转去的方向,皇上这才发现了角落里弯腰抄书的绣玥,他目光不期然沉下去,皇后罚她抄书,竟然连座椅都撤了下去。
皇上的脸色晴转多云,冷了口气:“皇后亲自教导如贵人,便教得她这般没规矩吗?”
皇后有些不明所以,她下意识站起身,“皇上……”
“朕来了这么久,连请安都浑忘了吗?”
“如贵人!”
绣玥犹疑着放下手中的笔,向这边慢慢走了过来,她瞧了瞧皇上,按理说,他应该是来给自己解围的罢?
若是帮不上忙,可千万别来搅和呀。原本她每日得以进膳和睡觉的时辰就已经不够用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她施礼道。
“起来罢。朕已经给过你教训,如今皇后肯费心亲自教导于你,你还要感谢皇后,好好地听从皇后。”
“是,嫔妾谨记。”
皇上的手指在炕桌边点了点,“皇后忙于六宫之事,还要费心教导你,朕就是不放心,所以来过来看看,免得你再气坏了皇后。”
“皇上,”皇后从旁道:“如今臣妾身子虚弱,后宫之事大多都是諴妃协理,臣妾费不了多少心的。”
皇上点点头,“那便好。皇后,如贵人受教有几日了?”
“回皇上,这是第三日。”
“朕知道皇后贤德,从前跟着你的吉嫔德行出众,便是皇后管教有方,朕正好今天过来,瞧瞧如贵人在你这儿受教三日,是否脱胎换骨。”
“皇上……”皇后的笑容出现了裂纹,“这才第三日而已……哪里瞧得出成效呢,不如过几日…….”
“皇后说的是,”皇上不由分说,将一个橘子朝绣玥扔过去,“一会儿便让如贵人去伺候朕午睡,让朕替皇后看看,她的德行经过皇后调-教,是否有所提高。”
“可是皇上!”皇后唤了一声。
皇帝已走到了下方去,不容置喙道:“不必谢朕了。”
他瞥了绣玥一眼,“带上你的那些东西,别以为伺候朕午睡,就可以不用抄书了。”
绣玥知道他的意思,抿紧了嘴唇,“是,嫔妾谨遵皇上吩咐。”
皇上带着如贵人去了后殿,殿内余下的一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
永和宫,华妃取过手里的药渣瞧了瞧,同样脸色不善。
“这东西三年前你迁宫便从延禧宫带了出来,为何现在才说?”
兰贵人在下方跪着,她抬头瞧了瞧华妃,小心着道:“娘娘,实在是嫔妾惧于如贵人的威势,她进宫三年,渐呈专宠之势,若皇上受她迷惑,嫔妾人微言轻,贸然去指证她,怕是不单不能扳倒如贵人,反而还会累及自身啊。”
华妃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那怎么,现在你又肯交出来了?”
兰贵人讨好地向前跪了两步,“回娘娘,嫔妾最近听说,諴妃娘娘放了话,与那永寿宫势不两立,嫔妾是永和宫的人,就算豁出去了自身,也要为諴妃娘娘和华妃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是么?”华妃似信非信地俯视着她,调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为了諴妃娘娘许给的好处呢。”
“原本本宫还想着,事成之后,请諴妃娘娘给你一个内廷主位的位分,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想了。”
兰贵人眼睛一亮,“多谢华妃娘娘心疼嫔妾!嫔妾若是能封一宫的主位,必定好好的孝敬娘娘,唯娘娘之命马首是瞻!”
她恭恭敬敬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华妃也无心应酬她,“得了,出去罢。回去好好想想,面圣的时候该怎么让皇上相信,机会可只有一次。”
“是。”
兰贵人退出去,身旁的宫女白了她一眼,“华妃娘娘,您听她虚与委蛇呢,如贵人避孕的药渣她在手里攥了三年,不就是想等一个合她心意的价码么,瞧她那算计的样子,这兰贵人都住进永和宫了,还这样不安分。”
华妃敛下目光,“她有她的好处。原本本宫打算豁出去这条命,跟如贵人同归于尽,现在有兰贵人抢在前面,用她的一条命,换諴妃娘娘和帛尧他此生无忧,也属划算。”
“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呀,您怎能舍出您自己呢,如贵人她不配您这样……”
“别说了!”华妃从座位上站起身,“只要是对他有一点威胁的人,本宫就绝容不得!”
她回头挑眉笑笑,“走,本宫今日还没去景仁宫问候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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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到了后寝殿,鄂啰哩机灵地驱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然后出去将门合上。
绣玥眼见着寝殿内无人了,她一股脑扑到了床榻上,心疼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又捶捶腰,又敲敲腿。
哪哪都疼啊。
她委屈的瞧着皇上,撇着嘴。
皇上瞧她的模样也颇为心疼,到床边将人搂到怀里,揉揉小手,“朕不是来了么,朕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嫔妾都连着好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了。”绣玥诉苦道:“每天晚上回到永寿宫,又饿又困,想吃东西,还想睡觉,手抖的要宝燕来喂,腿还哆嗦。”
“好了,好了,朕知道,朕都知道了。”原本他还想着,让皇后管教几日再说情,如今看来,实在是多一日也不能等了。
“皇后从前不是这样的,温柔又大度,许是从前做皇贵妃的缘故,朕封她为皇后,这两年反而变得小气起来。”
“明日,朕便找个由头宣你到养心殿去侍奉,这几日留在朕那里,皇后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可是皇上,”绣玥委在他怀里,“皇后娘娘命嫔妾今日抄的书,数量上还差很多呢。”
她说着,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得了罢。”颙琰睨着她,“就你那份聪明,还猜不出来朕带你过来的意思。”
“算准了朕会帮你抄,还一个劲儿地哭诉装可怜。”
绣玥被识破,换上笑脸:“嫔妾不是装可怜,嫔妾就是可怜么。”
她将皇上哄到罗汉床边上,两个坐在同一侧,“皇上您可得记着,千万仿着点嫔妾的字迹呀。”
“少啰嗦。”
前殿这边几个妃嫔都不肯走,荣常在最沉不住气,“皇后娘娘,皇上在您宫里,却只让如贵人侍奉,这合什么规矩呀?她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皇后娘娘,”双兰从后殿折返,“鄂公公说,皇上让送几盘点心过去。”
她垂下眼皮,“奴婢看,就是如贵人想用,奴婢跟着娘娘这么多年,皇上这个时候哪里用过点心。”
“鄂啰哩将咱们储秀宫的奴才都遣到了外面,不让在里面伺候,奴婢瞧这架势,皇上可不像是去午睡的。难不成……”
双兰皱起眉,小声贴近皇后娘娘耳边,“皇上不会是想替如贵人抄书罢。皇上日理万机,朱批字字千金,难道……”
皇后一窒,下意识想起三年前在养心殿她进去时撞见的那一幕。
“娘娘,”吉嫔适时地上前,朝着皇后笑了笑:“皇上的差事最要紧,鄂公公奉命给皇上取点心,就由嫔妾带着鄂公公去小厨房,‘精挑细选’几种精致可口的点心。”
吉嫔话中的意思,殿内之人也就只有荣常在听不懂。
双兰向吉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上去扶皇后:“皇后娘娘,一会还要侍膳,奴婢伺候您去换件衣裳。”
出了正殿,双兰便换上了紧绷的神色,“娘娘快些,鄂啰哩精明,自从宫中失窃的事情出来后就跟娘娘离了心,吉嫔不一定能拖住他到几时,咱们就要看看,如贵人到底给皇上暗中灌了什么**汤。她当真使唤得了皇上,岂非是诛九族的大罪!”
“话虽如此……”皇后由其扶着,目光虚无地看着前路,口中喃喃道:“也要皇上心甘情愿才行……”
后寝殿里,绣玥正在皇上身后,从后面瞧着他仿着自己的字迹驾轻就熟地抄录着《女训》,托她的福,皇上现在《女则》《女训》的内容都快记熟了。
她看得认真,身子整个重心都压向他执笔的右肩膀,皇上的落笔滑出去一道,他斥道:“你就不能压着朕另一侧吗?这样朕还如何落笔?”
绣玥摇摇头,“不要不要,就是这样歪歪扭扭的字看起来,才更像是嫔妾写的。”
颙琰无法,“不是困了么,快回床上睡觉去,朕在这给你多抄录几遍。”
“可是嫔妾的糕点还没送来呢,嫔妾饿着,睡觉不安生。鄂公公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绣玥的目光向门那边扫了一圈,皇后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
“娘娘,”双兰在后面紧跟着,“娘娘息怒呀,身子要紧。”
“諴妃呢?传本宫的口谕,让她现在就来储秀宫。”
“皇后娘娘!”景徐正朝着后寝殿的方向小跑过来,见到皇后,上前忙行礼:“娘娘,华妃娘娘带着如贵人在殿外求见。”
“华妃娘娘知道这时候圣驾在储秀宫,如贵人赶巧也在这里,华妃娘娘有要事回禀。”
“华妃?”皇后有些意外,这些年华妃身子不好,一直在永和宫很少出来走动,怎的今日这时候赶过来?
她转过身,向着皇上和如贵人所在的那间寝殿瞧去。
里面传出来几许欢声笑语,正午的窗外一片阳光明媚。
延禧宫里,现如今就只有李答应陪逊嫔住着。安静得如一片荒凉晦暗的废墟。
兰贵人挪去了永和宫,所有的喧嚣,都随着如贵人迁到了永寿宫沉寂下去。
三年,皇上的圣驾再也没来过一次。
逊嫔默然背对着身后的人,盘坐在拔步床上,瞧着眼前落下来的帷帐出神许久。
“你再说一次。”
“娘娘,奴婢去景仁宫这些年,华妃每每买通太医,故意将公主的病情诊得严重,公主原本根本没有那么重的病,她们虚报病情,以此为借口对公主下加重十足的剂量,每当皇上带太医来瞧病时,诊出的症状便会轻上许多,皇上反而还嘉奖諴妃,救治公主有功,药量用得猛些,皇上哪里还会说什么。”
“可怜公主年幼,那药性凶猛,九岁的孩童身体早已伤了根本呀!”
嬷嬷哭道:“娘娘,您要救救公主啊!”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逊嫔的膝间,她缓缓闭上眼,“是本宫的错,纵使她生在皇家,身为金枝玉叶,却因本宫一生不得安乐,但愿她来生,不要在做本宫的女儿。”
“本宫不配做她的额娘。”
“娘娘,”西岚道:“娘娘您快别说这些伤心的话了。”
“咱们总会有法子救公主的,咱们去求见皇上!再不济,咱们去求求如贵人,如贵人她法子多,从前又肯为了娘娘不惜得罪皇上,她对您一直那样真心真意,如今皇上时常在永寿宫里,如贵人她不会不管的!”
“如贵人……”逊嫔又沉默下去许久。
“娘娘。”西岚不知她内心所想,“娘娘,如贵人现今虽然是发达了,与咱们不住在同一个宫殿,来往的机会少了,但奴婢相信贵人不是那样的人,您去开口求她,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更何况,这关系到公主的命呀。”
逊嫔抬起头,瞧向西岚,忽然笑了笑:“本宫已经欠绣玥太多了……今生恐怕是还不完了……还是别再拖累她。”
“她离了延禧宫也好,这样晦气的宫殿,但愿她在永寿宫,下半辈子都是幸福和快乐,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虽然她……应该见不到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个宫女跌跌撞撞从殿外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午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华妃娘娘宫里的兰贵人告发如贵人谋害龙裔,如贵人先是施计独得圣宠,以致后宫嫔妃三年来无机会入养心殿侍寝,而后又私下偷偷服用避孕汤药,致使宫中三年来无皇嗣降生!”
西岚还未听完后背就生了冷汗,“娘娘,这可是有损江山社稷的忤逆大罪呀!”
“怎么办,怎么办,”西岚急得团团乱转,“即便是皇上要偏袒,宗室和朝臣也不能同意呀!”
“是呀娘娘,奴婢听说,后宫的嫔妃们听了此消息都气愤不已,现在都在储秀宫外跪着呢,求皇上赐死如贵人,给后宫一个公道!”
“娘娘?”西岚下意识犹疑了一分,“娘娘,您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可如贵人眼下势单力孤,娘娘可是也要去储秀宫为如贵人求情啊?”
逊嫔异常冷静,她只瞧着那报信的小宫女,“諴妃可也去了储秀宫?”
“是,諴妃娘娘原本不知情,是后来被皇后娘娘请去储秀宫一同平息圣怒。”
“她不知情……”逊嫔冷哼一声,而后又冷笑:“如今,后宫该乱作一团了罢。”
“娘娘,”西岚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有些反常到骇人,“娘娘您是为了如贵人急糊涂了罢。您身子不好,别这样啊……”
“去景仁宫。”
西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娘,不是要去皇后娘娘的储秀宫吗?諴妃娘娘如今不在景仁宫,您去了有何用啊?”
逊嫔温柔地低下目光笑笑,“去看公主。”
“记得要把今年本宫给她缝制的衣裳一起带上,今年,本宫还没见过她呢,不知道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还穿不穿得进去。”
“娘娘……”
“你就不用跟着本宫去了,”逊嫔对西岚道:“取纸笔来,有一封信,你要亲自交到华妃手上。”</p>

第125章
“你跟着本宫有多少年了?”逊嫔回头,瞧向跟着自己一路前行的嬷嬷。
“娘娘,”嬷嬷道:“公主出生的时候,老奴就伺候娘娘了。后来公主跟娘娘被迫分离,奴婢便去投靠了諴妃娘娘,这一去,就是九个年头。”
“諴妃和华妃该做梦也没有想到,娘娘在她们眼皮底下安插了一个钉子。”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她沈佳银秋再潦倒落魄,她也是嫔位,是延禧宫的主位。
“跟着本宫这些年,苦了你了。本宫也知道,景仁宫里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在景仁宫九年,諴妃自然待你也很好,你却仍旧守着九年前对本宫的一句承诺。”
“娘娘您别这么说,奴婢是娘娘的人,绝不会贪恋那些富贵,奴婢今生今世都是娘娘的人。”
“好,好。”逊嫔悲道,“都怪本宫无能,你与西岚对本宫忠心耿耿多年,本宫原应该为你和她安排一个好去处,却不曾想——”
老嬷嬷连连摇头,制止了逊嫔接下来要说的话,“娘娘,都是奴婢甘愿的,西岚姑娘心善,但愿她日后在宫中,能平安顺遂。奴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就让奴婢跟随娘娘罢。”
走到景仁宫门前,嬷嬷将逊嫔藏在角落里,“娘娘稍后,奴婢这便将公主抱出来。”
绣玥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宝燕试着将她扶起来几次,都未得成。
“外面那么吵,都是在劝皇上立即赐死我罢。”
她朝宝燕笑了一声,“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吗。”
就在前一刻,皇上还在这间房间内替她抄书,言笑晏晏,他还在苦思冥想,明天要换什么借口将她召进养心殿去,不再受皇后的管制。
皇上得知真相,应该恨毒了她罢。
“小姐,现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你怎么能先自暴自弃呢?后宫的人都想让你死,咱们怎么能如了她们的愿?”
“可是……只要我想到皇上听到这件事时的样子,我就很怕见到他,见到他失望的脸。”绣玥捂住脸,“我又能怎么样呢。”
“皇上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想要再见到我了。”
宝燕心一横,面对着绣玥盘坐在地上:“要不然,你就推到我身上!是我暗中在汤药中动了手脚,小姐完全不知情!”
“你疯了?”绣玥抬起脸,狠狠地推她:“你是不是疯了!”
“皇上未必会处死我,但要换做是你,你必死无疑!况且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这样说,后宫难保不会之一,到时候你只会白白牺牲一条命,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那咱们还能怎么办呀小姐!这药渣我每一次都处理的十分小心,尤其防着那个贱人,我可以确定,东偏殿的人绝对不可能拿到避子汤药的药渣,没道理的,兰贵人她绝不可能发现药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较于宝燕的纠结,绣玥现在无心这些,她整个人在地上涣散着,“也许你还是小瞧了她。”
“如贵人接旨——”
几个御前太监从门外闯了进来,鄂啰哩为首,他站定,对绣玥道:“皇上有令,自即日起如贵人钮祜禄氏禁足永寿宫偏殿,宫内众人一律发落辛者库,封闭宫门,等候发落。”
说罢,他声音和缓了些,上前一步,“小主,皇上还留着您的命,已实属不易,小主还是快些想办法自救罢。”
他挥挥手,“押走。”
“小姐!”宝燕想上前,被另外几个太监制住,“将她和永寿宫余下的宫人押到辛者库去!”
“公公,”绣玥急了,“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对此事都不知情的公公,请您在皇上面前求求情,不要牵连无辜。”
“小主,眼下她们被打发到辛者库服苦役,而非关进慎刑司,您就该感谢圣上宽宏之恩哪,若还要去求,圣上动了怒,怕是要葬送了她们的性命啊!”
“小姐!”宝燕被押着走远了几步,她挣扎着回头,“做几日的苦役没什么大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保住你自己!”
“皇上!”
“禁足永寿宫,这不是便宜了如贵人吗?她犯下这样大的罪行,若轻易饶过,日后宫中谁还会将后宫规矩放在心上?”
“如贵人犯下此等罪行,为祸宫中,谋算皇嗣,危害江山社稷,皇上应该尽快下旨将其赐死啊皇上!”
“若您不想亲自下令,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由皇后娘娘的处置也可呀皇上。”
皇后伴在身侧,諴妃在一旁站着,瞧瞧下边叽叽喳喳劝谏的嫔妃,她无声地笑了笑,出声道:“皇上,其实也未必一定要赐死如贵人,将她废为庶人、驱逐出宫也是一样的,皇上宅心仁厚,后宫跟皇上皇后一心,也别成天喊着打打杀杀的。”
听到这话,皇后瞧了諴妃一眼,她这一步,退到了皇上心坎上。
“皇上,臣妾也觉得,如贵人伴您三载,即便她犯了大错,臣妾也不忍心要了她的性命。不如,赶出宫去,让她在佛寺过完下半辈子罢。”
諴妃和皇后都先后开了口,下方的妃嫔们自然改换了口风,一致劝道:“皇后娘娘、諴妃娘娘所言极是。”
淳嫔至此时此刻,才敢小心出了一声,“皇上,如贵人可能也有她的苦衷……还请皇上开恩。”
她说出这句,紧接着便遭受了殿内很多白眼。
不论殿内的人如何开口,皇上始终静静不置一词。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辩驳,容不得他不信。
前一刻,他还在想着破格将她晋升嫔位,让她在后宫的日子过得舒服些,想一想,他扔下养心殿的政事,牺牲午睡的时辰给她偷偷抄录的书卷,多么愚蠢和可笑。
“皇上期间一语不发……”回宫的路上,兰贵人心里有些没底,她在轿撵下方跟着一路走着,“娘娘,您现在能够理解嫔妾为何隐忍了三年,如今就算有諴妃娘娘和您在背后给嫔妾撑腰,看圣上的意思,想要动如贵人也是难啊……”
华妃在轿撵上闭着双目,“想不到铁证如山,到了这个地步,皇上还是不忍心,看来,是本宫过于小瞧了这个贱人。”
能将帛尧迷到死心塌地的地步,钮祜禄绣玥果然有些手腕。
皇上不近女色,她从来没见皇上对一个女人这样。
宫中子嗣单薄,连子嗣之事都不能撼动钮祜禄绣玥。
华妃的面色阴冷了一分,“皇上不忍心杀她,说不定她自己就想不开了呢。”
“怎么会!”兰贵人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别人不知道钮祜禄绣玥,嫔妾我还不知道么,她会想不开,她——”
她忽然噤声,忍不住去瞧华妃狠厉的面庞。
华妃的笑容如同黑夜中盛放的曼珠沙华,她一手支着身子,从轿撵上倾下身,凑近兰贵人:“好好想想,如贵人有畏罪自戕的那一日,就是你封嫔的良辰吉日。”
兰贵人怔住,停下了脚步。轿撵依旧前行,渐渐被无边的黑夜隔断。
“巧儿,你听到了吗?我要升嫔位了!我是兰嫔!我就快是兰嫔了!阿玛和额娘在家乡若是知道她们的女儿被封为内廷主位,他们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我额娘也可以封诰,我终于扬眉吐气了!”
“逊嫔算什么!如贵人又算什么!我快是兰嫔了!我是兰嫔!”
她推了巧儿一下,“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行大礼呀,我是兰嫔娘娘!”
“小主,”巧儿拼命地求她压低声音,“您在永和门外头,这样喊会被华妃娘娘听见的呀。”
“怕什么,”兰贵人拉过她,“就是华妃娘娘的意思,听见了又怎么样,你家小主就快是嫔位了!”
巧儿懊恼着,“小主,哪儿有那么容易呀,那华妃娘娘,”她小心地捂住嘴:“可是让您去杀人呀!那可是人命呀!”
“对对,”兰贵人笑着道:“你快去想法弄些□□,没有□□就老鼠药!还有绳子,不管什么都弄过来,”她显得异常亢奋,“还有人,娘娘不是说过,从前跟着简嫔的宫女,有两个是她的陪嫁丫鬟,如今都在辛者库,她们恨毒了钮祜禄绣玥,你传本宫的意思,她们定然愿意相帮。”
“娘娘娘娘,”大黑天说着这些事,巧儿有点害怕,“娘娘咱们还是回后殿偏殿去说罢,别在门口这逗留了,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兰贵人说着有些异常亢奋,她在黑夜中用右手比划了两下,“这宫里什么时候不死人啊?就像这样,一把匕首,刺进去,再□□,本宫的嫔位就到手了。”
“再说,若杀得是旁人也便罢了,要杀的是钮祜禄绣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完,转过身,踏进了永和宫内。一个黑影如幽灵般出现在面前,在兰贵人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匕首完全没入了她的腹部。
那人出手很利索,拔出刀,闪身消失在了门口。
留下兰贵人倒在黑暗中的血泊里。
巧儿睁大了眼睛,足足半柱香的时辰,没有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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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等到永和宫的宫人通知华妃赶来的时候,巧儿还站在那个位置,像一个木雕,双手紧紧捂住口。
“娘娘……”
兰贵人俯卧在地上,捂着腹部,“娘娘救我……快救嫔妾…..”
“放肆!”华妃厉声道:“什么人敢这样大胆放肆,竟敢在永和宫内杀死本宫的人?给本宫去查!查出来本宫请皇后娘娘旨意,将其碎尸万段!”
“娘娘…..”兰贵人的腹部被她用力捂住,还在汩汩流着血,她用尽力气,虚弱了一声,“嫔妾瞧见了,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太监——好像……”
“混账!皇宫是什么地方?内侍敢私藏匕首,罪不容诛,他敢……”华妃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她的脸色变得古怪,下意识地回头瞧了瞧身后的小勇子,询问之意甚浓。
小勇子有些难以开口,他瞧了瞧兰贵人和她的侍女,凑近华妃耳边,极轻的声音:“小帛爷夜里是来过,大约……”
“华妃娘娘,您先救救嫔妾,先救救嫔妾……嫔妾若侥幸不死,还要为您鞍前马后,去对付钮祜禄绣玥,对了,嫔妾想起来了,那个太监他——”
‘好似与钮祜禄绣玥来往甚密’几个字没待说出口,华妃忽然掏出一方白帕,轻轻蹲下身掩住兰贵人的口鼻。
兰贵人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全身的血液仿似凝固了一般,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扳开华妃的手。
“别紧张,很快会好的。”华妃轻轻劝哄着。“本宫在这里,本宫来为你做主。剩下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整个过程持续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巧儿始终像个木雕一样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在原地。
直到她的主子仰面在地上死不瞑目。
“娘娘……”小勇子跟上前,“兰贵人她到底是个后宫妃嫔呀,这不明不白地死在永和宫里,恐怕不能轻易遮掩过去。”
“皇上皇后那里也过不了关啊。”
华妃没说话,她向着里侧走了几步,招了招手。小勇子便老实地跟过去几步。
“神武门多的是諴妃娘娘的人,你去将这儿的事禀报諴妃娘娘,用不着多言,諴妃娘娘自会帮着善后。将兰贵人偷偷运出宫外的乱葬岗埋了。给神武门的一个侍卫几千两银子让他消失,对外,就宣称兰贵人和一个侍卫私奔了,懂了么。”
“可是……”
“不用可是,皇后那边,你只要提一句帛尧,她自然会劝得动皇后娘娘,将兰贵人进宫的存档涂抹干净,自今日起,后宫里从来就没有兰贵人这个人,以后的清宫档案上,也绝不会留下她一笔痕迹。”
“至于皇上,皇上虽然恨极了钮祜禄绣玥,可心里更恼怒于兰贵人的告发,兰贵人在皇上面前本就不的脸,皇上怎会顾及她的死活?
兰贵人同侍卫私奔的事儿,就让皇后娘娘拨出一批人去查,查个三年五载,皇上哪儿还记得这个人。”
“去罢!”
这样短的时间里,华妃娘娘竟想得如此周详,小勇子也跟着舒了口气,他“嗻”一声,方要转身领差事,却又被华妃叫住。
“记住,有些事儿,宁可牵扯到本宫身上,也绝不能牵连出……他一分。”
“娘娘放心,奴才明白!”
华妃的目光,从小勇子身上转到呆如木鸡的巧儿身上,随后转过身,由侍女扶着向宫殿内走去。
兰贵人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连同活着的人也不例外。
月亮躲进云层,紫禁城渐渐沉寂在一片茫茫黑夜之中。
偌大的永寿宫里,如今只关着绣玥孤零零的一个人,房间四周都被挡得严严实实,不漏进来一缕光线。
门打开的时候,她瞧见鱼贯而入的一排宫人,下意识从伏着的桌边站起身,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人群分散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门再度关上。
见到他,她的眼神由惊惧惶恐,变成了闪躲不安。
皇上的面上瞧不出喜怒,他没有开口,只是直视着在桌边拘谨无措的绣玥,一步步走近她。
就在兰贵人告发她的前一刻,两个人还在喁喁细语,憧憬着等到从储秀宫出去,在养心殿里的幸福光景。
如今两两相对,却像噩梦一般让她想要逃避。
他走近了,绣玥被皇上眼神中的凌厉吓得退了一步。上一次他见到这个眼神,还是处置内务府总管姚胜的时候。
“皇……”
“你不配叫朕!”
他一手抓住绣玥的胳膊,“你是一个彻头彻尾没良心的贱-人!朕将你从答应的位份一步步提拔成为常在贵人,枉朕还想着给你嫔位的位分!赐你独自住在永寿宫!朕这样一心待你,你回报给朕的是什么!”
“你就是这样欺骗朕的一片真心!你便是这般嫌弃朕,不要生朕的孩子?朕今日就成全你!”
“皇上!您容嫔妾解释,嫔妾真的是——”
绣玥话还没说完,便被压着跪了下去,一个小太监弯腰将早已备好的恭一碗浓黑的汤药递上去,皇上取过,盯着她,“你不是想喝么,朕让你一次喝个够,你这辈子都别再妄想怀上子嗣!”
“皇上,皇、、”
绣玥的脸被捏着,大口大口的药汁灌进她嘴里,顺着嘴角留下来,她拼命地摇头,一碗药洒了大半。
皇上收回手,重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道:“端下一碗上来。让如贵人喝个够。”
半个时辰后,房门被重新合上,仍旧只有绣玥一个人倒在地上,分不清脸上残留的是药汁还是什么。
她开始笑,笑自己,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原也是她活该。
房门重新吱呀一声被打开一条小缝,进来的是鄂啰哩。
绣玥恍惚着目光,费力瞧着他,“鄂公公……是不是皇上他决定了……”
鄂啰哩摇了摇头。“小主,是奴才私下里有一句话,还是觉得要告诉小主。”
“……”
夜半时分,小勇子趁着宫门落锁之前赶了回来,他一回到永和宫便悄悄进了内室:“回华妃娘娘,奴才已经将兰贵人和她婢女的尸身偷偷运出了神武门外,諴妃娘娘暗中派了心腹将尸身拉到宫外烧干净了,奴才才赶着回来给娘娘您复命,諴妃娘娘说,一切都不必担心。”
“諴妃娘娘还说——”方才的事情紧急,他整个人还处于紧张之中,顿了顿,方要回想諴妃娘娘的话,却见华妃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有人递了个纸条进永和宫,要奴婢务必交到您手上。”
“纸条?”华妃皱起眉:“看清了是谁?”
“回娘娘,奴婢不认得,似乎是个眼生的太监。”
说着,她将纸条呈了上去。
华妃的脸色原本不悦,展开纸条,瞧见上面的字,却诧异了片刻。
是帛尧的字迹。
她缓缓地退回到座位上,握着纸条的手无力地搭在桌案边:“他……”刚刚在永和宫杀了人,还不能平息怒气吗,他还是要将这一切怨和恨怪罪到她头上?
怨她设计陷害钮祜禄绣玥?不!她原本就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站出来揭发她的罪行。
恨她吗。
那就恨个够罢。
华妃站起身,“取本宫的斗篷来。本宫要去一趟畅音阁。回来的时候,你把东西都准备好,咱们去永寿宫送如贵人上路。”
“娘娘……”小勇子慌道:“才刚死了一个兰贵人,您不能啊……如贵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毕竟不同旁人……”
华妃将斗篷的带子系好,翻过斗篷上的帽子遮住脸,没人再看得清她的表情。
帛尧可以为了她在皇宫内杀人,她也可以为了他而杀人!
钮祜禄绣玥也好,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改变帛尧在宫中安稳顺遂的人生。
“你们都别跟着。”
“可是娘娘,”小勇子劝道:“现在外面天黑路滑,您一个人……”
“记得,本宫的行踪,不许跟任何人泄露一句。”
华妃出去了许久,小勇子还在反复回想,危急之时他忙着从神武门赶回来给华妃娘娘送信,諴妃娘娘到底命人嘱咐了一句什么话给他。
他站在原地,不住地挠挠头,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他忽然张开眼睛,“遭了,諴妃娘娘好像是说,五公主不见了!”
华妃的轿撵离着畅音阁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她便从轿撵上下来,将抬轿的宫人遣了回去。
走近几步,她抬起头,遥遥相隔,阁楼上一个纤细的身影也在低头向下看着她。
华妃微微染了点笑,一步步登上台阶,即便他再如何生气,与他想见,时光也是苦涩里寻得到甜蜜的。就如同这数九寒天,一路奔向他而来的心情是暖和的,有浓浓的烈火在胸中燃烧。
“你找我。”她柔声问着,“还在生我的气?”
“你来了,侯佳香莹。”阁楼上对面的人静静道。
“是谁?”这是女人的声音,不是帛尧。
“你到底是谁?帛尧呢?你怎么会有他的亲笔书信?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那人开始笑,伴着剧烈的咳嗽,她笑得肆意,“怎么,你也有坐立难安的这一天了吗。”
“逊嫔?沈佳吟秋?是你?”
逊嫔将斗篷上的帽子掀开,黑夜中依稀的月光,照射出她潮红病态的脸。
“是我。”
“你没想到罢。”逊嫔道。
华妃却不关心这些,她的脸色阴狠了一分,走上前,扯住逊嫔,“帛尧呢,他怎么了?快说!不然我要你这个贱人的命!”
“还有你女儿!她现在只剩下半条命,在本宫手里苟延残喘,本宫的一句话,就可以送她下黄泉路,你想跟本宫斗,你配吗?”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嘉庆朝是没有兰贵人这个人的。昌陵妃园寝□□有17位嫔妃,其中第二排右一,第三排两边,这三个地宫中有一个葬着位李氏,令外两个妃嫔找不到任何清宫记载,但里面专家揣测应该不是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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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我女儿……”逊嫔低低地笑出声,“怎么你还打算放过她了么。”
她的目光不期然落到暗处的一个角落,登上这座阁楼之前,她去求过太医,五公主不可能活过三个月。
原本,她一直撑着这副破身子苟延残喘,被侯佳氏百般作践,只是想盼着,盼着有那么一天,公主顺利出嫁,离开这座冰冷的紫禁城,她也就能够安心地闭上眼睛。
看来……是盼不到了。
逊嫔默默地收回目光。这样,也好。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为何你手里会有那封信!”
“华妃,”逊嫔没有理会她的再三追问,她道:“诬告如贵人偷服避孕汤药的事,是你指使兰贵人的罢。”
“兰贵人不过是一个畏首畏尾的草包,没有你在背后给她撑腰,她怎么敢放肆?”
华妃轻蔑地冷笑一声,“本宫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何需跟你个贱人解释。”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你是如何作践本宫,明里暗里对公主下手,本宫母女这些年在宫中饱尝的苦楚,受到的作践,本宫记得明明白白。只是本宫有一句话要奉劝你,侯佳氏,做人做事不能做得太绝,人在做,天在看!本宫是被你斗垮了,但同样的悲剧,决不允许你再加诸到如贵人身上!”
华妃笑得不能自抑,“就凭你,凭你一个失宠落魄的贱人?”
“本宫不妨告诉你,你也是,永寿宫那个贱人也是,只要有本宫的一天,你们就永远别惦记着勾引皇上,勾引旁人,本宫会如同蝼蚁一般将你们踩在脚下,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没错,没错,”逊嫔跟着重复这一句:“只要有你在,如贵人她便不能在宫中活得安稳顺遂,只要有你,就会有无止无休的圈套陷害,她在后宫还会遭受本宫受过的苦,同样的命运轮回。”
“是你蠢,逊嫔,从一开始入王府你就不应该违背规则,妄图以卵击石,諴妃娘娘仁慈,才会一直留着你的命,又防着我不准对公主动手,否则怎会留你们母女到今时今日。”
“本宫没工夫再跟你瞎耗,不想你女儿出事,还不老老实实告诉本宫,你手里的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你怎么会有他的亲笔手书!”
逊嫔开始发笑,在原地笑个不停,“华妃,你想知道吗?”她缓慢着向前走了两步,“本宫就告诉你。”
华妃的注意一直都在逊嫔即将要道出的真相上,猝不及防的时间,她被抓住了两只衣袖,逊嫔凑近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华妃,你知道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本宫不能让你再毁了如贵人的一生!”
“女儿!”
听到这一声唤,华妃有些意外不解,她开始猛烈地想要挥开她,“你疯了吗,你这个疯妇!放开本宫!就凭你,想跟本宫同归于尽吗?”
逊嫔的身子已近油尽灯枯,华妃虽亦有血气不足之症,但身形相较之下,逊嫔仍处于极为不利的劣势。
她露出了寒凉无比的笑意:“华妃,你不是想知道为何会有这封信?”她暗哑着声音,如同倾诉一个秘密般:“我告诉你,这些年,本宫终日卧病在床,这信上的几个字,本宫一共在病榻上临摹了一万七千一百零一遍。如何,本宫是不是学得很像?就算是你,也瞧不出丝毫的破绽?”
她笑得开怀渗人,华妃原本在激烈挣扎,从逊嫔对她吐露秘密开始,她便暂时安静了下来。
逊嫔的目光看向从角落里慢慢挪出来的小身影,她又转回过头,“怎么?你是不是还想知道,为何本宫会探知你与那个太监的苟且之事?”
“你胡说!”华妃恨道:“再乱说一个字,本宫杀了你!”
“呵呵呵,”逊嫔依旧在笑,“你以为你赢了么?这些年,本宫被关在延禧宫,日日都在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你和那个太监的不清不楚,本宫夜夜都在想,想着如何好好的利用它,给你最沉重致命的一击,让你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女儿!”逊嫔的泪留下来,她这次没有回头,“女儿,额娘记住了你的样子,别怕!你要等着额娘,额娘很快就会来找你!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做什么!”华妃厉声喝道。
漆黑的夜幕下,两个女人纠缠撕扯在一起,隔着三五步远的地方,小小的一个身影在原地站着,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病容,她瞧了一会儿额娘的身影,轻轻地对她费力点了点头。
华妃终于大力地将纠扯她的病秧子挥到地上,还未及她站稳,眼前一个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从阁楼向地面坠去。
“啊!”一个嬷嬷的声音在底下响起来,“公主!公主她不好了!来人哪!华妃娘娘杀人了!华妃娘娘她杀了公主!”
“沈吟秋!”
华妃睚眦剧烈,此时此刻,她看着瘫在地上还在冷笑的女人,“你!你为了算计本宫,竟然不惜牺牲你自己的女儿!”
逊嫔笑得整个人颤抖起来,她看向华妃,连呼吸声都变得可怖,“与其受你日日夜夜的折磨,还不如,不如本宫来亲自了断!”
“只不过……侯佳氏,下黄泉路,本宫也要拉着你给公主陪葬!”
呼喊声很快招来了最近巡逻的一队侍卫,畅音阁下面被烛火之光照亮,逊嫔瞧着即将上来的人,她阴测测地瞧向对面站立的华衣女子:“本宫还要让你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你和那个太监的事儿——”
“混账,”华妃抢上前几步,掐着逊嫔的咽喉,“你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就以为皇上会轻易相信你吗?”
逊嫔被扼住咽喉,仍旧在瞧着华妃冷笑,她从未见到这个贱人有如此狼狈的时候,眼泪都笑得不住流出来。
“华妃,”她不住地咳着,“你何时……变得这么天真……这后宫里,哪里需要什么证据,你应该最清楚,这里……只有成王败寇。只要有人揭发,不管你会怎样,但那个太监……他一定会死!”
华妃红了眼睛,“逊嫔!后宫里斗得你死我活,都是你跟我之间的事!”她加重了力道,即便有一分的危险,她也绝不许危及到帛尧!
“你去死!”
楼下的侍卫很快冲上楼顶,他们一上来,便见到眼前这副情景,领头的几个忙将二人扯开,用灯笼照近了些,才看清楚。
“奴才们叩见华妃娘娘!叩见逊嫔娘娘!”
*
“回,回皇上,”太医跪在养心殿内,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小心道了句:“公主她……公主她摔下畅音阁,已经没气了。”
皇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案上的茶杯被狠狠地摔出去,碎片四溅,含怒的目光转向殿内站着的华妃:“你说!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逊嫔扑出来跪倒在他面前,她发髻凌乱,眼泪和血水布满了整张脸:“皇上,是华妃亲手将臣妾的女儿推下畅音阁!她今夜唤臣妾出来,用公主的性命威胁臣妾,要臣妾指证如贵人在延禧宫偷服避子汤药!臣妾不肯,她竟真的恼羞成怒,将公主推了下去!
逊嫔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大殿,“皇上,公主是臣妾和您唯一的孩子,她也是您的骨肉啊皇上!您一定要为公主报仇!杀了害死公主的贱人!”
“你胡说!”华妃一手指着逊嫔:“分明是你施计诬陷本宫!”
“皇上,”嬷嬷走上前,瞧了狠狠睨着她的諴妃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缓缓跪到殿前:“今天傍晚,奴婢发现公主不见了,便急忙四下里找寻,却发现原来是被华妃娘娘抱出了景仁宫。华妃娘娘一向对逊嫔娘娘不满,而对公主满心怨恨,奴婢担心公主,便悄悄跟了出来,谁知跟到了畅音阁附近,却看见了公主的生母逊嫔娘娘前来。”
“两位娘娘在上头,奴婢不敢露面,只好躲在阁楼下,听着华妃娘娘和逊嫔娘娘在畅音阁争吵,说什么诬陷如贵人,兰贵人已经埋好了证据,要公主的命什么的……”
“你这个贱奴!连你也敢诬陷本宫!是你!是你一直藏在暗处,逊嫔她杀了自己的孩子,你们便里应外合!你说,你收了逊嫔多少好处,敢来这样攀诬本宫!”
华妃冲上前,伸手欲打,被皇上猛地伸手推开:“她会诬陷你吗?”
“她在諴妃宫中多年!潜邸时就跟着伺候公主,諴妃给她多少富贵赏赐都不要,只一心一意守着公主,足足九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撒谎来陷害你?”
“她在景仁宫中侍奉九年,諴妃会察觉不出她有异心吗?还是你以为,是諴妃指使她来诬陷你!”
“不,不不!”华妃从地上起身,跪着求道:“皇上!不关諴妃娘娘的事啊!”諴妃和帛尧,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她出身辛者库,是諴妃娘娘一直对她好,提拔她成为使女,只有她和帛尧,是她肯付出性命去维护的人。
“你说她撒谎诬陷你!朕问你,你为何会去畅音阁?逊嫔她只是嫔位,深居简出卧病多年,她支使得动你一个妃子吗?她让你深夜单独前往,你就这样听逊嫔的话?你给朕解释!”
“臣妾……”华妃百口莫辩。
她宁死,也不可能供出帛尧一个字。
“皇上,皇上!”华妃向前跪了两步,“臣妾是清白的!臣妾真的没有杀害公主!请皇上下旨!将这个贱奴发落进慎刑司严审!七十二道刑具统统过一遍,臣妾不信她不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下章一起谢,现在才写完,有点晚了,抱歉,明天周六争取加更~

第128章
“是阿皇上,现如今谁都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各方各执一词,若单只是听凭逊嫔的一面之词,对华妃……可否有失公允了些。”
諴妃眼下不好开口,还是皇后道了一句。
“皇上!”逊嫔死死地攥住龙袍的衣角,哭求道:“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嫔妾和皇上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妾看待公主逾越自己的性命啊!当时就只有臣妾和华妃两个人在,臣妾是公主的生母,臣妾会诬陷她吗?”
“諴妃宫里的奴婢会诬陷她吗?”
逊嫔放声痛哭,后头的嬷嬷这时候抬起头,最后瞧了逊嫔一眼。
从踏出延禧宫的那一步开始,就好像将自己的命交托出去了一样……前往景仁宫的那一条路,是一条不归路……娘娘将西岚姑娘支开了也好……
她伸开双手触伏于地,重重地一磕:“皇上!奴婢不怕去慎刑司,奴婢伺候了公主整整九年,将公主的性命看得高于一切!奴婢没有私心,天地可鉴!奴婢只求您,不要让公主枉死,奴婢为了公主,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作证!皇上!”
话音落下,她飞快拔出插在头上的一支银钗,重重地扎进了自己的脖颈。由于用力过猛,那银钗没入了一半在其中。
逊嫔纹丝不动,第一个冲上前欲阻拦的却是华妃。
小练子上前探了探鼻息,回禀道:“皇上,她已经死了。”
“皇上,您还是不能相信么。”逊嫔站起身,瞧着被缓缓拖出去的尸身,“有什么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嬷嬷她只是奶娘!她为了公主!都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来作证!”
“臣妾这个做额娘的无能,眼睁睁看着公主被摔下阁楼,是臣妾无用!皇上,公主是您的亲生女儿,她这一辈子受尽了苦,您是她的阿玛!若不能为自己的女儿主持公道,皇上枉为人父!枉为一国之君!”
“皇上,臣妾求您了呀!”
逊嫔说完,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忽然朝着殿内的墙壁冲过去,“咚”地一声,红色的液体涌出来,皇上的心颤了一下,随之顺着墙面汩汩流下。
“报……仇……”
只有让皇上亲眼瞧见她死事的惨状,才会让他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用她的死,织就一个华妃此生此世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噩梦。
“逊嫔,帛尧他……和如贵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应该知道。是他一直在护着如贵人,看在如贵人的面上,你还要加害他吗……让钮祜禄绣玥在宫中变得无依无靠。”从畅音阁到走进养心殿前,这是华妃唯一对她说的一句话。
逊嫔顺着墙软下去的身子渐渐倒在地上,眼前的最后一片光景,是绣玥在绝境时每一次的默默扶持,对她的那一点好,雪中送炭……可惜她这辈子已经到了尽头,只好下辈子有机会再对她说一声多谢……
经此一遭,华妃生也好……死也罢……皇上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甚至听见她的名字了罢……都不要紧,都不要紧了。
她的女儿,在下面已经等急了啊……
諴妃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踏出了养心殿,她只觉得身上很冷,凉气从脚下一直窜到头顶,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去握紧皇后的手,“皇后……”
皇上对华妃的震怒之音不停在脑中回荡:当时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逊嫔是公主的生母,她会诬陷你吗?公主她只有九岁!她会自己跳下去诬陷你吗?
就算是诬陷!若非你待公主不好,她们拼了性命不要,为何不陷害旁人,偏偏要来诬陷你!
“华妃她……”
諴妃脸上的假笑再也撑不住,全都褪了下去,“皇后娘娘,您说,皇上果真会处死莹儿吗?”
皇后摇了摇头。
“皇上他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只是华妃她自己也应该知道,关在慎刑司里,她不死、要比死还要难受。”
“而且华妃从潜邸时就一直跟着你,华妃活着,皇上对你的心里就会一直有一根刺。”
“哎呀有刺就有刺罢,臣妾现在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呀?臣妾都已年逾四十,还争什么恩,求什么宠呢,唯一记挂的,就是香莹和……”
“只要他们两个都好,就算是下半辈子一直受皇上的苛责,又如何呀。臣妾现在就是担心香莹她,皇上吩咐慎刑司不必留情面,她的身子又素来不好,哪里熬得住酷刑呢。”
“你知道就好,”皇后转头,瞧着諴妃:“玳珍,你一向是心里清明的人,该知道,华妃的身子太医诊断原本就不会活很久,接下去,皇上就会废了她的妃位,贬为庶人。”
“没有妃位的位分,按着大清祖制,她百年之后便不能设神牌供奉,死后也不能享祭礼。諴妃,如今华妃多活一刻也是受罪,难道你忍心看她死后还要漂泊无依,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吗。”
“皇上刚刚已经下旨,掩去逊嫔自戕之事……为了掩盖宫中丑闻,皇上更不可能同一个死人计较,华妃的葬礼……应该能够可以让她风风光光的上路。
你知道,华妃原本是辛者库出身,皇上是看她的面子才将侯氏一族抬为侯佳氏,若失了这个妃位,她自己应该也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
皇后放开了被她握紧的手,“如何抉择,全在于你。本宫只能尽力帮你周全。”
諴妃的目光黯下去,摇摇晃晃朝着自己的轿撵走了两步,忍釉一直扶着她,才没有跌倒。
“本宫早就跟她说过……凡事要给人留一条生路,不要做得太绝,堵死了别人的路……别人就会来夺她的活路了。”
绣玥得知逊嫔的死讯,是在第二日的黄昏。
她想起来在延禧宫的时候,逊嫔经常在上位,用和蔼的目光瞧着她,说她今生的福气会很长,过一会儿又会叹息,摇摇头说着自己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也知道逊嫔平日里虽然时常看着面色很严厉,外表很要强,不苟言笑,可她虽然面上不说,绣玥却一直知道,她日夜都在盼着跟五公主团聚的那一天,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她也经常瞧着皇上的那个香囊出神,常常一看就是一整个时辰,那个香囊上的花样,经年累月都已被摩挲得渐渐模糊。
她这一辈子都在心底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夫君和女儿。
绣玥朝着窗口的方向跪了下去,默默磕了三个头。她不知道永寿宫外的情形,她只能这样,送逊嫔娘娘最后一程。
“本宫虽没有皇后娘娘手谕,本宫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哪个狗奴才敢阻拦本宫?”
“娘娘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还不让开!不要脑袋了是不是!”
景徐推开慎刑司的宫人,忍釉扶着諴妃匆匆向里走,边走边找寻,终于在里侧的一间刑房里找到了遍布伤痕的身影。
“是华妃娘娘!”
忍釉伸手一指,諴妃顺着方向奔过去,“香莹!”
她上下瞧了瞧,二话不说,便招呼忍釉将人从刑架上解下来,“快,跟本宫走!”
“走?”华妃虚弱地瞧向諴妃,“皇上……您说动皇上了?皇上痛失一女……他怎么肯……”
“别管这些了,先跟本宫出去,神武门有本宫安排好的人,今晚就送你出宫!”
“出宫?”华妃的脸色变得诧异,她低声喘着气,“娘娘,您是打算让臣妾逃出宫去?这是欺君之罪!娘娘您要如何跟皇上皇后交待?”
諴妃去扶她,“现在顾不得这些了,香莹,保住你的命最要紧,金银细软本宫都给你准备好了,出宫,躲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再也别回来了。”
“快走罢。”
“不。”华妃挣脱她的手,跌坐在地上,垂下头,“不能走。”
諴妃气得直跺脚,“哎呀!本宫不用你理会,本宫跟在皇上身边二十多年,还有公主在,皇上不会不顾及与本宫这些年的情分,断不会对本宫如此绝情的。”
“那刘佳氏的族人呢?娘娘您都不管了吗?娘娘,您阿玛从前只是拜唐阿,若刘佳氏没有您的妃位撑着,岂不是要全族坍塌了吗。”
“这……”諴妃的手无力垂在腰侧,“可是,可是本宫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断送了性命,莹儿!”
“本宫一定还会有法子的,本宫还有很多时间来想办法,可你的命却在旦夕之间了呀!快,跟本宫走。”
华妃凌乱的发丝胡乱散在面前,她还是摇了摇头。
“可是臣妾不能没有这个妃位。臣妾出身辛者库,侯佳氏一族的荣耀,都系在臣妾一人身上了。”
“娘娘,”她抬起头,泪水划破了眼眶,“臣妾的身子……原本就活不了几年了,若不是娘娘,和……他……一直在臣妾身边,臣妾虽活着,亦是生无可恋。”
“是这样……都被皇后娘娘料对了,”諴妃闭上眼睛,“果然跟皇后说的一样。”
“娘娘,”华妃凄然地望向她,“臣妾之所以还撑着一口气……就是想再见一见……他。”
諴妃摇摇头,“莹儿,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他不可能全然不知,他没有来,你还是……”
“求求娘娘,”华妃撑着跪下去,“这是臣妾最后的心愿,见不到他,我……死不瞑目。”
“请娘娘转告给他,就说,就说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会一直等他到戌时……我一定会撑到戌时,等着他来见我。”
諴妃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出刑房的时候,她回头,瞧着一直望向她的华妃。
“好。”
这一晚,明黄色的身影在门外站了许久。
身后的一应奴才们大气不敢出,后宫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圣上虽然白日里还在殿里如常批折子,见大臣,早膳晚膳端上来的膳食一筷未动,可见心里的伤感。
“开门罢。”皇帝沉着声音道。
门被推开,绣玥见着走进房内如第一夜那晚一样的阵仗,她穿着一袭素白色的寝衣,从桌边缓缓站起身。
“皇上……”她低下头,如常行着礼:“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上没有出声,他走到绣玥的面前,坐到了她面前的那个位置。
绣玥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皇上招招手,一个小太监躬身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上前来,瞧皇上的眼色,将其放在了桌边。
“都出去。”皇帝道。
“嗻。”
鄂啰哩领着一干奴才们退出去,随后从外面将门闩上。
房内只剩两个人,半晌,没有人说话。
“皇上……节哀。”绣玥低垂着头轻道了一句。
“逊嫔临死前跟朕说,是华妃指使兰贵人诬陷的你。朕过来问问你,是真的吗?”
绣玥摇摇头。
“不是兰贵人诬陷,确实是奴婢偷偷服下避子汤药。”
他有些意外于她这样直接的回复,目光在她脸上重新审视了一刻,“你倒诚实。”
“奴婢不想再欺骗皇上。”
绣玥跪下去,“奴婢从进宫第二次侍寝,皇上没再赏赐避子汤药,就开始私下熬煮偷偷服用。那时候皇上视奴婢如鲠在喉,几欲除之后快,嫔妾不敢怀上龙裔。”
“孩子都应该得到父母的疼爱,奴婢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一个不被期待的境遇中,在皇宫里,失去了皇上的庇护,奴婢的力量根本无法保护她周全,到最后,就会如今日逊嫔娘娘一样的悲痛下场。”
“可是皇上,自从……自从钦安殿那一晚,您为奴婢不顾一切地挡住苦厄,奴婢就对您敞开了心扉,愿与皇上毫无保留地交付彼此。”
“也是从那时候起,奴婢就开始逐渐减少药量,不再服用汤药了。”
说到此处,皇上的表情微微动了一分。“你真的……”
绣玥继续苦笑了一声:“可也许是上天要惩罚奴婢这样的行径,也许是奴婢伤害了子女缘分,即便停服三年,依旧无所出。”
“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还是我,都是我的过错。”她捂住脸,“是我对不起皇上,是我辜负了皇上为我所做的一切。”
“绣玥……”皇上从座位上倾下身,将她揽到怀里,无助道:“朕又少了一个子嗣,朕又没了一个孩子,是朕!对不起大清。”
“你起来罢。”
他转过脸,目光飘远了些,“你担忧的没错,五公主……是朕对不住逊嫔,皇后膝下有三阿哥,逊嫔病重,原以为将公主交托给諴妃抚养,就是对公主最好,谁知到头来也不是最好,反而还害了她。”
“逊嫔她……朕原应该给她追封,按妃位的规制葬入妃陵,可她是自戕,按律不治罪已是格外开恩。”
“绣……”
皇上去拉她的手,才发现人已经不知何时昏倒在了地上。
“绣玥!”他从座位上匆忙起身,凑近了看,才看清她脸色苍白如纸一般。
“来人,来人!去宣太医!”
绣玥整个身子好像被人抱在了怀里,她的身体腾空,灵魂伴着思绪在静谧的深夜飞出去好远好远。
时光一下子退回到十八年前,她竟然看到了襁褓中的自己。
“老爷,她不可能是您的骨肉,十个月前,您还在扬州办差,现在这一个,绝对是杨氏背着您偷偷生下的孽种。不如,就溺了罢。”
“可是……”
“老爷,您可不能心软哪,传了出去,善府的名声就全完了。”
谁说她是孽种?她不是,不是!
她被沉在水里,呼吸困难,窒息的恐惧感全部涌上来,绣玥拼命地挣扎,她张开眼睛,几乎将拔步床边坐着的皇帝推下去。
“绣玥!”皇上挥手,欲上前扶住自己的人统统退了下去,他坐回到床边,小心地揽过她的肩膀,“做噩梦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朕?”
绣玥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童年挥之不散的阴影,明明已经极力忘却了,不知为何忽然又重现了那一幕。
她捂住双眼,低下头平复了许久,慢慢清醒过来,瞧着房间内的一切。
不再是暗无天日的黑暗,灯光充斥着整个寝殿,宝燕,木槿柔杏和小禄子都站在远远的地方瞧着她,她们都回来了,被封闭在暗无天日的那两日,好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绣玥有点疑惑,转头瞧着皇上,他瞧着自己的目光,也好似回到了从前,那时,兰贵人还没有站出来指证她。
难道时光真的倒流了?
“我在哪?皇后娘娘可传召我去储秀宫抄书了吗?宝燕!”
“小姐,”皇上在此,宝燕不好过去说太多,她轻声道了句:“您不用再抄书了。”
“太医,”皇上皱眉道:“如贵人这个样子,可是有不妥之处?”
几个太医在不远处商量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原判犹豫着上前回了话:“回皇上,太医们给如贵人把了脉,又细细问过如贵人的近况,贵人她……恐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近几日来的饮食和睡眠皆不足,情绪波动剧烈,导致脉象紊乱,胎像不稳,刚刚骤然昏厥,又是动了胎气。所以……所以……”
颙琰的脸色变了一分。
刚刚太医回复他说如贵人怀了龙裔,他一下接受不来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怔在那里,便急着去瞧绣玥,还未来得及细问,谁知这群太医躲在一旁窃窃私语了半天,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答复!
“所以什么!”皇帝从床边倏地站起身,“你只要告诉朕,朕的这个孩子,究竟保得住保不住!”
孩子?绣玥睁大了眼睛,她完全乱了思绪,她的孩子?
她怀了皇上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梵屿扔了8个手榴弹(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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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就是这样,”忍釉杵在房间里,吞吞吐吐地说完,小心地瞧着那位的脸色,“所以諴妃娘娘请您一定要去一趟慎刑司,见华妃娘娘的最后一面……”
“那是她咎由自取。”帛尧盘坐在罗汉床上,背对着房内的人,半瞧着窗外。
“小帛爷,这是华妃娘娘的最后一个心愿了,华妃娘娘再不该,也请看在这些年她细心照料您的份上,您让她可以了无牵挂的走罢。”
“在慎刑司里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无论忍釉如何劝说,对方的态度始终冷淡,无一分松动的意思。
“奴婢知道,您生华妃娘娘的气,娘娘不该趁着您养病这段时间,指使兰贵人找永寿宫那位的麻烦,可娘娘千不该万不该,她都是为了您啊。”
“如今兰贵人身死,华妃娘娘落到这个下场,您就当您可怜华妃娘娘,諴妃娘娘让奴婢过来的时候说,她跟您保证,只要您肯去见华妃娘娘最后一面,娘娘发誓,从今以后,她绝不再对永寿宫下手。”
话音落下很久,帛尧依旧没有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西洋钟上,未置可否。
“你回去罢。”
“可是……”
忍釉不甘心地还想再劝说一句,又惧于帛尧喜怒无常的脾性,她转而望向初六,后者紧紧皱眉摇了摇头。
初六将她送出门,忍釉止不住小声地跟他嘀咕,“你说屋里那位到底会不会去看华妃娘娘呀?你一会儿进去,再帮着多劝几句。”
“我说的话,小帛爷他什么时候听过呀?”初六摇摇头,“这事儿,原本只有一个人能劝得动,如贵人心软,眼见着华妃娘娘还剩最后一口气,肯定会劝动小帛爷去一趟慎刑司,结果反而被罪魁祸首害得在永寿宫禁足呢。要咱家说,这华妃娘娘就不该将所有的事都做绝,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忍釉闭上眼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设么用。得了,我回了,你能劝,就尽量帮着劝几句罢。到底当初,也是华妃娘娘选了你去跟着小帛爷,也算她于你有恩呢。”
初六点点头,“知道了。”
他将忍釉送出去,再回到内室,见那位还是他出去时的样子。
初六知道这事不好开口,他瞄了一眼远处的西洋钟,还是试探着状似无意道了一句,“小帛爷,就快酉时了。”
忍釉说,华妃会等到他戌时。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剩下的这点时间,人还能不能改变心意。
“取我的斗篷来。”帛尧道。
“取,取斗篷?”初六有些意外,难不成是……
“小帛爷,您的意思是?”
帛尧转回身,淡淡地看向他:“你装什么糊涂。去一趟慎刑司。”
在初六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他在床榻边倾下身开始动手穿靴子,面上寡淡的表情让人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侯佳香莹,她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从潜邸开始,到入了宫,她陪在他身边十余年,就像是他的一个影子。在认识钮祜禄绣玥以前,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这一个同样身体病弱又心性冷清的人相伴。
如今,无论何时何地都跟随着他的那个影子,即将从他的世界被剥离。
他一直想要逃避,只要没有亲眼看见她离去,他就可以不相信,还可以幻想她其实并没有离开,或许在某一天,她还会言笑晏晏地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和她果然都是一类人,都想要为自己编织一个梦,她想要带着他的梦离去,那便遂了她的愿罢。
帛尧赶到慎刑司,是酉时一刻。
初六松了口气,比原本约定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笑笑,华妃娘娘应该可以安心地走了。
“奴才在外面守着,慎刑司里边已经打过招呼,她们知道您只是去见见华妃,不会阻拦的。”
帛尧应了一声,走进了慎刑司。里面见到有人进来,便迎上去,他瞧着帛尧以斗篷遮住脸,就清楚了几分,悄声道:“可是来见华妃的?”
帛尧点点头。“我来见她。”
那人“哦”了一声,随后道:“不巧呢,您来晚了,华妃娘娘在半刻钟之前薨了。”
“内务府的已经动手将尸身移出去了。”
那人接着又补充了几句,说了许多话,帛尧一个字都没听到。
天旋地转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华妃的脸,十三岁刚入王府的她,跟谁也不说话,有一天,忽然偷偷地塞给他一朵紫色的牵牛花。
初六不知何时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地唤他,他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反而是华妃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彻脑海。
“我好像懂了。”她最后朝他笑笑,“那我不再等了……”
天亮的时候,忍釉端着碗参粥进来,“娘娘,您多少吃一点罢,华妃娘娘的后事安排一切从简,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到底还是按着妃位的规制来办的,若再拖延几天,皇上一旦下令废妃,侯佳氏满门荣耀可就全毁了。”
諴妃一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养心殿和储秀宫听说了华妃的事,有什么反应?”
忍釉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还能有什么反应,皇上昨夜进了永寿宫就没再出来,咱们连失了兰贵人和华妃娘娘两条人命,华妃娘娘前番所做的一切,看眼下这情形,恐怕全都白费了。”
諴妃抬起头,嗔道“皇上就这样放不下那个狐媚子?如贵人偷服避子汤药是犯了大罪,前朝后宫都不会放过她,凭她掉几滴眼泪,撒娇几声,皇上就想这样一笔勾销吗?本宫——”
她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对帛尧的承诺,气势又弱了下去,“本宫答应过尧儿,这是最后一回对付钮祜禄绣玥,”她无奈地摆摆手,“得了,以后她的事儿,本宫不想听。皇后要是能管,就让皇后管,皇后要是不管,就随她蹦跶去。”
“皇后娘娘当然能管了,”忍釉眼睛一亮道,“瞧奴婢,光忙碌着华妃娘娘的后事,早上回来一直担心娘娘的身子,倒是把从太医院那听来的好事儿给浑忘了。”
“宫里都这光景了,还有什么好事儿啊。把本宫的佛经拿来,本宫要去佛室为香莹和五公主诵经。”
“娘娘!”忍釉笑了笑:“早上太医院的院判被皇上召去了永寿宫未归,副院判赵太医去储秀宫请平安脉,诊出皇后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諴妃先惊异,后转喜,“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皇后娘娘竟这般的好福气?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龙裔,竟然还是嫡出,皇上膝下仅有的两位皇子都是嫡出,这一胎若还是儿子,皇上岂非要高兴过了头啊!”
但很快,她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中宫皇后怀有龙裔,华妃的丧事,也只能草草了事。
储秀宫里,清早起所有的宫女太监皆忙得不可开交,全都在殷勤地围着皇后,殿里如今一片喜气洋洋,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时鲜水果,都是刚刚献进宫的贡品。
皇后倚身在罗汉床边,瞧着一个个来来往往的宫人,微微含笑着,“你们都快别忙了,本宫才两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这样娇贵。”
她向窗外看了看,“快去看看,双兰回来了吗?”
话是这样说,其实心底盼着的,还是双兰是否将该请的人请到储秀宫来。
“回皇后娘娘,双兰姑娘她回来了。”
说话间,双兰走进来,隐隐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她一见到皇后,小声道了句:“皇后娘娘。”
皇后向着她身后的门口处瞧了瞧,问询之意明显。
“……是皇上在忙么。”皇后轻问了一句。
这时候,皇上应该刚刚早读完毕,还没有处理前朝政务罢。
双兰摇了摇头,“皇上在养心殿发了好大的火气,奴婢刚走进养心门,便听见里面都是又摔又砸的声音。奴婢没敢进去。”
皇后听到这话,坐直了身子,“出了什么事儿?本宫记得,早上太医院来回话,皇上昨夜将半个太医院的太医召了去,可是皇上……”
“本宫去看看皇上!”皇后说着,便心急地欲下床榻,被双兰忙上前拦住,“皇后娘娘,您现在的身子怀着胎,可千万不能着急啊,皇上他没事,是——”
她愁着脸垂下目光,“是为着永寿宫的事儿。”
“小练子在殿外吓得直哆嗦,奴婢问了好半天,才问出来,皇上昨夜是将太医们都召去永寿宫了,听说永寿宫里的那位,有了喜脉。”
“什么?”皇后的心不期然咚地撞了一下,永寿宫的如贵人……她有了身孕?
双兰低下头:“就在昨夜。”
皇后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瞧着身旁的炕桌,紧紧握住摆放最近盘中的一个桔子,狠狠地捏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出,难得能以此挽回皇上的心!偏偏钮祜禄绣玥也在这时候怀了龙胎!
就连身孕,她也要同自己争吗?
“皇后娘娘千万别动怒!”双兰连忙劝着,“小心您的身子啊。”
皇后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她摇着头,“没了一个兰贵人,又搭上一个华妃,才将如贵人困入前朝后宫都不可能放过她的死局中,如今她怀了龙胎,所有的事儿都不攻自破,全都白费了!”
钮祜禄绣玥,不单是逊嫔拼了一死也要帮她,宫里的人都在帮她,连老天都要帮她!
“那皇上呢?如贵人怀了子嗣,皇上应该更高兴才是,怎还会在养心殿大发雷霆?”
说及这个,双兰心情好了些,“所以还是皇后娘娘的福泽深厚,奴婢回来的路上,专程去了趟太医院打听,跟储秀宫有往来的几个太医私下透漏给奴婢,如贵人的这一胎,恐怕会保不住。”
“哎,奴婢还真是为华妃娘娘捏了一把汗,她幸亏是死得早,否则皇上决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就是因为她指使兰贵人当众揭发,如贵人受禁足之苦,伤了身子,又受逊嫔薨逝的连番打击,忧思惊惧,脉象紊乱,才导致胎儿受损。这话说回来,华妃娘娘也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忙呢,给娘娘出了口气。”
皇后眉心紧锁,她疑问地看向双兰:“如贵人不过才被禁足两日,情况怎会严重到如此地步?如贵人一向诡计多端,这应该是她故作姿态,妄图争宠,得到皇上更多的怜悯和疼惜罢。”
双兰摇摇头,“回娘娘,听说皇上恼于如贵人的欺骗,在永寿宫给她灌了一日的打胎药,现在如贵人身子成这样,皇上心里能不懊悔吗。”
“但其实太医们跟奴婢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打胎药,只是皇上恼怒如贵人,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就命太医院暗地里配了些不温不火的汤药惩治一下她,谁知道赶巧如贵人怀着龙胎,被这样粗鲁地灌药又是惊吓,才动了胎气。”
“现在皇上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如贵人的这个孩子若是没了,皇上不知道要如何伤心呢。奴婢想着让皇上高兴,将娘娘有喜的消息告诉给了小练子,等一会儿皇上气消了,知道了咱们储秀宫这个好消息,相较永寿宫只会给皇上添堵,皇上定然是会加倍欣喜爱惜娘娘的这一胎呀!”
双兰说了许久,虽然大多是宽慰她,但其中也有几分道理,皇后的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腹部,慢慢地舒展开了眉心,叹道:“但愿如你所言罢。”
“皇后娘娘,”汪福寿这时从殿外一溜跑了进来,“养心殿的小练子公公过来了,说是有皇上的旨意给皇后娘娘。”
这么快就来了?
双兰与皇后相视一笑,她得意道:“皇后娘娘,您看奴婢说得没错罢,皇上肯定是前朝的事多还在忙,听到了娘娘的好事儿,就先忙着将赏赐给娘娘,等皇上批完了折子,就会亲自来看望皇后娘娘了。”
皇后这时候笑意也多了些,“赏赐不赏赐的,本宫都不在意,只要皇上心里还记挂着本宫就好。皇上膝下皇子公主不多,但愿本宫能给皇上再添一位皇子。”
“岂止呀,还是位嫡出的阿哥呢。”双兰跟着道。
皇后瞪了她一眼,“越来越得意忘形了。”
“快传小练子进来罢。”
汪福寿“嗻”一声,不一会儿,小练子进了殿内。他打了个千儿,“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点了点头,“快起来罢。”
“奴才谢皇后娘娘。”小练子起身,“传皇上旨意,请皇后晓谕六宫,自即日起,晋永寿宫如贵人为如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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