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物理正式搞定时, 也到了江峙要出发去比赛的时候。
分赛区的23支冠军队伍将会分为南、北两区, 分别在太原和东莞比赛，决出冠亚军四强，参加最后的全国挑战赛。
去年打败英卓赢得A市分赛区冠军, 参加南区比赛，已经是近十年里七中校队的最高成就，尽管最终无缘总决赛。
作为一支黑马队伍, 他们的心理压力约等于无。
毕竟连续两年重挫英卓、终结英卓长达十余年的统治时代, 已经吊爆了。包括教练在内, 大家对于全国冠军完全没有野心, 毕竟连续十年称霸全国高中联赛的附中，是比英卓恐怖一万倍的存在。
一帮人都是抱着公费旅游的心态去东莞的，张晖的女朋友还给他做了非常详备的旅游攻略, 附带一个足足一张A4纸的代购清单。
出发去东莞的前一晚，江峙刚刚做完最后一套沈老师独家定制物理小测试, 一上飞机就在睡觉。下飞机后上了大巴，倒头继续睡。
从东莞去香港很方便，一帮没有对象的单身狗也凑在张晖旁边，兴致勃勃地讨论行程。
快到目的地时江峙醒来, 李哲问他：“你要不要给小仙女带什么，正好让队长一次性买了吧, 节省时间我们可以多玩点。”
江峙困倦的眼神往张晖手上瞟了一眼：“没有。”
李哲非常惊讶：“你去香港一趟不给女朋友带点东西吗？”
沈都清压根没提, 江峙钢铁直男的脑子自然想不到这层。
虽然沈都清应该不缺什么, 但别人都给女朋友带, 他不带，显得他不疼女朋友似的。
直男的攀比心理也很严重，江峙冷冷道：“当然。”
然后拿出手机，给沈都清发微信。
【我后天去香港，要带东西吗？】
这个时间沈都清正在上课，两个小时后，到达酒店休整时，江峙才收到回复。
都都清：【可以把我男朋友带回来吗？[害羞]】
“……”
江峙盯着那句话看了一分钟，回：【少勾引我】-
比赛比预期更顺利，七中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连赢三场。
教练大喜过望，中间两天的休息时间，跟着一帮小崽子一快去香港浪。下午大家结伴出去逛，张晖跟其他人分道，去商场给女朋友代购。
江峙随着大部队逛了一阵，觉得无趣，脱队单独行动。
他对香港没什么兴趣，对逛街更没兴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闲晃到商场，百无聊赖地走到某个品牌专柜，插着兜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
导购笑容可掬地问：“帅哥给女朋友买口红吗？想要什么色号？”
江峙拧着眉心，色号是个什么东西。
导购都是人精，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是个人帅钱多但不懂彩妆的直男。“请问您女朋友是什么肤色呢，我可以帮您推荐。”
肤色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江峙想了想：“白。”
导购没有再问多余的冷白还是暖白的问题，从善如流道：“皮肤白的话，大部分色号都驾驭得住。如果是年轻的女孩子，可以试一下这个颜色，这是我们的新款色号，很多地方都已经断货了……”
江峙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的购物活动，今天倒是例外，听着导购喋喋不休的介绍，竟没有不耐烦。
张晖拿着女朋友的清单，背着一个装满战利品的背包。
清单第一个新款热门色号的口红，各大商场全部售罄，他跑了好几家，终于从导购口中听到了“有货”两个字。不过半分钟后，导购一脸抱歉地走过来说：“不好意思，最后一支刚刚被客人买走了。”
张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江峙？”
他惊喜地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峙从导购手中拿回卡：“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张晖正要说什么，便见导购将一个巨大的印着TF标志的黑色礼盒装进礼袋，恭敬地递给江峙。
张晖眼睛都瞪大了：“你买了什么？”
导购微笑作答：“这位帅哥购买了我们的50支黑管套盒。”
“50支？！”张晖瞠目结舌。
这个牌子挺贵的，口红中的爱马仕，果然是有钱人！
有钱人云淡风轻地接过礼盒。
张晖从震惊中恢复，想起正事：“你能不能把那个色号让给我，最后一支，我女朋友特别喜欢。”
江峙瞥他一眼：“我女朋友也喜欢。”
不知为何语气很骄傲。
OJBK。
张晖默默买了其他的代替。好在女朋友懂事，在电话里给他好几个飞吻，还说晚上有惊喜给他。
彼时全队已经汇合，和教练在一块喝酒，一帮人听见，嘻嘻哈哈地调侃，张晖嘿嘿笑。
直到第二天，大家才知道所谓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那晚所有人都喝多了，教练请大家吃了一顿人均小一千的自助餐，醒来正懊悔地直捶墙。
江峙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瘫在藤椅里，打着呵欠。
张晖就是在这时进来的，对众人笑了笑：“都起来了？”
全场沉默。
有人指着他脖子的口红印：“你昨晚梦游去红灯区了？”
张晖立刻明白过来，很不好意思地搓搓脖子：“那个，我女朋友昨晚过来了……”
他背后，女朋友露出脸，笑着向大家挥挥手：“嗨。”
“你专门飞过来看他啊？”
“太幸福了吧队长！”
“我日，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女朋友！”
叽叽喳喳的起哄中，有人作死问了一句：“江峙，小仙女怎么没来啊？”
“……”
回答他的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江峙的脸臭了一个下午-
周末，沈都清带金老板和二狗子去公园玩，顺便到宠物店洗了个澡。
傍晚回家，发现给江峙发的消息，一天都没回音。
沈都清有点奇怪，她记得今天没比赛来着。
晚上，她在房间给江峙拨视频通话，快自动挂断时，那边终于接听。
江峙的脸色有点点臭，不爽两个字顶在脑门上。
沈都清清甜的嗓音从扬声器传出来：“谁惹我们二狗哥哥了？”
她刚洗过澡，穿着烟粉色的睡衣，趁着皮肤水嫩嫩白莹莹的，非常可口。
江峙的低气压回升了那么些许。
面无表情地说：“你。”
“嗯？我怎么惹你了？”沈都清趴在枕头上，好笑地歪头。
江峙从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沈都清很慢地眨了下眼皮：“你是不是想我了？”
“别自作多情。”江峙说。
“没有嘛？”沈都清的眼神有点失望，“可是我好像有点想你耶，怎么办？”
江峙微微一滞，最后一点不爽也消失了。
安静了几秒，给她两个字：“忍着。”
好冷漠一哥哥。
沈都清笑了好一阵。
闲扯了半天，也没问出江峙究竟为什么生气。
聊到该休息的时间，沈都清说：“早点回来哦。”
江峙“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沈都清睡前例行刷朋友圈，看到张晖白天发的一张照片。
篮球队的队员和教练都在，张晖搂着女朋友笑得风一脸甜蜜。
合照气氛很融洽，唯独角落的江峙臭着脸，不知对谁不满。
沈都清好像明白了什么-
东莞的比赛结束，结果出人意料，七中一路杀出重围拿下南区亚军，抢到了全国挑战赛的参赛资格。
校队载誉而归，下了飞机各回各家。
江峙看了看时间，从机场打车，直奔七中。
放学时，沈都清收拾好书包正要离开，高扬波莫名其妙地拦住她：“你在这等我几分钟，我待会儿有事跟你说。”
说完人就跑了。
沈都清在教室等到人去楼空，也没见他回来。
沈都清特地看了看日历，还没到愚人节呢。
她给高扬波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锁了门背着书包下楼。
高扬波回复：
【来校门口】
【正门】
樱花到了花期，热烈盛放，整个校园都被粉色覆盖，主干道变成了一条美丽绝伦的樱花隧道。
每天都有许多本校和外校的学生来拍照打卡，这里成了情侣圣地，也成了教导主任守株待兔抓早恋典型的绝佳地点。
人多的时候沈都清不爱来凑热闹，不过这个时间大家都离校了，樱花隧道空旷无人……
不对，有一个人。
沈都清刚走进这条隧道，便瞧见对面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大步走来。
江峙穿着白色无装饰的卫衣，头发长了一点，半遮眼帘，在樱花树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与此同时，手机进来新消息。
小高高：【站在这里别动！】
当下就明白高扬波为什么放她鸽子了。
沈都清笑起来，站在原地，看着江峙走到她面前。
这个狗东西竟然学会搞浪漫了。
但事实证明，这是个误会。
江峙走到她跟前，皱着眉说：“傻站着干嘛，自己不会走路？”
“我以为你约我来这，是想和我一起走。”沈都清心道，果然还是高估了钢铁直男的浪漫细胞。
“我没约你。”江峙说。
行吧。八成又是高扬波搞的。
沈都清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大堆花瓣从他和江峙正头顶落下，一场猝不及防的樱花雨。
与此同时，高扬波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蹲在两人侧面，两米开外的位置，拿着相机咔咔一通拍。
沈都清：“……”
看江峙头顶花瓣一言难尽的表情，显然对这场人工雨并不知情。
江峙看着高扬波：“你在搞什么？”
高扬波没理他，喊了声：“再来！”
话音刚落，沈都清头顶又是一场人工降雨。
摄影师小高在喊话的同时，一个匍匐趴在地上，以一个非常敬业的扑街姿势，咔咔按下快门。
“……”
“……”
沈都清抬手拨了拨头上的存货：“高导演，你戏好多。”
第81章
戏多的高导演完全不受影响, 完成自己的工作才从地上爬起来, 身上沾满樱花也顾不上，低头专业且专心地查看照片。
沈都清甩掉头上的花瓣，向上看, 发现他们用一个简易装置在树枝上吊了一个筐，此刻正面朝下。
而绳子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树干背后，厚厚的花瓣底下——沈都清这才看出那里有一个人的形状, 被满满的粉色花瓣掩埋。
看这体型, 应该是小熊。
小熊和高扬波同款的敬业, 花瓣都撒完了, 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都清走过去，弯腰在他脑袋的位置戳了戳：“起来啦。”
花瓣扑簌簌掉下去，小熊从下面爬了起来, 憋得脸都红了，虎头虎脑地扒拉身上的花瓣。
沈都清忍住上手帮忙的冲动。
——江峙还是那么小气, 不允许她碰小熊。
以前觉得183天团是一群中二幼稚鬼，现在，沈都清经常会被他们可爱到。
鉴于两个小可爱如此无私奉献为她和江峙拍写真，沈都清决定犒劳他们一下。“我请你们吃饭吧。想吃什么？”
小熊眼睛亮亮地说：“螃蟹。”
“那我请你吃蟹黄面, 那家超好吃……”沈都清说着转身，发觉江峙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是不是淮扬路那家？我也好久没吃了。”高扬波立刻收起单反, “走走走！”
回答他的, 是江峙的冷漠和嫌弃：“自己去吃。”
高扬波愤怒地瞪起眼睛, 想控诉他, 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嘟囔道：“自己吃就自己吃。”
然后伸出手，“报销！”
江峙直接把钱包扔给他。
高扬波搭着小熊肩膀，把电灯泡二号领走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都清，只好放弃自己惦记了一天的蟹黄面。
她请江峙去吃意大利菜，举起酒杯说：“庆祝你们赢比赛。”
江峙和她碰了一下杯子：“你看了？”
“嗯。”沈都清抿了口红酒。
每一场她都追了，周末的比赛跟孔嘉妮童雅她们一起看直播，周内的就要等放学回来自己看视频，有时候写完作业熬夜看到两点，一定要把当天的比赛才能睡。
但这种事，就没必要让他知道了，免得他飘。
“总决赛是下个月吗？”吃饭时，沈都清不经意地问。
飞机餐不合胃口，江峙一口没吃，早饿了，埋头进餐，应了一声。
“在北京？”
“嗯。”
沈都清点点头，看着他认真吃东西的样子。
下个月有期中考试，不知道会不会撞上-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回家，下车时，江峙把一个袋子递给她。
“送给我的吗？”沈都清接过来，瞥见袋子上的TF标志，颇惊奇。
夭寿，钢铁直男竟然知道给她带礼物，还送彩妆？
等她打开超大的套盒，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50支黑管口红，目瞪口呆。
这个大手笔的送礼方式，确实够直男，不过是财大气粗的直男。
应该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样的礼物吧？
即便沈都清对彩妆的兴趣不大，看着这么多的数量，黑亮精美的外壳，治愈强迫症的排列，非常有满足感。
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女孩子都是龙，喜欢在山洞里屯宝贝。
夜幕四合，清川道与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隔离，静谧清幽。
江峙手插着兜，站在欧式造型的路灯下，端的是潇洒倜傥，眼睛不动声色地往沈都清脸上瞄了一下。
她的表情很“惊喜”。
这个反应令江峙很满意。
“喜欢吗？”他矜持地问。
“超喜欢。”沈都清一本正经地说，“除了‘想亲死你’，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我的喜欢之情了。”
江峙看了她两秒，忽然上前一步，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将她拉到面前。
沈都清敏捷往后躲：“干嘛？”
“不是要亲死我，”江峙低头，“帮你实践。”
“我只是过下嘴瘾，跟你一样。”
沈都清把套盒收好，趁机捏住他脸颊晃了晃，“下次亲亲要等到你学完生物，沈老师不会给你破例的，加油。”
江峙不高兴地把她的手拿开。
正在这时，狗鼻子灵敏的金老板跑出来迎接主人。
先让沈都清摸了一下头，便迫不及待地冲到江峙跟前，又是蹭于是甩尾巴。
好几天没见了，狗狗从来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思念。
这个亲热劲儿，谁能想到一年前它看到江峙，还和看到仇人一样呢？
金老板仿佛察觉不到江峙并未掩饰的嫌弃，绕着他黏糊地蹭了一圈，然后蹲坐在他面前，吐着舌头，黑豆眼亮晶晶望着他。
江峙面无表情看着他。
对视片刻，金老板抬起爪子碰碰他的腿。
“它想让你摸它。”沈都清帮忙翻译。
金老板甩甩尾巴。
dei！
江峙又和它大眼瞪小眼对视几秒，似是不耐地“啧”了一声，然后弯下腰，敷衍地往他脑袋上摸了一把。
金老板非常享受地在他手心一通蹭，湿凉凉的鼻子蹭了他一手，还用舌头舔了好几下。
天太黑，江峙的黑脸看不出来。
沈都清很喜欢看他非常不爽但努力忍耐住脾气的样子，也不帮他解围，笑眯眯看着他被金老板“折磨”够了，愉快地领着狗回家。
她不知道的是，江峙回到家，又被另一只狗子来了一通“热烈欢迎”。
二狗子还小，看脸色的本事比金老板差得多，一点不知道含蓄，趁江峙在沙发上坐的时候爬上他的腿，扒着他胸口往他脸上舔。
江峙忍无可忍地捏着后颈把它扔了下去-
校队进入全国挑战赛，是谁都没想到的。为了迎接接下来和全国最顶尖的几个队伍的比拼，训练任务大大加重。
第一次月考，江峙的数学和物理成绩显著提升，沈都清大感欣慰，不枉她费心费力、像哄儿子似的哄着他学习。
时间随着樱花的花期来到四月，凋零期花瓣漫天飞舞的景致，并不亚于之前最热烈的盛放。
时常能从窗外看到被风卷过的粉色花瓣，这个春天的一切都很美好。
进入中旬，校队再次整装出发，以南区亚军的身份前往北京参加全国挑战赛。
第一场比赛，七中对阵B市四中。
B市四中是一支实力和附中最相近的队伍，恐怖程度仅次于附中。
七中校队完全不具备优势，大家都是抱着赴死的决心上场的，结果当天不知哪个神仙显灵，从开场就异常顺利，他们硬是凭着一股“反正赢不了少输一分是一分”的背水一战的心态，爆冷拿下了比赛。
当天各大体育媒体就炸了锅。
另一边，称霸天下多年的附中毫无悬念地获胜。
七中与附中进入最后的总决赛——这也就意味着，这支随便打着玩玩的球场新秀，将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赢得全国总冠军！
“放屁！”
酒店，赢了比赛反而一片低迷的校队众人聚在一起，李哲自暴自弃地反驳张晖的赛前动员：“我们哪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百分之零点五都说多了。”
“别这么悲观，”即便所有人都颓，队长也不能颓，“还是要有信心，我们都不看好自己，还有谁会看好我们？”
“队长，别自欺欺人了，我们弃赛吧。我们侥幸能赢四中完全是运气，我不想被附中按在地上摩擦，现在投降还体面点，真的。同意投降的举手。”
哗啦啦举起十只手。
不怪大家消极，实在是附中实力太无敌，相比之下，七中各方面都还很稚嫩。
怎么形容呢……
如果把七中比作一个初出江湖的少侠，那么附中就是统治江湖多年、地位不可撼动的武林盟主，别说打了，人家光站那儿气势都能吓死你。
张晖没辙，只得转向角落窝在椅子里的江峙——这位骨骼清奇的少侠竟然还在做五三。
张晖说：“江峙，你快来狂一下，给大家打点鸡血。”
江峙摘掉耳塞，诚恳发问：“什么？”
“……”
丫的刚才根本没在听。
张晖有点绝望地抹了把脸，“大家对跟附中的比赛很消极，想弃赛。”
江峙轻飘飘反问：“为什么要弃赛？”
“因为没有希望啊，附中太魔鬼了，尤其是那个中锋赵奇，很强。”李哲有气无力地说。
“我也很强。”江峙看着题，随口说。
“你这个迷之自信……”不知是吐槽的欲望太强烈，还是江峙的轻狂太有感染力，李哲真的获得了力量坐起来，“到时候真的会被碾压得很惨的，让你怀疑人生。”
“是吗。”江峙拿着笔在C选项上打了个勾。
“那就试试看。”-
不得不承认，江峙的狂真的给了队员一些动力，至少有勇气走上球场面对附中了。
但不出所料，一开场附中就像魔鬼张开了恐怖的双翼，场上形势完全呈现压倒性的碾压。
连续称霸全国高中联赛十年的霸主不虚其名，实力强悍，首发的五个人仿佛心念想通的五胞胎，彼此之间的默契简直绝了，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传说中的中锋赵奇，确实非常厉害，可以说是江峙接触篮球以来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没有之一。
总决赛采用五局三胜制，七中连输两场，毫无还击之力-
比赛当天刚好是周六，沈都清和孔嘉妮童雅等一群女生约在一起看球赛，啤酒小龙虾准备了一桌子。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印有七中logo的小旗子，沈都清还戴上了江峙的御用护额，球迷的架势做得很足。
女生们对于附中的厉害程度，没有队员那么直观的感受，加上粉丝心理，盲目信任，七中必胜的口号喊得非常响亮。
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要给他们准备什么冠军礼物。
等到比赛开始，眼睁睁看着她们寄予厚望的队员们，在附中的强压下节节败退。
气势磅礴的女孩子都爆发了。
“啊啊啊球怎么又被断掉了，附中那个中锋好讨厌啊我要扎他小人！”
“让开啊这些人！江峙都快被他们挤死了怎么投球？”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个球肯定要进了……靠，竟然真的进了，气死我了！”
……
沈都清很沉默。
江峙一直很嘚瑟，很自恋，甚至有点自大，到哪儿都是一副“老子最牛逼”的吊样。
一般人都不会这么自傲，就算傲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人群里通常都是他的气场最狂野。
沈都清从来没见过，他被别人压制。
整个人的气场好像都沉重了许多，其他队员就更不妙了。
赛场上，士气这种东西是至关重要的，有时候甚至能决定胜负。
现在，校队的士气已经在附中的打压和连续的失利之下，溃不成军。
第二场比赛的比分比第一场更大，七中输的毫无悬念。
比赛结束，附中那边一片轻松愉快，反观七中这边，乌云罩顶。
镜头晃过，几乎能感受到绝望两个字。
童雅都气哭了：“卧槽，什么破比赛啊，附中的冠军是不是内定了？”
“下一场我觉得都不用比了，输定了。”孔嘉妮肩膀耷拉着。
七中连输两场，第三场比赛就成了决定性的赛点。
若赢，则有一线生机；
若败……连输三场，后面两场都不用打，输得也太窝囊了。
但如今的情势看来，七中的败局已定，而附中的辉煌战绩将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七中面临史无前例的压力-
那天女生们都是哭丧着各回各家的，童雅的心灵遭受重创，在朋友圈连发十条厌世言论，吓得她妈妈给沈都清打电话，偷偷摸摸地打听她到底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事。
沈都清安抚完童妈妈，看看时间应该在休息，给江峙拨了一通电话。
他接了，语气和平时甚至听不出差别。
他问沈都清看比赛了吗，沈都清说没有，他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这甚至比他痛哭流涕更让沈都清难以接受。
虽然他平常嚣张得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样子很欠揍，但沈都清现在觉得他在天上待着挺好的，突然下来好他妈辛酸。
隔天就是要紧的第三场比赛，沈都清什么都没说，让他好好休息，比赛加油。
电话挂断之后，她先联系薛平，请了三天假，然后下楼去找林念君。
“妈，明天我想去一趟北京。”
“怎么突然要去北京？”林念君惊讶。
“有点急事。”沈都清不是头脑发热的人，这是她第一回 临时起意想做什么事，并且一定要坐。“我已经跟薛老师请好假了。”
这句话意味着先斩后奏，意味着现在只是来通知而不是征求同意。
林念君不是很高兴，微微皱眉，停了片刻问：“你这么着急一定要去北京，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知道你去做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一个人跑到北京去，我怎么放心？”
“江峙的比赛情况不太好。”沈都清如实道，“我得去看看他。”
其实早就觉察出两个孩子之间的微妙来往，只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母女俩有了隔阂，林念君开口前多了许多顾虑。
此时难免有些反对：“比赛的结果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为了这个课都不上，跑到北京去，又能做什么？”
沈都清当然知道，自己去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又不会魔法，无法让附中的球员一夜之间全都变成废柴。
虽然这样说有点自以为是，但……
“他需要我。”-
沈都清定了最早的航班，翌日天还没亮就出发去机场，但很不幸地遇到航班延误，她在机场干坐了两个小时，真切地体验到了热锅上的蚂蚁的处境。
等她到达北京，被预计晚了近三个小时，只能舍弃去酒店找江峙的原计划，打车直奔体育馆。
下车后一路狂奔，进入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
到底是没赶上和江峙说一句话。
第二小节刚刚开始，情况和前两场并无不同。
七中的队员们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进行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输的比赛，这种强压几乎可以压垮一个人，但看得出大家都在拼尽全力坚持。
沈都清在观众席看得焦灼，视线掠过啦啦队，顿了顿，忽然跑下去。
上半场结束，比分35:12。
23分的分差，附中的“赢”字已经写到了“口”。
中场休息，七中的球员们从场上下来，各个都是大汗淋漓，垂头丧气。
唯一还可以看到士气的地方，是正在音乐中表演的啦啦队。
篮球宝贝们穿着超短T和超短裙，纤腰长腿身材诱人，可惜此刻没人有心思欣赏。
江峙走在最后，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挡住了路。
张晖忽然指着啦啦队的方向说：“我是精神崩溃出现幻觉了吗，那个看着怎么那么像小仙女？”
江峙猛一抬头，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眼就发现了沈都清。
一是因为她的腿最有辨识度，最匀称最漂亮，随便瞟一眼视线一定会在芸芸众腿中捕捉到她的；
一是因为，她没排练过，就算会舞蹈反应快能跟上不少动作，但混得太明显了。
沈都清一直留意着他，对上视线立刻扬起嘴角。
漂亮的女孩子笑容都有魔力，明媚生动，在此刻的赛场上，格外动人。
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一点。
沈都清好说歹说，最后不得不拿出她和江峙的合照，才让啦啦队的姐姐们相信她是江峙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神经病。
一个好心的姐姐二话不说把衣服借给她，她没做过啦啦队，只在上场前跟着姐姐草草学了一遍动作，能跟着做下来已经很厉害。
沈都清觉得这种方法很不错，绝对是用生命在为他们加油。
被发现之后，她挥舞着彩球跳得更卖力了。
她看到有几个人都笑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能让情绪低落的大家笑一笑，也挺好。
赢不赢比赛不重要，精神不能被打倒。
江峙打球的时候真的很帅，打完球一身热汗的样子也帅，一点都不讨人嫌。
沈都清跳着跳着，突然朝他的方向飞了个吻，一帮人赶忙把江峙从后面推到前面来。
江峙一副懒懒散散被安排的样子，目光粘在沈都清身上，没有离开过一瞬。
沈都清从来没穿过这么清凉的衣服，上衣刚刚到胸下缘，裙子就不用说了，这套衣服遮住的地方比三点式多不了多少。
江峙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知道，以后她再看到今天自己的样子，绝对会羞愤。
都不用等以后，今天回去她就会后悔。
看到她确实很惊喜，由衷的惊喜，但那阵开心过去，江峙开始觉得不爽了。
这他妈什么衣服？
啦啦队的加油舞蹈已经到达末尾，最后是一个站立式一字马的动作，裙子本来就短，这个动作做出来……
虽然有安全裤，但全场几千观众，还有无数摄像机进行现场直播，对未成年少女来说，羞耻度有点高。
小姐姐们非常熟练地完成了动作，沈都清慢了半秒，深吸一口气，腿正要抬起——
江峙两步迈过来，右手精准地抓住她抬到一半的脚腕，强行按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找死呢你？”
舞蹈结束，小姐姐们笑嘻嘻地从两人身旁跑走，每个人都投给他们暧昧的眼神。
校队沉重的氛围因为沈都清的到来轻松不少，但大家识趣地没有上前去碍事。
“你来干什么？”
江峙把沈都清的上衣往下拽了拽，恨不得把没弹性的布料拉成两倍长。
但衣服显然不太听话，拽来拽去还是那么点。
看来还是让全场观众立刻集体瞎掉比较简单一些。
敏感位置，容易发生意外，江峙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心口一热，绷着脸把手收了回去。
沈都清也有点脸热，假装没发现。
“来给你们加油啊。”
她本来想亲江峙，但当着全场上千双眼睛，不大好意思，于是只捏了捏他的脸。
“我们二狗哥哥被欺负得好惨啊，我来给你撑腰来了。”
江峙用眼神表达了他的鄙视：一个不懂球的小垃圾还想给老子撑腰？
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了一点弧度。
第82章
大家离得都不远, 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李哲当场都想哭了。
妈的，可不是被欺负得好惨吗。
“都给我哭丧着脸干什么！”教练忽然大吼一声，握紧他的大拳头, “全场最漂亮的篮球宝贝都是我们的，还不给我嗨起来！”
周围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几个队员被吼得虎躯一震，有点懵逼。
但被吼完, 倒确实恢复了一点状态。
“快到时间了, 你们有话抓紧时间说。”教练意有所指地看了小情侣一眼。
沈都清想给大家鼓气, 拽着江峙走过来。
张晖吹了声口哨, 用在香港学的广东话说：“靓女~”
打过招呼，李哲哭丧着说：“我们真的好惨啊小仙女，可不可以给个安慰的抱抱？”
沈都清倒是不介意的。
不过没等她回答, 李哲就被江峙威胁地瞪了一眼。
李哲哭唧唧：“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
“是真惨，我都看不下去了。”沈都清表情严肃, “我们七中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太过分了。”
“就是，太过分了！”有人附和。
李哲继续哭唧唧：“那能怎么办……”
“干他们啊。”沈都清气势汹汹。
李哲哭丧的脸一停。
“你们代表的是七中，是A市, 是整个南方地区，被欺负得这么惨, 南方人民可不同意。”
其实比赛前队长也给大家上过价值, 但同样的话经由靓女的口说出来, 好像真的更有说服力呢。
附中的球员们正看向这边。
平均身高在一米九多的彪悍少年, 站在那儿气势惊人。
沈都清扫了一眼，继续道：“赢不赢比赛不重要，不过输，也要输得帅气才可以。虽然我们赢不了，但他们想打败我们拿冠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家竟然被这个角度刁钻的逻辑鼓舞到了。
张晖立刻跟上：“反正输定了，横竖都是死，那我们就努力让他们赢得难一点！他们想赢，也得先过了我们这关！”
“对！”大家纷纷赞同，“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李哲义愤填膺：“想赢？呵呵，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
那倒也不用这么拼命。
沈都清想了想还是没说。挺好的，继续保持吧。
这个士气比刚才的死气沉沉强多了，一帮人仿佛突然打了鸡血，站成一排虎视眈眈瞪着对面的队伍。
一个个摩拳擦掌，表情狰狞，做作地活动着脖颈、关节。
不知道的还以为突然都变成了丧尸。
休息时间结束，两队人重回惨烈的战场。
沈都清冲大家握拳：“加油！冲鸭！”
一帮人也握起肌肉喷张的手臂，粗犷大吼：“冲鸭！！！”
江峙偶像包袱太重，没加入大家的发病行列。
他转身时，沈都清捏了一下他的手。
江峙顿了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队伍的最后，慢慢向球场走去。
两秒后，在观众惊讶的注视下，他忽然转身，大步流星走回沈都清面前，勾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用力吻住她。
沈都清立刻抱住他的脖子，毫无保留地给他回应。
观众席爆发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欢呼，听不清大家在喊什么。
发现他突然掉队回去亲嘴的队员们又是吹口哨又是“喔噢”地起哄，比自己接吻还激动。
刚才就想这么做了。
努力忍耐了，事实证明忍不了。
江峙抱着沈都清狠狠亲了几秒，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队友。
那一刹那，他的步伐仿佛自带大气恢弘的BGM。
这一吻，所带来的化学反应，不止让江峙的状态截然不同，意外地对其他校队的队员也产生了奇妙的影响。
大家的情绪先是经历一紧，此刻又一松，所有人都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
“干他们！”队长下命令。
其他人杀气腾腾：“干！”-
这种杀气效果堪比兴奋剂，使得七中队员情绪异常高亢，第三小节开始，大家甩开膀子就是干，竟然打了附中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地连续拿下15分，一举将分差从23追到了15。
观众席躁动起来。
此前犹如附中单方面表演赛的碾压现场，情势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个胜利给了七中队员更大的激励。
反正输定了，结果不会更差了，现在能拿到的每一分都是赚的。
——破罐破摔的心态一旦打开，大家反而都摆脱了那种喘不过气的强压状态，奔跑的身姿都轻松起来。
前两场比赛的结果，令附中对待第三场多少有点轻敌，中锋赵奇因为受了小伤都没上场——即便没有他，上半场附中也是胜券在握。
七中的突然爆发让他们略微乱了阵脚，有些猝不及防。
校队虽然难敌附中，但也是一支凭借实力一路杀进总决赛的强队，综合实力并不弱。
此刻已经疯狂的众人当然不会给对手缓冲的时间，乘胜追击，连续三个快攻上篮，迅速将分差追到了10。
附中很快调整过来，状态重新凝聚，防守严密，七中再想拿分明显难度增加。
但此时七中首发五人全部处于最佳状态，在对阵中竟然没有露怯。
而附中的措手不及和紧急调动起来的紧张，在一群玩嗨了的少年面前，就显得有几分捉襟见肘了。
第三小节结束，出乎所有观众与媒体的意料，七中将分差追到了8。
不是第一次现场看比赛，却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沈都清全程紧绷心弦，看着那道如风的少年身影，一次次在喝彩声中为队伍拿下分数。
每一次篮球入筐，她都忍不住握着拳头喊“yes！”。
比分差从23到8，本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在短短的一小节里做到了。
但附中也不是吃素的，休息时间稍作休整，教练开小会重新制定了战术。第四小节上场，气势跟上一节明显不同。
简单粗暴来说，就是认真起来了。
反观七中这边……
就一个字：嗨。
教练啥都没说，忙着打电话不知道跟哪个中学的教练在吹牛，快上场时才挂断，说了句：
“刚才真爽！继续干他们的！”
面对防守和进攻都配合一流的附中，所有战术都是白搭，无论从各个方面，附中的训练都已经臻于成熟。
七中只能随机应变。
简单粗暴的说法叫做：瞎几把打。
没了赵奇的附中，实力降低了几个百分点，而七中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彻底进入暴走模式。
反正大家现在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有一个信念：干他们丫的。
不得不承认，人一旦疯起来，爆发力不可估量。
第四小节战况胶着，中间七中一度差一点就能将比分追平，但很快又会被附中拉开。
比分反复，拉锯，胜负也在左右摇摆。
本来校队以为输定了，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反败为胜！
即便体力消耗已经到达了极限，七中的五人依然气吞山河，反应不曾慢过一分，大家精神亢奋双目如炬，背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一再的失利、被反超，则让附中的队员们非常紧绷，压力是双刃剑，能激发潜能，也能影响人的心态。
而战场上，一点点的迟疑、失误，都有可能成为失败的□□。
比赛最后20秒，江峙一个三分球直接将落后的比分追平，并反超了一分！
从总决赛开赛以来，三场比赛中，这是七中首次比分超过附中。
全场观众都沸腾了。
沈都清跟着身后的观众一起尖叫欢呼，只想冲上去抱住江峙狠狠地亲一口。
但对场上的十名球员来说，比赛还没有结束——
20秒钟的时间，足够进几个球，足够令附中重新拿回主动权。
附中的队员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被七中反超激发了他们的斗志，仅剩的十几秒的时间里，所有人都爆发了身体最后的潜能，不断地组织快攻，不断地试图上篮。
只要能进球，就能改写结局。
七中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五人拼死防守，到此时他们的目标已经不是进球，而是阻止附中得分。
场上形势一度像打群架一样激烈，传球、断球、对抗、抢篮板……两方球员几乎挤成一团。
很少能见到如此激烈的比赛场面，心脏不好的可能要犯病。
观众的心被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场上的变化，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什么。形势随时可能发生逆转，而每一个小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左右战局。
今天这场比赛的胜负极为重要，从毫无悬念到风云变幻，可谓精彩绝伦，有望入选年度十佳。
沈都清整个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面前有栏杆挡着，她可能已经冲进去了。
七中的严防死守撑到了最后三秒，江峙作为队里的小前锋，最重要的得分者，是附中的重点防御对象。对方的大前锋一直死死卡着他，而在这最要紧的三秒钟，对方不慎摔倒，竟将他也带倒了。
江峙的背部和手肘重重磕在地上，关键时刻，裁判没有吹哨暂停。
胜利在望，李哲手中的球却忽然被附中的得分后卫断掉，凌空传给已经冲进三秒区的小前锋。离篮下最近的张晖迅速反应回防，但已然来不及，对方小前锋敏捷地转身跳投。
——这球一旦进筐，便意味着附中的胜利。
而此时，张晖被缠住无法脱身，其他人离得太远，已经无力阻止。
最后一秒钟，像是突然慢放的电影画面，七中的几人眼睁睁看着球沿着既定路线，飞向篮筐。
一刹那，“我本可以”的遗憾、“就差一点”的懊恼，让亢奋了半场的队员们，骤然泄气。
整个球场仿佛一下失去光彩。
也许一开始并未期待“赢”，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差那么最后一线距离——很难让人甘心。
然而，在球进入篮筐的前一秒，变故陡生。
没人看到摔倒在地的江峙是何时起来，又是如何摆脱附中大前锋的纠缠冲到篮下的，他毫不犹豫地高高跳起，带着黑色护腕的右手指骨分明，生的非常漂亮。
此刻那只手五指分开，筋骨因为力量绷起，以人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砰一下——一个盖帽将球拍了下去。
方向骤转，球脱离篮筐直直朝地上砸去。
与此同时，哨声响，比赛结束。
“啊啊啊啊啊！”全场被尖叫声淹没。
江峙刚一落地，就被冲上来的张晖等人包围在正中央。
“赢了！我靠我们赢了！”
“江峙我爱你啊啊啊！”李哲抱住江峙，扯着嗓子哭喊，“草你妈的老子爱你！”
被挤成馅饼的江峙：“……滚。”-
下场时，七中的队员们雄赳赳气昂昂，一改十分钟前的丧气。
李哲最夸张，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仿佛刚刚从家里继承了王位。
这场比赛赢得太艰难，也太出人意料，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媒体采访。
江峙懒得应付这种场合，却逃不掉。
“全靠你那个盖帽才赢了比赛，你不去人家采访谁？再说了，你看看那几个，有哪个长得能看的，你可是我们的门面担当。”教练很懂地拍拍他的肩。
江峙不大给面子，拨掉他的手，回头搜寻沈都清的身影。
“别看了，我让她先回酒店了。一会儿采访有得磨呢，等下估计主办方的人还要过来，你现在可是明星选手了，好好营业。”
江峙一听转身就要撂挑子走人。
“你自己营业吧。”
他没那个闲情当明星，有这功夫不如谈恋爱。
教练眼明手快揽住他的肩，几乎是半绑架地带着他往前走：“别介，配合一下，今天晚上可以破例让你跟她睡一个房间。”
第83章
主办方包下了酒店的两层, 安排参加比赛的四支队伍居住。
赛期酒店满房, 沈都清拿着教练给的备用房卡，直接回了江峙的房间。
亲眼看着江峙赢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比赛，沈都清挺想当面表达一下自己的爱意。
不过教练说赢了比赛媒体肯定要采访, 晚上还会有应酬，让她先回来休息。
江峙很讲究，主办方提供的房间他不喜欢, 自己加钱升了商务套房, 豪华舒适, 带有一间会客厅和一间书房。
不过, 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床倒是挺大的……
所以晚上让江峙睡沙发吧。
沈都清愉快地把行李放好，换了身衣服下楼吃饭。
为了配合联赛氛围, 酒店餐厅的巨幅液晶屏幕会同步直播赛况，此时正在播放赛后采访。
沈都清挑了一个视角最佳的好位置, 等餐的间隙，记者刚好采访到此次大爆冷门的七中篮球队。
张晖作为队长，很擅长做这种发言，说话彬彬有礼又带点幽默, 和记者你来我往聊得很愉快。
但摄像师的私心似乎更偏爱江峙，频频给他特写。
其实七中篮球队的颜值都很不错, 女生私下开玩笑说教练选人时一定看脸了。
但其他人的五官端正, 在江峙旁边总会被衬托得失色几分。
这人帅, 且帅得很张扬。
他就是漫画里, 那个拽拽的、骄傲的、同时散发着帅气魅力的少年本人。
即便是眉宇微皱透着不耐的神情，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
反而莫名地吸引人的目光。
沈都清叉了块牛肉，看着屏幕。
记者终于将话筒递到江峙面前：“这次比赛贵队的表现非常精彩，可以说是扭转乾坤，请问有什么好的经验想和我们的粉丝和观众分享的吗？”
江峙脸上还是那个表情，惜字如金的两个字：“没有。”
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都被他以敷衍的态度混过。
记者来了个猛的：“今天的比赛其实所有人都不看好你们，全靠你最后力挽狂澜，有人说你以一人之力挽救整队，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这问题答不好就是挑拨离间，大家拼死拼活，所有功劳却都归在一个人的身上，很容易引起其他队员的不满，从而离心。
江峙心不在焉地扯了扯手腕上的护腕，也不知听没听清题目，随口答：“同意。”
镜头后面一个工作人员的眼睛都瞪直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直接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别的人就算这么想当着镜头也不会说出来，这是个啥队伍，太不和了吧。
接着七中的其他四个队员就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了什么叫“不和”。
李哲突然凑到话筒前面说：“我反对，谁说功劳都是他的？”
其他人附和：“反对！”
这只刚刚大出风头的队伍，在镜头前面当众起了内讧。
眼见一场撕逼即将上演，摄像机都忙乱了起来，挨个给每个人面部特写，争取抓到撕逼时大家精彩的面部表情。
李哲等到镜头给到自己的时候，立刻收起抗议的表情，笑得一脸春风：“挽救我们的不是他，是他女朋友。”
“对。”
“没错！”
沈都清看着电视笑。
其实她能起到多少作用呢，还是大家的实力。
记者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你有女朋友？”
高中学生早恋的问题不适合搬到台面上讲，教练不得不出面打断，干涉了一下话题的走向。
“篮球就是他们的女朋友。”教练说，暗暗瞪了李哲一眼。
话题回到正轨，记者最后问：“对下面的两场比赛，你们有信心吗？”
“今天能赢，已经够我们够吹一年了。感谢附中的各位大神手下留情，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会继续向你们学习的。”张晖场面话张嘴就来。
记者又问江峙：“你有什么想对附中的对手说的吗？”
江峙也不知道这记者为什么非逮着他问，他满脑子都是赶紧搞完回酒店。
语气很敷衍，微微的下巴却透着嚣张：“赛场见吧。”-
“够狂。”沈都清啧了一声。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声音：“你也是来看比赛的？”
沈都清转头，看到一个个子快两米的大高个站在桌边，弯腰一起看着屏幕。
看年纪和她差不多，这身高完全可以去打篮球。
“对。”沈都清说。
大高个自来熟地在旁边坐下来，看着屏幕上的江峙问：“刚刚听你的口气，你认识他？”
沈都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暴露得好：“唔……我是他球迷。你也认识他？”
“没有，就看过他比赛。”大高个说，“挺厉害的。”
“那确实。”沈都清一副标准的迷妹口吻。
对方笑了笑：“像你这么漂亮的球迷可不多啊。”
随便聊了几句，沈都清吃完饭离开餐厅。
下午江峙他们一直没回来，看来今天能赢附中确实让很多人出乎意料。
她在酒店书房看书学习，一个人待到傍晚，天黑时出门觅食，在电梯前又遇到了大高个。
大高个向她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好巧。”沈都清说。
电梯到了，大高个绅士地请她先进去：“去吃饭？”
“嗯。”
“刚好我也要去吃晚饭，正在愁吃什么，你有什么推荐吗？”
“我打算随便吃点。”沈都清问，“你是哪个队的啊？”
“啊，被你看出来了啊。”大高个摊了摊手说，“瞿朝中学。”
——和七中一起来北京参加挑战赛的南区冠军，不过一开始就败在了附中手下。
沈都清点点头。
刚才有一瞬间还怕他是附中的。
大高个是那种相处起来很自然的人，太自然以致于没有机会可以拒绝他的同行。吃完饭大高个说还有事，沈都清一个人回了酒店。
晚上九点多，房门被敲响，沈都清打开门，又是他。
“我要去买烧烤，有什么要帮你带的吗？”
沈都清刚说完不用，电梯“叮”的声响穿过走廊传来。
两秒后，江峙从转角出现。
他换回了黑色T恤和牛仔裤，手里拿着外套，清爽干净的一个少年。
看到站在他房门口的男生，江峙脚步微微一顿，接着看到沈都清，大步走过去，非常粗鲁地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然后挡在她身前，看着赵奇：“你来干什么？”
赵奇的语气很诧异：“她是你女朋友？”
江峙确实懒得和他装腔作势，非常直接的冷淡：“关你屁事。”
“哦，下午刚好碰到，一起吃饭来着，没想到这么巧是你女朋友。”赵奇说。
江峙盯着他，目光里有不太愉快的东西：“很闲就去安慰你的队员，别往我这儿凑。”
说完，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关上门。
沈都清站在他身后，门关上，她抬起头，先问：“附中的？”
“赵奇。”江峙答完，不满地反问，“你跟他一起吃饭？”
沈都清看比赛的时候一直没留意过附中的人长什么样儿，但她的第六感果然很准。
虽然赵奇的表现很正常，热情并不过分，但她莫名觉得怪异。
如果不是他也跟球赛有关，沈都清都要以为这人看上自己了。
现在看来，赵奇看上江峙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跟着我，还骗我是瞿朝的。”
沈都清说完，忽然往前靠近，在他身上闻了一下，“你喝酒了？”
江峙感觉到颈边她的呼吸，虽然一闪即逝，在皮肤上留下的酥麻感却一直没消失。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顿了片刻，他“嗯”了一声。
“明天还有比赛，主办方竟然让你们喝酒，太不靠谱了。”
沈都清转身回去，给他叫醒酒汤。
打电话时发现他跟在自己身后，等挂了电话，转头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江峙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呆傻”行为，扭头就走了。
到沙发上坐着。
沈都清从他背后经过：“你不去洗澡吗？”
江峙闻言站起来，进了卧室的主卫。
沈都清被他搞得很想笑，嘀咕道：“这是喝醉了？”
喝醉个屁。
其实只喝了一点，教练在场，不会让他们过分。
只不过有些领导人物，总有点你不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毛病，陪了两杯。
江峙是提前回来的，他一向脾气大，最烦这些应酬，又惦记着那什么……
走之前教练偷偷把他拽到一边，说：“我又想了想，你今天还是睡我房间吧，年轻人，怕你把持不住。”
江峙给他一个“省省吧”的眼神。
教练当然清楚他是不可能抛下女朋友跟自己睡的，不过试还是要试一试的。“我可是为你好，别到时候看得着摸得着吃不着，给你折腾失眠。”
江峙拿上外套就走，教练追上来附耳叮嘱：“别忘了规矩哈，比赛期间保存体力，明天下午还有一场。”-
江峙洗完澡，没像在家一样果奔，穿了一条轻薄宽松的家居裤，白T被身上的水沾湿，贴着肌肉的轮廓。
光着脚走出来，边拿毛巾擦着头发。
沈都清还在书房，化学卷子剩两道大题没做。
江峙把毛巾丢到沙发背上，走到书房门口，脸上的表情非常平淡和若无其事：“你还不睡？”
“写完再睡。”沈都清头都没抬，“你可以先去选择一下，睡沙发还是地板。”
江峙的表情从佯装平静变成了不爽。
沈都清继续做题，压根不看他。
他转身走了。
门口的身影消失，沈都清才把眼睛从试题上抬起，悄悄舒了口气。
好紧张啊。
早知道她应该自己找个酒店住的，远就远，总比和他睡一个房间的尴尬好。
外面听不到声音，她写完最后两道题，起身走到门口，伸着脑袋往外瞅了瞅。
客厅很安静，沙发上没有人。
她慢吞吞走向卧室，房门没关，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江峙抱着手臂靠在床头，直勾勾盯着她。
“……”
沈都清转身往外走：“那我睡沙发。”
背后咚地一声，是江峙光脚落到地毯上，沈都清刚走出两步，便觉背后一阵风，同时一只手臂强硬地揽上她的腰。
江峙拦腰将她拖回来，扔到床上，跪伏在她身体上方，双手撑在两侧。
沈都清平躺在弹性十足的床上，此刻的处境让人无法不紧张。
夜深了，隔音良好的房间非常安静，听不到一点其他声响，以致于耳边的呼吸声更加清晰，交错起伏。
江峙由上而下望着她，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鼻梁挺阔，嘴唇薄抿。
不知是灯光迷离，还是他的眼神迷离，沈都清恍惚了一下下，唇上温润的触感将她的神智拉回来。
她回神，抵着江峙胸口把他推开：“你教练给我发短信了。”
江峙的目光从她的嘴唇移向眼睛。
沈都清镇定地说：“他说不能做坏事。”
第84章
二十分钟后——
静谧无声的卧室, 沈都清与江峙并排平躺在床上, 目视上方。
沉默是今晚的天花板。
孔嘉妮曾经问过沈都清一个很羞羞的问题：“江峙和你接吻的时候会摸胸吗？”
沈都清说没有。
“！”孔嘉妮用瞪大的双眼表达了自己的震惊，“男生不都是接吻必摸胸的吗？什么我就亲亲不乱摸，我就蹭蹭不进去……擦枪走火就是这么来的, 他为什么这么老实，难以置信！”
沈都清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考和剖析，给出一个合理猜测：
“他可能不会。”
这位二狗先生嘴上总是叫嚣得很厉害, 实际上在这方面纯情得过分。
但事实证明, 沈都清低估他了。
在她明确地传达了教练的指令之后, 江峙跟没听见似的, 压着她继续亲起来。
亲着亲着，呼吸就变了。
也许是夜太静，沈都清能清楚听到他的喘息, 慢慢变得粗重了一些。
他吻得越来越深，沈都清渐渐有点喘不上气。
但正当她气喘吁吁时, 江峙忽然毫无预兆地松开她的嘴唇，翻身躺在她旁边，并用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
沈都清：“……”
怪她太聪明，用鼻子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看来接吻不摸胸也会擦枪走火。
沈都清舔了舔嘴唇, 心想，回去得把这个发现分享给好闺蜜。
江峙没有说话, 她也没说话, 两个人默契地看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 沈都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委婉地问：“你好了吗？”
江峙的声音有点闷：“没。”
沈都清惊讶了一瞬，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需要帮忙吗？”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
但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到了江峙的雷点，他霍然起身，大步离开卧室，一个字没跟她说，只留下一个郁闷的背影。
沈都清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没让她帮忙。
外面很快就没有声音了，沈都清不晓得他是在客厅冷静，还是去客卫自己解决了。
等了一会儿，江峙还没回来，她关了灯，准备休息。
这一天又是赶飞机又是惊心动魄地看比赛，沈都清有点累，本来还分着心思留意江峙的动静，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江峙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坐着，想等二兄弟自己下去。
结果今天二兄弟似乎异常兴奋，半天还硬着。
江峙有点烦躁，站起来拽着T恤下摆从头顶脱下，往沙发上一扔，走进浴室。
出来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
江峙重新冲了个澡，走到卧室发现灯已经暗了，乌漆墨黑的，只能看到床上的人的轮廓。
沈都清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江峙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她。
床很大，中间隔着还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
但已经睡了三天的床，今天仿佛自带催情功效，江峙光是躺在这儿，下面就隐隐又有了起反应的征兆。
他闭着眼睛躺了片刻，心头一股无名火。
再次掀开被子下床，江峙在黑暗中恶狠狠地瞪了眼沈都清。
早晚日了你。
然后浑身不爽地去了客厅-
翌日，沈都清的生物钟准时在六点半将她唤醒。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回头，发现身旁是空的。
她趿上拖鞋走出去，从沙发背后往下一望——江峙脑袋下垫着两个抱枕，微蹙着眉头，一副睡梦中都不爽的样子。
毛毯搭在腰以下膝盖以上的区域，一把单已经掉在地上，沈都清伸长手臂帮他拉上来，盖住肚子。
顺手在他脸蛋上捏了一下。
刚捏完，手腕就被江峙敏捷地一把攥住。
他撑开眼皮，没有聚焦的瞳孔显得有点迷茫。
接着视线落到沈都清脸上，皱眉道：“你干嘛？”
“没干嘛。”
就是忘记你的敏感体质，睡觉不能碰了。
沈都清试着抽回手，江峙大概迷瞪劲儿没过，松开了。
沈都清去洗漱，回来发现他又睡了，换了个姿势，侧趴着。
这个姿势让他的臀部线条格外显眼，被休闲裤包裹，特别的翘。
沈都清有点手痒，但凭借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
比赛在下午，沈都清就没吵他，自己去吃了早餐。
不过一直到中午，沈都清已经写完了两套卷子，江峙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甚至姿势都没变过，右腿微曲夹着毛毯，屁股翘翘的。
沈都清站在沙发前看了他半天，都没能把他看醒。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
啪——
一声脆响，弹性极佳。
江峙这次的反应比早上激烈一点，霍然直起上半身，并翻身将背部和臀部抵在沙发上。
沈都清拍完就一溜烟儿溜了，在吧台前远远冲他笑：“起床啦，翘屁嫩男。”
“……”
江峙坐起来，不动声色地用毛毯遮住腿间，目光森森地盯着她。
沈都清在吧台泡茶，片刻后，听到江峙幽幽的嗓音：
“等我比赛完，你死定了。”
被威胁的沈都清回头，只看到他走向卫生间的背影-
下午沈都清和篮球队一起出发去体院馆。
她本来打算继续做啦啦队为他们加油，但被江峙明令禁止。
醒来之后他就一直看沈都清不顺眼似的，脸很臭，这时瞪了她一眼，语气凶巴巴：“敢穿我弄死你。”
车上的其他队员笑成一片。
“哟哟，怎么弄死啊说来听听？”
“教练！举报！这里有人搞黄色！”
“你跟教练举报有屁用，”张晖说，“教练昨天还压了两百赌江峙会不会破戒干坏……”
收到来自教练的威胁目光，他默默把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教练呵呵笑了两声，试图挽救自己的形象：“喝多了开个玩笑。”
江峙无语地撇开头。
沈都清在大家的调侃中保持微笑。
这到底是一支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队伍？
然而这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队伍，延续了昨天的好运与气势，第四场比赛再次爆冷，第二次赢了附中。
这场比赛没有昨天的大起大落和跌宕起伏，大概是七中士气太高涨，附中就弱了几分。
气场这东西，本就是此消彼长。
看得出附中的压力很大，曾经稳操胜券的自信，现在已经变成不得不认真面对的戒备。
但也许是没能及时从昨天的失败中调整过来，加上魔鬼中锋赵奇依然没上场，附中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
七中的表现则进步显著。
昨天那场比赛中他们吸收到了许多东西，最关键的是摸到了“刀枪不入”的附中的弱点——这支队伍也许稚嫩，但从战斗中学习的速度非常惊人。
七中一开场就气势如虹，三个小节下来，比分紧紧咬着附中，没有被拉开差距。
第四小节爆发，最终再次以一分之差险胜。
如果说昨天的比赛七中是靠运气，今天七中校队则向所有的观众证明：他们确实有实力有附中一搏-
赛后惯例有采访，不过教练说今天不用应酬主办方，沈都清留下来等江峙。
李哲跟江峙一块过来的，嘻嘻哈哈地说：
“小仙女看到了吗，我们竟然又赢了！”李哲有点亢奋，“其实我都不知道怎么赢的，不过看到附中那几个挫败的样子，感觉真是爽爆了哈哈哈！”
“看到了，”沈都清竖起两个大拇指，“你们超棒的。”
“嘿嘿嘿！我本来还担心江峙今天没跟你接吻，没兴奋剂磕，会比昨天差，没想到还这么猛，看来你们这亲一次效果还很持久嘛。”
“……”
沈都清笑而不语，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机器。
江峙嫌烦，救着李哲的领子把他拽开。
明天的比赛，作为2019年全国高中篮球联赛的最后一场，至关重要。
究竟是附中延续称霸高中篮联的辉煌传奇？还是黑马新秀连赢三场实现逆天大反转，终结神话？
将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新赛点。
不过校队的大家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压力。
用张晖的话说：“赢一场都是我们赚了，赢两场翻倍赚，明天的比赛我们输非常合理，我们赢那我们就是神！”
他说这话时，赵奇刚好走过来，听得真切，非常有风度地笑了笑。
“你来干嘛？”李哲有点警惕。
前两场比赛他被赵奇血虐，看到他犹如小鸡看到老鹰。
赵奇冲江峙来的，并且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和江峙说两句悄悄话。”
“……”
沈都清品了一下，她高度怀疑赵奇真的看上江峙了。
虽然江峙听到“悄悄话”三个字的表情有一丝嫌弃，但，好有危机感哦。
毕竟她男朋友屁股超翘的。
沈都清跟其他人一起走远了几步，看着赵奇和江峙的表情，猜测两人说了什么。
张晖见她一直在盯着，小声跟她说：“他想招江峙进他们队。”
“进附中？”沈都清讶然。
张晖比了“嘘”的手势：“教练还不知道。”
附中拥有全国最好的生源，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如果是特招进篮球队的话，当然可以。
小学渣还挺抢手。
江峙的表情对谁都是拽不拉几的样子，也看不出他到底答没答应，或者心没心动。
他回来的时候没提这件事，沈都清就没问。
她其实很支持，附中对江峙来说确实是一个更优的选择，尽管这意味着他们将“异地分居”。
沈都清是很理性的。
而另一边，江峙给了赵奇一个字的答案：“不。”
赵奇劝道：“你喜欢篮球，附中可以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没兴趣。”江峙没有一丝心动的迹象，反而非常冷淡。
赵奇挑眉：“为什么？”
江峙瞧见李哲凑到沈都清面前，不知跟她说了什么，逗得她笑起来。
他微微皱眉，绕过赵奇往那边走。
“因为我要谈恋爱。”
第85章
李哲正绘声绘色地跟沈都清讲江峙被赵奇“骚扰”的经过。
第一场比赛被血虐之后, 大家下场时, 都有点怀疑人生。对面的赵奇却莫名其妙地冲江峙笑了笑。
笑容在当时的情境显得尤其古怪，惊得大家虎躯一震，纷纷把复杂的目光投向江峙。
“我当时就觉得, 赵奇肯定是个给！”李哲还不知道赵奇的目的其实是“招安”，信誓旦旦地说，“还是下面那个！他那个笑, 赤果果就是在勾引江峙。果然！”
他非常有悬念地一个停顿, “——当天晚上他就去敲江峙的房门了。”
沈都清笑得不行, 没告诉他真相, 这个版本的故事确实更有趣。
她津津有味地问：“然后呢？”
“然后……哎哟！”李哲被一只手从沈都清身旁推开。
他回头见是江峙，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当然是被江峙丑拒了。”
说完马上就溜。
在直男面前编排他和另一个男人，踩雷踩得不要太自觉。
“谈得怎么样？”沈都清问。
江峙把李哲瞪走了, 回答：“不怎么样。”
“你没同意吗？”沈都清不禁惊讶。
在她看来，这是个不需要犹豫和纠结的选择题。
江峙“嗯”了一声。
“为什么？”沈都清问了一个和赵奇同样的问题。
“我不想去。”对赵奇说的理由, 江峙是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讲的，这四个字听起来有点敷衍。
“附中的教练、队友、篮球队的条件，都胜过七中，你在这里接受训练, 不是更好吗？”沈都清道。
江峙察觉出她话语间的倾向性，微微皱眉：“你想让我去？”
沈都清深明大义地点头：“我觉得附中更适合你。”
至于文化课, 沈老师觉得问题不大, 远程在线教学OK的。
江峙不声不响地盯着她。
眸子里是浓浓的不爽。
他对篮球只是爱好, 没有打职业的打算, 附中确实更适合他，毫无疑问是最优选择，但不去也没什么。
沈都清的这句话让他觉得，如果同样的情境放在她身上，她会毫不犹豫地奔向大好前程。
非常不爽。
沈都清被他看得莫名，正想开口，江峙扭头走了。
后脑勺上写着两个字和一个感叹号：“好气！”
晚饭是和教练队友一块吃的，江峙坐在沈都清左手边，全程不跟她说话。
沈都清跟大家聊得却很投机，有说有笑。
她不知江峙在气什么，中途夹了一颗很Q弹的墨鱼丸子放到他的碟子里，示好。
但那颗丸子被冷落了好久，江峙都没碰。
沈都清扭头看他，他绷着脸，这次额角上有三个字：“还气呢！”
沈都清把丸子夹回来自己吃掉了。
这个互动落在其他人眼中又是秀，习惯性起哄两句。
压根没人发现俩人在闹别扭。
离开餐厅时，沈都清边走边低头回孔嘉妮的微信。
门口台阶的高度与一般的台阶不同，沈都清一时不察，脚下一空，趔趄着往前栽。
江峙及时伸手一捞，把她拽回来。
他冷声道：“看路。”
说完，毫不留恋地放手。
沈都清往前面看了眼，大家已经走开，没留意他们。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左手递给江峙：“呐。”
江峙垂眸一瞥，依然一副别想拿这点小意思打动我的冷淡：“呐什么呐。”
“给你牵。”沈都清晃了晃手腕。
江峙哼笑一声，非常不屑，非常冷漠，直接迈步超前走去。
走出几米，发觉沈都清没跟上来，他回头，见沈都清站在原地，没动。
语气毫不温柔：“傻站着干嘛，腿断了？”
沈都清不说话，又朝他晃了晃手。
像个害怕过马路，眼巴巴等着家长来牵手的小朋友。
“……”
江峙站在那儿，和她僵持了几秒。
然后，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回去，抓住她那只固执的手。
侧脸绷着，表情还是有点凶，但牵着她没放开。
沈都清嘴角弯了弯。
撒娇果然对直男很管用啊-
江峙很好哄。
路上沈都清心血来潮买雪糕，为防吃坏肚子影响比赛，所有的队员都被教练禁止吃冷食，大家只能看着沈都清吃。
江峙手里的那支被教练夺了过去，舍身忘我地说：“小心拉肚子，我替你吃吧。”
江峙对雪糕也没啥执念，被抢走也没说什么。
沈都清眨眨眼睛，故意把步子放慢，江峙被她拽着也慢下来。
嫌弃她：“你乌龟上身了？？”
等前面那帮人不知不觉走远了些，沈都清忽然拉了他一下。
江峙刚一转头，唇上覆上一片柔软。
柔软中带着甜丝丝的凉意，是奶糕的味道。
踮脚的姿势有点不好操作，沈都清撑住他的手臂，把重心压到他身上，借力。
江峙条件反射地圈住她。
沈都清用舌尖将口中那一小块奶糕顶过去。
江峙有点懵，下意识张口含住。
这时前头传来故意的大呼小叫：“哎哟，大街上干嘛呢你俩？”
沈都清从江峙身上起来，他还怔着，微启着唇，一点奶白色留在唇瓣上，画面有点色。
沈都清咬着雪糕笑眯眯地向前走去。
过了会儿，江峙才慢吞吞从后面追上来。
沈都清侧眸瞧他，唇上已经没东西，嘴里的那块应该已经吃掉了，脸上是若无其事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
江峙耳朵很烫，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酒店，莫名其妙生起来的气，已经莫名其妙地消了。
洗澡的时候，他站在微冷的水流下冲了许久，身体里不安分的躁动的东西才慢慢被冲刷掉，血液恢复冷静。
但一想起沈都清把雪糕渡到他口中的动作，还有她偷偷问他“好吃吗”时狡黠的眼睛，胸口就情不自禁地发紧。
江峙只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回忆，冷冷地想，这个女人，勾引他的手段越来越猖狂了。
不知羞。
还渣。
哼。
冲完澡出去，江峙走向沙发准备躺下，沈都清从卧室探出一颗头，眉眼弯弯地对他说：“晚安。”
安个几把。
江峙躺好，把毛毯搭到身上，再次冷冷地想。
明天我就日了你。
让你浪。
这个决定让他心情愉快地入睡，一夜好眠。
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
沈都清扎好马尾，把他的黑色护额戴到额头上。
江峙伸了个懒腰走过来，食指勾住护额拉开几厘米，然后松手。
弹性良好的护额崩到额头上，沈都清立刻痛嘶一声，捂着额头忍耐道：“不要以为你比赛我就不会打你。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江峙微眯着眼睛乜她，从鼻腔里哼笑一声，同样放了一句狠话：“今天晚上，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沈都清问。
江峙发出一声古怪的“哼哼~”，越过她走进卫生间。
沈都清：“……”
昨天的雪糕吃中毒了？-
最后一场比赛，2019年全国高中篮球联赛即将书写结局的最终决赛，一入场，便能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休息了两天的赵奇重回赛场。
不知是主心骨的回归振奋了军心，还是两场败绩后附中终于调整好状态，今天站上赛场，十二个球员似乎回复了自信状态，斗志昂扬。
亢奋了两场的七中今天却很平和，赛前握手时说：“这次和你们比赛真的让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感谢感谢。”
言辞诚恳，真心实意，搞得附中原本挺胸抬头、趾高气昂的球员们有点面面相觑。
昨天赢了比赛冲他们扭屁股嘚瑟的是这些人没错吧？
附中的状态虽然恢复不少，但这场比赛于他们而言，背负的压力是七中完全无法想象的。
作为连续卫冕十二年的高中篮联冠军，全国公认的最强队伍，一旦输掉比赛，随之而来的会有大片骂声。观众向来如此，没有人会记得你赢过多少次比赛，他们只会记得你输掉的那一场。
若是败在七中这种横空出世的黑马手下，就更惨了，那将是长江前浪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耻辱。
而对于七中，和魔鬼附中精彩的两次对抗，已经让他们在全国观众面前出够了风头，得到了万千赞赏。
最后一场就算输了，大家也会夸他们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很值得鼓励。
一点损失都没有。
比赛开始后，附中果然一改前两场的萎靡，打了几个精彩的配合，一鼓作气将比分拉到20：8。
但七中已经摸到了他们防守中的弱点，短短两天进步神速，奋起直追，把比分咬至28：24。
这场比赛七中没有前天那么低的起点，因此不会有那样的大起大落；也没有昨天的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更加吃力。
但今天，才更像一场真真正正的、两支棋逢对手的球队之间的较量。
附中稳定发挥，时不时便会将分差拉到10以上。
七中不甘示弱，很快又会追赶到5以下。
分差反反复复的拉锯，各队都有许多精彩表现，使得今天的比赛比以往任何一场都更抓人。
上半场结束，江峙从球场上走下来，视线扫过观众席。
沈都清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中的小旗帜，然后在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将左手指尖在唇上贴了一下，朝他的方向伸出。
旁边的女孩子显然不少是他的小粉丝，立刻也跟着疯狂地飞吻起来。
隔这么远，都能看到江峙皱眉的嫌弃。
沈都清笑着坐下来。
下半场依然延续上半场的你追我赶风格，但分差很少再超过10，偶尔七中甚至能追平。
这给了附中越来越沉重的压力，重压之下有人传球时预判队友位置出现小小的失误，不甚将球穿到了江峙手上——
此前附中的战术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要让对方的江峙拿到球。
第86章
江峙自然不客气, 拿到球, 在离三分线还有三米的地方，直接跳投。
哐——
一个非常漂亮的三分球。
第三小节结束，总比分：83：85。
七中首次实现反超。
这个反超给了附中无穷的压力。
意味着在最强阵容下, 七中依然有能力，而不只是靠运气，战胜他们。
第四小节, 附中明显急躁了一点。
这个急躁虽不至于让他们的步调乱了节奏, 但进攻比平时有失严密, 而赛场上每一个微小的破绽, 都有可能成为对手的垫脚石。
他们的激进，也相应地燃起了七中的斗志。
到现在，这支黑马队伍已经不再是为了赢一座奖杯一个冠军, 而是全身心地投入、享受这场比赛。
奖杯不重要，冠军不重要, “反正就是干”！
附中越激越，他们的热情便越高亢，此时对手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第四小节所有人体力下降的状态下，反而打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赛况。
赛场上每一秒都是风云变化, 扣人心弦，观众席声嘶力竭的喝彩、激动振臂的尖叫, 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
此刻, 所有的身心被都操控, 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视线追逐篮球，为它的每一次入筐而疯狂。
最后的10分钟，记分牌飞速变动。
附中三次将分差成功拉开5分，打了鸡血的七中在嘶喊中奋力追回。
场上的十个人几乎杀红了眼。
随着比分的不断变化，代表胜利的钟摆在两队之间左摇右摆。
一时偏向附中，一时被七中野蛮掰向另一侧，一时又在附中的强势中被抢夺回去。
这场比赛，史无前例的艰难。
不只在于两队球员之间竭尽全力的厮杀。
更在于始终难定的胜负。
到最后，沈都清已经忘记为七中加油和欢呼，她紧攥双拳，目不错珠地关注着赛场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心高高提起，每当七中将比分追回，才能稍稍回落一些。
但每次都不超过十秒，比分就会再次倾向附中。
搞得她一颗心忽上忽下，感觉看完这场比赛有望吓出心脏病。
心跳犹如战鼓擂动。
终于，这极为漫长又极为短暂的十分钟在哨声中结束。
记分牌的总比分，暂停在120：120！
全场哗然-
七中的五人几乎虚脱。
江峙汗流了满身，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两个神奇的数字，脸上看不出表情。
李哲在他身旁呼哧呼哧地喘息，都快站不住了：“卧槽？这咋整？”
“加时。”张晖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加时赛并不罕见，但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比赢了附中更匪夷所思。
主要是，大家已经拼了老命，这时候差不多就剩一口气了。
李哲当即就想往地上瘫：“还不如输了给我一个痛快……”
教练在后面拍了拍手：“艾瑞巴蒂都给我站起来！再撑五分钟！”
“教练我撑不住了，我眼睛一闭就能长眠于此。”李哲有气无力地说。
“起来起来，打完我请你吃米三。”教练拿美食诱哄，跟在驴眼前吊一根胡萝卜骗它拉磨是一个道理。
李哲很给面子地回了个OK的手势。
突破体能极限的爆发之后，是四肢百骸几乎泛着疼的疲倦。
江峙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低着头，汗一滴一滴地滑到下颌，接着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
如果此时触碰一下，就会感受到少年皮肤的滚烫。
那是体内血液燃烧沸腾的热度。
教练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对江峙一向不需要说太多废话。
这崽子狂是狂的一匹，但在球场上最不需要担心——他大概是天生适合站在赛场上的人，每一次的表现都能给你惊喜。
今天有好几个球都值得入选年度十大精彩瞬间。
沈都清很紧张，她忍不住起身，从激动不止的观众中间穿过去，跑向江峙。
但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双方球员起身走向球场。
“江峙！”沈都清叫了一声。
江峙回头。
“哟，小仙女又来给你投喂兴奋剂了。”
“我也想接个吻充下电，有没有我的球迷来献个吻？”
“做梦吧，你有个屁球迷。”
……
大家的插科打诨中，沈都清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跟前，张开双臂拥住他灼热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抱了两秒钟，才放开。
“好了，去吧。”
江峙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上场。
李哲几个还在嘻嘻哈哈，他们都没有听到沈都清附在江峙耳边说的那句话。
只有江峙自己听见了。
她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心动吗？——上一次你绝地反杀打败英卓的时候。”-
加时赛五分钟。
大家一上场，立刻进入了状态。
先前一直喊腿软的张晖发挥依然维持水平，江峙移动速度惊人，一点看不出疲累，带球从边线直切篮下，像只敏捷的猎豹。
不幸的是，这个加时赛延续了第四小节平局的战况。
分差像一个标准的正弦函数，在一定的正负区间来回、反复。
全场观众的心情都不太乐观，如果继续平局，那加时赛将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
到时候没分出个胜负，先累死十个球员。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平局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加时赛的结尾。
最后十秒，总比分卡在135：135再无进展。
附中的快攻被成功拦下，李哲传给张晖的球也被擅长断球的赵奇截走，双方纠缠激烈。
最后三秒，江峙鬼魅一般拦在附中带球的小前锋跟前。
小前锋在他准备断球时，打算虚晃一个假动作，江峙忽然对他一勾嘴角。
就是那个突如其来的笑，让小前锋愣了短暂的一微秒。
接着，他顺利做完假动作，从江峙右手边突破过去，但刚踏出一步，发现手下空了。
球就在他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被江峙抢断。
当他回头，江峙已经带球直冲篮下。
赵奇，这个在总决赛中给七中全队带来阴影的传奇中锋，迅速反应向篮下压过去。
他的身高比江峙要高上一些，这让他在篮下的防守占据极大优势。
而他的厉害之处在于，很少有人能从正面突破他的防守。
时间以微秒迅速流逝，最后的一秒钟，最后的一线生机。
江峙没有丝毫犹豫，竟带球正面迎着赵奇冲了上去。
赵奇早已做好防守的准备，不料江峙冲到他面前，突然跳起——这一跳，绝佳的弹跳性令赵奇微微吃惊。
江峙的速度太快，起跳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压过他的头顶，赵奇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再起跳阻拦的机会。
江峙跳起的高度，比赵奇高了足足半身。他几乎从赵奇身上跨了过去，朝篮板飞跃。
带球的右手高高扬起，左手抓住篮筐的刹那，将球扣了进去。
篮球落筐，哨声响。
这个扣篮震惊了场上的球员，也刺激了全场上万名观众。
一瞬间，尖叫和欢呼穿云裂石。
“江峙！”“江峙！”
呼喊他名字的声音渐渐变得整齐划一而声势浩大。
在附中的主场，全场百分之八十是附中篮球队粉丝的球场，一个外地球员的名字，响彻整个场馆。
沈都清就在这些喊声中，激动地大喊：“江峙我爱你！！！”
场上，李哲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死亡之扣！！！”
篮球史上著名的卡特死亡之扣，热爱篮球的热血少年曾经无数次膜拜的经典，在此刻，这个赛场，重现。
赵奇瞠目结舌。
差点经历的□□之辱，没有减弱他的震惊和欣赏。
他回头看向江峙，输了比赛之后的第一秒，说的第一句话，是对对手的赞赏：“你这个操作……牛逼。”
江峙双手抓着篮筐，整个人悬挂在篮筐上，在那些为他而发的尖叫声中，松手，落地。
这一次，他没有张开手臂嘚瑟地接受来自全场的掌声。
他回头，视线准确地投向沈都清的方向。
沈都清已经在极度的兴奋中冲上来，旁边想阻止的保安甚至都没能拦住她。
她的反应让江峙很满意，骄傲地扬起唇角，张开手臂，等着她像一个狂热的小球迷，向他狂奔而来。
汗流浃背的少年，此刻身上写满了意气风发。
“啊啊啊！”沈都清直接飞扑到江峙身上，搂住他的脖子。
江峙双手环住她，她像个发情的小野兽，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热烈地亲了好几口。
“我今天帅吗？”
仿佛重回那一天，在教室外的走廊，他把沈都清困在栏杆上，散漫又得意地问。
当然，此刻的语气，多了几分“看，老子现在依然能让你心动”的轻狂。
“我二狗哥哥帅炸了！”沈都清开心得发疯。
江峙的两个高光时刻，她都在现场，亲眼目睹。
江峙证明了自己，把她放到地上，恶狠狠又愉悦地说：“今天晚上二狗哥哥就日你。”
沈都清：？？？
还没等她发出疑问，江峙扣住她的后脑，堵住了她的嘴。
“靠……”旁边输了比赛的附中球员，心理更不平衡了。
七中则是一片喜气洋洋，甚至可以说是癫狂，李哲一把抱住旁边的张晖，“来，兄弟，亲一个！”
说着撅起嘴就往上凑，张晖用巴掌死死抵住他的脸，用生命在拒绝。
另外两个队友对视一眼，默契地抱在一起，借位做出接吻的姿势，然后疯狂地摆动脑袋，表演了一个非常激烈的战斗式法式热吻。
附中的人无语地看着他们。
“难以想象竟然输给了这些人……”
第87章
七中的逆袭之路, 让本届高中篮联多了几分传奇色彩, 也带来了远超往年的关注度和热度，这支黑马队伍一夜之间成为闪闪发亮的明日之星。
总决赛落幕，颁奖典礼上, 中国中学生体育协会副主席和赞助商的执行董事为总冠军球队A市七中颁奖。
来来往往的庆贺，七中周围热闹非凡，还有一群年纪不大的志愿者女生红着脸跑过来, 目光闪闪地要签名。
当然, 主要是冲着江峙。
但她们不知道这位“卡特”的个性是“随和亲切”的反面, 扫了眼女生递过来的纸笔, 冷漠地走过。
“不签名。”
张晖马上把纸笔接过去，笑得非常和善：“我来吧，我们队分工明确, 他负责耍帅，我负责签名。”
女生被逗笑, 那点被无视的尴尬也被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李哲目睹江峙的“耍大牌”行为，对此毫不意外。
他们的“小卡特”在学校就出了名的不爱搭理女生，关于他性取向的猜测从未停止过，沈都清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个传闻。
就江峙的臭脾气, 给签名才是中邪了。
“签名只给小仙女签是吧？你刚才说的话我可听见了，今天晚上……嘿嘿！”赢比赛让李哲飘飘然, 奸笑着开江峙的玩笑, “你可以签在她屁股上……”
江峙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把他的头按进工作人员刚刚推过来的蛋糕上。
李哲在周围的哄笑声中, 顶着被奶油蛋糕覆盖的脸，懵逼地直起头。
眨眨眼睛，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口：“好吃。”
接着这帮的明日之星就再次嗨起来，抓起一把蛋糕抹到队友的脸上、身上，转瞬间笑闹成一片。
教练和主办方、赞助商的人都没能幸免。
李哲趁着江峙不注意潜伏着向他靠近，抓着蛋糕的手刚举起来，江峙转头看向他。
一下就怂了，李哲把手里的蛋糕举到嘴边吃起来，佯装无事：“真的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是他僭越了，刚才还想搞江峙，怕是忘了鬼见愁的赫赫威名。
江峙还是被波及，衣服上沾了点蛋糕。
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他的神色明显不耐烦，拿纸巾擦掉奶油。
但这个不耐烦不是针对蛋糕，而是……
他急着走。
不过刚走两步，就被教练抓回来：“待会儿还有流程，别着急。”
比赛结束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琐事，作为冠军越是事情多。
晚上是主办方举办的after party，江峙被教练压着，耐着性子混完了所有的必要流程，等party一开始，一秒钟都不多留。
教练一个错眼，他人已经溜了。
江峙连衣服都没换，打了辆车回酒店。
反正待会儿也要洗澡，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江峙开着车窗，街边霓虹连成彩色的线。
他撑着头，黄昏微凉的风吹着刘海。
脑子里闪过李哲的话。
他不喜欢别人意淫沈都清。
但签在屁股上也可以。
光是这么一想，下面就有些微的兴奋。
江峙把手搭在腿上遮了一下。
沈都清是属春.药的吧。
酒店的电梯，江峙从来没觉得这么慢过。
他一只手撑在金属壁上，手指快速地躁动地哒哒敲着。
叮——
这一声响使他立时收回手，没等电梯门彻底打开，就侧身从缝隙中钻出去，大步穿过走廊。
刷开门，迈进去，反手甩上。
江峙走进房间的脚步并不急切，反而缓了下来，慢条斯理，周身散发着猎豹准备享用食物之前的优雅和从容。
他摘下护额和护腕，随手潇洒一抛，丢在白色纹理的大理石桌面上。
客厅没人；他走向卧室——空的；转去书房——空的；两个卫生间挨个找了一圈——空的。
体内兴奋流动的血液稍稍冷却，江峙叫了一声：“沈都清？”
无人回应。
他皱眉拿出手机，发现一通未读消息。
两个半小时之前，也就是他刚和她分开，去参加颁奖典礼之后。
都都清：【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见】
“…………”
江峙盯着那条短信。
半晌，口腔里传来轻微的磨牙的咔咔声。
艹-
【你什么意思】
【你故意的】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沈都清一下飞机，就看到了江峙发来的消息。
连着三条，每次间隔五分钟。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语言，让人觉得冷静克制，但沈都清完全可以想象出江峙那张不爽的脸。
她坐上车，抿着笑给他回复：
【明天期中考试】
江峙秒回：【……】
三个无语的句号。
篮球队的行程还没结束，听教练说赞助商那边还有活动，最早也要明天下午结束之后才能回来，沈都清没办法和他们一起走。
当然，江峙那句惊天动地的事前宣言，也是她不得不提前离开的原因之一。
开玩笑，不跑留在那儿等着被日吗？
江峙的宣言，其实说惊讶也惊讶，他虽然是个纯情小处男，但也是个简单粗暴、随心所欲的小处男。
他那么说，沈都清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日自己。
大概是打比赛打得太热血亢奋了。俗话说得好，运动使人性.欲增强。
沈都清理智分析。
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
明天确实有考试，这个沈都清说不了谎，何况朋友圈还有高扬波的倾情预告。
怒气消了些，江峙原谅了她的临阵脱逃。
【考完试】
他发过去三个字。
沈都清唾弃自己的聪明，竟然一秒就读懂了背后隐藏的另外半句。
——考完试再日你。
她把手机放回书包，无视-
篮球队十二个人有十一个都是学渣，因为比赛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参加考试，大家高兴都来不及。
第二天赞助商的活动结束，一帮人热火朝天地计划在北京再玩几天。
毕竟这个时间回去很尴尬，错过了第一天的考试，但还有第二天的两场，所以不如干脆晚点回去，全都错过算了。
江峙没跟大部队，当天单独回了A市。
不过虽然人回去了，第二天并没去学校。他在家睡了整整一天，补足了这段时间的睡眠，下午才起床。
连续几天比赛下来的消耗，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恢复，不过谁让他体能好呢，日个沈都清绰绰有余。
江峙吃过饭，洗澡换了身衣服，还吹了头发。
然后去他四叔的书房偷了把车钥匙，勾在手指上甩着，神清气爽地出门。
“打扮得这么帅，去约会？”江一行刚好到家，见状笑问。
“别问，不想打击你。”江峙嘚瑟的尾巴都快翘起来，拍了下江一行的肩，“老光棍。”
江一行挑眉：“所以，我们家老二有交往对象了？让我猜猜——”
镜片后的眼睛微眯，上下打量江峙两遭，一勾嘴角，“隔壁总揍你的那丫头？”
江峙对这个定语不满意，纠正：“是我揍她，不是她揍我，搞清楚。”
江一行闷笑：“就你这个情商，她和你交往是为了扶贫吗？”
“……”
江峙额角挂着三条黑线，冷嗤一声：“比你强。”
说完越过他往外走。
江一行瞥见他手中的车钥匙，职业病发作：“未成年，别开车。”
江峙头都没回，右手举起，给他一个中指-
下午最后一场英语考完，五点，沈都清把书包挎在肩上，和孔嘉妮一块离校。
“你俩现在已经红出七中了，网上有人在传你们在球场接吻的照片，你爸你妈会不会发现啊？”孔嘉妮担心。
“我爸已经知道了，我妈应该也不远了。没事，早晚都要知道的。”沈都清心态很好。
“你爸知道啦？”孔嘉妮震惊，“那他竟然没有打断江峙的腿，说，想泡我女儿，也不先问问老子同不同意什么的吗？”
沈都清咯咯笑：“你最近又被什么奇怪的小说荼毒了？”
“《娇俏千金的霸道爹》。”孔嘉妮随口胡扯。
两人嘻嘻哈哈地挽着手走出校门，忽然一道亮红色的光影从余光闯入，炫酷抢眼的玛莎拉蒂刹停，霸道又嚣张地停在在两人面前。
沈都清和孔嘉妮双双沉默地看着，从骚包的跑车骚包地迈出腿的江峙。
孔嘉妮自我反思：“我错了，应该是《娇俏校花的霸道男友》。”
沈都清：“……”
放学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
轿车许多，跑车少见，出场这么骚的只眼前这一辆。
沈都清也不晓得江峙突然抽什么风。
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前天她到家之后，他们已经两天没联络。
他依然穿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但比平时更亮眼也更帅气，沈都清一时没看出哪里不同。
他关上车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朝她走来。
双眸自始至终盯着她，很有侵略性和目的性。
沈都清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不明白为何要搞一个如此隆重的出场。
作为一个想偷尝禁果的未成年，不应该偷偷摸摸、低调禁忌一点吗？
难道是处男的仪式感？
第88章
江峙的迫切直接体现在他的行动上, 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上前拽着沈都清就走。
把她塞上副驾，绕过车头走到另一侧，矮身坐进车里的姿势别提多风流潇洒。
沈都清只来得及降下车窗跟孔嘉妮再了个见, 江峙一踩油门，车轰地一声窜了出去。
她默默系上安全带。
“去哪儿？”沈都清淡定地问。
江峙把着方向盘，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日你。”
沈都清：“……”
她就是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才没问“干嘛”, 而是“去哪儿”, 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于是她冷静地再次问：“去哪儿日我？”
“……”
江峙扭了下头, 一个“你怎么这么流氓”的难以置信的眼神。
明明那个字是他先说出口的。
“你想在哪儿？”停了一下，他问。
难得绅士一次，把主动权交给沈都清。
“随便。”沈都清用随便的语气说。
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江峙把车开到爸妈留给他的那栋别墅。
这是他的认知中第二个能称为“家”的地方, 他的地盘。
昨天特地让人打扫过，准备了吃的喝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如果沈都清讲究的话, 红酒也备着。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最不经撩拨。
自从“日了沈都清”这个念头开了闸，就有些收不住，有时候一天能硬好几回。
具体“几”等于几, 取决于他想到沈都清的次数。
在车上，有些画面就已经在脑子里预演起来, 以致于一下车, 江峙的身体就自发行动, 走到沈都清旁边, 弯腰，把她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走进别墅大门。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熟练地像个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
饶是沈都清已有心理准备，也没料想到小处男一上来这么狂野。
在他肩上愣了一下，忍着胃铬在骨头上的不适，倒吊着上半身说：“等等。”
江峙不知听没听到，这个时候清欲上头，听不到的可能也是有的。
他没反应，把沈都清扛到两人曾经窝在一起看电视的客厅，丢到沙发上，紧跟着左膝往沙发上一跪，身体压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就堵上她的嘴。
不止狂野，他今天一反常态，已经不是从前接吻只会怼不会伸舌头更不会摸胸的纯情boy，左手按住沈都清的背往怀里一扣，右手掀开她的上衣下摆就往里探去。
卧槽？？？
沈都清满眼惊愕。
这个进步有点太大了吧，让人不禁怀疑他这两天是不是去上了什么做AI补习班，要么就是在家看了许多部色色的小电影观摩学习。
沈都清反应迅速一把按住那只手。
原意是阻止江峙袭她的凶，但结果不太妙，这一按，刚好把江峙的手紧紧压在她的腰上。
掌心贴着皮肤，不知是谁在发烫，把热量连同电流一般的酥麻传给对方。
沈都清瞬间起了一片敏感的鸡皮疙瘩，身体都绷直了，两手并用地抵抗。
篮球少年力量强大，又是在这种激情四射的关键时刻，简直有一身力气来对付她。
江峙的左手从她背后抽出，来捉她的手，沈都清反应也很快，敏捷地反抓住他往外推开。
江峙蛮力挣脱，两人转瞬间打了起来。
但这过程中，嘴唇依然紧紧贴在一起。
江峙一边吻着她，一边和她较劲，谁手下都没留情。
但终究是江峙力气更大一些，又是被压制的姿势，沈都清很快就被他单手钳制住两只手腕，压到头顶。
江峙对于自己的胜利很得意，舌尖挑衅地在她唇缝勾了一下。
空出的右手正要继续行动，沈都清左腿曲起，蹬着他的肘弯把他踹开。
这下踹得不轻，江峙蹙眉闷哼一声，攥住了她的脚腕。
沈都清挣了一下没挣开，江峙把她的腿折叠着压住。
这个打开的姿势令沈都清更加窘迫，脸都红了，另一条还自由的腿立刻抬起，对着他胸腹就是一阵猛踹。
江峙结结实实挨了好几脚，两手都占着，只好用左膝格开她扑腾的腿，往沙发上一压。
下一刻，两人剧烈的缠斗一停。
沈都清僵住，江峙也僵住。
那一压，使得他今天就要派上用场的武器，刚刚好抵在沈都清腹部。
沈都清整个人被固定得死死的，双目凝滞。
江峙也愣了，从耳垂泛起的粉色渐渐染红了整只耳朵，接着向双颊攀升。
仔细看能发现，他眸底闪过一瞬的无措和慌乱。
刚才直奔主题的老练一下子显露端倪，相贴的唇分开，他和沈都清脸对着脸，呆滞地瞪着对方。
彼此都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
“……”
沉默。
一丝微妙而诡异的暧昧，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去。
江峙还压在她身上，不前进，也不撤退。
沈都清懵了，一下子也忘记说话。
两人陷入莫名其妙的静止和僵持，呼吸混合在一起。
沈都清闻到一点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薄荷味。
似乎是他惯用的那种漱口水。这个洁癖精一向很讲究的。
江峙的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下方，他一动不动，那里的触感却很分明。
她的腹部跟他截然不同，是软的。
江峙的喉结滚了一下，吞了下口水。
沈都清猛然间清醒，趁他愣神松懈的功夫，猛地将左腿从他手中挣脱，一脚蹬在他胸口，把他蹬开了。
江峙捂了下被踹疼的地方，他今天已经被蹬了数不清多少脚，沈都清脚脚下全力。
江峙有点不高兴：“你干嘛？”
沈都清的双手挣脱不开，只好道：“你先放开，我有话说。”
本来今天就是打算好好和他说的，没料到小处男突然变身老狼狗，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种话在这种时刻，无异于一盆冷水告诉你“我要泼了哦”。
尽管被踹了好多脚，江峙此刻仍然天真地以为，她是在“欲拒还迎”。
霸道地说：“就这样说。”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视野中只有对方的眼睛。
江峙平时总是一副散漫样子，眼睛里仿佛装不下任何东西，但当他看着你的时候，眼中就只有你。
沈都清望着他专注的狗狗眼，牙齿刮了下嘴唇，说：“我17，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江峙心里好像被猫尾巴搔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痒，只听她又道：“我还没成年。”
“你不愿意？”江峙眉心微微下压，反问。
成年不成年又怎样，他才不在意。
他发育得很好。
“你也还没成年。”沈都清说，“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那盆冷水终于兜头浇下来，不偏不倚、毫不留情地，将江峙浇了个透心凉。
沈都清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他眼里的热切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清冷冷的平淡，还有三分漠然，两分不爽，一分委屈。
他放手，翻身坐到沙发上，环起手臂，下颌紧绷的线条昭示着他在生气。
两腿中间鼓着一包，衬着他气鼓鼓的侧脸，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四个字：“老子委屈”。
仿佛打了一场仗，沈都清出了一身汗。
她把双腿放下去，摆出端庄乖巧的姿势，让自己遗忘刚才的“意外”。
这个尴尬的情况，不适合再待下去。
“高考之前别想太多。”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起身离开。
还没走出客厅，江峙有点发闷的嗓音在背后说：“我还有三个月生日。”
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生在七月份，而不是三月二月一月。
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江峙皱眉回头，才发觉，身后早就没人了。
“……艹！”
这个死女人-
周末沈都清在家里闷了两天，补前几天落下的课程，给金老板洗澡，在花园翻土洒下花的种子。
很忙碌，于是没工夫想那天的尴尬。
她没主动和江峙联系，江峙那边也没有消息。
但周一开学，总要面对。
沈都清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当面晚上竟然失眠了。
早晨犯困，她没骑车，自己把她和沈霏霏送到学校。
江峙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圆柱形玻璃杯，搁到沈都清的桌子上。
然后看着她。
沈都清瞥了眼那支玻璃杯。
冷藏过的，瓶身上还带着散发凉意的水汽，里面是颜色鲜亮的水果茶，肉眼看得到很多果肉，柳橙、红葡萄柚、草莓、青桔……
她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江峙还在看她，看了几秒，把杯子重新拿起来，拧开盖子，放到她面前。
沈都清只好给点面子，拿起来常了一口。
凉凉的，刚刚好的冰度，清新爽口，味道酸酸甜甜。
沈都清一到入夏时节食欲就不好，这个很开胃。
她又喝了两口。
江峙这才不看她，翻开语文书。
那天的事就这样揭过。
沈都清困得厉害，撑着上了三节课，大课间升旗仪式，她站在下面昏昏欲睡。
坚持着回到教室，往桌子上一趴，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她很少在学校犯困，这一睡直接睡过头，上课的铃声都没听到。
物理老师来晚了些，上课几分钟后才夹着书风风火火走进来。
进门就见一向最守纪律的第一名在睡觉，四月下旬的天气初俱夏日气息，她穿着长袖长裤，大概是睡得热了，额头冒了一圈细细小小的汗珠。
她旁边，最难搞的那个刺儿头同学，正拿着一把印着某当红影帝的透扇，这种扇子通常是粉丝们用来搞应援的，此刻正被他用来给沈都清扇风……
还扇得挺温柔。
虽然代课老师们私下里早就对这俩小情侣的事迹门清，但冷不丁看到混世魔王如此温柔体贴地伺候人，还是有点迷幻。
物理老师用奇异的眼神看了江峙好几眼。
江峙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从前座女生那儿“收缴”的扇子。
见物理老师走过来，停在沈都清旁边，伸出手似乎想叫醒她。
江峙皱眉，食指竖在唇前，冲他“嘘”了一声。
眼神明晃晃表达着：她在睡觉，别吵。
手伸到一半的物理老师：“……”
第89章
高扬波憋笑都快憋疯了。
试问还有谁有胆子当着老师的面给女朋友扇扇子？上课睡觉还不许老师叫？
他要是物理老师, 肯定要气得让江峙滚出克了。
不过他们物理老师虽然上课很啰嗦, 但脾气很好，愣了一下之后，踟躇地收回手：“那个……上课了。”
江峙摇扇子的频率不变, 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好解读：关我屁事。
“你上你的。”江峙说。
这话一出，教室后方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紧接着响起一片压低的笑声。
够了, 高扬波马上收住笑。再闹一会儿不好收场了。
尽职尽责的大护法正要出手帮忙解围, 睡美人悠悠转醒。
沈都清睁开眼睛, 茫然了一瞬，坐起来：“对不起，秦老师。”
物理老师见她醒了也没追究, 摆摆手：“没事，还是要注意休息哈。”
他回到讲台开始上课, 江峙手中的扇子已经停下，随意地搁在腿上，拇指和食指捏着扇柄，转来转去。
眼睛看着自己桌上那份空白的理综卷子, 若无其事的样子，深藏功与名。
但醒来的刹那, 该感受到的, 沈都清都感受到了。
她打开自己的试卷, 飞快地在江峙手背上捏了一下-
篮联结束, 江峙彻底被沈老师控制，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沈都清觉得他脑子里总想着日来日去的事情，就是精力太旺盛了，既然这么旺盛，不如就消耗在学习上吧。
她摸准了江峙的脾性，度把握得刚刚好，在江峙有限的耐性里，达到最大效率的学习。一面压榨他的时间和精力，一面劳逸结合，给与适时的放松和奖励。
但自从别墅的求欢被拒事件之后，江峙对她的亲亲好像不稀罕了。
江峙按照她的独家教材学完化学的那天，早晨上学，沈都清骑着车子从家里出来，金老板屁颠屁颠跟出来，跑到江峙面前甩尾巴。
沈都清停在江峙旁边，单脚踩地，对他勾了勾手指。
江峙正拿鞋尖给金老板挠下巴，稳稳坐在车上，乜她一眼：“想干嘛？”
“不要你的奖励了吗？”沈都清问。
江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沈都清当时还没意识到他在记那天的仇。毕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的态度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没有再索吻过。
沈都清主动凑过去，压着他的唇瓣亲了一口。
金老板在两人中间，仰着天真无邪的脸。
亲完，沈都清退回去。江峙不仅没像从前一样抓着她继续多亲一会儿，反而一脸冷漠。
“不许亲我，我未成年。”
说完，也不管金老板撒娇还没撒够，踩着自己的单车，傲慢地向前行去。
沈都清这才反应过来。
时隔半月，迟来的报复。
——那件事他一直没说，但用实际行动表示，他记仇。
沈都清低头和金老板对视一眼，金老板忽然拿爪子碰了她的腿一下，状似安慰。
“……”沈都清叹息一声。
江峙报复完估计后悔了，沈都清出了小区，发现他的车停在路边绿化带，人插着兜站在旁边，酷酷的。
沈都清骑过去，停下：“怎么了？”
江峙往前走了一步：“刚才那个不算。”
沈都清正想问什么不算，江峙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下来。
一吻毕，江峙放开她，沈都清好笑地挑眉：“你不是未成年吗？”
江峙瞪她，凶巴巴：“关你屁事。”-
盛夏在这对未成年小情侣的相爱相杀中到来。
江峙在学习上一向没什么热情，每天按照沈都清的步调复习，纯粹是给她面子。
看书做题是他最厌烦的事，没有沈都清哄着，就不乐意干。
过程如何不提，沈老师的教学卓有成效。
五月份月考前夕，江峙刚刚在她的独家辅导下一门一门将语数外物化生六门课攻克下来，还没开始进行系统的复习，但月考成绩一出，惊呆全年级。
从倒数第一个考场，一举前进三百名。
沈都清再次红了，全校范围的红。
这个成就，比名校名师还牛逼。
薛平大感欣慰，深觉当初默许他和沈都清的小恋情是明智之举。
谁说早恋一定会影响学习的？看看他们班的校园cp，小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年级第一依然是年级第一，学渣还进步了三百名！
“三百名啊，这是什么概念？”李主任办公室里，薛平激动地拍桌子，“——直接超过了年级一半人数！而且是短短的三个月，三个月！”
事实上江峙开始学习的时间，远比他所知道的更长，但，不重要。
李主任被他震得看文件也看不下去，忍无可忍道：“我知道了薛老师，你先回去吧。期末还没到呢，到时候，我们看看他的潜力，还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对这件事普天同庆的大喜事，高扬波表示难以接受。
以前一拨人里，除了蒋柏舟这个后来混进来的，就他成绩最好，虽说也是矬子里面拔将军，但学渣里的第一也是第一！他仗着这个在183天团独占一席之地，谁曾想从前最不爱学习的他二爷，一眨眼就超过了他。
“不行，我不能接受，如果连成绩我都比不过他，那我这个大护法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蒋柏舟不走心地安慰：“想开点，他有年级第一的女朋友，你有吗？”
高扬波一脸便秘：“谢谢你的补刀，我决定自闭了。”
过了会儿又把头凑过来，“年级第二是女生吗？我现在追她还来得及吗？”
蒋柏舟把他推开：“男的。”
除了高扬波，其他人都喜闻乐见。
最高兴的莫过于许明兰，周末特地叫沈都清叫过去吃饭，准备了一桌好菜。
沈都清蹭饭蹭的很熟练，欣然受之。
只有二老在家，喜悦溢于言表，一贯严肃的江浦渊脸上都一直带着笑。
江峙的位置本来被安排在沈都清对面，但他从楼上下来，自顾自往沈都清旁边一坐。
二狗子吃饱饭跑过桌子底下，挨个蹭了一圈，最后卧在沈都清脚边。
沈都清踢掉拖鞋，用脚底给它按摩。
“这小子总算是知道干点正事了，”许明兰给沈都清布菜，欣慰道，“多亏你了，都清。”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沈都清挺直腰杆笑眯眯道。
许明兰顿了下，忽然有些凝重地问：“不是作弊吧？”
“……”
这是赤.裸裸的对自己人格的抹黑，江峙很不高兴地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奶奶，过分了啊。”
沈都清咯咯笑了好一阵，才在江峙的瞪视下替他澄清：“真没有，他连抄都懒得抄。”
“也是，这个小懒蛋。”许明兰说。
“什么懒蛋，”江峙不喜欢这种弱智的称号，“道歉。”
许明兰笑着给他夹了块藕夹：“好，奶奶的错，奶奶给你道歉。”
累死累活学习这么久，还要被怀疑作弊，江峙什么时候瘦过这种委屈，还要不依不饶，沈都清小声说他：“差不多可以了啊。”
江峙这才冷哼一声，拿起筷子。
江浦渊低笑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我看你就是他的克星，打小就克他，除了你，他没在谁手底下吃过亏。”
江峙嗤了下：“那是我让着她。”
“是吗？”沈都清斜眼瞄他，“带会儿切磋一下？”
江峙没答，忽然把右腿一展，侵略到她的地盘。把自己穿着拖鞋的脚，霸道地伸到她的双脚中间。
还在狗肚子上踢了两下。
二狗子很小声地哼唧哼唧，乖乖挪开给他让位置。
欺负狗子，有没有一点道德心？
沈都清眼皮都没动一下，抬起右脚，踩到他的鞋上。
江峙把脚从她脚下抽出，脚尖轻轻一勾。
沈都清的脚被他勾了过去。
像手牵手一样，两人在桌子底下脚勾脚。
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暗度陈仓，有点……刺激-
时间一晃而过，期末考试在一众长辈和老师的期待中到来。
期末成绩是在三天假期之后出来的，江峙再次不负众望，年级排名嗖嗖嗖往前窜了一大截。
继三百名的史诗级进步之后，一个人的复习，江峙再次进步了一百名。
这次的排名有点厉害：222。
“卧槽……”高扬波和蒋柏舟并肩站在成绩单前面，一个赛一个的凝重。
“他连你也超过了，现在懂我的感受了吗？”高扬波同情地搭住蒋柏舟的肩膀，“节哀吧，兄弟。毕竟他有年级第一的女朋友，你没有。”
蒋柏舟：“……”
风水轮流转啊。
“我决定我要皈依女魔头门下了。”
反正他二爷都已经归顺了，作为最忠实的大护法，他肯定要跟上脚步！
高扬波搓搓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女魔头的走狗……不是，爪牙……算了，还是大护法吧。”
谁都没想到，沈都清因此声名大噪。
正式放假的第二天，一大早，沈都清连着接到三通电话，全都是本市的学生家长，有高二也有高三的。
家长们非常热情地想要聘请她给自家孩子辅导，纷纷表示：钱不是问题。
沈都清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了眼表，刚过八点。
什么情况？
之后几天，类似电话络绎不绝，也不知道她的电话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甚至还有邻城乃至其他省市的家长慕名而来，用超过五位数的薪资邀请她做暑假家教。沈都清刚开始还委婉一些，表示自己只是个高二学生，不敢当此重任。
后来，拒绝的多了，累了，就直接说：
“不好意思，我要给我男朋友过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