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父母·不敢求非分之荣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九月十七日,接读家信,喜堂上各位老人安康,家事顺遂,无任欢慰!男今不得差,六弟乡试不售,想堂上大人不免内忧,然男则以不得为喜。盖天下之理,潢则招损,亢①则有悔,日中则昃②,月盈则亏,至当不易之理也。男毫无学识,而官至学士,频频非分之弟,祖父母皆康强,可谓盛极矣。
现在京官,翰林中无重庆下者,惟我家独享难得之福。是以男悚悚恐惧,不敢求非分之荣,但求堂上大人眠不得差,六弟不中为虑,则大慰矣!况男三次考差,两次已得,六初次下场,年纪尚轻,尤不必挂心也。
同县黄正斋,乡试当外帘差,出闱即患痰病,时明时昧,近日略愈。男癣疾近日大好,头面全下看见,身上亦好了。在京-切自知谨慎。男谨系。(道光二十六年九月十九日)
【注释】
①亢:极,非常。
②昃:降落。
【译文】
儿子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九月十七日,接读家信,知堂上各位老人身体安康,家务顺遂,非常欣慰!儿子今年不得差,六弟乡试没有考取,想必堂上大人不免忧虑。然而儿子却反而以吵得差而高兴,因为天下的道理,太满就会招致损失,位子太高容易遭致败亡,太阳当顶便会西落,月亮圆了就要明缺,是千古不移的道理。
儿子一点学识也没有,做官做到学土,多次得邀非份的荣誉,祖父母、父母又都康强,可说是盛极一时了。
现在的京官,翰林里没有喜事频传,只有我家独享这种难得的福泽。因而儿子时刻不安、战战兢兢,不敢谋求非份的荣宠,但求堂上大人睡眠饮食正常,全家平安,就是最大的幸运,千万不要因为我不得放差而忧虑,那我就大为安慰了。儿子三次考差,两次得差。六弟初次考试,年纪还轻,更不必胜念。
同县黄正斋,乡试当外帘差,出试场就犯痰病,有时清醒,有时不清醒,近日稍微好。儿子癣疾近日好多了,头上脸上已一点看不出,身上也好了。在京城,一切自己知道谨慎,儿谨禀。(道光二十六年九月十九日)
禀父母·请四弟送归诰轴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九月二三四日内,诰轴用玺,大约十八日右领到。同乡夏阶平部丁内艰,二十日起程回南。男因渠是素服①,不便托带诰轴,又恐其在道拜客,或者耽搁。祖母大人于月出廿九寿,若赶紧送回,尚可于寿辰迎接连轴。祖母特命四弟束装出京,专送诰轴回家,与夏阶平同伴,计十一月十七八可到汉口。
汉口到岳州,不过三四天,雇轿五天可到家。四弟到省,即专人回家,以便家中办事,迎接诰命。
见事难以逆料,风顺则坐船,风不顺则坐轿。恐四弟道上或有风水阻隔,不能赶上祖母寿辰,亦未顺知。家做生日酒,且不必办接诰封事。若四弟能到,廿七日有信,廿八办鼓手香案,廿九接片可也。倘四弟能到省之信,则廿九但办寿筵,明睥正月初八日接片可也。倘四弟不归而托别人,不特廿九赶不上,恐初八亦接不到,此男所以特命四弟送归之意耳。
四弟数千里来京,伊意不愿遽归。男与国子监祭洒车意园先生商议,令四弟在国子监报名,先交银数十两,即可给顶戴。男因具呈为四弟报名,缴银三十两,其余俟明年陆续缴纳,缴完之日,即可领照。男以此打发四弟,四弟亦欣然感谢。且言愿在家中帮堂上大人照料家事,不愿再应小考,男亦颇以为然。
男等在京,身体平安,男妇生女后亦平善。六弟决计留京,弟在江西,有信来甚好;陈岱云待之如胞弟,饮食教诲,极为可感!书法亦大有长进,然无故而依人,究似非宜。男写书与九弟,嘱其今年偕郭筠仙同伴回家,大约年底可到家。男在京一切用度,自吸调度,家中不必挂心。男谨禀。(道光二十六年十月廿五日)
【注释】
①素服:即丧服。
【译文】
儿子国藩谨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九月十二、十三、十四日内皇上赐的诰轴盖玉玺,大约十八日可以领到。同乡夏阶平吏母亲仙逝,二十日起程回湖南,儿子因他身穿孝服,不便托带诰轴,又怕他在路的拜客,或者会耽搁。祖母大人于出月二十九大寿,如果赶紧送回,还可在寿辰日迎接诰轴,所以特地叫四弟整装离京,专门送诰轴回家,与夏阶平同伴,预计十一月十七、十八日可到汉口,汉口到岳州,不过三、四天、雇轿五天可以到家。四弟到省城即请专人回家,以便家里办事,迎接诰命。
凡事都难以逆料,风顺就坐船,风不顺就坐轿。恐怕四弟路上有风水的阻隔,不能赶上祖母日寿辰,也不一定。家里做生日酒,暂且不必办接诰封的事。若四弟能到,二十一日有信,二十八日办鼓手、香案,二十九日接诰。如二十七日没有四弟到省城的信,二十九日只办寿筵,明年正月初八接诰。假使四弟不回而另托别人,不仅二十九日赶不上,恐怕初入也接不到,这就是儿子所以要特意请四弟回去的意思。
四弟几千里来京城,他的意思不想急于回去。儿子与国子监家祭酒车意园先生商议,叫四弟在国子监报名,先交银子几十两,其余等明年陆续缴纳,缴完那天,即可领到执照。儿子这么打发四弟,四弟也高兴的表示感谢,并且说愿在家里帮堂上大人照料家事,不愿再应小考,儿子也觉得对。
儿子等在京城身体好,儿媳妇生儿后也平安.六弟决定留在京城。九弟在江西,有信来说很好,陈岱云对他好像亲弟弟,饮食教诲,很感动人。书法也大有进步。然而没有缘由去依靠别人,究竟还是不合适。儿子写信给九弟,嘱咐他今年同郭筠仙同伴回家,大约年底可以到爱。儿子在京城一切用度,自有调度,家里不必挂念。儿子谨禀(道光二十六年十月十五日)
禀父母·谨遵家命一心服官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膝下:昨初九日已刻,接读大人示谕,及诸弟信,藉悉一切。祖父大人之病已渐愈,不胜褥祝,想可由此而痊愈也。男前与朱家信,言无时不思乡土,亦久宦之人所不免,放前此家信亦言之。今既承大人之命,则一意服官,不取违拗,不作是想矣。昨初六日派总裁房差,同乡惟黄恕皆一人。男今年又不得差,则家中气运不致太宣泄,祖父大人之病,必可以速愈,诸弟今年或亦可以入学,此盈虚自然之理也。
男癣病虽发,不甚很①,近用蒋医方朝夕治之,渠言此病不要紧,可以徐愈,治病既好,渠亦不要钱,两大人不必悬念。男妇及华男孙男女身体俱好,均无庸挂念。男等所望者,惟祖父大人之病速愈,暨两大人之节劳,叔母目疾速愈,俾叔父宽杯耳,余容另禀。(道光二十七年二月初十日)
【注释】
①不甚很:不很厉害。
【译文】
父母亲大人膝下:昨初九日已刻,接读大人指示,以及弟弟们的信,借以知道家中一切情形。祖父大人的病已好了许多,真是值得为他祷告和祝愿,想来可以一步步全好。儿子前次给朱家的信,说没有一天不想家,也是在外做官久了的人难免的,所以前次家信中也说到。现在既然大人有命令,儿子便一心一意做官,不敢违反慈命,不作这种想法了。昨初六日派了总裁房差,同乡只有黄恕皆一个。儿子今年又不得差,那么家里的气运不至于太露泄,祖父大人的病,一定可以快好,弟弟们今年也可能入学,这是盈虚的自然道理。
儿子癣病虽然发了,不太厉害,近来用蒋医生的药早晚治疗。他说这个病不要紧,可以慢慢好。治好了病,他也不要钱,两位大人不必持念。儿媳妇及孙儿孙儿、孙女身体都好,都不要挂念。儿子等所期望的,只是祖父大人的病痊愈,两位大人平时节劳,叔母眼病速愈,使叔父宽心。其余容儿子以后再行禀告。(道光二十七年二月初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