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小恩趁他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偷偷抽走他皮包里的三千块就想跑。
踏出房门前,一想到这老王八蛋不顾苦苦哀求,持续不断用手指弄痛她……
小恩回过头,打开窗户,抓起他的衣服往楼下丢。
她没有哭。
哭出来就彻底输了。
只是,小恩并没有回到廉价的小旅社。
寻著再鲜明不过的记忆,她走到铁块家门口,敲门,一直敲门。
没有回应,她便坐著。
深夜的寒气带著湿气,手表的玻璃表面都结雾了。
什麼也没做,小恩全身缩在一起抵御冷的感觉,既专注,却又什麼也不想。
铁块快天亮时才回来。
手里拿著一个大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奇异果。
小恩抬起头,用她也不认识的声音开口。
「我念故事给你听,好吗?」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19)
她常常去找铁块。
铁块没有拒绝过她。
因为她很好,她念故事。
她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读著铁块无法一个人用眼睛去经历的诡奇世界。
他若听著听著又睡著了,她待一下就走。
后来铁块若睡了,小恩便索性躺在一旁跟著睡。
他醒来便出门,也不叫她,如果她饿了就吃些铁块买回来的水果。
有时她醒了看铁块不在,便自己回那租来的小旅社。
有时随高兴多睡了一下。
至於水,铁块还真是直接从水龙头里喝,小恩很快便学会自己带饮料。
偶尔,他们会做爱。
铁块会给钱。
小恩不觉得拿钱有什麼不好,毕竟这是她的工作。就跟铁块杀人一样。
所以每当铁块做完倒头就睡,小恩也不觉得差劲。
有时小恩离开的时候,便自个儿从磨得发白的皮包里掏走钞票。一十六张。
没一次多拿,铁块也没一次少放。
「你杀人到底可以拿多少钱啊?有十万块吗?」小恩有次实在忍不住。
她很怕铁块被坑,拿少了,却又漫无节制地将冒险杀人的报酬花在自己身上。
真是古怪的矛盾。
「不一定。」铁块的回答模稜两可,态度却很认真。
「如果是上次那个……在汽车旅馆被你从车子里拔出来,然后一拳打死的那个记者。」小恩乾脆举例:「杀掉他要花多少钱啊?」
「三十五万。」铁块生硬答道:「……的样子。」
哗!
三十五万,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要赚六、七十次吧。
就算对方是铁块,也得……小恩努力地心算……也得二十次至少吧?
不过一条人命的代价,也未免跟想像的上百万有段……不,是很大一段差距。
「那西门町那一次呢?就是什麼帮的小黑道,你把他脖子打歪那次,多少钱啊?」小恩锲而不舍。
「二十万。」
「记者要三十五万,混帮派的却只有二十万!」小恩很吃惊:「怎麼会这样!给钱的人有没有良心啊!」
「……」
「不过你应该赚了很多钱吧?都花到哪里去了呢?」
「……」
「还是都存起来?存起来要买房子吗?」
「……」
然而铁块都没有回答,因为那天他的说话额度又到底了。
说到杀人。
铁块不常杀人。
大部分的日子里,铁块白天都在外面游荡,去了哪里做了什麼小恩也不知道,就算问了铁块也不说。大概是比价钱更秘密的事情吧。
要出门杀人的时候铁块也不会吭一声,直到回来时有股味道,烟硝味,小恩才知道铁块今天又开工了。
然后隔天小恩就会很兴奋地去买四份报纸,将相关新闻剪贴在kitty猫的剪贴簿里。总有一天,当剪贴簿越来越厚,她一定要请铁块在上面签个名。
而那份奇怪的小说,蝉堡,每次都在铁块杀人的当晚,从门缝底下送到。
无一例外。
小恩猜想是跟杀人有关系,她后来也不再问。很明显铁块也不清楚。
他沈默寡言到连最赘字最多的作家都难以形容。
那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音响。
所有的声音都来自小恩与铁块。
但说尴尬也渐渐不会了,他就是那个样。
小恩觉得铁块比她更寂寞。虽然铁块的寂寞品种跟她不一样。
她需要,想要人陪,但铁块不必。铁块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铁块的衣服不多,所以两天就得洗一次,洗完了就直接吊在阳台的绳子上,要穿就从上面直接取走。毫无疑问他不需要衣柜,於是也没有衣柜。
小恩有想过送铁块几件新衣服,或者帮他洗衣,但这种举动有点超过了上床给钱的关系,她怕被讨厌,於是也没做。
不杀人的时候就没有新的蝉堡,小恩就随意挑几封旧的念。
每次铁块都很满足。
有了铁块每次都会付的一万六,小恩跟其他人发生关系也少了。
毕竟她需要的是钱,而不是干。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20)
她拿了罐可乐放在柜台桌上。
「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错。」女工读生察言观色。
「嗯,有一点。」小恩点点头,顺手将发票折进了捐助箱。
女工读生眯眯眼:「交了男朋友喔?」
「不是,是……换了新工作,老板还不错。」
「什麼样的工作啊?」女工读生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问过这问题。
这可有点为难小恩。
「算是念书本上的故事给老板听……吧。」小恩很心虚,脸肯定是红了。
「咦,念故事给老板听?」女工读生眼睛瞪得很大。
「嗯。」小恩不知所以然答道:「他是个很有钱的……瞎子。」
女工读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妙喔。」
「算是个轻松的工作啦。」
「那他会要你念报纸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麼。」
「喔!我懂了。」女工读生一脸恍然大悟,自己解答:「要知道新闻的话,打开电视就可以听到了。」
是吗?
铁块对真实的世界好像没有一点好奇心。
「大概吧。」小恩点点头。
「反正有钱人真的好奇怪,太有钱的人更奇怪。」女工读生笑了出来:「不过要是命令你一直念故事给他听,一定也很累吧。」
小恩笑笑。
半夜无人,两个女孩又坐在店门口。
女工读生双手捧著那本越来越厚的工作备忘录。
蓝色的封皮多了指甲无意的刮痕,沈甸甸的,那是记忆逐渐饱满的证明。
「可以看吗?」小恩的眼睛停在那本子上。
「真的想看吗?」女工读生有点发窘,却又迫不及待将本子塞到小恩手里。
小恩仔细翻著,细细读著。每次都是这样。
只是随意翻翻的话,好像是尊重女工读生的隐私,却一点也不好。
现在女工读生需要的不是保护隐私,而是另一个女孩,钜细靡遗了解她的爱情。然后分享她的快乐跟……害羞。
长飞丸在她们的脚下躺得四脚朝天,两个女孩各伸出一只脚,轻轻柔踏著长飞丸毛茸茸的肚子,长飞丸舒服地侧脸吐气。
「你们的对话越来越详细了耶。」小恩羡慕地说:「无话不谈,真好。」
她翻到一页,两人竟然在讨论美国人是不是真有登陆月球过。
再下一页,是男工读生画的一点都不好笑的四格漫画。
「谢谢。」
「真的好难得喔。」小恩的视线不断被字里行间的小插画给迷住,说:「我常常在网路上跟陌生人聊天,可是感觉只有越来越寂寞。能够像你们这样,用纸笔写来写去,就算是我这个一点也没关系的人看了,也觉得很幸福呢。」
「不过,我有个困扰。」女工读生苦恼地说:「虽然我们在本子上什麼都可以聊,但是呢,真的碰到了面,他反而都不怎麼说话。」
「喔?」
「我也很奇怪,他不说话,我也跟著不敢说话。」女工读生懊恼地说:「有几次我鼓起勇气想在换班时跟他多聊几句,他竟然给我装忙。明明就不急著上架的饼乾,他给我在那边排来排去。明明就是今天早上才刚到的鲜奶,他在那里仔细确认它们的保鲜日期,对我跟他说话的反应就只有……嗯、喔、啊、是喔、好、借过一下…….真的,他太不爱说话了。」
「相信我,我知道那种感觉。」小恩的眼神异常笃定。
「?」
「我的老板也不爱说话。」
「可是不一样啊,我喜欢八筒,你又不喜欢你老板。」
也是。
自己没有喜欢铁块。
因为自己从来也不懂什麼是喜欢。
所有的感觉都是从少女漫画、言情小说、日剧韩剧偶像剧里学到的二手货。
话说回来,那些戏剧里不是常常有那种……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没有办法表达出来的男女主角吗?
不是经常有那种,即使爱你爱得要命、却仍要故意装作不在乎的男女主角吗?
不到最后一集,那些爱情的心意总是无法完整又大方地表达。
「我觉得,肯定他是太紧张了。」
「是吗?」
「我白天过来买东西的时候,他真的很罗唆,非常非常罗唆,不管是谁他都可以聊上几句。」小恩小心翼翼地说:「他对你的反常,反而很特别喔。」
「特别……」
「他一定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无法像平常一样好好说话。」
「可我是女生耶,怎麼是我一直找他讲话啊?」听到小恩这麼说,女工读生的表情显得有点高兴,但眉头还是别扭地揪了起来:「哪有人这样的。」
女工读生脚下一重,长飞丸赫然翻过来,抖抖身子。
「你明明就很快乐。」小恩酸酸地说。
「真的吗?」是个问句,可答案全写在女工读生的脸上。
小恩看著睡眼惺忪的长飞丸,它一抖一抖走到公共电话底下,重新躺下。
刚刚说著说著,她又想起铁块了。
吊在绳子上的衣服晾乾了吗?
不知道他今天杀了人没有。
如果一个人拿著看不懂的蝉堡发呆……
不,他不会的。
他一定会去街上,随便拉一个女人,要她读给他听。
「我可不允许。」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21)
不知道为什麼,小恩用走的来到铁块的住处。
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脚很酸,但这种辛苦正是她要的。
上了楼,小恩看见门把上插著钥匙,没有取下。
日光灯从门缝底蔓延透了出来。
还有一股异常浓烈的烟硝味。
「……」
敲敲门,没有回应。
再敲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什麼。
小恩深呼吸,将把手转开,将门缓缓往后推。
铁块果然在家。
他上半身赤裸坐著,拿著一把钳子,反手往右肩胛骨里侧弯挖著。
地上都是半乾的血迹。
小恩有点害怕,却不由自主将门关上,走向前。
铁块受伤了,还是可怕的枪伤。
子弹没入了背肌、肩胛骨的深处,非常难处理的角度——至少铁块一个人用钳子构不著,还弄得满身大汗。他的虽然异常镇定,脸色却有些苍白。
瞧那伤口不知被钳子胡乱翻搅了多久,血肉当然只有变得更模糊。
小恩没有嚷嚷著叫铁块去看医生,只是跪了下来,自然而然接过了钳子。
铁块没有抗拒,只是将背更曲了下去。
「会有点痛喔。」
「……」
小恩眯著眼,将钳子伸进伤口里。
没有想像中简单。
小恩费很大力气才将钳子往旁边撑开些许,慢慢将锁在肌肉里的子弹夹出。
黑浊色的血一下子就从伤口里汩汩而出。没有经验,当然搞得乱七八糟。
「怎麼办?」小恩傻眼。
「压一下。」铁块满脸都是汗水,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恩压在铁块背上的毛巾全染红了。
换了姿势,铁块趴在躺椅上。
他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只是专注地呼吸,用受伤的经验确认子弹有没有伤到肺部跟主要血管。他很痛,却没有用真正的平静去对抗灼热的痛苦。
而是回想今天晚上失败的刺杀。
一股兴奋过度的愤怒引领著肾上腺素,慢慢往背部聚集。
几分钟后,血竟然止住了。
「好厉害。」小恩啧啧称奇。
不过铁块什麼话也没说,两个人陷入奇妙的沈默。
许久,小恩确认伤口真的不再大量流血,才慢慢将毛巾拿开。
「要我帮什麼忙就说啦,不然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她靠近,研究著伤口。
「……」铁块太久没说话,声音很沙哑:「帮我买一些食物,跟盐巴。」
於是小恩立刻下楼,用散步的速度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
她买了两个便当、几个热包子、一包精盐、还有一大罐家庭号矿泉水。她觉得受了伤,还是不要乱喝自来水好。喔,还有小护士的急救护理包。
然后再用散步的速度慢慢走回去。
说也奇怪,若是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惊慌失措或什麼的吧。
但小恩一点也不。
在她的世界里,铁块是个打不死的人。
那些曾在铁块身上留下的、千奇百怪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刚刚挖出来的那颗鬼金属,几天后也不过留下一个圆点大小的痕迹。
可以参与铁块受伤,又帮得上忙,让她有一点点高兴。
回去后,当然还是趴著的铁块要小恩将一些精盐倒入矿泉水,让他就这麼喝。
小恩知道,这是为了补充失去的盐分。
然后铁块先将肉包子给吃完,再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吃著便当。
这中间,小恩用碘酒简单清洗了伤口,怕撕裂伤口,所有动作只能用模稜两可来形容。最后还贴上一大块纱布……虽然撕下来会痛到发疯,但现阶段还是以保护伤口为主吧。
便当还剩下三分之二。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铁块显得有些困倦,那股烟硝味不知何时也淡薄了。
「要不要我读蝉堡给你听。」小恩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新的牛皮纸袋。
「没有蝉堡。」
铁块摇摇头,却没有一丝失望:「暂时还没有。」
「对方没死吗?」小恩有点惊讶。
铁块点点头。
目标身边的人多,那一拳太仓促,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
只一瞬间,对方人马一下子全上了,万花筒似的。
现在,目标应该躺在医院急诊室。
铁块知道,现在对方的守卫一定最多,戒心却最薄弱。
如果现在不干,以后要完成任务的话就太棘手了。
小恩不知道要做什麼。
虽然两人的关系只是用上床,而且还是收钱就能上床的那种上床,但现在就这麼离开,心里好像也怪怪的。
「那,要我念以前的蝉堡给你听吗?」她有点局促。
「……」铁块摇头。
「还是……你想现在就去把目标杀掉?」小恩脱口而出。
「!」铁块有些惊讶。
这是小恩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她当然是有一点高兴。
「对方是谁啊?能够开枪打你,来头一定很大。」小恩自顾自说。
「……」
「你打伤他了吗?」
「是。」铁块皱眉。
「如果他的来头真的很大,现在看电视,一定知道他在哪间医院。」
铁块若有所思,慢慢起身。
「搭计程车去比较好吧,不然伤口裂开,你很容易就被发现喔。」小恩提醒。
铁块有些犹豫,放慢动作穿上黑色外套。
突然有点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小恩拎起急救箱,打开门。
「我们先去有电视的宵夜摊待一下,然后我叫计程车。」
小恩不等铁块回应,便走下楼。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22)
计程车直接停在SNG车旁。
医院门口挤满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媒体,SNG车比警车还多。
「请问银鹰帮的帮主遇袭,是跟鬼道盟的势力扩张有关吗?」
「能否说明一下,警方目前有没有锁定可疑的嫌犯?」
「请所长回答,警方是不是正派人保护帮派份子就医?」
「有民众听到好几声枪响,双方到底一共开了几枪?」
位不高权不重的派出所所长,被迫站在记者面前接受询问,陈述著他一点也不清楚的案情,表情越来越难看。
一张漠然的脸孔从记者此起彼落的镁光灯后穿过,稳定地走向电梯。
加护病房外站了两排剃了平头的黑衣人,个个面色凝重,袖口别了银鹰图针。
没有一个医生护士敢对他们的大阵仗有什麼意见。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连警察都懒得上来管一管这种状况,光是应付媒体就忙翻了天。
加护病房里依旧忙著输血,一袋接著一袋从血库紧急调动。
如果那些捐血人知道,几天前他们挽起袖子捐助的血液将用来延续一位黑道头目的生命,不知会作何感想。
「登。」
电梯门打开。
加护病房外走廊尽头,一块生冷的铁铿锵走了过来。
没有鬼鬼祟祟的伪装,没有惊险的攀墙走壁,甚至没有节省时间的快跑。
因为在这医院,来者有绝佳的战斗优势。
他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来到两排黑衣人之间。
「你谁啊?」一个平头黑衣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铁块。
另一个黑衣人颇不耐烦:「留下名字就好,大哥现在还没醒。」
「……」铁块。
此时,一个站在后面的黑衣人瞧见了铁块黑色外套上,那烧灼开的破洞。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就在开口警戒的那一瞬间,铁块已经举起拳头。
「!」
几乎不可能发生在此时此地的——猛袭!!
所有黑衣人只能在冻结的时间里看著这一拳发生,然后以天花板的巨大撞击声结束。
按住铁块肩膀的那人高高摔下,这辈子脖子再也别想回复正常的角度。
同一时间,至少有七、八人的手同时往外衣深处急掏。
没枪!
所有人表情冻结的瞬间,一个最壮硕的黑衣人从铁块后方猛力挥拳。
铁块没花时间躲开,只是用更快的速度、更长的拳击回应。
那种声音,绝对不正常。
低沈,郁闷,直达脑髓深处的共鸣。
运气极差的壮汉上身往后倾斜,以奇怪的姿势倒摔在地。
不再立体的脸孔上,汩汩冒出鲜艳的血泡。
「站好。」
铁块只说了这两个字,却没再动手。
刚刚那两拳,已经说得很明白。
所有黑衣人全都停止呼吸,不由自主往后退退退,直到背脊碰上冰冷的墙。
一个刚刚摆好挥拳姿势的黑衣人僵在铁块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铁块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按下加护病房旁的开门红钮。
走了进去,做好他今天做到一半的事。
当铁块走出来的时候,那两排黑衣人还是维持刚刚的姿势。
没有人叫,没有人逃跑。
直到他们眼睁睁看著铁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时,全都软倒在地上。
一股浓郁的烟硝味久久不散。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23)
伤口还是裂开来了,流了很多血。
小恩用任何人都能做到的程度,拙劣地帮铁块处理好伤口。
然而铁块还是发了高烧。
浴巾早就沾满了血,这单调过头的房间又什麼都缺。
小恩将乾净的衣服泡热水,拧乾,反覆帮铁块擦拭发烫的身体。
一到中午,小恩便出门买吃的、消炎药,还提了个热水壶回来。
铁块足足发烧了两天,意识不清地昏睡。
唯一醒转的少数时间,都把握在吃东西、喝盐水上。
到了第三天,铁块可以自己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多了很多东西。
几件在连锁成衣店买的宽大新T恤,折好的几条新毛巾、热水瓶、吹风机、粉红色的抱枕、橘色塑胶水桶……一份没有拆过的牛皮纸袋。
还有还有,一个缩睡在地上的女孩。
铁块感受著背上的伤口,稍微用指腹碰了碰,竟比预期要快上三倍结痂。
以前受到这种程度的伤,不昏个十天是绝对醒不了的。
一切都是躺在地上的女孩。
比起杀人不眨眼、又无话可说的自己,这女孩恐怕才是稀奇的存在吧。
「……」
铁块拎起半桶盐水,走到阳台,在自然的热风下认真呼吸。
渴了,就喝。
饱了,便停。
他没有太多过去可以回忆,无法刻意地思索什麼。
只是想起了一首歌。
等到半桶盐水都空了,铁块转身进屋,抱起刚睡醒的小恩。
十分钟后,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了条缝。
那晚,铁块没有留下小恩。
小恩也没有说什麼。
读完了新故事,拿了十六张钞票,便穿起鞋子。
「房间这些东西……」铁块犹疑了一下,乾脆将皮包整个递了过去。
「不用了,我送你。」小恩微笑,打开门就走。
她走了。
他看著她走。
杀手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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