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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铁块

表面上这好像是伴家家酒等级的小问题,但放在这两个用工作备忘录本子搞暧昧的两个人身上,可是一点也不能马虎的大问题。
长飞丸乖乖坐在女工读生面前,有点躁动地吐着舌头。
女工读生夹了一筷子面放在地上,长飞丸珍惜地舔玩着。
「我不知道耶。」小恩苦笑:「要不然,妳问他白天一起打工的那个朋友?」
「我才不要咧,那不就等于告诉他,我偷偷在喜欢他了吗?」
「其实……你们应该都知道,彼此是互相喜欢的吧?」
「我有一点点觉得,可是又没有把握。有把握也不能怎样啊,难道要我跟他告白吗?」女工读生越说越生气,竟戳起面来。
嗯。
如果可以把握住幸福的话,由女孩子开口也不会怎样的吧?
小恩本想这么开口,但旋即想到自己是个烂货……虽然最近走了运,变得有点不是那么烂,但终究还是烂烂的。离题了。小恩觉得若说出由女孩主动也没什么的话,女工读生一定会看不起她吧。
「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好了。」小恩尴尬地安慰她:「突然有毛病的人,就算突然好起来也……也很前后对称吧?是吧!」
「……」
「其实啊,要是那张八筒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心情很差,还愿意这么无聊画黑圈圈给妳看,也是很在意妳的吧?」小恩设身处地想象:「如果他不在意妳,根本什么事也不必做啊,他心情不好还有空画黑圈圈,百分之百就是在撒娇,要妳多写些关心的话吧。」
「是吗?」
「是吧。」
小恩只是想到,如果铁块有一天生闷气,完全不跟自己说话,只愿意哼哼哼地比手画脚给她看,那画面一定好可爱喔。
反正,不要突然消失就好了。
「喂。」
「?」
「其实妳谈过很多恋爱吧?」
「为什么这么说?」小恩疑惑:「我不是说过,我没真正交过男朋友吗?」
「看起来像啊,妳每次给我的意见都很好耶,我听了,都情不自禁多了一些自信。」女工读生:「说不定妳只是运气不好,只要让妳遇到对的人,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小恩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因为脸上灿烂的笑说明了一切。
她好想好想跟全世界的人说,她的男人是个杀人为生的专家,很厉害的,超级厉害的。就算全世界都在追捕他们,她也甘之如饴喔。
女工读生瞪着小恩,恍然大悟尖叫:「哇!妳跟妳老板在一起了对不对!」
「……对啦。」小恩大力点头。
承认这件事真的好快乐喔,如果今晚女工读生问都没问,小恩还很苦恼该怎么自己说出来炫耀呢。走了一个多小时,不就是为了来说这件事的吗!
「嘿,你们做了吗?」女工读生跳过替她开心的部份,直接紧张地靠了过来。
「嗯。」小恩脸一阵热。
「那是什么感觉啊?」女工读生大大方方偷窥小恩的眼神。
究竟做爱是什么样的啊……
与其回答这么难受破烂的事,不如回答,跟铁块做爱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该怎么讲耶,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我都可以。」
小恩说的时候脸红,听得毫无经验的女工读生更是涨红了脸。
没想到妳一句话就回答的超彻底……女工读生心想,当然什么话也回不了口。
很久很久,直到长飞丸再度睡着,直到小恩手中的阿华田都喝光光了,直到半碗炸酱面都见底了,女工读生才若无其事地说:「妳比我晚起步,却比我早成功,好好喔真的。」
「我啊……其实我配不上我老板,他那么好,我那么……不好。不过现在要我离开他,说什么我也不肯。」小恩捏着长飞丸毛茸茸的颈子,认真地说:「真的,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要了,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女工读生当然不明白这中间错综复杂的过程,也不知道小恩的过去。
但女人终究了解女人。
她很感动。
「一个男生若是喜欢一个女生,到底,会有什么表示呢?」
女工读生看着手中,沈甸甸的蓝色本子。
小恩想了想。
一个男人要喜欢一个女人,会做什么当作告白呢?
要说,他会不分青红皂白,走过街,冷着眼,帮她杀了两个混蛋吗?
她忍不住笑了。
女工读生聚精会神,竖着耳朵靠了过来。
「他会送她一只牙刷。」小恩这么说。
女工读生有点懂,又有点不懂。但是……
「好酷喔。」
「真的很酷呢。」
32.
同居四個月又十七天了。
這段期間,死在鐵塊拳頭下的人已到了二位數。
距離遊艇的夢想又靠近了一點。
鐵塊常常面無表情,像一塊鐵。
不管用多少形容詞去描繪鐵,鐵就是鐵,一個樣子。
其餘的都是文學家最擅長的浮濫言辭虛掩假造。
但沒有表情的背後,鐵塊其實擁有非常豐富的情感——小恩如此想像著,也享受著。小恩幻想了很多很多。有太多的不明白,但光是想像就很感動。
例如,鐵塊是一個輾轉受雇於各個國家的傭兵,曾經在很多國家打過仗,在無數次真槍實戰的格鬥中學會了用拳頭殺人的最暴力。
例如,鐵塊是一個失意的武術家,從他拳頭散發出來的猛烈煙硝味就是一種特殊內力的氣味,多年前曾經失手打死過對手,於是無法行走於光明。
例如,鐵塊是一個國防部祕密改造的生化人,在他的體內埋有火藥——所以會有煙硝味。在他的手臂埋入鐵骨——所以鐵塊一拳就能夠將人臉打爛。
她不敢問太多,她小心翼翼與鐵塊的過去保持距離。
就算問,也只問一點點。
他們的相處裡沒有電視或廣播,唯一有用的電器就是冰箱與熱水瓶。
小恩習慣將冰箱填滿,她愛喝甜膩的飲料,鐵塊除了喝水,頂多喝冰啤酒。
沒有電視跟廣播,生活裡的線條就清晰多了。
然而,這不代表絕對的安靜。
有件事小恩始終很在意。
從隔壁傳來的,那康康重唱張學友的藍雨歌聲一直沒有間斷過。
這沒有什麼不好,但終究是件很奇怪的事……是什麼樣的人,會將音響設定在重複播放同一首歌,經年累月播放呢?再好聽的歌,被這麼重複折磨,也會變得很膩很膩吧?
那張專輯是康康現場演唱錄製的live版本,康康在唱藍雨前,都會說上這麼一段:「接下來我要唱的這首歌,原唱叫Jacky,有一次我唱這首歌給他聽,他說,非常好聽,所以在這張新專輯裡我也收錄了這首歌,張學友的,藍雨……」
歌聲開始,康康的悲情低嗓擁有獨特的穿透力。
隔著一面牆,鐵塊與小恩不知道被穿透了幾萬次。
「從你買下這裡,那首歌就一直住在隔壁嗎?」小恩雙手撐著牆,兩腿打開。
「嗯。」鐵塊一手扣著她的肩,一手抓著她的腰,挺進。
「我是還好啦,但你聽了這麼久,都聽不膩嗎……嗯……嗯……」
「早膩了。」鐵塊奮力挺進,敲撞著小恩的深處。
「那我們等一下去敲門……嗯……叫他至少換一首好不好?」小恩很辛苦地說。
她的裡面都被撐飽了,一下子就很酸很酸。
「隔壁沒住人。」鐵塊反抱起小恩,將她丟在床上。
對了,他們有了一張貨真價實的床。而不只是一張萬用的躺椅。
「沒住人……嗯……」小恩像隻浣熊,牢牢抱著鐵塊這樹幹。
「沒住過人,一點活著的聲音也沒。」鐵塊感受著小恩的指甲刮著他的背。
雖然擅長的不盡相同,但殺手的耳朵終究不可小覷。
沒有住人,卻留下永無止盡的歌聲,這背後一定還有什麼故事。
久了,就成了鐵塊與小恩相處時的背景音樂。
比空氣還真實,是聽覺的觸感,是身體久釀的習慣。
「別管了。」鐵塊將頭埋在她的長髮裡,抖擻著。
「嗯,不管了。」小恩用全身僅存的力氣抱住他,迎接最後的攻擊。
鐵塊的身上散發出濃烈的煙硝味。
如果愛情有味道。
就是這個氣味了吧。
33~52
33.
白天在外面晃来晃去的时间变多了。
当杀手,铁块也没什麼当杀手的自觉,一点不怎麼避讳人多的地方,把这个无聊透顶的城市当作一个随处都可以用脚逛的地方。
有时候小恩觉得,铁块对「逛」这个字没有真正的想法,只是……就走来走去。
有一次小恩问铁块:「想不想一起去动物园?」
铁块说:「不想。」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动物园吗?」小恩换个比较正确的问法。
「可以。」
然后两个人就去了动物园。让小恩好开心。
后来又去了好几次。
小恩对动物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可以跟铁块一起去大家都去约会的地方,让小恩好开心好开心,每次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仔细画好妆才出门。
到了晚上,小恩喜欢随手从鞋盒里拿出一份蝉堡念给铁块听。
不管是哪个章节,铁块都听得津津有味,也常带著意犹未尽的微笑睡著。
一杯冰啤酒,一杯冰红茶。
一场又一场从隔壁墙后渗透流泄进屋子的蓝雨。
「你很喜欢听故事吗?」小恩的脚赖在铁块的肚子上。
「嗯。」铁块拿著冰啤酒,划过她雪白的胫骨。
「那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可以吗?」
「不过不是很好听喔。」
「没关系。」铁块喝著冰啤酒:「我想听。」
「那,我可以用我的故事,交换你的故事吗?」小恩凑了过去,一脸热切。
「……」铁块一时没有说话,毕竟自己没什麼过去好提。
「开玩笑的啦,我免费说给你听。」
暖暖的,小恩靠在他的肩膀,用第三者的淡默语气叙述著不堪回忆的过往。
一个不管门怎麼上锁,总是无法挡住的爸爸。
一个无论怎麼哭诉哀号,总是要她噤声忍耐的妈妈。
一个对她极尽压榨之能事的警察。
一个又一个将她当成充气娃娃的男人。
故事的终点,便停泊在一个将她牵起,要她说故事的杀手。
那个杀手,拥有神秘的拳枪。
「很厉害喔,他啊,嘿嘿嘿,每一次杀了人,拳头就会冒烟呢!」
「……冒烟?」铁块愣愣的。
「又不是在说你,少臭美了啦!」
「喔。」
后来小恩重复说了好几次自己的故事,语气越来越陌生,一点感伤也留不住。
她实在是太幸福了,无法勉强自己回到过去的时间感受悲伤的情绪。
而铁块听小恩的故事时,从没有不小心睡著过。
没有评论,也没有特别的感想。这点让小恩感到安心。
某一夜,小恩翻著从网路列印下来的游艇型录。
铁块从浴室走出来,赤裸裸的,连毛巾也不披,踏了一地的水。
小恩将型录阖上,塞在床垫底下。
游艇没有想像中来得贵,一台从接近百万到上千万都有,如果要,铁块现在就可以买下基本款的那几台。但铁块好像没什麼太特殊想要的东西。
所以小恩想,既然只想买游艇,那便一口气买好一点的吧。
又,小恩反倒有点不安。若太快实现游艇的梦想,好像有点太顺利了。
「铁块啊,我觉得,我们不要生小孩好不好?」小恩突然开口。
「无所谓。」铁块坐下,也不管弄湿了床。
「……」小恩噘著嘴。
「为什麼?」铁块只好问。
「除了做爱,我什麼也不会。除了杀人,你也什麼都不懂。」小恩看著堆在墙角的空啤酒罐,懒洋洋地偎在铁块又湿又烫的胸膛,说:「我们只会生却不会教,还不如你跟我就这样烂烂的、谁也不欠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好不好?」
「好。」
「不过你要生,我也可以生啦。」小恩摸著肚子,有点抱怨:「反正你什麼也不管,老是就这样射在里面。虽然我都有定时吃药,但我看有北鼻也是迟早的事吧。」
「对不起。」铁块有点不知所措。
「没关系啦,我都……我都可以。」小恩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麼,只是往铁块硬硬的肚子里钻:「你要我打掉也可以,要我生也可以。我都依你。都依你。」
心里默默决定,如果不小心怀了孕,就偷偷去打掉了吧。
顺便再请医生帮她结扎。
小恩一点也没把握把一个孩子带好,她可不想重蹈生她的那个女人的覆辙。
烂烂的人生,就在她这一代喊停罢。
「最近开始冷了。」她闻著他的呼吸。
「……有点。」他呼吸里粗重的酒精味,催眠著她的嗅觉。
「明天,我出门帮你买几件秋天的新衣服好不好?」逐渐,她有了点睡意。
「好。」
「裤子呢?也帮你买一件好吗?」
「好。」
「还是牛仔裤吗?还是那种军绿色的休闲裤?」
「都好。」
铁块侧翻了身,用他的身体囚住小恩。
她像平常一样,什麼也不多想地睡著。34.
隔天醒来,铁块已经出门。
小恩在上个月刚买的长镜前梳理打扮,弄了好久才出门。
来到初遇铁块的西门町,小恩走进牛仔潮店,仔细地挑选衣服。
她太清楚铁块的尺寸。
一伸手,再加上一个掌长。
一惦脚,再往上平翻两个掌心。
三个多小时就买了两大袋衣裤。
衣服都是黑色的,或至少是深色的,免得在街头受了伤太过显眼。
还有一件全黑的皮外套,鳄鱼皮纹在初秋的阳光底下闪耀著狂野的金亮,看起来有点狠,有点嚣张。比梁朝伟在无间道里穿的那套还帅,还有型。
「如果铁块穿著它杀人,一定酷毙了。」小恩赞叹道。
於是一点也不后悔从游艇基金里拨一点点,买下它。
回到屋子。
小恩将刚买的八卦杂志翻了两遍,又将报纸影剧版翻了两次,先睡了个觉。
醒来,夜了。
铁块还没回来。
「好饿。」小恩咕哝著,心不甘情不愿爬起。
在楼下巷口吃了碗鸡肉饭加油豆腐,喝了碗热到烫舌的笋子汤。
铁块不总是在身边,是该买条厚一点的棉被了吗?
小恩想起今天提著两袋衣服走回来时,在汉口街一段看到的寝具店。
好好笑喔,铁块不像是会随便丢东西的人,但屋子里可没一条棉被。
去年冬天铁块是怎麼过的啊?就算不会生病,也没想过让自己睡得暖些吗?
吃饱了,小恩在附近的饮料铺买了杯珍奶,想起冰箱里还有点空间,於是又走到便利商店买了一手冰啤酒,这才蹦蹦跳跳回到了屋子。
打开冰箱,补齐了满满的冰啤酒。
喝著珍奶,又将杂志翻了一次,这回连平时一定略过的部份也看了个仔细。
好无聊,铁块还没回来。
「这次一定有很多人要杀。」小恩看著阳台。
风吹著晾在绳索上的衣服。两人的衣服加起来太多,都快吹不动了。
她叹气:「好可怜喔,今晚那麼多人就这样死翘翘了。」
阖上杂志,忍不住倒在软软的床上:「杀那麼多人,肩膀一定狠酸吧,回来一定要好好帮他按摩,不可以偷懒。」
枕头上残留著铁块的气味,她埋在里头,深深吸了一大口。
想睡了。
这阵子都很早睡,也很喜欢早睡。
小恩阖上眼睛。
少了铁块的呼吸声,墙后传来的蓝雨彷佛更清晰了,每个字都好清楚。
小恩缩著身体,像条乾掉的毛毛虫。
「好冷喔。」35.
那两袋衣服还是搁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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