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名草有主的军队美男,她是穷追猛打的无敌元气恐怖分子。一个不情愿,一个太主动。本就两不相干的人,却因为已经结成的果,而必须走到了一起。她是撞了南墙也要撞个窟窿的小铁锹,誓死要挖开他那千年铜铸臭硬大墙角。他问,是我运气太好了?她笑,是你太倒霉。他束手就擒,她满载而归。
引子 你已经忘记我了吧,忘记我这个纠缠了你四年的恐怖分子
这是B市郊区山里的农家乐旅馆,外面雷声滚滚,漆黑的夜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的沉默。
这已经是我们困在山里的第二天,旅馆里的旅客加上老板一家,统共十六人??停电,手机没有信号,加上旅馆里储备的食物已经吃完,于是原本还拍着胸脯保证没事的老板也不再乐观,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沉默。
我叫唐果,目前就读某医学院研究所,刚放暑假几个同学便商量着来郊区游玩散心。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都是阳光明媚,结果出行那天下小雨,刚在农家旅馆安排好不久,这雨就滂沱起来了。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问候气象专家们那群孙子的祖宗,等待这场大雨停歇。
晚饭吃的是稀薄的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在停电的情况下,我们出行的九个人都聚合在一个房间里。当然打牌是不可能的,缺德的猛女陶冰提议讲鬼故事,得到众男生的一致响应。在场的四个女生中,除了我懒得拆陶冰的台,其他两个已经抱成团破口大骂。
我背靠着墙,于雅致凑过来握住我的手:“害怕吗?”
“不怕。”我说。
于雅致是我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他是冯教授的得意门生,而我是冯教授的心头肉。冯教授和师娘有个女儿打入美利坚联合国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预计几年后回来建设社会主义。于是师娘无处发泄的母爱就泛滥到我们身上,每逢周末就管吃管喝,而我跟于雅致是师娘家的资深门客,于是在师娘的推波助澜下发展成了恶俗的情侣关系。
而这次写生于雅致本来是不来的,上周跟师娘包饺子时,听师娘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之类,深山老林打家劫舍,总之是解放前土匪山寨的调调。以至于老师那句“谁能刁过她,她不劫别人就是祖上积德……”这样的至理箴言也没能给他洗脑。于是这样一起困在这青山绿水间,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传出去倒也是一段感人至深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
我胡思乱想着,鬼故事已经讲到第三个,说的老北京故宫里深夜里有提着灯笼的宫女走动。身边的比我低一年级的瘦猴男生叫龙侠的突然拐了我一肘子:“学姐啊,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在黑夜里,声音近似于耳语,众人却都听得清楚,这是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可是又不敢说出来的事。天边的闷雷和无止境的暴雨拨动了神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还不想死。”有个女生带着哭腔,“我爸妈还等着我暑假回去呢。”
这女生是我同班上刘恒的女朋友,学室内设计才念大二,属于这次活动带的家属。刘恒听女朋友这么说,难受地喊:“娟儿,这儿没人想死,下个雨死不了人的……”
大家纷纷应和着,可是也没有什么底气。
天快亮时,外面闹哄哄的,旅馆里来了一拨人。是两里外农家旅馆来的旅客,六七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有个女人腿肿得像紫红的萝卜,被丈夫背着昏迷不醒。连着两天的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半夜将那个旅馆埋了,他们逃得快才幸免于难。三十多岁的汉子嗷嚎大哭:“太惨了,刚开始还听见小孩在哭,后来什么都听不见了。”
老板找了点消炎药给那个女人喂下去,可是谁都知道,她需要及时的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饥饿,孤立无援,恐惧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迫在眉睫的死亡。
于雅致把我拉到屋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纸塞我嘴里。我第一次觉得于雅致跟小叮当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把剩下的几颗全给我,而后说:“我刚才和刘恒他们商量了一下,老板说,几公里处的水库附近有村庄,路堵住了,不知道那里的人怎么样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行,你们女生留在这里!”于雅致说,“我保证尽快回来!”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必须去,与其在这里惴惴不安地等着,不如在险境中求生。”我剥了一块巧克力塞他嘴里,拍拍他的头,“走吧,把巧克力分了,我们都需要热量。”
我左脚还没迈出门,就被于雅致拽回来推到墙上抱住,他的心跳得很快,如同擂鼓。于雅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文雅细致,我们交往半年,他不温不火,我意兴阑珊。平时约会都在图书馆,吃饭大多数是在食堂,改善生活就是去师娘家,最亲密的举动无非是他送我回家,在楼下灯影里落在额头上的浅吻。
这样炙热的拥抱险些让我无法承受:“于雅致,你犯病了啊?”
他笑起来:“是你太可爱了。”??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情侣之间肉麻肤浅的调情,这有点不像于雅致的作风。不过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没时间抱在一起讨论彼此的作风问题。于雅致接着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你要留在这里照顾好其他女生,否则我们不能放心出去。”我只能答应,他说,“等我回来。”
好在老天稍微开了开眼,暴雨转为中雨,路面的能见度转好。热血青年们都已经准备好出发,女生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都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当然我们也不想坐以待毙。
??
然而人生就像一场赌博,押宝这种事有赢就有输的一方。
快到中午时,水突然漫上来了。
不过是短短的半个小时,从脚踝漫到胸口。旅馆老板惊恐地说:“可能是上头的水库决堤了!”我们爬上屋顶,水势长得很快,我们站在二层砖楼顶,看着汹涌的水势,女人们忍不住绝望地哭起来。
是的,绝望。
那混着泥沙的浑浊的水面,掀起的水花却是雪白的,我突然想起书上说:假如有一天你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你想起的人,必定是你最爱的人。我想起了谁?除了我的骨血至亲,还有那个远在天边的男人。
??那个我深爱的男人。
他的工作是随时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而此时,我们远在天边各不相干,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他的存在,近在咫尺。如今我站在他站过的位置,在死神的面前。他全身而退,而我八成要被死神抓去当二姨太了。
我很冷很饿,也很累很困。于是我很顺应自己的心意闭上眼。
不知道谁在我耳边喊:“唐果,你不能睡啊,你会失温的,快醒过来!”
我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好似坠了铅块,身体却是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似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可是心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斤,越来越清晰。
叶榛。
你不要再讨厌我了,我快死了。
或者你已经不再讨厌我了,你已经忘记我了吧,忘记我这个纠缠了你四年的恐怖分子。
我挚爱的,你不必费心记得我。
可是,请你记住那些与我有关的岁月,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它很短暂不够甜蜜,它是你的负担甚至灾难,却已经倾尽了我的一生。
那是一座洁白的丰碑,立与天地之间,终有一日,我会死,它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