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速速归矣
最后,一天也没逗留。我还在帮小草理行李箱,手机已经欢脱地响起来:“你嫂子要生了,已经进待产室了。”
我拎了笔记本,行李都没收拾就奔着车站去了。路上给医生打电话。
“医生,我嫂子要生了。”我身负“血库”重责。
“……”连叹气都懒得叹气了,“路上注意安全。”
夏至这一天,表嫂顺利诞下小庚,七斤二两。
我给医生打电话:“顾魏,我升级当姑姑了。”
“恭喜。”
“同喜同喜。”
挂了电话,恍然发觉,我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劲……
小庚完全袭承了表嫂安静的性格,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醒着眼睛轱辘轱辘转两圈,一旁表哥兴奋地说“儿子,来,亮一嗓子。”小庚完全无视,闭上眼睛继续游姑苏了。
表哥:“你这样不哭不闹,乖得让我很惶恐啊。”
众:“……”
表嫂出院回家后,我返回X市。事先没告诉医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事实证明,我果然不是女主的命。到了公寓,医生不在,我钥匙忘了带。
认命地摸出手机发短信:“医生,你在做什么?”
一个电话很快追过来。
“校校,你——在哪?”带着不太确信的语气。
我刚才那条短信究竟是哪里暴露了啊……
“你现在在哪?”语气有点急。
“你公寓门口。我忘带钥匙了。”
“我在路上。还有大约一刻钟。”电话就挂断了。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电梯一响,我就歪过头看,闷热的天气,等得百无聊赖。等所有羞涩激动的心情已经磨蚀得荡然无存的时候,医生到了。
“你怎么——”
“想你了。”我抹着脑袋上的汗,“医生,我快脱水了。”
一进门,我就进了卫生间,洗脸。满满一池水,脸埋进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脸水滴地抬起头,医生站在我身边。
我刚准备调戏一句“是不是很出水芙蓉?”,他已经上来揽住我的腰,脸放大放大再放大……
初,初,初,初,吻,吻,吻,吻,我觉得我快疯了……热疯了……
医生拍拍我的脸:“你要不要再洗个脸?”滚烫。
我勾住他的脖子:“你吻完了?”
医生:“……没。”
我冲着澡,笑眯眯地听着医生在外面叮叮铛铛地收拾。
刚才我说:“如果我马上还要洗个澡,你是不是就——”
医生无力地扶额:“林之校你离我远一点!”然后,红着一张脸出去了。
想成功地调戏一个男人,是多么地有难度啊~
医生敲门:“好了没有?”
“干嘛?你要进来?”
“……”
我洗好澡出来,医生把我的手机递过来,两个未接电话。
“你的钥匙没带,你怎么回宿舍?”
“在宿管那押身份证。”
“今天晚上回来么?”
“不了,我再待两天。”
“干吗?陪男朋友?”
⊙_⊙我和医生同时惊了。
“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
“妈,”我决定主动捅破窗户纸免得被东窗事发,“我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歇了三秒,“开玩笑呢吧你?”
医生扭过头,很不厚道地笑了。为什么明明压力很大的事,会突然变得这么有喜感。
“真的。有一阵子了。”
“人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目前还在考察中。”
娘亲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男人,别的都可以不重要,但是一,要对你好,二,品性要好。”
我瞥了一眼旁听的医生:“品性要怎么观测?”
娘亲:“所谓醉酒观其性。找机会把他灌醉。”
我囧:“他醉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娘亲:“谁让你私下灌他了。同学同事聚餐的时候。”
我:“他跟我——不是一个领域的,聚餐聚不到一起。”
娘亲:“你到底找了个什么?!”
我大汗:“好人!大好青年!您肯定喜欢!”
娘亲:“你自己先全方位考量完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带回来我们把把关。”
然后就利落地挂断了。
医生终于憋不住了,在我旁边大笑出声。
十秒钟之后,手机又响了。
“你晚上住到萧珊那里去。”
“啊?”
“我会查岗的。”
然后又利落地挂断了。
医生笑不出来了。
路人甲说:男人最怕的,是丈母娘,最讨厌的,是闺蜜。这**雌性生物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让已经很多舛的恋情变得更加多舛。
我刚到宿舍里把假期要用的东西收拾好,就接到了三三的电话。
“位置。”
“学校。宿舍。”
“带顾医生来见见亲友团吧。我们在XX路这边的必胜客。”
“你——们?”
“还有印玺金石两口子。”
“我能不去么?”
“你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呢还是——”
“半个小时后到……”
半个小时后,我和顾魏坐北朝南,沐浴着探照灯一样的阳光,接受对面三个人的检视。
印玺笑得很是温柔:“喝什么?”
“姐姐,你这样我不适应……”喝不下去,“有话直说吧。”
顾魏抿嘴笑了笑:“两杯热巧克力。”一只手轻轻贴上我的后腰。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顾魏应对自如,我基本就是个摆设,除了闷头吃,就是闷头吃,完全无视三三已经快要抽筋的眼角。
印玺到最后一副了了心愿的家姐模样:“校校别的事情上聪明,自己的事情上糊涂,以后你多操心了。”
顾魏:“放心。”
金石完全倒戈:“多来Y市走动走动,叔叔阿姨那关不好过。”
顾魏:“年内会上门拜访的。”
三三:“晚上干妈问,我就说她住宿舍了。”
顾魏难得卡壳了一下:“麻烦你了……”
回去的路上,我玩手机——
“你刚从埃塞俄比亚回来么?就知道吃!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医生那个眼神呦~~~”三三。
“鉴定完毕。此君可嫁。”印玺。
“可以开始和家里透透口风了。早做打算。”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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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还是男人理解男人。
26、二见家长
2010年的七月,对于我和顾魏来说,就是一道分水岭。之前的日子,就是过山车那前二十秒,慢慢爬坡,之后的日子,风波迭起。
我逗留在顾魏那里的第三天,周末,他被陈医生喊去医院找份资料,剩我一个人在公寓试验从娘亲那里新学来的山药瘦肉汤。正刨山药皮刨得一手粘液,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顾魏,毫无心理准备地去开门——
“……”
“……”
对方微笑:“林之校吧。我是顾魏的妈妈。”
“阿姨好。”
我觉得我的大脑跟锅里的水一样,沸腾了……
为什么我披头散发为什么我套着顾魏的t恤为什么我满手粘液为什么我完全没得到消息啊啊啊啊!
医生娘:“刚好他爸爸到附近办点事,我就过来看看。在做什么汤?”
“山药,西红柿,瘦肉丁。夏天喝比较开胃。”
医生娘微笑着点点头,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好。我手摸进口袋,飞快地按下顾魏的快拨键之后,便力作淡定地继续刨我的山药。
半个多小时之后,顾魏开门:“妈?”
医生娘:“你还真是卡着点回来吃饭。”
顾魏笑:“啊,校校在么。”
“啧,”医生娘轻轻打了下他肩膀,转过身看着我笑道,“不要惯着他。”
我:“不会…………”
顾魏换了拖鞋掀开电饭煲盖:“妈,你中午和我们一起吃么?”
“不了,我和你爸回去还有事。”医生娘转向我,“校校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顾魏捏了捏我的手,我乖巧地点头。
大门关上之后,我靠在墙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顾魏伸手贴了贴我的脸:“紧张了?”
“我已经出离紧张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起顾魏父母的职业。
“我爸也是医生,我妈是老师。”
“老师?”对此我颇为诧异,“我们家林老太太也是老师,怎么和你妈风格相差那么大。”老太太比较犀利,而医生娘明显温婉了许多。
“教的专业不一样吧。你奶奶教什么?”
“魏晋南北朝文学。”
“哦,我妈教临床麻醉。”
“……”我扶额,“你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们一家三口都是医生的!”
一个麻醉,一个心胸外科,一个消化外科……
“顾魏——”我咽了咽口水,“你们家配合一下,可以把人从上开到下了……吧?”
顾魏笑得无比温柔:“啊,所以你要乖一点。”
不带这么恐吓的>_<!!!……
八月初,我回到学校跟项目,在外面跑了三个礼拜。
顾魏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这个天,果真骄阳似火啊。”
小草捂脸:“我现在看到比我白的男人,都有种除之而后快的心情!”
车子开出去十分钟,我才发觉:“这是去哪儿?”
顾魏:“见公婆。”
我:“⊙_⊙!”不带这么玩的!
我开始打商量:“医生,我,我没准备东西,空手上门拜访,是不礼貌的……”
顾魏瞥了我一眼:“你想准备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呃,你等我想一想,等想好了之后——”
“没事,路上有50分钟,你慢慢想。”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搞了!
最后,我无比纠结地被顾魏挟持回家,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果篮,以及一盒醉虾。
在经过之前医生娘的洗练之后,当我发现家里除了医生爹医生娘,还有医生爷爷和医生奶奶的时候,已经完全宠辱不惊了……
“爷爷,校校买了你和奶奶最喜欢的那家醉虾。”
是你买的吧……
医生娘接过果篮的时候抚了抚我的胳膊:“晒黑了。”
顾魏笑:“没事,她白起来快得很,下回过来你就看不出来了。”
我:“……”
顾魏的外貌袭承了爷爷奶奶的优点,性格则是父母的有机中和,我一边感慨这厮实在是会遗传,一边陪着爷爷杀了盘象棋。最后我和顾魏联手,才险险逼和。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们占先手,肯定没这么幸运。”
爷爷大笑:“下得不错下得不错。你们俩之前对过没有?”
顾魏笑:“她这第一盘棋是留给爷爷了。”
爷爷满意地挥手:“吃饭吃饭,不要把小姑娘饿到了。”
众人起身去饭厅,我和顾魏走在最后,互相看了一眼,我摊开手掌,一手心的汗。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顾魏把我扔在爷爷奶奶旁边,悠哉地作壁上观(先生,你怎么就这么淡定呢?),我终于体会到那天他独战金印萧的忐忑。好在长辈问的都是些常规的学习工作,应对得还算自如。
之后,医生娘端来果盘。我削苹果,顾魏就在旁边盯着看。
奶奶:“小北看什么呢?”
顾魏抿嘴笑:“我在学习怎样把果皮削成半透明。”
奶奶笑:“姑娘家手巧。”
我脸红了……削苹果皮的故事……
分完了苹果,我回头看见他眼巴巴的表情,塞了一牙到他嘴里。
“我还想吃柚子。”某人继续要求。
我拿起一只葡萄柚继续剥,看见他笑得眼里波光流转。
一旁的医生娘开口了:“校校你不要惯着他,让他自己弄。”
“……”我看着手里已经剥了一半的柚子,“还是我来吧。”
我去厨房洗手的时候,听到医生爹的声音:“还给你惯出毛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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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我哪里有那么心机深重。
(那你就是太爱我了^_^)
医生:姑娘家矜持一点……
27、西装革履
见家长能见得这样顺利,我觉得有些意外,用表哥的话说,顺利得让我很惶恐啊。
如果说,之前我和医生是两个人并肩而立,那么见家长则标志着我们开始完全入侵对方的生活体系。我的称呼瞬间从名字飙升到“嫂子”,“弟妹”,“师娘”,“师太”,“顾魏媳妇”……
自从被顾魏拎去参加了一次聚会,一去到医院必遭调戏。陈聪医生每次见到我都特别欢脱地“弟妹~弟妹~”(他只比顾魏大了二十几天),护士长明明之前都喊我小林的,那天突然冒了句“顾魏家的,给他拿生姜冰糖炖点梨。”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顾魏同志,戴着口罩对着我眨眼睛眨得特别无辜。
“怎么感冒了?”
下班的陈聪从我身旁走过:“相——思——”
九月下旬他意外迎来了一个手术高峰期,我实验排得满。于是两个见不上面的人,在恋爱一年后,迎来了短信密集期。
医生把我那些无厘头的短信都留了下来,据他描述,他的手机就像个杂货铺。
“刚才在三食堂,一留学生打的快餐里有不明物体,遂操着一口扭曲的中文与打菜师傅理论,结果还没说完,师傅惊为天人地爆了一句So What?!”
“医生,你天天在手术台上……回家坐荤菜不会有违和感么?”
“那么多艺术家都是死了之后才身价暴增,我们死了之后……可以捐献器官。其实按黑市价格算,真比我现在值钱。”
我对医生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好在数量不多。然后会在类似下午三点,晚上七点这种完全无迹可循的时间接到医生的电话。
电话内容也很简单:
“在做什么?”
“导师办公室……”
“……”
然后,然后就挂了。基本都是这么短的对话。医生说,见不到面听听声音也好。
九月底的一天,医生打电话来。
“你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你不是要代XXX值班么?”
“不用了,他本来打算十一订婚,现在直接结婚请婚假。”
“……”这样也行。
“我30号夜班,1号上午开始放假,3号上班。”
“那我3号回家。”
“1号晚上我是伴郎。”
“……”
于是十月一号中午在人满为患的商场为医生挑了条领带之后,我们打包了食物直奔公寓。
吃完饭他冲了澡趴床上补觉,我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洗了盘水果,就抱着他的笔记本上网,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做翻译。
由于医生一向行动无声,我又比较专注,一直等我被扑倒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不是真的老夫老妻,虽然之前也亲一下抱一下,但大都是很清水的,现在整个人埋在他身下,我大脑控制不住地秀逗,往外冒感叹号问号省略号。
原来一米八躺下来这么长……
这算不算小别胜新婚?……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咱俩肋骨硌上了!!
医生并没有像小言男主那样深情地望着我然后一个法式长吻,他只是扑倒,调整姿势,脑袋埋在我颈窝里,然后,不动了……
我在心跳过速之前,用右手指戳了戳他:“嗯——”
医生:“嗯。”
我戳完的那只手不知道放哪,就那么悬在半空中。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到我悬着的右胳膊,抿了抿嘴角,捞到身侧一放,继续睡……
于是我……
也就这么跟着睡着了……
等我一觉醒来已经两点半过了,身上盖着薄毯,医生坐在旁边的地板上,听我的音乐,翻我的文献。
他盘着腿,表情安静,敲了大半行,想想,删几个字,再敲。
我心理有种说不出的松软,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这么好一青年能单到30,实在是个奇迹。”
医生摘了耳机过来咬我。我发现这厮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也是一条狼。
我知道他大学一直练太极,于是心血来潮抓住他手腕一折,扣到他身后,往上一推。
一分钟后,医生借助狭小的空间和身高腿长的优势把我扣在身下:“哪儿学来的?”
“小时候跟院里的哥哥们学的。”我试图反击,奈何被他扣得死死的。
“快三点了,我们要在五点前赶到饭店。”
我一把把他推起来:“速度!你的西装呢?”
医生平时白大褂里面都是休闲装,所以当我看见他扣上衬衫袖扣,穿上熨好的西装后,我心里大叹“捡到宝了,真的捡到宝了。”
娘亲说,正装是最能检测一个人身材比例硬伤以及个人气场的着装。医生没有八块腹肌,但是胜在骨架匀称修长,平时注意锻炼身上没有赘肉……哎~我就喜欢腿长的。我一边乐孜孜地给他打领带,一边庆幸医院一般没什么穿正装的机会。
“傻笑什么?”
“我挑的领带漂亮啊。”宝石蓝多衬皮肤啊。
“不应该是打红色的么?”
“打红色你是打算去抢亲呢吧?”我拿开他搭在我腰上的手,“我要去变身了。”从包里抽出一个纸袋,在他不解的眼神里闪进卫生间。啧,医生穿得这么妖孽,我无论如何不能牛仔裤加t恤啊。我再次感慨娘亲的目光多么具有前瞻性,开学的时候我还觉得她往我的行李箱里加了件小礼服实在是多此一举。素皱锻的无袖连衣裙,白底,复古的黑色花纹,亲妈就是亲妈啊~
化妆是个技术活,我不在行,敷了张面膜了事。正在梳头发的时候,门外传来医生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卫生间,除了喝他的须后水中毒,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有事”……
头发盘好之后,我看着手里有点复杂的发梳为难,推开门,对着阳台说上晾衣服的人喊:“帮个忙。”
医生转过身来,愣了一下,慢慢走过来。
我清清嗓子,故作镇定:“还不错吧?”晃了下手里的发梳,“我看不见后面。”说完往他手里一塞迅速背过身。
医生慢慢把发梳插到盘好的头发里,理了理周围的头发,然后在我的后脖子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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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我都跟家里铺垫了大半年了,哪儿能不顺利啊。
28、婚礼阴影
我们到酒店的时候,新郎正陪着新娘在化妆间补妆。新郎翟杰之前聚餐的时候见过,算起来和我是校友,在病理实验室工作,新娘子在药剂科。
新郎调侃:“啊,找顾魏当伴郎实在是砸自己的招牌。到时候别人拍张照片传到网上——看到伴郎,新娘后悔了……”
一旁盘头的新娘抿嘴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
顾魏一会儿要同新人一起去门口迎宾,我就出了化妆室帮陈聪一起摆喜糖。
“弟妹,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我抬头看看花团锦簇的大厅,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以开始考虑考虑了。”陈聪笑道,“这么好的小伙子,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我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坐的这桌有一半是顾魏他们科的,免不了被调侃两句,众人正聊得欢,大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司仪上台。我下意识地向门口望了一眼,只看到顾魏匆匆消失的侧影。等到新郎新娘上了台,顾魏才从台侧小门出来,立在暗处。
身旁的陈聪突然“啧”了一声,蹙了下眉,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女士跟在顾魏后面出来,应该是伴娘,与他并肩而立。
顾魏的目光远远地向我们这边扫来,晃了一圈,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舞台上。
我低声问陈聪:“怎么了?”
他和护士长对视了一眼,淡淡地摇摇头:“没事。”
舞台上新郎新娘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互表忠心,舞台下的阴影里,顾魏颔着下巴,嘴巴抿起,脸上被灯光打得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让我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在新郎新娘敬酒敬到我们这桌的时候尤其明显。
顾魏明显喝了酒,眼睛水汪汪的。陈聪和翟杰两家父母本就熟识,新人一过来,就被他拦住:“到了这桌,你喝一杯就走,说得过去么?”
翟杰瞟了我一眼:“你想怎么喝?”
我正奇怪这新郎怎么这么听话,顾魏不动声色地站到我旁边。
我看着他变红的耳朵,低声问:“有没有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顾魏夹起我碗里的半块南瓜饼放进嘴里:“没有。”
他趁着陈聪劝酒的时候,把我碗里的东西全部清光。
“嘿,伴郎干嘛呢?”斜对面一白面君叫道。
顾魏走回新郎身边。
“这擅离岗位要罚酒的啊。”白面君不依不饶。
然后——
“行了,他已经喝得够多的了。”
“哎呦,伴娘心疼了。”
顾魏的脸冷了下来。
陈聪:“擅离岗位轮的到你罚么?”
白面君消音。
我突然间,看出了些门道来。偏过头看顾魏他们离开,却正对上了伴娘的目光。最终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回过头来继续吃。
“弟妹,多吃点,晚上你还要照顾顾魏。”
敬完最后一圈,顾魏不见了。我刚摸出手机,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在车里歇会儿,有点晕。”
我看到翟杰夫妇已经落座主桌陪着长辈用餐,便出了大厅往停车场去。
顾魏闭着眼睛斜靠在后座,我从另一边上车,伸手贴贴他脸:“顾魏?”
顾魏“嗯”了一声,环住我腰,靠在我身上。
很重的啊!
“医生,你醉了吧?”
“……”
“你这个姿势,不难受么?”
“唉,我心口烫……”
心口烫,心口烫我又不是冰块!
休息了估计有二十分钟,顾魏手机响了:“伴郎,准备回来送客了~”
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已经十点了。
伴娘走过来:“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这边房间都订好了。”
“不了。”顾魏向来是不喜欢住外面的,握着我的手腕跟翟杰夫妇打招呼,“我们先回去了。”
新娘:“那高浠你怎么说?”
伴娘:“我搭顾魏他们的车吧。”
看着眼前这个混乱的局面,我无奈地插话:“顾魏,我也喝酒了。”没法开车。
顾魏蹙了蹙眉:“老翟,我们的房间号多少?”
回房间的路上,顾魏问:“谁跟你喝的酒?”
“白面君,说要和我认识一下。”陈聪拦都没拦住。
顾魏皱皱眉:“下次别理他。”
伴娘跟在我们身后进了隔壁房间。
顾魏冲了澡,没有干净衣服换,加上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去附近的便利店里给他买酸奶,回到酒店,却看到高浠站在我们门口。
“我来送点解酒药。”
顾魏接过我手里的袋子,表情淡淡地转身进屋。
“那个药他以前吃过,挺管用的。”
我微笑地看着高浠:“谢谢你。早点休息吧,今天都累了。”
关上门,顾魏正坐在床边,已经喝出了一圈奶胡子,茶几上的解酒含片没拆封,我终究什么也没说,进卫生间洗澡。顾魏现年30岁,三高五好,在我之前感情一片空白,连小说都写不出这么童话的桥段,我没必要为过去的事情矫情。
第二天,大家在餐厅一起用早餐。顾魏过去盛新出来的小米粥,高浠端了餐盘跟了过去。翟杰的表情有些尴尬,我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饭,却仍是在余光扫见高浠扶上顾魏胳膊的时候,心里一刺。
吃完饭向翟杰夫妇以及双方父母亲友告辞,高浠随车一同返回。车里的气氛有点闷,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窗外行道树一棵棵滑过。
下立交的时候,后排的高浠轻声说:“顾魏,你开慢一点。”
“嗯。”
过了三个红绿灯。
顾魏开口:“还在那个丁字路口下么?”
“对。”
高浠下车后,我们都没有说话,车里安静得只有外面透进来的车流声。
车钻进隧道,四周暗了下来,我偏过头看旁边开车的人,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装睡我是好手,唯一一项连我妈都识破不了的生存技能。我闭着眼睛,把胸口那些酸胀麻疼的东西平息下去,准时地在公寓小区前一个路口“转醒”。
“醒了。”
“嗯。”
“累了?”
“嗯。”
我推门下车,慢慢往回走。
曾经我以为我是个没什么占有欲的人,现在发觉,未尝不是没有,只是不够喜欢,所以不曾放在心上。但是现在面对顾魏,我虽不至于奢望他之前一片空白,却也突然间无比希望他的前女友在另一个机构另一个城市另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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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啊……这个还记啊。
29、我们谈谈
回到公寓,我冲完澡换了干净衣服,把自己往枕头里一埋,睡觉。
睡不着,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一阵阵地发呆。
直到顾魏从背后拥住我:“校校——”
我说:“睡觉。困。”
下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他看电视,我上CNKI。
“在看什么?”
“岩层破裂。”
这是两个小时内唯一的对话。
三点多,三三打来电话来约我逛街,我看向顾魏,他撑着下巴盯着电视——上的广告,点了点头。
出门前,我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亲了下顾魏的脸颊:“我走了。”
他抬起头,握了握我的手腕:“早点回来。”
所谓逛街,就是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一人一杯饮料,在麦当劳里对坐着发呆。
我发觉这个画面有点诡异,是在隔壁桌一个年轻妈妈向我们行了N次注目礼之后。
我点点三三的手背:“思春么?”不然我实在想不到如此正气的人还能为什么发呆。
三三突然烦躁地爬了爬头发:“一个男人,怎样才算——对你好的,超出正常界限?”
“你活到这个年纪来问这个问题——基本说明那个人对你已经超出一般界限了。怎么?动心了?”
“谁动心了!”三三正色,“坚决不能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所打倒!”(我们从小接受的都是怎样的教育啊……)
“啊,还是个有钱人。”
三三毒辣地看了我一眼:“你出热恋期了?智商恢复了么。”
轮到我烦躁地爬了爬头发:“一个男人,怎样对待前女友——才算不超出正常界限?”
三三一下子精神了:“怎么?余情未了?”
我耸耸肩。高浠在我眼门前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都有失分寸了。
“对方我不管,也管不了。我现在只在乎顾魏的态度。”
三三一巴掌拍在我手背上:“光长脑子不长心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豁达!一个医院里的你看不见的时间多了去了,不把她这心思给彻底灭干净了,你是准备未来若干年在你们家医生身边埋颗不定时**么?!”
“灭干净了——也该是顾魏把她给灭干净了。”关键人物不是我。
“对了,你那个超出界限的糖衣炮弹是怎么回事?”
“……”
我一开始真的是没想得太严重,主要是我想严重了也没用。但很快,我发现自己似乎想简单了。
十一长假后回到X市。论文项目一起上,一天去研究所向师姐要资料,回来的路上想到几天没见医生,就转车去了医院,陈聪告诉我,顾魏上门诊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门诊大楼找他,已近五点,患者不多。我刚拐上楼梯,还没到他们科门诊室,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扎眼的白袍立在走廊最里面的尽头,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离得很近。我的太阳穴抽了抽:公事交流,公事交流……
我立在候诊厅门口的样子,被正对着我的第一个办公室里的白面君看到,他晃出来,表情很是看好戏,低声说:“来捉奸?”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顾魏和你有仇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用上这个词?
遂笑了笑:“果然有那么一类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民间俗称——搅屎棍子。”无视他僵掉的脸,转身离开。
我把带来的野山栗放在顾魏桌上。陈聪笑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黏糊啊,啊?”
我笑笑,点头告辞。
坐在公交车上,顾魏的电话打过来,大口喘着气:“你人在哪?”
“回学校的路上。”
两端沉默,我揉揉太阳穴:“顾魏,有的事,我们两都先各自想想。先挂了。”
接下来的日子,实验楼-图书馆-导师办公室-宿舍连轴转,和顾魏的交流降低到每晚睡前的一句“晚安”。
进入十一月,天气一点点冷下来。期间三三来了两个电话旁敲侧击,都被我搪塞过去,终于,小草问出口:“阿校,你没事吧?”
我把手里合订的地球物理学报翻得哗哗响:“没事。”
下午和路人甲乙碰头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们谈谈。”
“在开会。”
甲乙草三人面面相觑。
“那你先忙。”他挂断。
两个小时后,电话又响了。
我清清嗓子:“我这边还没结束——”
“小草刚从我旁边过去。”
“……”
“林之校,一个多礼拜了。冤杀也不是你这么冤杀的。你是打算——让我过去抓你么?”越说越无奈的声音。
我拿着笔在纸上画来画去:“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那就不说——”
“好的,拜拜。”我干脆利落地挂断。我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么就姑且再鸵鸟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顾魏站在我身后。
我觉得这个人简直已经把X大摸得烂熟了,尤其在小草这个叛徒的帮助下。
他食指点点我手下的涂鸦,抬了抬下巴:“还有海南岛台湾岛。”
等我补上,他抽走:“送给我了。”
我看着这个素来温柔的男人往我对面一坐,突然改走冷峻路线:“我们是谈完了去吃饭,还是吃完饭慢慢谈?”
我拿笔敲敲草稿纸:“那要看你说的故事是长——还是短了。”
顾魏扶扶眼镜:“那你是想听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我沉默了五秒钟:“后面的。”
“同一家医院不同科室的同事关系。”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走了,吃饭了。”
“完了?”
“不然呢?你还想有什么?”顾魏突然有些气急败坏,“我一个礼拜没踏踏实实吃饭了,我一个消化外科的总不能自己的消化系统出毛病吧?你倒是云淡风轻的很,信不信我吃了你。”
我被绑去吃牛排,看着顾魏一脸冰霜,餐刀划得餐盘吱吱响,突然觉得,真是场无妄之灾。
清了清嗓子:“医生,你没觉得你很有流氓色彩?”
顾魏抬了抬眼皮,最终还是端过我的盘子,一边切一边忿忿:“我就是觉得我太绅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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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是,你多云淡风轻啊,跟风一样,搞得我就跟疯子一样。
(吵架很累,谈心更累的唉)
医生:你怎么没懒得吃懒得喝呢?
(吃饱喝好才有力气谈感情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