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官正年轻 正文 第八章
1
就像有些事不能禁,越禁扩散得越厉害。“他奶奶的”犹如野火春风的杂草,很快就势不可当地在全连蔓延开来,把指导员气得半死。
高金义还好心好意地跑去给指导员做工作。高金义说:“指导员,其实‘他奶奶的’这句话不是骂人的话,它顶多就是个口头禅。你在高兴的时候或是生气的时候说说它,挺过瘾的。不信,指导员你试一试。”
指导员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张口就说:“他奶奶的,你还来教育我了!”
徐晓斌找到许兵时,她正在自3的屋里打电话:“他没来吗?怪了,那他能到哪去呢?”
徐晓斌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按死了电活。许兵回头一看是他,更火大了:”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徐晓斌马上摆手示意她:“冷静!冷静!你先给我冷静!”许兵说:“我为什么要给你冷静?关你什么事呀?”徐晓斌说:“不关我的事,但关你的事,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许兵问:“关我什么事呀?你这么紧张!”徐晓斌跑去把门关上,又折回来,坐到了许兵的床上。徐晓斌几乎是在跟她促膝谈心了,用的是苦口婆心的老法子。徐晓斌掏心掏肝地说:“许兵同志,作为战友,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作为男人,我更能理解指导员的心情。你说一个男人,被自己的老婆戴上绿帽子,而且还是刚结婚没多久,即使他是无辜的,是个受害者,但他这个受害者,受得窝囊啊!受得颜面扫地、抬不起头哇!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会说,这又不是指导员的错。这是当然的了,但问题是别人不这么看哪,别人指责他老婆不道德的同时,是会连他一起笑话的呀!我们在处理这种事的时候,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稳妥、稳妥、再稳妥!千万不能泼掉脏水,把孩子一起泼出去呀!你说是不是?”
许兵盯着他问:“你说完了没有?”
徐晓斌拿不准她听进去了没有,也盯着她不错眼,即不说说完了,也不说没说完,保持着随时说话的待命状态。许兵说:“你说完了吧,该我说了吧?”徐晓斌点头:“行,你说吧,你说说看。”
许兵抬脚踢了他一下,说:“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大头。这儿是连长的房间,房间的主人是我,不是你!”
徐晓斌连连点头:“好好好,行行行,你是主人,你比我厉害,你快说吧。”
许兵向后靠到椅背上,突然就没了情绪,说:“我懒得跟你废话了,我不想说了。”
徐晓斌说:“有理不在官大官小,既然你有道理,你就说出来看看嘛。你不说,除了说明你的道理不过硬,还能说明什么呢?”
许兵说:“你少给我来这套激将法,对我没用。总之就是一句话,我才不认同你们那绥靖主义的鸵鸟政策呢。孟勇敢他们要是第一次发现就告诉了指导员,还会有这第二次吗?要么是指导员离婚,要么是那幺蛾子改正。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以后不要叫她名字了,就叫她幺蛾子。她就是个么蛾子。你记住了吗?”徐晓斌直点头:“我记住了,你接着说。”许兵问:“我刚才说到哪了?”
徐晓斌提醒她:“你刚才说到,要么是指导员离婚,要么是莫小……哦不,不对,是么蛾子,要么是么蛾子改正!”许兵皱着眉头问:“你说那幺蛾子能改正吗?”徐晓斌说:“这不是你说的吗,怎么又成了我说的了?”许兵说:“我说的话,也有不对的时候。这活就不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一个人的品性问题,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徐晓斌说:“她改不改,那是她的品德问题;咱们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就是咱们的水平问题了。你是一个有水平的人,你不会干那种把孩子和脏水一起泼出去的事吧?”
许兵说:“必要的时候,我会这么干的。大不了再把孩子给捡回来。”
徐晓斌拍打着桌子说:“我的姑奶奶,怕的是你捡回来的是个死孩子呀!这要是搁在孟勇敢身上,他那么皮实,你把他泼出去也就泼出去了,顶多是断根骨头破块皮。但指导员就不同了,你想想看,他那种死要面子一根筋的劲头,这事还不要他命吗?”
许兵说:“那这事就不能告诉他了?就让他蒙在鼓里,戴着绿帽子在那儿还美哩?那他的尊严呢?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军人的尊严呢?何在?何在?何在呀?!”
许兵最后的质问,是拍着桌子喊出来的,把徐晓斌震得直往后边躲。
徐晓斌等她喊完,坐正了身子,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许兵,你别太激动了,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事,即便要跟指导员说,也不能你去说。”
许兵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说呢?”徐晓斌说:“你俩毕竟是搭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让人家丛容以后怎么可能从容地面对你呢?他脸皮那么薄,又那么爱面子,人家还能跟你一起共事吗?你说呢?你最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让倪双影去说。”
许兵又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徐晓斌,你可真不是东西!又自私又混账!人家倪双影连恋爱都没谈过呢,你让人家一个小姑娘跑去揭发通奸的事,合适吗?”
许兵的手机响了,许兵拿起来看,徐晓斌的脖子也伸得老长。
许兵说他:“你看什么?”
徐晓斌说:“我看是不是指导员的。”
许兵说:“不是,这你放心了吧?”
“那是谁呀?”
“我哪知道!”
“你还不快接,看看是谁?”
许兵按下接听键,问了句“谁呀?”脸色马上就变了,她“嗯嗯”地嗯了一气,最后说了句:“好吧,那就见吧!”就合上了电话。
徐晓斌问:“谁呀?”
许兵说:“你猜。”
徐晓斌试探地:“是莫小娥?”
许兵把眼一瞪,大声训他:“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许叫她的名字,叫她幺蛾子!”
许兵出了平时很少走的小后门,向西不到五十米,果然看见了那个叫“红格子”的咖啡屋。许兵心想:奶奶的,嫁过来没多长时间,对周围的地形地貌了解得还挺清楚。我还不知道这里藏了个“红格子”呢,她倒先知道了。没准这个么蛾子就是在这里跟别人约会呢。这样一想,许兵把自己想得火冒三丈:奶奶的!真是色胆包天,竟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欺负我们的人!真不该跑来跟这种人见面,她能说什么?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真应该转身回去,一走了之。许兵站住了,真的不想进去了。
莫小娥坐在靠窗的一张铺着红格子桌布的台子前,一直盯着许兵看。
许兵刚一露头,莫小娥的心跳就加快了。虽然早就把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想仔细了,但是一看见这个气宇轩昂的女连长,她的心还是不听劝地狂跳起来。
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很怵这个住在自己楼下的女连长。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是在她面前不自在,缩手缩脚地放不开自己,施展不了自己。她平时练就的那身武艺,在她面前全都白瞎,别说施展了,藏都来不及呢!
真不知自己怕她干什么。按说,她跟自己的丈夫是平级,自己的丈夫比她好像还要重要一些。丈夫是连队党支部的正书记,而她则是个副书记,正比副大吧?再说,部队又讲究个党指挥枪,丈夫这个政工干部,还指挥不得她这个军事干部?而且,她好像跟丈夫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丈夫一直都说她好,她对丈夫也是真好,自己住的新房还是她帮忙要的呢。按理说,两家关系应该很好才对,她和她理应成为朋友才对。可惜的是,她俩不但没成为朋友,她还如此地怕她。可见那句老话说得有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大概跟她不是一类人。
天哪!她为什么站在那儿不走了?她在想什么?她不会是想变卦不来了吧?老天爷呀,帮帮忙吧,别让她走,让她进来,让她一定要进来呀!我今后的命运可全掌握在她手上了。我今天一定要跟她坐下来,一定要努力说服她,否则的话,我的一切的一切,可就全完了!
莫小娥从新东方出来,在明媚的阳光下,理智马上就浮出了水面,她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她先把情人打发走,自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大脑里所有的细胞,飞快地运转起来。
大事不妙了,要大祸临头了!这是莫小娥最先意识到的。莫小娥知道,许兵是绝不会保持沉默的,她在那两个人身上的好运不可能再有了。丈夫不止一次地说许兵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只要她认为对的事,天王老子她都不怕。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个还没有随军的家属,她会怕自己吗?她不但不怕自己,她还会怪自己,弄不好还会恨自己!她是不会坐视不管这件事的。还有,还有那个将军的女儿,这次也跟那次不一样了。那次她还像是有点害怕,都不愿跟自己对视。而这次,她不但怒视自己,竟然还伸出手来指点自己。
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哪怕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呢。
莫小娥飞快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在车里,莫小娥给丛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很不舒服,正打车往家走,让他到大门口来接她一下。
莫小娥分析,这种事,许兵是绝不可能在电话上对丈夫说的,她会赶回来当面对丈夫说,而且很可能会跟那个将军的女儿一起说。那样的话,她莫小娥别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她跳进哪儿都没用了。除非她不想活了,跳下去不上来了。
莫小娥在出租车里看见丈夫站在大门口,一脸的焦虑,她悬了一路的心才稍微放下了点。起码她的判断是准确的,许兵果然没给丈夫打电话。
她从出租车里下来,丛容一见她,就担心地说:“哎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哪不舒服?快上门诊部看看去吧。”
莫小娥心里想:我的胆都要吓破了,我的脸色能好看吗?她冲他一笑,楚楚可怜地说:“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头晕,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莫小娥用刚才挽着别人的胳膊,挽住了丈夫;把刚才倚靠在别人肩上的头,倚在了丈夫的肩上。
回到家里,莫小娥趁丈夫去给她倒开水的空儿,偷偷地将他的手机关了。然后搂着丈夫的脖子倒在了床上,撒娇地说:“亲爱的,陪我睡一会吧。”
亲爱的很快就睡着了,还在她耳边打起了欢快的呼噜。莫小娥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就在丈夫欢快的呼噜声中,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决定:打电话给许兵,约她出来见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没有用,只有老天说了箅了。莫小娥感到莫大的委屈,眼里涌出了泪水。
许兵看见了“红格子”里的莫小娥,甚至看见了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许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的软肋就是她的心太软。许多人看不清这一点,是因为她平时给人以非常强势的印象,是个说一不二很霸道的人。霸道的人能是心太软的人吗?按说应该不可能。可谁知许兵就是个例外呢?可见,群众的眼睛不可能永远都是雪亮的。
但有一个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看清了许兵的软肋,一举就将她拿下了。
该唱东方小姐睡不着觉了。
唱东方原本是个不知失眠是什么滋味的人,在听别人抱怨睡不着觉的痛苦时,她很不理解,信口开河地给人家支招:“睡不着就看书看电视呗,一直看到犯困为止。”被失眠折磨的人,很烦她这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德性,就说她:“你少在这儿站着说活不腰痛,等你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奶奶的!现在唱东方知道睡不着觉是什么滋味了。牙痛在别人身上那不是痛,等痛到自己身上,就知道能要人命了。
2
唱东方烦躁无比地坐了起来,把手里的控制器,像手榴弹那样投了出去。同时出去的,还有“他奶奶的”这个一连的“连骂”。好像是好一点了,他奶奶的,的确还是管点用呢。
唱东方知道自己是恋爱了。而且,要命的是,自己竟然是在单相思,比那个倪双影也没强到哪去。更要命的是,自己恋爱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工作的对象。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国际笑话!
令唱东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爱上孟勇敢呢?别说外人想不通了,连她本人也想不通呀!
他俩就像是两个不同段位的棋手,被别人闹着玩地摆上了一盘棋,两人都知道是闹着玩的事,都不认真地胡走瞎走。走到最后,她这个九段,竟然被一个三段逼到角落里动弹不得了!这才是闹着玩的上乘之作呢,闹出了花样来,闹出了花边新闻来。
唱东方盘腿坐在半夜一点三刻的单人床上,眼前又浮现出孟勇敢嘴里含着蜻蜓那可爱的样子。唱东方转念又批判內己:那有什么可爱的?那么大的人了,还跟个毛孩子似的,举着一把破扫把,嘴里叼着集体挣扎的蜻蜓,仰面朝天,一下又一下地奋力地扑腾着。这是个大男人吗?这简直就是个屁孩子!自己不是一直宣称喜欢成熟而稳健的男人吗?这个捕蜻蜓的男人,即不成熟,也不稳健,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真是莫名其妙,有悖自己的追求和理念嘛!
噢,对了,还有他的大红脸,那张骤然涨红的周正的脸。唱东方这样的美女,身后从来不缺的,就是乌泱乌泱的追逐者。在这些人中间,她似乎很难见到会脸红的人。现在的人,好像很少脸红了,不知是脸皮厚了,还是心理素质好了,反正唱东方很少看见脸会红的男人。更不要说红成那样了,简直比红布还要红。红得耀眼,红得令人不得不评然心动。
孟勇敢那张通红通红的大红脸,简直就是另一把高高举起的大扫把,唱东方就像是一只低空飞行的蜻蜓,让他毫不费力地一下就给按住了。只是,她这只被按住的蜻蜓,人家好像并没有上来取走的意思,就让她自己在那儿扑腾,挣扎,夜不能寐,烦得直骂他奶奶的!
唱东方终于睡着了,她在做梦。在梦里,她举了把大扫把,在什么地方捕蜻艇。蜻艇太多了,乌泱乌泱地挤在她周围,似乎是争着在往她的扫把里钻,急得她简直不是在捕蜻蜓,而是在赶蜻蜓了。蜻蜓越赶越多,她的胳膊举不动扫把了,她回头大声喊:“孟勇敢,你在哪里?快出来帮帮我!”孟勇敢不知从哪钻出来了,嘴里还是含着一大把蜻蜓。她扑了过去,一下用扫把将他按住,大声喊道:“看你还往哪里跑!”孟勇敢在扫把下变成了一只通红通红的红蜻蜓,害羞地用翅膀遮住大红脸,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没听清,她又大声问:“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唱东方醒了,她抱着毛巾被坐了起来,还在那儿想:那家伙到底说了句什么呢?
孟勇敢正在组织分队政治学习,他在念报纸。他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按他以往的习惯,这种不方便的时候,他是不予理会的。但今天怪了,他神差鬼使地掏出了摩托罗拉,瞅了一眼来电显示。看见“太阳升”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脑袋突然间就缺血了,头一懵,差点就把“太阳升”三个字给秃噜出去。
大伙都察觉到这个电话有问题,但却都不知道这是谁来的电话,谁的电话能让分队氏这么失态。大伙还担心,别是分队长家里有什么事了?谁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女人的电话。因为在大家的印象中,还没有哪个女人让孟分队长这么分过心呢!
唯有坐在对面的徐技师猜出了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现在的孟勇敢,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坚如磐石的孟勇敢了。他现在已经是千疮西孔了,哪怕是一个微微震动的电话,也能让他失态地老念错别字了。
徐技师有些生气。他不是生孟勇敢的气,他知道这不是人家孟勇敢的问题,人家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气的是自己一意孤行的老婆,还有那个害人不眨眼的小姨子。徐技师生气地想:这两个混蛋!玩一玩、闹一闹,也就罢了,哪能这么没完没了了呢?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不懂好歹呢?还骂人家么蛾子不是好东西,你俩再这么闹腾下去,跟她也差不了多少了。五十步和一百步罢了,谁也别骂谁,谁也别嫌谁!
孟勇敢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把报纸交给黄磊,让他接着往下念,自己起身出去了。
徐晓斌望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想:看你这分出息,活该你让人家逗着玩!
孟勇敢跑到水房里,还多此一举地关上了门。他拿出手机,掀开机盖,果然在未接电话里又一次看见了“太阳升”三个字。这还是上次东方红约他看《天鹅湖》时,留下了她的手机号,被孟勇敢绞尽脑汁地冠以“太阳升”的名号,存到了手机里。
他把电话打了过去,听了一会《我和你》的彩铃,东方终于红了,太阳出来了。
唱东方上来就质问:“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孟勇敢急忙解释:“我们在政治学习,我正在读报纸呢。”唱东方“噢”了一下,以示原谅他了。孟勇敢小心地问:“你有什么事吗?”唱东方不客气地反问:“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孟勇敢急忙点头,表示可以可以,又马上意识到她看不见,赶紧说:“可以可以,你可以随时打。”
唱东方“咯咯”地笑了,孟勇敢听着像风铃一样好听。唱东方笑够了,孟勇敢还没听够呢。唱东方像刚想起来:“噢,对了,我给你打电话,还真是有事呢。你们那儿有电钻吗?”
“有!有!”孟勇敢不由分说地先应承下来。“太好了!我在宜家家居买了几块板子,想钉到墙上当书架。”
“行!你说什么时候钉吧?”
“今天晚上吧,你有空吗?”
孟勇敢又猛点头,边点边说:“有,有有!你看儿点合适?”唱东方笑了,好像是不好意思了:“我请你帮忙,要看你的方便。“孟勇敢马上说:“那就七点半吧,看完《新闻联播》。”唱东方唱歌一般地说:“你说几点就几点,随便你。”孟勇敢站在水房里,不确定这亊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走到水池边,拧开一个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帮他证实了喜事的真实性。孟勇敢索性伸出手来洗了起来,边洗边笑话自己:奶奶的!真他娘的贱哪,帮人家上门干活去,还高兴成这样,真是不成体统啊!
他突然想起电钻的事,连里怎么会有那玩意呢?找谁去借呢?他突然想到一个老乡家正在搞装修,说不定就有电钻呢,一个电话打过去,果真就有。老乡说,我正好在呢,你来吧。
孟勇敢连蹦带跳地跑去了。老乡问他会用吗?他说看别人用过,自己没用过。老乡让装修工人教教他。工人示范地在墙上打了个孔,孟勇敢马上说:可以了,会了!他接过电钻,亲自在墙上钻了一个孔,还不放心,又钻了一个。还是有点不踏实,还要钻。老乡不干了,说他,你是来借电钻的,还是来捣乱的?
晚上,孟勇敢踩着《新闻联播》结束的音乐,提着电钻,冲出了宿舍。怎么那么不巧,偏偏在楼梯上碰到了徐晓斌。
徐晓斌抬头望着像打了鸡血似的孟勇敢,又看到他手里的电钻,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他偏要装做不明白,偏要拿话去激他:“你这是要干吗去?到哪去学雷锋做好事?带上我一起去呗,我好给你打个下手什么的。”
孟勇敢把电钻像手枪那样举着,像国民党兵那样朝天晃了晃,喝道:“滚开!给老子让路!”
徐晓斌极其配合地贴墙站着,还假装害怕:“老总,您请过。”老总举着电钻,晃着膀子,从良民身边走过。还没等徐晓斌抬起脚来踹他,孟勇敢就撒丫子跑掉了。
唱东方沐浴的时候,内心在嘲笑自己:至于这样吗,把自己搞得这么隆重!接下来你要干什么呢?
唱东方笑了起来,站在温暖舒服的花洒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她确实觉得这一切挺好笑的,越想越好笑。
以前也找借口约过孟勇敢,也跟他单独见过面。那时自己是肩负使命的,但自己的使命感似乎并不强烈,有一搭没一搭的,并没有进人角色,也没有进入工作状态。大概是自己太过自信了吧?觉得对这样一个小分队长,自己玩票一样,就能把人家搞掂。再顺手牵羊一般,把他往表姐那儿一交,自己好拍拍手交差。哪承想,自己没把人家搞掂,倒让人家把自己搞掂了!
唱东方站在镜子前往身上喷香水的时候,又笑开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奶奶的,你这倒像是要进入角色、进入工作状悉了!”
外边有人敲门,唱东方大声问:“谁呀?”问完又在心里骂自己:你这是干什么?这也太小儿科了!
孟勇敢提着电钻进来了。他从唱东方身边走过时,唱东方闻到了一股子人参洗发液的味道。唱东方抿着嘴笑了。
孟勇敢进到屋里,并不看主人,而是转着脑袋到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
“我找木板,你不是要钉木板吗?”
“你不用这么积极,先坐下来歇歇吧!““还没干活呢,不用歇!”
“我这是客气。”
“不用客气,快干活吧!”
唱东方把木板拿了出来,告诉他钉在哪里。孟勇敢二话不说,埋头苦干起来。
这两块木板,是唱东方跟许兵逛宜家时买的。买了快一个月了,扔在那儿也没安。唱东方总是这样,净买些可用可不用的东西,买回来大部分都不用,扔在那儿占地方。这次要不是用它来做借口,这两块板子,恐怕这一辈子都爬不到墙上去。
孟勇敢三下五除二就钻好了四个孔,好像他用了一辈子电钻似的。唱东方奇‘隆地问他:“哎,你好像很熟练嘛,你干过这个?”孟勇敢头也不抬地说:“我在家干过木匠。”唱东方问:“真的吗?”孟勇敢说:“假的。”
也不知他是个真木匠,还是个假木匠,反正活干得很利索。十分钟不到,活就干完了。
孟勇敢拍了拍手,唱东方以为他要交差了。谁知他竟然头也不回地问:“笤帚在哪儿?”
唱东方马上叫了起来:“不用不用不用!卫生我自己打扫。”孟勇敢很不耐烦地说:“你快别啰嗦了,我就手就干了。”孟勇敢很轻、很仔细地清理着地上的尘土,光是这一个举动,唱东方就看出他是个很细心、很爱干净的男人。这令唱东方有些意外,感到一种意外之喜。
唱东方坐在床上,看着孟勇敢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扫卫生,恍惚间,她有一种家的感觉。他是这个家里负责任的男人,她是这个家里受宠爱的女人。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心里就像爬上了一只蚂蚁。蚂蚁在她评怦跳动的心上,慢慢地但却坚定地爬着,令她感到心里又麻又痒的,还挺舒服、挺好受的。
望着孟勇敢扫地的后背,唱东方突然有一种想扑过去,从后边拦腰拥抱他的欲·望;想把內己的脸,贴在他宽大的后背上,听一听他的心脏,是不是也跟自己的一样,跳得这么厉害。
孟勇敢到卫生间去洗手,他用洗手液搓着手,反省着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一点也放不开。哪有一点当代革命军人的气质?倒像个上门给人家修理东西的修理工。这会给人家什么印象嘛!唉,上次看《天鹅湖》睡过去了,这次又是个出苦力的蓝领,哪有一样说得过去?
孟勇敢洗完手,想找什么东西擦擦手。但他在卫生间里看了一圈,也没敢动任何东西。其实,他最想用的是唱东方的毛巾,那块淡黄色的干干净净的毛巾,他似乎都能闻到上面的香味。他多想把它按在自己的脸上,尽情地闻着上面的清香啊!可惜他不敢,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
3
孟勇敢甩着湿手出来了,唱东方跑过来,扯下自己的洗脸毛巾,递给他,热情地说:“你擦擦手吧。”
孟勇敢飞快地在自己的军裤上擦十了手,颇有点不动群众一针一线的味道,也有点像要拒腐蚀、永不沾的样子。孟勇敢站在门口问:”没别的事了吧?”
这要是以前,唱东方肯定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今天唱东方不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吗?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有点害羞,也有点放不开了,她似乎只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了:“没有了。”
孟勇敢说:“那我走了。”
其实唱东方特别不想让他走,特别想让他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动了那么大的脑筋,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才把他找了来,哪能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放他走呢?可是,不让他走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拽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吧?
孟勇敢提上自己的电钻,出了这个他特别不想离开的房子。越是恋恋不舍,他越是跑得飞快。下楼的时候,楼梯都快让他震塌了!唱东方站在门口不满地想:你跑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孟勇敢跑出楼道,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向往地望着二楼的窗户,心里也在责怪自己:你跑什么呀,她还能吃了你不成?上次你跟她们一家上五里沟的劲头哪去了?那次她们还是三个人呢,你却占了上风,变被动为主动。这次是一对一地两个人了,你却落荒而逃了!你说你是个什么人哪?简直就是遇强不弱、遇弱不强嘛!
唱东方老板的儿子回国了。
那小子好像是专门回来相亲的。也不知他爹妈是怎么跟他说的,好像唱东方是他们家买来的一个物件儿,放在律师事务所里,单等他冋来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也就箅了,满意就直接办事了。
凡是见了唱东方的男子,哪有看走了眼不满意的?那个被他母亲称为“东东”的大男人,一见到唱东方就满心欢喜,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哪里想得到,那物件儿竟兜头泼了他一身凉水!
唱东方很严肃地对他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到你爸的律所实习的,不是来给你们家做媳妇的。再说,我也有对象了,我男朋友是个军人,是陆军中尉!”
东东不相信,他推了推眼镜说:“不会吧,我妈说你没有男朋友呀。”
唱东方笑了,说:“可能是你妈不知道,不知者不为过,你就原谅你妈吧。”
东东还是不相信,他可能是太相信他妈了,总觉得他妈不会骗他,别人弄不好会骗他。他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说:“你是不是在骗我呀!”
唱东方问他:“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东东说:“你不满意我,所以找理出拒绝我。”望着这个被阳光晒过了头的大男孩,唱东方笑了起来。她不知道,她这一笑更迷人了,东东更不会轻易放过她了。东东说:“你看,你让我说中了吧?”唱东方更要笑了,问他:“你怎么会有这种看法呢?”东东说:“你笑了嘛,这就说明你不打肖招了嘛!”唱东方都笑出声了,她真想伸出手来,去胡噜胡噜他的大脑袋。世上还真有这么单纯的大男人,二十七八岁了,还像个高中生似的,净说些傻话。这种男孩一般都出自富裕的家庭,而且家里一定还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母亲。母亲像个一直都在抱窝的老母鸡,一直“咕咕”地把子女护在自己的翅膀底下,让孩子白白胖胖地一直长不大。
唱东方收住了笑,又变得很严肃了,她再一次很认真地告诉东东:“真的,我不骗你,我真的有男朋友了。大学一毕业,我们就要结婚了。”
东东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死心,他试探地说:“要不,要不今天晚上我请你俩吃饭吧?让我也认识认识那个陆军中尉。”
唱东方本来要一口回绝的,但一看东东那清澈又真诚的大眼睛,又有些不忍了。她想了想,缓冲地说:“那好吧,我跟他商量商量吧。”东东又不大相信了:“你还用商量叫?你还能说了不箅?”唱东方又笑了,问他:“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东东说:“你是女的嘛!再说,你又长得这么,这么漂亮。”唱东方笑出了声,问:“你家是你妈说了算吧?”东东点头,并不避讳:“那当然了,我家一直都是我妈妈说了箅。”唱东方假装叹气,说:“唉!我可没你妈那个本事,我说了可不箅!”又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可是真的。唉!我岂止是说了不箅,我好不好跟人家张口去说,还不一定呢!
徐晓斌值了夜班正在补觉,睡得正香,就被起床的军号声吵醒了。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军号声,而是孟勇敢的手机铃声。他不知从哪下载的军号声,搞得大家伙不得安宁。一会儿集合了,一会儿出操了,会儿吃饭了,一会熄灯了。这不,现在又叫人起床了!
孟勇敢人不知跑哪了,手机扔在桌子上。好不容易起床号不响了,徐晓斌翻了个身,刚闭上眼睛,军号又响了!这次是出操号,号声阵阵,催着你下去出操跑步。
徐晓斌呼隆一声坐了起来,探过身子,抓起了孟勇敢的摩托罗拉,刚要给他把电池卸了,眼角扫了一下,看到了“太阳升”三个字。
“太阳升”是淮呀?徐晓斌问自己。这个问题刚问完,答案就自己跑出来了:东方红,太阳升嘛!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嘛!徐晓斌坐正了身子,端详着“太阳升”三个字,笑了起来。
“真是太有才了!”徐晓斌笑着自言自语。他想了想,爬到桌子上往窗外看,孟勇敢果然在下边打羽毛球。他冲下边喊:“孟勇敢,‘太阳升’来电话了!”
简直比火箭都要快,徐晓斌还没躺好,孟勇敢就冲进来了。孟勇敢问:“我的电话呢?”徐晓斌反问:“谁是‘太阳升’?”孟勇敢声音高了八度:“我的电话呢?”徐晓斌不怕他,声音还是那么大:“谁是‘太阳升’?”孟勇敢动手了,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掀开毛巾被,很快就把手机搜走了。
孟勇敢又跑到水房串。,又多此一举地关上了门。他忘了把厕所的门也关上了,水房和厕所是通着的,他有些顾此失彼了。孟勇敢把电话打过去。
“哎,是我。刚才我在下边打羽毛球,忘了拿手机了。”
“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尽管说吧!”
“嗯,是这么回事。我们律所老板的儿子从英国回来了,我让他给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就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不信,非说我骗他,非让我把男朋友带给他看看。”
盂勇敢紧张了:“你答应他了?”
唱东方说:“不答应怎么办?要不还要被他缠着不放。哎呀!烦死我了!”
“那你怎么办?”孟勇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什么怎么办?这不是找你帮忙吗?”唱东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孟勇敢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晚上能陪我去一下吗?他非要请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唱东方说。
“我行吗?人家能相信吗?”孟勇敢好像没信心。“你怎么不行?你哪不行?”唱东方给他打气。
“那、那好吧,那我就去试试吧。”
“这可不行!你不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
“那我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呢?”
“你应该抱着跟真的一样的心态去。这样才像是真的,才不会露破绽!”
孟勇敢心想:奶奶的!我巴不得是真的呢,我要是真的就好了!唱东方又告诉他,几点钟在哪里碰头,到哪里去吃饭,好像是个大饭店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最后,唱东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家伙请的是西餐,咱们最好穿得讲究点。”孟勇敢问:“怎么个讲究法?”唱东方说:“最好穿得正式一点。”孟勇敢不说话了。
唱东方问:“你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了?”孟勇敢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唱东方说:“我听你不说话了,我就以为你不高兴了。你没有不高兴吧?”
孟勇敢笑了起来:“没有,我没有不高兴。”唱东方试探地说:“要不,要不下午你早出来一会,我来帮你买套衣服?”
孟勇敢这才不高兴了:“为什么要你给我买衣服?”唱东方嘻嘻哈哈地说:“因为你是替我出公差嘛,这种工作服应该由我来买。”
孟勇敢不高兴地说:“你不用费这个事,我能不能完成任务还不一定呢。到时候给你演砸了,你别埋怨我就行了。”
孟勇敢先合上了电话,正要走,就听见厕所里一声水箱响,吓了他一跳。他站在那儿不动了,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不吭不哈地蹲在厕所里,偷听他讲电话。
高副连长提着裤子出来了。“怎么是你呀?”
“怎么不能是我?”
“你怎么跑到我们上边来上厕所?”
“在哪儿憋了,就在哪儿上呗!难道我还能再跑下去上?真是的!哎,刚才是你女朋友吗?”
孟勇敢说:“唉!要是我女朋友就好了。你没听见人家让我去胃充男朋友吗?我这个男朋友是假的,是个冒牌货!”
髙副连长洗着手说:“哎,人家能找上你,就说明人家信任你,也就说明你还有门。你干吗不争取弄他个假戏真唱呢?说不定就弄假成真了呢!”
盂勇敢说:“说说谁不会?我得有那个本事呀!”孟勇敢决定豁上了,买套西服去。
他跑到商场,直奔高档西装区。仔细一看,凡是像样一点的丙服,最少也是四五千一套。他眼看上一套丙服,再一看价签,老天爷呀,二万八!孟勇敢暗暗地夸奖自己:奶奶的,还真他妈有眼光呢!
孟勇敢正在试一套黑色的西服,这套好像非常适合自己,连售货员都由衷地直夸好。孟勇敢很满意地望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是王惠王技师。
王技师从后边拍了他一下,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我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我们的孟勇敢呀!”
孟勇敢说:“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参谋参谋这套西服,你看怎么样?”
王技师从头看到脚,也不得不点头:“嗯,挺好!真的挺好!你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孟勇敢让她夸害臊了,赶紧钻进试衣间,脱下了西服。孟勇敢出来说:“就这一套了,开票吧。”王技师问:“多少饯?”
售货员说:“原价九千八,打完折七千一,挺合算的。”王技师吃惊地望着孟勇敢:“孟勇敢,你要干什么?你要发疯吗?”孟勇敢只好胡编乱造:“我一个朋友结婚,让我当伴郎。”王技师更不能理解了:“人家结婚,你这么热闹干什么?不就当个伴郎吗,又不是新郎。你是不是从小被傻子抱过呀?怎么也这么傻呀!”
王技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扭一扭地气走了。孟勇敢望着王技师面板一样的后背,也有点心疼了:也是,是有点缺心眼。当个冒牌货,还得这么破费。
本来孟勇敢想打枪的不要,悄悄地换上西服,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走人了。王技师在商场的出现提醒了他,让他意识到,穿着这么高级的西服,从连里不被一个人看见地潜伏出去,那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也是相当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孟勇敢只好提着新衣服,钻进了借来的车里。
4
把军服脱下,换上西服,这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不太方便,伸胳膊伸腿地有点碍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唯有扎领带的时候,出问题了,而且还是大问题:他不会扎!从来就没扎过!
让谁帮着扎上呢?总不能让唱东方帮忙吧?他还在这儿担心让她知道自己这是头一回穿西服呢,哪可能送货上门,去让她笑话呢?连里谁会扎呢?除了徐晓斌,别人谁会他还真不清楚。唉!看来这个徐晓斌真是自己的克星,什么都离不开他,什么都瞒不了他。
孟勇敢掏出手机,给徐晓斌打电话,让他下来一下,到楼下停的一辆“讴歌”车里来。徐晓斌问他干什么,他说你来就知道了。
徐晓斌跑来了,一看他手里的领带和支棱着的衬衣领子,就知道要他干什么来了。徐晓斌这时候哪可能党叫干啥就干啥呢?他抱起了胳膊,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帮你的臭德性。孟勇敢说:“你别这样,算我求你了。”徐晓斌说:“求也没用,不说实话就不管。”‘孟勇敢说:“好好好,我告诉你。你那个小姨子东方红,让我去帮她一个忙。他们老板的儿子在追求她,她不愿意,就让我去冒充他的男朋友,帮她挡挡驾。就这么冋事,骗你我都不是人。快动手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徐晓斌动手帮他打领带,心里头嘀咕: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骗局呢?徐晓斌下了车,目送着银灰色的汽车飞驰而去,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许兵都走到他身边了,他愣是没发现。
许兵拍了他一下,问他:“哎,车里是谁呀,你这么深情?”徐晓斌一把拽住了她,生怕她跑掉一样:“你来#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问你,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许兵奇怪地瞪圆了眼晴:“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指的是谁呀?你说谁在捣鬼呀?”
徐晓斌看她不像是装的,更奇怪了:“那就怪了,难道是你那表妹单独在行动?”
徐晓斌把孟勇敢穿的什么衣服、要执行什么任务,都给许兵讲了。许兵一听,赶紧掏出了手机,赶紧给唱东方打电话。许兵上来就问:“哎,你要干什么?”
不知唱东方在里边说了些什么,许兵一个劲地点头,最后还担心地问:“他行吗?别给你穿帮演砸了!”又说:“唱东方,我可告诉你,穿帮了你也不许埋怨人家!人家非常重视,西装革履地去帮你演戏了,就是演砸了,你也得感谢人家!知道吗?”
讲完电话,许兵见徐晓斌还在担心,就说他:“看你这个样子,像孟勇敢他爹似的。你用得着这么担心吗?”
徐晓斌说:“我看他俩最近联系挺密切的,不会有什么事吧?”许兵问:“你担心会有什么事?”
徐晓斌说:“我担心你那个表妹会害死他。还有你,都是你!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让你那表妹去糟蹋人家孟勇敢。我告诉你许兵,人家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了,我可饶不了你!”
许兵笑了起来,啧着嘴说:“哎呀,你可吓死俺了!请问,你想怎么收拾俺?”
徐晓斌恨恨地说:“离婚!我可不能跟害人的人一起过!”许兵说:“离就离!谁怕谁?”
正吵着,王技师出来了,一见他俩在拌嘴,就笑着说:“吵架回家吵去,别在连队门门吵,影响多不好。”
许兵说:“都要离婚了,谁还顾得上影响不影响?”王技师才不信他俩会离婚呢,都不在这个话题上啰嗦,直接说到孟勇敢买西服的事上了。
王技师说:“我看他是想结婚了,想当新郎想疯了!看这样子,这小子不可能是个同性恋了。哎,对了,你表妹那儿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没有?”
许兵看了徐晓斌一眼,故意说:“有,正在进行中。”徐晓斌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王技师问:“他哼什么?”许兵说:“他鼻子不通气,他难受!”
汽车滑到唱东方的身边,停了下来。
唱东方急于看到孟勇敢穿西服的样子,就弯下腰来往里边看。孟勇敢本来就紧张,让她这样一看,更紧张了,觉得徐晓斌把他的领带扎得太紧了,他都有点喘不匕气了。
孟勇敢摇下车窗,非常有风度地说:“请上车吧。”唱东方捂着嘴,一句话不说,跑到车那边,打开车门,坐到了孟勇敢的身边。
孟勇敢敏感地问她:“你捂着嘴干什么?”唱东方捂着嘴看着他:“我想笑。”
孟勇敢好像满不在乎地说:“你想笑就笑呗,又没人不让你笑。不过……”
“不过什么?”唱东方放开了手。“我很可笑吗?”孟勇敢认真地问。
唱东方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因为你可笑想笑,我是因为高兴想笑。”
孟勇敢似乎不太相信:“你为什么高兴呢?”唱东方说:“因为你的重视,所以我很高兴。哎,让我好好看看你,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西服呢。”
孟勇敢竟然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说,我这是头一次穿西服。你还是头一个见我穿西服、打领带穿得这么正式的人呢。噢,不是,你不是头一个,你是第二个。你姐夫是头一个。这领带还是他帮我打的,我连领带都不会打呢。”
唱东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连孟勇敢也笑了,他笑着说她:“别笑了,快系上安全带吧!”
唱东方不笑了,吃惊地望着他。孟勇敢问她:“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唱东方说:“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这一穿上西服、打上领带,不但变得风度翩翩了,还变得这么文明了,还知道主动系安全带了。”
孟勇敢说:“哪是我主动系呀!是不系不行,你不系,车子老‘吱吱’地乱叫!”
到了东方君悦,孟勇敢环顾着豪华气派的一层大厅,笑了两声,说:“看样子,你这个追求者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呀!”
唱东方上下打量着他,满意地说:“你怕他干什么?你这样西装笔挺、气宇轩昂的,他能奈何你什么?”
孟勇敢说:“你别夸我了,再夸我就更紧张了。”唱东方问:“你紧张吗?”孟勇敢说:“嗯,有一点。”
唱东方说:“你不用紧张,你只管吃你的西餐,剩下的都交给我。”孟勇敢问:“这样行吗?”唱东方说:“当然行了!Thanksalot!”孟勇敢又问:“你说什么?”唱东方大声地说:“我说十分感谢!“盂勇敢笑了,唱东方也笑了。
西餐厅里,东东早就到了,一看见他俩,就扬起手臂打招呼,让他俩过去。
东东也穿了一套西服,竟然是一套白西服。这也太庄重、太正式了,怪不得要跑到东方君悦来呢!在别的地方,就他这一套白西服,那还不得万众瞩目哇!
唱东方给一黑一白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做了介绍。介绍是中西结合的,介绍孟勇敢时,称他为同志,介绍魏东时,称他为先生。
孟同志和魏先生同时伸出手来,礼貌地握了握。魏先生说:“幸会,幸会。”孟同志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大家落座,一身黑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魏先生用英语对唱小姐说:“想吃点什么?”唱小姐用英语回答他:“客随主便。”魏先生客气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唱小姐微笑着说:“您请便吧。”
两人都说英语,好像这是在国外。这里也的确不像国内,因为食客大部分是住店的外国人。
魏先生翻着菜单问唱小姐:“你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唱小姐摇摇头说:“没有。”
魏先生又问:“你的这位最可爱的人呢?”
唱小姐看了孟同志一眼,用英语放心大胆地说:“我男友也没有。”
魏先生酸溜溜地问:“你这么了解他?”
唱小姐愈发什么都敢说了:“我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已经决定了吗?”魏先生又问了一句。“当然决定了!我是非他不嫁的!”唱小姐信誓旦旦地回答。魏先生没有脾气了,只好低下脑袋老老实实地点餐了。点到牛排的时候,他抬起头来,对服务生也用英语:“我要五成熟。”又问唱小姐:“你呢?”唱小姐也用英语告诉服务生:“我要七成熟。”
魏先生又扭过头去,用英语去问一直像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的孟同志:“孟先牛,您呢?”
唱东方刚要给他翻译,淮知孟同志用非常不错的英语回答:“我跟这位小姐一样,也要七成熟。”
唱东方小姐简直吃惊得都快不行了!她觉得自己的脸发烫了,知道自己的脸红了。
魏先生要买单的时候,服务生告诉他:“这位先生已经把单买了。”魏先生和唱小姐都吃惊地望着孟同志,孟同志微微一笑,用汉语说:“你从国外回来,理应我们尽地主之谊。”
上了车,唱东方好半天都不说话。她不说,孟勇敢只好说了。
孟勇敢问她:“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满意我的表现?”唱东方大声地说:你的表现很好,太好了!好得都出乎我的意料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买单?明明是他要请客嘛!”
孟勇敢说:“人家喜欢你,追求你,说明对你有分情谊。人家没追上,巳经够不幸了,哪能再让人家破费呢。”
唱东方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孟勇敢启动了车,车子“吱吱”地叫了起来。孟勇敢说:“看,提醒你系安全带了吧。”
车子开出好远了,唱东方突然质问他:“哎,你明明会说英语,为什么装不会说呢?”
孟勇敢笑了,说:“我看你说英语的时候,感觉那么良好,我就逗你玩玩呗。”
唱东方扬起拳头捶了他一下,撒起娇来:“你讨不讨厌哪!”孟勇敢的脸红了,心也慌了,一不留神,“咣当”一下,汽车追尾了。前边是辆贴着“磨合”字条的新车,车上跳下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小伙子。
孟勇敢也赶紧下了车,点头哈腰地一个劲地说:sorry,sorry。
小伙子更来气了,急哧白脸地说:“少跟我放洋屁,说说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