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明知新旧交替的年代中,为什么有些人还是甘于现状不愿改变,最后随波逐流。这是贾樟柯的电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也是贾樟柯始终在坚持的文化创作
贾樟柯,虽是中国第六代导演的旗帜,但也是在同代导演中最为另类的一位,由于受到“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和著名导演德·西卡的影响,贾樟柯的电影创作始终根植于山西,根植于他成长的那个县城。他的电影始终离不开“江湖和人情世故”,在他的影像中,山西成为了他观察整个社会的窗口,而山西也成为了世界电影圈内了解中国的窗口。
这二十年间,贾樟柯不断在通过自己的电影作品,试图去拼图整个全景式的中国社会。从《小武》《站台》再到后来的《山河故人》《江湖儿女》,贾樟柯都在这个充满和变化和机遇的文化途径中,去发现那些落在后面人们的生活境遇,在主流精神世界不断变化的过程中,贾樟柯在关注那群正在边缘化或者说正在被遗忘的人物。
“遇见”贾樟柯
他与陈凯歌和张艺谋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一上来就把镜头对准乡村情怀下的个人,对于陈凯歌和张艺谋等第五代导演而言,他们是大器晚成的一代,受制于那十年,却也成长于那十年,在登上历史舞台之后,他们迅速的崛起,开展了第五代导演们群体辉煌的黄金年代。
第六代导演,他们是成长于开放之后的中国,正在崛起和高速发展的中国,硬币双面性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高速发展的背后肯定有着被遗忘的人群,而以贾樟柯为代表的第六代导演们,集体性的把镜头对准了“我们生存背后的困境”。
贾樟柯是特殊的,即使对准了“生存背后的困境”,但他也不执于要拍伟大和宏伟的题材的电影。在他早期的知识体系建立和浓厚的乡土情怀下,他回家把镜头对准了那个小县城,从《小武》的时候开始,地域文化就已经成为了“贾樟柯电影”最为鲜明的艺术符号。
他用着粗糙的镜头,把那群落在后面的人给记录了下来,意在探索在城市发展,物质高速发展滞后,那些精神世界的发展是否有转变。那些明知新旧交替的年代中,为什么有些人还是甘于现状不愿改变,最后随波逐流。这是贾樟柯的电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也是贾樟柯始终在坚持的文化创作。
在电影《山河故人》中,贾樟柯依旧还是沿用他一贯的拍摄和叙事空间的创作模式,依旧把故事的发生背景搬到了山西汾阳的那座小县城,只不过在《山河故人》中贾樟柯也开始转变,他商业化的运用了多个文化空间和叙事空间的串联,从山西到上海再到澳大利亚,贾樟柯随着开放的脚步,力图在用更现代化和融合性的方式去探索新的中国形象,试图在开放之初后的西方文化和传统中国文化的冲击中,找到新的中国形象。
隐喻下的社会洪流
三个时空,三个故事,三段人生,似乎贾樟柯从一开始就是在提醒观众,这是关于时间和变迁的故事。汾阳姑娘不知道是选择煤矿老板张晋生,还是矿工梁建军。1999年的春天,涛儿最终选择了张晋生,而梁建军远走他乡。
2014年,背井离乡的梁子带着妻儿回到故乡,躺在劳务房子面的等待着死亡,而此时的涛儿也和晋生离婚,晋生正打算带着孩子移民,涛送儿子去上海的时候放弃了快捷的飞机而选择慢悠悠的绿皮火车,她想和孩子多待一点时间。
2025年,儿子道乐在澳大利亚成大成人,但是成长的缺失却也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道乐回国找母亲,而此时50岁的涛却仿佛听到了儿子的呼唤,等她回头时,却只剩下了漫天的大学,而她却也在这漫长大学中起舞。
看似简单的故事,贾樟柯却赋予了文化隐喻。在恋爱和婚姻关系选择的背后,沈涛和张晋生已于梁建军三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对于当下社会现实的隐喻。当金钱和传统道德二者处于同一时空的独立位置时,看似有些极端化的俗套设定,却也呈现出了我们高速发展下面临着的选择困境。贾樟柯巧然的运用了三个截然不同的文化空间承载了不同的叙事内容,从个人不断上升,勾勒出社会洪流推动下的人们的精神面貌。
镜头语言所承载着的变迁
第一部分电影用曾经的4:3的画幅展现1999年,为了让故事更加的真实,贾樟柯甚至找寻到了过去的DV式的摄影机,手持摄影下的虚焦和摇晃经常出现,直接用写实的镜头来讲述这个残酷的爱情故事,在这样转型之中,人物的命运都是注定且有固定性,无论赵涛的选择是什么,她都会是孤独的一生。
在故事到了2014年的时候,画面比列是我们目前最常见的16:9,摄影方面也恢复了正常,粗糙的颗粒感和镜头摇晃虚焦消失,但是时间的变迁却也赋予了这段三角恋的结局,至于晋生和涛为什么离婚,我们不知道,也不用知道、贾樟柯也总是习惯性的把镜头对准那些在洪流被冲垮的人,把故事切片仿佛就像是在告诉观众:相比起没有结局的青春爱情,那些正在发生的更大更重要的事情才值得关注。
直到2025年的时候,故事才真正有了“山河故人”。贾樟柯采用了2.25:1的全画幅,这是一般在全屏的科幻片或者是宏伟的战争片才会采用的比列。在这样的画幅比列下,贾樟柯用画面的精彩,色彩的清澈,来展现这美好的“山河”,站在高山才能俯瞰的“山河”,但是在这精彩的画面之下,贾樟柯却又用以悲凉来写照离了根的苍凉感。
这是贾樟柯的魅力,他总是冷静的审视着我们每个人。我们自己就仿佛电影中的梁子,晋生,涛儿,我们都在被时代的木偶和洪流中操控着推动者。在故事开始,涛儿做出决定的那个歌舞厅开始,似乎早已用摇晃的色块以及镜头,杂乱的光线,涛儿和晋生的忘情乱舞,告诉观众来到这里之后是是不出去的,而在迪厅外望着的梁子,他也是进不去那个世界的。
物象下的“山河”情
电影《山河故人》英文名《Mountains May Depart》,如果直接把英文直译的话是“山也会分离”,似乎这样的直译比中文名更直接更具有冲击力。仿佛从电影中看到了愚公移山,看到了那个故事后的无能无力,又好像看到了那句俗话“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在那个充满着变化和物质的年代,涛儿选择晋生是没有悬念的,离开也是没有悬念的。
晋生曾拼力命的赚钱想要逃离山西,年老时远在澳大利亚却依旧和老友操着一口流利的山西话,澳大利亚的风景是很美,但在这里的人是冰冷的,高学历高情商的晋生却不去学英语,或许这也是他最后一份不愿意忘记故乡的自我。从小人物升华到时代的洪流却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电影中的这个三个人物仿佛成为了我们自己缩影,成为了批判学上黑白的最后一抹色彩。
山河依在,故人难寻
贾樟柯不想给观众们讲述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于是他把镜头一转,让观众们再次看到了大好河山,山西大妈沈涛孤独在除夕包饺子,遛狗,放着音乐,在文峰塔前,跳着欢乐的迪斯科。或许连贾樟柯自己也曾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样的温情却在此刻显得更加的悲凉。
电影《山河故人》是我们一代代人的成长与变迁。沈涛的父亲是传统的,沈涛,晋生,梁子是接受外来文化影响的一代,但是在这被影响的一代中,沈涛是中间派,晋生是先锋派,而梁子则是保守派。
岁月的侵蚀,保守派的梁子最早被时代的洪流所抛弃,先锋派的晋生,去了远方却还是在守望,保守派的涛也只剩在荒凉中起舞。沈涛,晋生,梁子夹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间,而长在异国他乡的道乐,却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了归属感,迷失在了文化的夹缝中,漫无目的,山河依在,故人难寻。
参考文献
[1]贾樟柯, 吴冠平, 刘小磊.寻找自己的电影之美———贾樟柯访谈[J].电影艺术, 2008 (06) :69-74.
[2]王军伟.《山河故人》中的跨文化冲突与故乡认同[J].当代电影, 2016 (09) :160-163.
[3]王广飞.电影《山河故人》中的隐喻符号解析[J].当代电影, 2017 (06) :193-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