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以其《局外人》一书站到了当代小说的尖端。”——法国文学评论家 亨利·海尔
1942年,29岁的阿贝尔·加缪发表了他的存在主义文学作品《局外人》,作品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冷漠口吻,叙述了主人公默尔索的一生经历。这部作品出版后引起了极大反响,文学界和评论界对它的赞誉络绎不绝,加缪因此声名远扬,成为了法国家喻户晓的著名作家。
1957年,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奠定了他在世界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局外人》讲述的是主人公默尔索因自卫杀人被捕后,法官对他的审判没有聚焦在杀人案上,却把他过去曾在母亲葬礼上没有流泪这件事强加于罪,而这与案件本身并无多大关联,最后造成了他因杀人案被捕,却因在母亲葬礼上没哭而被定罪为死刑,默尔索对这个荒诞的结局拒绝忏悔,最终走向死亡的故事。
一、默尔索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局外人”的?
故事从默尔索收到一封养老院发来的电报开始,电报寥寥数语,简短的告知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
在普世的观念里,亲人与我们有着深厚的感情联结,至亲离世人们理应感受到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但是默尔索在接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却平淡得没有一丝的感情起伏。
在母亲的葬礼上,他依然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既没有见母亲遗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为母亲的死而哭泣,更没有表现出痛苦悲伤的情绪。
葬礼的第二天,他去洗海水浴,在那里偶遇了曾喜欢过的前同事玛莉,两人一起游泳,然后去看了一部喜剧电影,最后还发生了关系。
母亲的去世没有对他造成一丝影响,但在世人的眼里,这些异于常人的表现让他显得极为荒诞。
在与邻居雷蒙的一次结伴出游中,因为一名阿拉伯人拔刀威胁,默尔索出于自卫枪杀了他。
加缪
被捕后,他在母亲葬礼上的种种表现,成了法官眼里的原罪,默尔索因此遭遇了一场荒诞的审判。
作为案件的主角,在案件的审查过程中,却没有人来审问他,没人关心枪杀案发生的经过。
“人们似乎把我排除在外来审理这个案子,一切都在没有我的参与下进行。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便来决定我的命运。”
脱离主角的审判显得荒诞不经,法官们没有对枪杀案的误杀经过搜集证据,却是用自己的主观语言,针对这个在自己母亲葬礼上不流一滴泪的男人,说他暴虐,有预谋的杀人,抱着罪犯心理的弑母者、罪不可赫,而事实上这与默尔索的真实面貌截然不同。
他并非真的麻木不仁,他工作勤恳,待人友善,简单得有点人畜无害,之所以没有因为母亲的离世而悲伤,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件自然而然迟早都会发生的事,他没有因为要人同情,而矫饰地流下虚伪的眼泪,他只是活得很真实而已。
但当真实有悖于社会早已形成的某种共识时,便成为了荒诞,荒诞的人便是“局外人”。
默尔索在母亲葬礼上的“荒诞”表现又促成了法官们审判的“荒诞”,在这两种“荒诞”的双重冲击下,默尔索发现自己与社会格格不入,他像个“局外人”般看着这场审判,看着法官从人性、道德、精神上对他整个人的妖魔化,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二、默尔索宁死也不妥协,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当律师告诉默尔索,如果他跟法官说他在母亲的葬礼上并非不难过,只是掩饰了悲伤的情绪,那样他便有可能被免除死刑,他拒绝了,因为那是说假话。
在默尔索的精神世界里,他一直拒绝假装演戏,固执不妥协地坚持着自己的真实,人们更因此断定了他的冷漠与罪恶。
这份固执最终让默尔索走向了死亡,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揭示了这个社会认同的各种假装。
这个世界的运行需要规则,但人性的不足却容易让某些规则,演变成披着合理外衣的歪理,人把歪理视为正义而不自知,这才是“荒诞”的存在。
今年夏天刷爆屏的哪叱,因为荒诞的偏见,被所有人视为妖怪,他不甘心不服气,用各种破坏行为来反抗,魔丸的背景给了他能力逆天改命,但凡人默尔索却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默尔索用死来坚持的真实到底是什么?也许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的不妥协,命都要没了,真实还顶什么用?但回头看看生活中,那些活在虚伪负累下的人;那些违心在妥协的人;那些不顾自己的感受去迎合社会和他人的人时,也就不难理解默索尔了。之于他,活着的意义比活着本身更重要。
加缪在《西绪福斯神话》中写道:“如果智者一词可以用于那种靠己之所有而不把希望寄托在己之所无来生活的人的话,那么这些人就是智者。”
从这个角度来看,默尔索无疑是理性的,他活得太真实,从不把自己放于虚伪和虚无之下,那种清醒的界限感,让他一眼看透了荒诞,却又不愿自我欺骗地活在荒诞之下,于是便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局外人”,他的反抗精神,给我们展示了生命的另一种活法,那便是真实的活法。
人性的复杂与多变之下覆盖了太多的虚伪与丑恶,人们之所以活得痛苦,很多时候便是处于“荒诞”之中而不自知,或是自知而选择了回避。人有时的确难以战胜自己,无法战胜自己说穿是让自己同其他的存在妥协,但源于人类心底深处对于自由的天然渴望却是难以掩盖的,一边是对现实的妥协,一边是对自由的渴望,这两种力量在人的意识里博弈,便造成人之精神的纠结和痛苦。
加缪
三、每个人都应该警惕,别让自己成为荒诞的“法官”
加缪借用默尔索的死,告诉我们“荒诞”存在的残忍。
默尔索的命运走向悲剧,原因是“刑罚针对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罪行”,法官最后给出他定罪的理由不是他危害了那个阿拉伯人,而是因为他没有在母亲的葬礼上流下眼泪而被处决。
这种荒诞之处在于,人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干涉他人的行为,甚至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主宰他人的命运。
这种主观意识下的副作用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对立和恶化,如果这种主观意识是产自社会的共性意识,那造就的就是人与社会关系的分裂。没有人喜欢被干涉和掌控,因为那样滋生的必然是与真实相反的虚伪。哪叱用“我命由我不由天”来摆脱先“天”的宿命和控制;默尔索则在他能选择生与死时,没有表现出一丝左右为难,他追求一种真理,虽死而不悔,这真理便是真实地活着。
默尔索的死,换来了另一种思考,我们以“局外人”的姿态看着这一场审判,清楚看到法官们如何用歪理来定夺默尔索的死。但也许在生活中,我们也曾无意识地充当过“法官”的角色,不去深究某件事背后的真相,用主观意识去判断身边人的对和错,用主观意识去指导身边人的决策和选择,激起的反抗便形成了我们与身边人关系的对立和恶化。
这种主观意识的错误使用提醒着我们:很多事情背后潜藏的原因,并不浅显地存在于我们的猜测和主观臆断中,要理解他人,更多时候要对事不对人,对事情多一分深入的分析,我们便能消融多一分生活中形成的对立与矛盾,这对于亲子关系、夫妻关系或是处理其他的人际关系时,都显得尤其的重要。
加缪在小说的结尾提到了“幸福”这个词:
“我第一次敞开心扉,接受世界温柔的冷漠。感受到这世界如此像我,总之亲如手足,我就觉得自己从前幸福,现在仍然幸福。”
默尔索在荒诞之下延伸出来的幸福感,让人感到惊讶。我们处于俗世中,误以为得到名利就等于得到幸福,为此甚至丢掉自我变得伪善,但幸福却似乎因此而变得更加遥远。而自始至终不曾假装过的默尔索在看透一切,接纳一切之后,心底涌现而出的幸福感,是否能给我们活在当下每一位披着虚伪在生活的人一些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