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16日,“在历史的天空下——南北二侠金庸、二月河深圳对话”举办。二月河认为前100年没有出现金庸,再过100年上帝也不可能再赐我们一个金庸。金庸说,有人称呼金大侠,万不敢当,称二月河为凌大侠,愿意这样讲。金庸和二月河都是康熙的粉丝,金庸认为《鹿鼎记》真正的主人公是康熙,而不是韦小宝,同时二月河也对康熙是无限敬仰,小说直接命名为《康熙大帝》。
1985年,二月河和《李自成》作者姚雪垠有过一番对话,针对之前《康熙大帝》一书,姚雪垠质问:“大帝,中国就没有这个词,你到底要写什么?”
二月河回答是爱国主义精神。二月河对康熙是佩服之至,为康熙大帝的称呼这样争辩:“难道说玉皇大帝是外国人?俄国人可以称彼得是大帝, 我们中国人也可以称康熙为大帝。应该说政治才干康熙大帝高于彼得大帝。从经济方面来说,康熙也搞得比彼得好, 两个人甚至还打过仗, 而且是康熙大帝取得了胜利。”(二月河《康雍乾文学创作》)
“如果非让我选择生活在历史上哪个朝代,我选康熙时期,他能善待知识分子”,二月河这样说过。
梦回大清朝,二月河的确对清朝很有感情。清史专家阎崇年曾经和二月河有次关于康熙的对话,两个人惊人的一致。二月河去世,阎崇年亲自写过悼词。
阎崇年、金庸、二月河都是清朝的歌颂者崇拜者,而二月河被人称作是帝王小说家,“帝王演义第一人”。在前后长达十五年的时间里,二月河先后出版了《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等三个长篇历史系列小说,火爆海内外。
一、二月河对历史太冷漠,清朝入关是“虎虎生气”
众所周知,阎崇年对清朝那是彻底的歌德派,称皇太极5次杀入关内,其中有一次就掳掠“人牲97万头”,把中原百姓与牲口放在一起计算。阎崇年居然说是“很难说悲,也很难说喜”,这个人的历史观太偏太缺乏人性了。
二月河更进一步直接认为清朝入关是“虎虎生气”,“我最初写康熙,是把他作为民族的优秀人物来写的。我就是想把满人人关后的虎虎生气、开拓疆域和实现民族的大融合展现给读者。我认为,康、雍、乾三代清帝是华夏民族最辉煌的时期之一。”(周熠《二月河纵论历史小说创作》)
二月河对历史太冷漠太无情了,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清朝入关可不是什么“虎虎生气”,而是杀气腾腾,血洗华夏。二月河忘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二月河忘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苏州之屠、南昌之屠、赣州之屠、江阴八十一日、广州之屠、四川大屠杀等等,当年的历史大融合可不是歌舞升平,而是残酷血腥。鲁迅先生就说过:“清军入关屠尽明朝汉人的骨气廉耻。大明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尽,留下的是大抵顺服的“奴才“。
不敢正视历史,二月河的创作基点就有点歪,说什么创作《康熙大帝》的初衷,就是取满清入关以后励精图治的新锐之气,以扫除现实社会中的惰性弊端,振奋中华民族精神。
二、“唯皇史观”过于肉麻
二月河曾经批评过姚雪垠的《李自成》“把农民起义搞的’高大全’”,实际上他自己的系列小说有过之而不及。二月河不遗余力把康熙、雍正、乾隆三位皇帝描绘为历史的英雄,伟大的皇帝。
二月河透露,在其创造《康熙大帝》时,曾有编辑建议他把康熙的阴险、毒辣、虚伪、残忍给写出来。不过,他最终没有采纳,“康熙大帝统一了国家,团结了各族人民,我写的是一位伟大的皇帝,不是批判封建制度。”
“康熙是封建地主阶级的总代表,有阴险、毒辣、虚伪、残忍,因为我爱康熙这个人物就手下留情了……”
“康熙就是中国的潘多拉,康熙打开潘多拉宝盒,只看到里面装满了战争、祸害、灾难和瘟疫等,之后就把宝盒合上了,也就把光明和希望盖在盒子里。”
二月河不是不明白,而是为了塑造伟大皇帝形象来取舍历史,站在皇帝的立场来写历史小说,典型的“唯皇史观”,这就是二月河的“大帝梦”。
台湾作家柏杨说“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二月河正好相反,只为君王唱赞歌,皇帝就是历史的中心。
在二月河笔下,康熙、雍正、乾隆,成了励精图治干事业的政治家的典范,勤政爱民的伟大皇帝,有人甚至称“雍正书记”。皇帝是好皇帝,有问题都是贪官污吏的问题,不是皇帝的问题。有利于皇帝的就写,不利于皇帝的就不写。二月河动不动就让大臣们为皇帝的伟大感动得痛哭流涕。这“唯皇史观”过于肉麻了。
三、人文主义的缺失,充满陈腐气息
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一大努力就是启蒙主义思想开启民智,批判帝王思想,发扬科学民主。皇帝虽然没有了,但是很多脑中的辫子还是有的,封建思想蠢蠢欲动,随时可能为过去招魂。
三百年前,思想家黄宗羲已经认识到:”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黄宗羲对帝王制度的批判是很有深度的。
可是黄宗羲在二月河的《康熙大帝》中被歪曲成一个整日写诗闲侃的无聊文人,虚构出来的康熙的老师伍次友却是才华横溢超凡入圣,痛斥黄宗羲的反清立场。曹雪芹在《乾隆皇帝》中出场时就是一个混饭帮闲的清客,他写《红楼 梦》似乎是给达官贵人解 闷儿之用 。二月河借曹雪芹的嘴歌颂清朝“如今天子圣明以宽为政,我这罪擎之家才能安居乐业 。 ”这还是伟大作家曹雪芹的形象吗?
二月河为了塑造圣君名臣的形象,故意矮化对那些不崇拜不欣赏皇帝的名士,人文主义严重缺失,丧失了一个知识分子的立场,充满陈腐的封建气息,五四以来的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没有了。
四、权谋与奴性文化的复辟
二月河曾经说过:”我年轻时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读了很多次,都没有读进去。”他反问说:”这是为什么?”
二月河肯定不理解托尔斯泰的思想,因为在托尔斯泰眼里沙皇就是一个小丑,伟大的是为自由而献身的贵族和平民。在二月河眼里,清朝的康熙雍正乾隆都是圣君,高不可攀。立场不同,境界自然不同。
二月河否认他的作品是刻意为皇帝和封建制度歌功颂德。他之所以将帝王系列小说命名为《落霞三部曲》,一方面因为康雍乾时期的华夏文明像落霞一样,非常灿烂美丽;可另一方面,这也是中国封建文明极盛而衰的时期,“它像落霞一样,日薄西山,黑暗即将到来。”
可是人们在二月河的作品中丝毫感觉不到一个作家对于一个行将走向没落的王朝的些许批判,更看不到大厦将倾的没落王朝。人们看到的是对康乾盛世的赞美,对封建帝王的崇拜、赞叹。《落霞三部曲》更像是《盛世三部曲》。
伟大史诗的历史小说,必须给读者提供关于历史的价值哲学,为读者提供有意义的对于历史的评价标准,让读者感受到历史行走的脉络和方向。二月河的作品没有这个价值,模糊历史的是非,传播皇权文化观念,人们看到的是权谋和奴性文化的复辟。二月河的小说被人看作是 “中国官场政治的百科全书”,作品泛滥着尔虞我诈 、杀机四伏的文化氛围。
五、为读者写作不等于迎合读者,猎艳搜奇
二月河公开宣称“ 作家和评论家的关系是木头和木耳的关系。 在读者和专家中, 不可能兼顾两者, 如果非要认真地 开罪一方, 我宁可对专家不起。 因为, 读者始终是我心目中的上帝” 。
二月河自认为自己的作品是文人历史小说,可是在评论界看来是通俗小说,而且缺乏艺术和哲学的深度。二月河的作品在主流评论界是被边缘化的,虽然畅销海内外,但是评论家更注重作品的历史精神和文化品味。二月河的作品没有得到茅盾文学奖,讽刺的是得了个姚雪垠奖。
二月河广泛借鉴古代言情、武侠、公案小说的写作特点,更是迎合了读者猎艳搜奇的特点,医学显相、五经四书、 三坟五典、麻衣神相、奇门遁甲、八索九丘, 无不涉猎, 阅读的趣味性大大增加。但是有些趣味过于低级,《康熙大 帝》中太子与郑春华私通、《雍正皇帝》中雍 正与乔引娣的父女乱伦、《乾隆皇帝》中乾隆皇后那拉氏与太监的变态性关系。
二月河作品的最大缺陷就是历史观和价值观的偏离,很容易误导大众,没有必要上纲上线。朱大可在《帝国话语的历史复兴》批判二月河是“帝国话语”,是“国家主义作家”,是“民族主义和专制国家主义展开了互抹口红的劳动竞赛”。
有人说,金庸是升级版故事会,二月河又是升级版金庸。还有人说,这种作家比卖毒奶粉的商人还坏!也是罪犯!不是启蒙者!而是洗脑者!
鄢烈山直接说,他就是为帝王唱赞歌的奴才,迎合中国人期望明君圣主的下贱愿望。这就有点过分了,打棍子戴帽子无情打击。